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最长,还有十五年。
韩逸想不出他怎么能把赵文斌留在母舰上,而即使能留下,最长也没有办法超过十五年。
这时候,只好暂时先安慰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没水喝。
将近二十年,都是自己躲进被窝里空想,盯着那张泛黄的老照片差点憋出抑郁症,是不是来个梦醒惊悸幻觉乱飞,不然哪能给自己的心理专员宋倩倩以可乘之机?还不是去找她次数多了,以至于这厮竟然觊觎起了自家病患。
如今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咫尺处,一伸手就抱个满怀,韩逸是个各方面都很正常的青年,所以沧缘淡定地关掉舰长寝室的监控,并且无比庆幸天璇舱室舰体墙壁的隔音效果超级好,这才能让天璇将士们依旧享有一个和谐舒适的高质量睡眠。
两旬相思,顾盼何人,一朝复得,喜似癫狂。
天璇的将士们从没见过自家舰长这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状态,以孙国栋的话说就是“可劲得瑟”,不明所以的军士们集体发懵,这是咋了?要升职加薪还是迎娶白富美?不对,自家舰长对功名利禄视如粪土(包括老将军们苦口婆心的批评教育),那这是要迎娶白富美?
一时间八卦满天飞,八卦乃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精髓之精髓。
“白富美”先生再一次被请进医务特勤的研究室,连带着韩逸一起,一群白大褂的航医死命地瞅着赵文斌,又碍于韩逸在场不敢造次,只能眼睛瞅瞅作罢。
孙国栋极其严肃,但眉眼之间还是掩盖不住对赵文斌的好奇,搞得韩逸非常恼火。
“这样,航医有了新的发现。”孙国栋一边说一边瞄赵文斌的举动终于惹火韩逸,韩逸一把揪过孙国栋的领子,拎着就往里走。
“哎哎哎敬老尊贤、敬老尊贤!”
“去你个为老不尊!”韩逸拽着孙国栋往里走,航医们一副紧张的表情,实则各个偷笑,这老组长就得让舰长狠狠收拾,不然不长记性!
孙国栋夺回领子,嘟嘟囔囔整理好,然后干脆赌气不理韩逸,直接去问赵文斌:“你最近觉得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除了还不太适应,经常自己摔倒,好像没什么了。”赵文斌说。
笑话,韩逸能让男神倒在地上?关键时刻总有坚实的胸膛接住你,不怕,随便摔!
“没有头疼之类的症状?也不晕、没有噩梦或者有的时候思维不受控制——”
“没有。”赵文斌有礼地说,“不过,一看到您的脸,就想打两拳试试,这算吗?”
“……”孙国栋头顶再次飘起黑烟,“你到底准备记仇记到什么时候!我不过就是把韩逸塞进了全身修复仪,他身强力壮的,我动作……粗鲁点又怎么了,舰长自己都没说什么呢!”
韩逸立刻温柔体贴地对自家男神说:“不要记仇了,我没事。”
孙国栋刚露出感激的表情,就听韩逸继续说:“我扣罚他三个月烟酒配给。”
“干你大爷!”孙国栋跳起来大骂,“你怎么不直接一枪子崩了我!我可以不吃饭……对我可以不吃饭你扣罚我的营养素配给吧,我要抽烟我要喝二锅头!”
研究室里一片欢腾,孙国栋受罚喜闻乐见。由于赵文斌目前状况稳定,所以航医们很放松,可是韩逸自己看到实验室无菌培养容器里的东西的时候,却是有如天崩,把周围的航医都吓了个半死。
“这叫做没事?”韩逸凌厉的声线让孙国栋也收起了恶形恶状的表情。
“额……不是你想的那样!”孙国栋擦擦汗,“听我说,为了进一步确定小赵的状况,我们为他的全身组织细胞都做了切片实验和活性培养,只有脑部细胞组织有这个状况……”
“哪有也不行啊!”韩逸的声音都抖了起来,“这还叫问题不严重?是不是我一枪崩了你才叫严重啊!”
大脑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岂能出差错?
“哎哎哎,又来脾气了,能不能听我说完话!”孙国栋缩着脖子躲韩逸的枪口,分外无奈,只要一涉及赵文斌,韩逸就炸毛,堂堂远航军舰长,也跟地球上陷入热恋的毛头小伙子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小小解释一下关于帅气兵哥哥兵姐姐们的常识:
首先关于韩逸的肩章,道长查到的资料说,我国将官的肩章上面那两个树叶形状的东西,是松树枝,而不是很多人以为的橄榄枝,国际上很多国家将军们的肩章确实是橄榄枝,意思当然是和平啦,不过我国的应该是松树枝,象征着坚韧不拔的品性,而据说军队佩戴松枝图案是我国古时就有的传统。【以上解释是道长从搜狐军事频道某军官访谈中看到的】
我国现役军人编制中,分军官和文职干部两种,只有军官有军衔,文职干部木有滴。这个军官的概念,贫道就理解为专业打仗的,这些打仗的家伙当中的秘书啊、管档案的啊什么的,我们觉得他们似乎也是文职,但他们是算军官的,因为是专业打仗的嘛,也有军衔的。
所谓的文职干部是干啥的呢,贫道的理解就是“不当兵也能干这个”,就像演员、歌星、作家、科学家、记者什么的,部队不也有这些人嘛,这些就是文职干部。他们的级别从一级到特级,十来个等级吧我记不得了orz,每个级别与军官的军衔有对应关系,因为他们级别一样待遇是一样的,都是部队的待遇,不过最大的区别就是文职干部没有军衔。文职干部的特级似乎也只相当于少将待遇,没有中将和上将待遇的,而且特级的少之又少,似乎我们的国母也只是一级文职干部……这是百度百科写的。他们穿的衣服能看出差异的,感兴趣的可以去搜搜看哈~
军官军衔,士官啥的我就不细列了,往上依次少、中、上尉,少、中、上校,以及一个大校,和西方一些国家习惯的准将是一个级别,在往上就是将官,少将,中将,上将,我国目前好像是木有元帅什么的。
军校本科毕业授予的一般是中尉,排或副营军职,研究生毕业上尉,军职依次递加,博士生毕业直接少校。
少将基本一般就都是军区级别的将领,好像也有集团军的?道长不造了啊T.T
以上都是道长四处搜集挖来的,具体细节贫道其实也不明白,唉,要是能勾搭一个帅气兵哥哥多好……
38.白发如新
赵文斌反而打量了一下玻璃罩里的东西,依然笑着说:“这个长了触手的核桃,难道是我脑子里的东西?”
全体航医望天的望天,抠鼻子的抠鼻子。
“是,但我们只提取了你的几个脑细胞而已,不管是表皮细胞还是神经元细胞,反正我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孙国栋指了指那个玻璃罩子,罩子里有一个蠕动着的灰黄团子,拳头大小,上面还有扭动的触手一样的东西,不时噗噗爆两下,爆出一股股粘稠液体。
“真恶心,我觉得我今晚不需要吃饭了。”赵文斌得出结论,然后忽然摸着自己的额头,神情略有些踟蹰。
“你的大脑细胞被放进了培养皿里之后,就飞快地分裂,并且不同种的细胞竟然可以互相转化,一个晚上,就从几个细胞,长出了这么个东西。”
“等等,我脑子里装着的,不会也是触手怪吧?”赵文斌不由得有点不自在,仿佛觉得自己的大脑正在伸出触角戳自己的眼珠,韩逸的表情几乎都要吃人了。
“没没没没没没!”孙国栋立刻大摇特摇他的头,“很诡异,我们对你全身扫描的时候没发现这个现象,因为这些细胞在你体内、也只有在你体内形成一个整体器官的时候,是处于稳定状态的。”
助理在一旁补充:“没错,它们在组成你的大脑的时候,还是一个正常、完美的大脑,但一离开你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疯长。”
“这是什么原理?”
孙国栋颇为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还在研究,务必攻克这个世纪型难题!”
赵文斌点点头,韩逸稍稍放下心,问:“那有什么不良后果?”
“这个嘛……”孙国栋纠结地皱眉,“按理说扎兰德哪有那么好心,可问题是除了离体之后无限增殖,我们没发现任何不良反应!反而好处一大堆,小赵的思维强度达到4+也是因为这个!和正常的改造军士还有差异,虽然强度只有四,可活性,甚至比你这个五级的还高!”
一个航医凑上来插话道:“不止这样,赵先生我得先给你讲一下常识,咱们人体内部,只有大脑细胞是不能再生的,我们洗澡会搓下来泥,那是因为新陈代谢,新细胞替换了老死的,可脑细胞从出生就开始衰老,直到人死,不再生,死一个少一个,所以你看老年人思维迟缓,因为他们脑细胞老化了,死得没剩啥玩意了!”
韩逸忽然隐约明白了什么。
“可你看,这是你的脑细胞,它们在增殖!”孙国栋不由得有些激动,开始有些手舞足蹈,“而且我刚说了,不同细胞还能转化,这是一种复制模拟,也就是说,你的大脑……可能会永远保持年轻!如果这种复制和活性能够持续下去!你永远有一个状态最好的大脑!新生细胞会替换老去的,并且由于有复制模拟的能力,你也不会损失任何记忆!”
“怪不得,我怎么都忘不掉你欺负韩逸的那个场面。”赵文斌点点头。
“……”孙国栋头顶再次青烟缭绕。
“目前来看,我们不能肯定这是扎兰德药剂的原本效用,还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产生的巧合。”航医接着说,“更不能肯定是不是赵先生体质特殊才产生的变异。”
“那我的头会不会哪天爆掉?”赵文斌忽然语出惊人,顿时韩逸那脸色就跟墙皮一个色了。
“我们认为绝对没这个可能!”孙国栋对灯发誓。
韩逸好歹是暂时把心塞回了肚子里去,如果这样来看的话,似乎并没有坏处,能够始终保持在年轻状态的大脑,那样就一直不会忘掉那些不愿意忘记的事吧。韩逸小时候的邻居有过一对很老的老爷爷,其中一个得了老年痴呆,已经认不得和自己共度近百年时光的爱人,每天都要出门去四处找。
真棒,我们不会变成那样子!中二病的脑洞开到了不知什么地方,韩逸不知不觉露出满意的微笑——等赵文斌老得连琴弦都按不动,自己大概也就退役了,芯片甚至老化到控制不了左臂植入的金属骨骼,然后他们会一起躺在天台的摇椅上,花架爬满了夕颜花,在西方最后一丝日光落下的时候,回忆着很多年前在星辰上发生的故事。
哦对了,之前想好的收养一桌小孩打麻将呢!连名字都想好了,发财、红中、东风和十三幺!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打麻将?”韩逸把这个脑洞跟赵文斌一说,果断收获眼刀子一枚。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打了!”
赵文斌收回眼刀:“下次别忘了叫我一起就行。”
孙国栋再次感觉自己在发光发热,虽然心里极其鄙视自家舰长的起名水准,但却不得不为了研究经费而赔上一个赞美的笑脸。
“咳咳。”孙国栋装作若无其事,打断小两口儿的畅想未来,继续说,“改造战士们的神经元细胞是定期手术修复的,而你这下可好,手术费都剩下来了。就是一点,你需要适应你的思维速度,开始的时候可能会很难受的,我给你安排个心理专员……要不你跟舰长用一个专员好了,宋倩倩天天盯着韩舰长一个人,都快长蘑菇了。”
“好。”赵文斌点点头。
韩逸认真地说:“没事的时候,多想想我,就不难受了。”
整休的日子总是很清闲,这是对战斗人员来说的,工兵和技术员来回忙活着,补给员认真检查着舰上能源,地勤会把一切损坏处一一修复,连小陨石和射线划掉的漆皮都一丝不苟地补好,再仔仔细细清理,这艘航天母舰又变得光洁整肃,每一个边角都闪烁着钢铁冰冷的光辉,熄灭的引擎沉寂着,但没有人怀疑,在它打开的时候,咆哮会撕裂这星空。
天璇上数万名长期舰载人员,这母舰就是他们的家。今天是天璇的轮换日,部分服役年满十五周年的普通将士将要离开天璇,对很多人来说,此生,将再也见不到这艘沐浴着星光与战火的母舰。
不管怎样,这里留下过他们的青春。
怎么说离别都是伤感而文艺的,许安站在透明舷舱的舱壁边,看到天璇打开了起降平台,穿梭机一架架飞来,一架架离开,带着不少熟悉的面孔,不远处另一个港口有飞船在那里等,他们将回到阔别已久的地球,不再回来。
“看什么呢?”
“看心酸。”许安头也不回,摸出一根烟点上。
顾时年吊儿郎当地跳到护栏扶手上坐下,望着舱壁外一望无垠的星空,空间港一片喧闹,那些战士们佩戴着大红花团,拎着行李,舰长韩逸亲自带了人在甲板上送行。
“再过一个月不到吧,新的战士又来了,天璇三年换一拨,多少年过去了,除了我们这样的,其他的面孔就都是新人了。”烟雾缭绕里,许安眯着眼睛看着远处起落的穿梭机,他差不多和白麟同一时期上的天璇,从武装部的操炮手,到如今的总负责人,他跟天璇一起度过了十数个年头。
顾时年两根手指捏着自己那镶嵌着水钻的小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他不说话,许安也兀自抽烟不理他。
“舰长和那个姓赵的,似乎是一对。”顾时年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
许安嗯了一声。
“……”顾时年尴尬得不行,手都不知道哪里放,只好继续玩头发,“看脸不太般配嘛,韩逸长得太帅了,那个姓赵的也不错,但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再过一百年,舰长也还是那张脸。”许安叼着烟,终于回了一句话。
外表年龄停留在十八岁,也许还将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第五级的改造,这在天璇高层当中不是个秘密,因为这里每一个人都秘密肩负着一个不能告诉韩逸本人的任务——当五代体发生异变或失控的时候,他们有权、也必须,结束他的生命。
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没有人知道五代体最后会如何。三级的改造就已经会给心理带来巨大的压力,而韩逸……许安自认为无法想象韩逸的每一天是怎么过的,甲板上远远望去,舰长身姿挺拔,光看背影就能引起多少小姑娘花痴。
“八年前被秘密压下去的‘鬼夜行’案……”许安忽然说起这个事,顾时年不由色变。
“六个五代体,全都是大校以上的军衔,费了多大劲才瞒住的?”烟抽完了,许安又摸出一根来。
六个五代体,单体作战能力就足以顶一个连队,不信请参看韩逸单挑了整个研究基地的事儿,那小行星上的废墟还没清理完呢。六人装备重型机甲,冲击了外空军指挥总部,整个警卫团几乎全灭,老将军们索性躲得快,藏在地下安全屋里,直到特战队冲上去,硬碰硬打了一周才拿下。
“起因……大概是那个李少将负伤的时候,他妻子看到自己丈夫全身骨骼都是合金,觉得……难以和一个‘战争机器’生活在一起吧。”
顾时年咬咬嘴唇,“这么说赵哥还挺够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