旁边的橙衣少年眼中闪过惊讶,他本来打算自己逃生的,只等身体恢复一点就从扶栏外跳下去。谁知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居然想着救人。看着地上的点点殷红,那是从尘身上滴下的鲜血。眼前的血迹让少年仿佛看到尘脸上那微弱却坚定的笑容‘我去救他们’那样轻微的声音,却让他心中一颤。抬眼,尘已经扶着一个绿发的少年朝这边走过来,绿发的少年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尽量感少压在尘身上的重量,眼中的泪不停的落下,到了距两人不远处,少年松开尘,扑倒在地上:“…我真没用……你流了那么多血……还要扶我……哇………”蓝发的少年伸出手,将绿发的少年拉到身边:“别哭,如果觉得自责,那就从现在开始保护他。休息一下,等力气恢复一点,我们帮他。”
绿发少年抬手拭去泪水,死死的盯着正将第三个少年扶出来的尘。尘伸手拭了一下嘴角,衣袖上出现一片血迹,尘苦苦一笑,吐血了啊,还是太逞强了,看着身旁沉默的黑发男孩:“好了,你自己过去吧,我还要救其他的人。”黑发少年默默的松开尘,顺势滑坐在地上,咬牙往栏边挪去。
尘脑中一阵晕眩,心知自己失血过多,快要支持不住了,身体摇晃了一下,对面的四个少年目光同时一阵收缩。黑发少年别过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他闭上眼,紧紧的咬住了嘴唇。绿发少年脸色一白,刚刚才停下的泪水重新涌了出来。
青衣少年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们几个。把扶栏扳倒,等一下先将扶栏丢下去,我们下去以后把自己绑到扶栏上,这样就不会分开,也不会被淹死。等下记得让他呆在中间。”其他几人点头,四人一齐用力,两头已经燃着的扶栏慢慢扳倒。一人合抱粗的长木,应该可以让他们免于淹死。青衣少年从袖中取出两根十来米的绳索,接了起来。
尘闭上眼小心的吐出一口气,转身朝东边走去,那边还有最后的两个清醒的少年,其他的生死不知,他也没有力气救了。吃力的挪过去,却见其中一个己经坐起身来,尘看了一眼一边地上温和看着自己的红发少年,再转头打量一眼正在努力站起来的金发少年,轻轻喘息一声,一手拉起金发少年:“帮我一把,带他出去。”金发少年伸手抓着尘,两人互相依靠着拉起地上红发的少年,跌跌撞撞的出了花厅。
当眼前看到另外几人时,尘胸口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神历三0一五年,五月十一日
阳光照耀下的树林里,两丈多宽的河水蜿蜒而过,水流很缓,静静的流淌,河边的沙地上,几个少年半个身体犹在水中,静静的趴在一根木头上。他们年纪相仿,腰间用绳索串在一起。
几声轻咳响起,其中一个人影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吐出几口水,缓缓爬到岸上。
少年首先将尘小心挪到岸上,再将其余几人拽上岸,压着几人胸膛挤出腹中河水,随即脱力的瘫在地上。长长吐了口气。
终于,活下来了,真是个奇迹。少年不由将目光落到尘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那样的身体况下坚持着救出了五个人?
陆陆续续的,几人相继醒来,迷药的效力早就过了,虽然身体都还虚弱,却都可以勉强行动。解开绳索,几人将尘放到草地上。担心的看着尘苍白得吓人的脸。
青衣少年看了一眼四周的几个少年:“我是青岚,十五岁,看样子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
金发蓝眼的少年伸出手贴在尘额上,皱了下眉:“华,十五,他的体温有点低。”
黑发黑眼的少年看着尘的眼神隐带忧心:“木夜,十四。”
红发金眸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撒加,十六了。”
棕发金眸的少年动了动身体:“我是耀·休伊特,十五岁。”
绿色头发的少年瞪着水汪汪的绿眸:“我是悦,今年十四。他不会有事吧。”话未说完,眼泪已经开始往下掉。他一哭,其余几人的神色也有些黯然,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救命恩人却奄奄一息,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未来也是一片茫然。不由都将目光落在尘身上:“如果他能醒来就好了。”耀轻轻的说道,心里堵得慌。
尘静静的身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缓缓的,漆黑的长发由发根处开始一丝银光闪现,慢慢的曼延,在几人目瞪口呆中,及腰的黑发一点点变成了刺眼的雪白。
悦伸手揪住身边华的衣袖:“华,……他这是怎么了……”眼泪如雨般落下“他是不是要死了……”
其余几人毫不犹豫的一起瞪着悦:“他才不会死”耀大声的道,双眼微红:“他才不会这么不负责任,丢下我们不管……”声音有些哽咽,耀抬起头,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心中一阵难过。
第八章:遇救
一阵悉索的声音响起。
“爷爷,我们到前面的草地上烤鸡吃好吗?那里有河。”稚嫩的嗓音传来,六人同时往身后的树林望去,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在树丛间穿梭,一个看来只有十来岁的小男孩,一个老人家??:“好……咦?这里有人?”平和的声音响起。两人走出树林,径直向几人的方向走来。
几个少年微带戒备的看着两人,撒加站起身,走向两人:“你们好,请问有可以效劳的吗?”老人的灰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打量着几个少年,最后落在尘身上,眼中闪过惊艳的神色:“我想,也许我可以帮你们解决某些问题。这位公子伤得很重,正好老夫是个医者。”
“证据?”华眼中一亮,随即闪过一丝警惕。小男孩不满的大叫:“我爷爷是最厉害的医者,他才不会骗你。”
悦跑到老者面前,涨红了脸:“老先生,你救救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求你救救他……他……快要死了……呜……”
看着绿发少年眼中的泪光,老者目光柔和下来。点点头,走到尘面前,俯身探了一下尘的额,神情凝重:“他的情况不太好,先回我的住处再说。”小心的抱起尘。朝几个少年点点头:“一起去吧。看你们的样子都需要休息。”
几人跟着老者穿过树林,顺着一条小路走了片刻,转过一个弯,幽静的山谷呈现在众人眼前,小男孩欢呼一声,朝谷中跑去。这是个很小的山村,只有十来户人家,散落在小小的山谷里,简单的屋舍,却让人眼前一亮,几人齐齐吐了口气,一直压抑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老者的住所在村子的最东边,跟其他住户之间有一段距离。房前有一块平整的草地,屋子不大,前后一共五间,虽然简陋,倒也很整洁。
几人在这里住了下来,休息了几天之后,几人的精神都恢复过来,老者的医术极为高明,短短的几天,尘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因为失血而过低的体温,在每天不间断的药物治疗下也有所好转,脸色也好看了些,只是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
华和悦两人坐在椅上,看着静静的躺在软榻上的尘,已经是第七天了,他还是没有醒来。
华眼睛看着尘,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些天的事,季寒,也就是那个医者,虽然看着平和普通,却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隐隐约约的威严气势。医术高明不说,知识也极为渊博。
看似普通的小村,村里的人也透着怪异,如果是普通的山民,不可能对村里一下出现这么多陌生人毫无反应。种种反常让华总是不自觉的绷紧了神经,季禾对几人倒是好奇不已,可惜担心尘的他们实在没有心情跟他打交道。对陌生人的戒备是从小便养成的习惯。
轻轻的啜泣声传进耳中,华有些无奈的转头看着旁边的悦,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爱哭的人,也无法理解悦怎么有那么多眼泪。每天轮到两人照顾尘的时候,他就时不时的哭起来,对悦的眼泪,几人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悦心里难过,走到榻前,伸手抓着尘的手掌:“你怎么一直都不醒来,明明应该醒了,你是不是讨厌我们……”
尘朦胧间听到哭泣,耳边有个小小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却忽远忽近,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
自己看样子好像还没死,不知道现在是在哪里,眼皮沉重,尘动了动身体,酸麻的身体让他忍不住呻吟。
悦愣愣的看着尘,他——刚才是在呻吟?!悦傻傻的转过头,看着身后怔住的华:“他醒了?”
华回过神,走到榻前,伸手摸了下尘的额:“悦,他应该快醒了,你去把季先生请过来。”悦回神,开心的笑了起来,眼泪却落个不停:“我这就去,他醒了,醒了,他醒过来了……”悦跌跌撞撞的往外跑,撞到桌子都不知道。
华担心的看着尘,尘的眉紧蹙着,神情难受,睫毛轻轻颤动。
尘吃力的睁开眼,屋子里的光线让他眯起眼睛,直到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才重新张开眼,身侧金发蓝眼的少年眼中惊喜的神色让他松了口气,他还真怕一醒来又到了某个陌生的世界。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几个熟悉的少年呼拉一下围到床前,眼神中的欣喜和担心让尘心里微暖。他朝几人微微点头,就将目光投到了几人身后的季寒身上。‘大概就是他救了自己吧,看样子好像不是一般人,虽然衣着平常,却有股独特的气质。’嘴里干涩的感觉让他说不出话来。
季寒倒了杯水,走到床前,将尘扶起,将杯子凑到尘嘴边:“先喝点水,不要急着说话。”尘缓缓的喝了两口,清凉滋润的感觉让他轻松的舒了口气。季寒将水杯递给身后的华,在尘身后垫上被子,小心的将他靠上去:“你比我预料的醒得要快。”说完,看了一眼身后几个一脸紧张的少年,笑了笑,转身离开,这些孩子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尘淡淡的看了一眼绿发的少年,眼中有一丝笑意:“好像有人一直在我耳边哭个不停,害我睡不安稳。”说话还比较吃力,声音微弱。却让几人笑了起来,悦的脸红通通的:“我……我只是担心……你一直都不醒………”红发金眸的少年开心的笑了起来:“如果你再不醒,我们都要被悦的眼泪淹了。”尘望着这个第一眼见到他就是满脸泪水的绿发少年:“悦,是你的名字吗?”悦点点头。耀将手搭在悦的肩上:“我是耀。你叫什么?”尘轻轻的回答:“以前是忘笑。现在,是顾轻尘。”说罢转头看向另外几人“自我介绍一下?”
尘待几人介绍完毕,闭眼思索。该将他们放在什么位置?他救他们的本意,只是要他们为自己所用。但是现在的情况,很难将他们当成单纯的手下来对待。几个少年对他的关心,虽然是源自于他对他们的救命之恩,却也是一片挚诚。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们吗?”尘睁开眼,清冷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榻前因他的沉默而有些紧张的少年们。
几人都露出思索的表情。半响,华抬眼看着尘:“你想我们怎么做?”尘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我要你们的忠诚,生命,自由。”
“这不是应该的吗?从你救出我们,你就是我们的主人了。”悦有些奇怪,尘为什么要问这个。尘睁开眼,子夜般漆黑透澈的双眼一一扫过面前的少年们:“你们是这样想的吗?”
几人互相对视,最后依次跪了下来:“效忠于您,主人。”
尘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我不会把你们当成奴仆,在我的眼里,你们既是我的属下。也是伙伴,你们,嗯,可以把我当成你们的……老师……”看着几人惊讶的表情,尘微微一笑:“以后,你们叫我师父。”拥有两个人的记忆,加起来三十余年的经历的尘,完全可以做几人的师长。
你们,将是我报仇的力量。
——第一卷·尘恨 ·完——
第二卷:始动
第一章:自弃
三0一七年五月
隐谷。
尘随意的坐在树梢上,纤细的身体随风轻荡,身下柔嫩的树枝仿佛没有受到任何来自于少年的压力。自然的伸展着。左手拿着本黑色封面的书,右手上一篷朦胧的银光盘绕,五根手指带起层层残影。
终于看完了,尘合上医经,这本书他已经看了不下百遍,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早已倒背如流,只是他对医术很感兴趣,学得了天下无双的医术,偏偏又没有机会实践,只好拿着医书在心里琢磨。每次都能有不少感悟。
飘身下树,点尘不惊的落在院子里。尘右手停下,新月形薄刃在纤细的指间闪着银色的流光。
“师父!”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尘转身,看向飞掠而来的少年“悦。”绿发的少年轻盈的落在尘身前,碧绿清澈的大眼睛里泪光闪动:“师父,华欺负我,明知道我打不过耀那个家伙,还逼我和他对练。”尘伸手抚了下锐满头微翘的绿发。“回去吧。”悦每次和耀对练都要上演一场大逃亡。都已经习惯了。
悦可怜兮兮的看着尘,委屈的神情让人很难拒绝。尘的表情依旧沉静淡然,毫不为悦的表情所动。只是眼神柔和了些。
“知道了。呜……”悦垮下脸,用比来时慢N倍的速度向来的方向走去。
尘转身进屋,看到季禾正在将饭菜端到桌上,尘微微点了点头,回房将医经放到书架上,再拿出毒经,坐到窗前的躺椅上,用右手翻书,左手拿出月刃,开始练习。
在这个小山谷已经呆了整整两年了。该学会的,都会了。青岚他们应该要一年以后才可以出师。正式接管那些老怪物的力量。现在不可能跟着自己离开。
一个人去也好。
是离开的时候了。钟言——你有没有想过我呢?——
尘坐在季寒对面:“季老,我想到处逛逛。青岚他们,就麻烦你了。我懒得跟他们道别了。”
季寒笑了笑:“我想着你也该走了,我们几个的底,早给你掏空了。记得要注意身体,你太不在意自己了。”
尘脸上浮起一丝轻淡的笑意。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倒出一颗晶莹的药丸,放进口中。
仿佛笼上一层烟雾,不过眨眼之间,绝色的容貌不再,眼前银发的少年依旧清冷沉静,掩去了倾城的颜色,目中所见,只是个清秀白晰的普通少年。
季寒轻叹:“没想到真让你给成功了。这样子出去就不用担心你遇到危险了。”若是用原本的容貌,只怕是不得安宁。
尘站起身,宽大的袍袖轻展,纤细的身体飘然掠起,起落间已到了院中:“我会留下暗号。”
看着那抹轻鸿般的身影渐渐远去,季寒眼中闪过忧色。
总要让他面对的,只是不知道这满心仇恨的少年,若是得知了事实,能不能坦然放开——
月色苍白。
尘坐在崖顶突出的石块上,面无表情,漆黑清澈的眼中一片寂然。风卷过山崖,白色的长发飞舞动,衣袂猎猎,纤细的身体仿佛正欲随风而逝。
钟家覆灭了。
知道这个消息,尘的心里一片空白,一直以来,报复钟家,是他坚持活着的目地,救青岚他们也好,在隐谷拼命学习也好,都是为了能够有一天能够洗刷那曾经的耻辱,他要让钟言承受比他更多的凌辱,更多的摧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