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化帝性格同南妃相比简直是南辕北辙,一尊贵冷峻,一风雅翩翩,一沉默寡然,一能说会道,单从女人的角度去选择的话,自然是与善于言辞,谈笑信手拈来的戚羽相处下来的惬意轻松,高高在上的皇帝是需要女人去哄的,入了后宫的南妃即使你刺他几句,他亦坦然接受,反而会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般落落大方的捧着哄着在坐的几位妃嫔,却不会给人落亦谄媚讨好小人行径的感观。
乾化帝听了心里有点烦乱,这都称起姐妹一同取乐来了,如果自己再晚来一会,指不定这边要醉倒一起去了,这合该是朕的后宫,还是你这个狐狸精的后宫呢?
锐利的眸子扫过一张张含羞带怯的脸庞,心头更加烦躁,面上笑容却越来越多,抬手示意乐师继续演奏,笑言:“既然是家宴,大家都随意些吧,若不饮个畅快,岂不是辜负这如画景色。”侧耳吩咐曹德义再添些佳肴美酒过来。
冯德妃和付婕妤大大松了口气,生怕皇上怪罪她们白日喝了个醉醺醺,岂不是白白讨了个没趣,不过和南妃说话当真有趣,以她们身份接触的人都是闺秀小姐一流的,何时见识过貌赛宋玉的儒雅少年,善解人意般不着痕迹的说着逗趣的话题,上到怪异杂谈,中有话本新文,下有首饰脂粉,闲聊几个时辰下来,不会让人生出一点憎恶厌烦,反而兴致勃勃参与其中,好不生快,姐姐弟弟彼此叫的很是亲热。
待重新上了酒席后,几位妃嫔长长叹了口气,这气氛与先前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皆小心翼翼的陪着君王谈笑闲聊,赏花听曲,生怕说错了话,举止有失仪态,当真是身心俱疲。
乾化帝端着汝窑雕刻龙纹酒盏,看了几眼过来敬酒奉承的妃嫔,狠狠灌了几,心头的语气终算是去了几分。
半眯着双眸,手撑着扶手上,懒懒的横了一眼神色倦怠,脸颊泛红的戚羽,脑海里莫名出现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嗤笑一声,不过是以色事他人尔尔。
戚羽打了个呵欠,看着亭外如许的春光,阵风吹过,绯红色的桃花尽情落下,说不出的好看,遥遥对着乾化帝举杯,一饮而尽,唇畔的笑彷如春花,似乎能勾人魂魄一般。
乾化帝瞪了他一眼,浅酌了一口,偏头与皇后说了几句,随即站了起来,让众人继续耍乐,缓缓走向亭外,路过戚羽的时候,一甩衣袖,漫不经心道:“南妃跟朕出去走走,让皇后和爱妃们自在些。”明明是一介男儿身,真不明白为何脸皮这般厚实,丝毫不介意以色侍君的名头,反而和这些妃嫔称起姐弟来,相谈甚欢。
被点了名的戚羽起身,颔首和几人道别,跟在乾化帝身后。
周皇后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神思恍然,撇去两人同为男子的身份,恍若有种一双璧人的感觉。周皇后哂笑,这诡异的感觉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乔贤妃咬了咬晶莹的唇,眼里闪过抹嫉妒,自己执起酒壶倒了一杯,心里嘀咕:“长的如此绝色,只可惜是个男儿身,皇帝表哥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哼,反正又生不出儿子,理他做甚,无聊了还可以找他过来解个闷。”
冯德妃和付婕妤心中略有些不自在,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从前在王府从未见他喜欢过男色,登基后更是不重欲念,鲜少来后宫,也从没听说过皇帝转了性,有龙阳之癖。
疑惑窦生,不过面对如此绝色容颜,别说身为女儿身看了都会脸红心跳,暗生好感,万一皇帝也把持不住,且不是多了个劲敌,心中暗暗打鼓,只恨打探不到昨儿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是否真的临幸了他,还是虚张声势,碍于同为戚家子孙的名义,去走了个过场罢了?
在座众人一肚子疑问,没了人从中调和,气氛也冷了下来,觉得无趣,简单寒暄几句,没一会功夫就散了。
第七章
天空蔚蓝如冼,阳光明媚,大地染翠,天蓝花红,御花园内景致美乳如画。
长长如游龙般的一行人静静地跟随着乾化帝戚湛身后,离得不远不近,距离刚刚好,即可以做到不打搅帝王的闲情雅致,亦可在帝王需要的时候,随时上前听候差遣。
春困秋乏,午后的太阳晒得人昏昏欲,戚羽稍稍落后乾化帝一步,嘴角微微弯起,双眸懒洋洋的半眯着,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露着我想找个地方好好躺上一会儿的意味。
脚下踩着经过精挑细选光滑的鹅卵石铺设的小径,路旁灿烂若霞的杏花,微风拂过,摇摇欲坠,如画的风景美不胜。
忙里偷闲的戚湛正打算停在兴花园处欣赏美景,微微一侧头,眼角余光陡然瞥见默默跟在身后无精打采的戚羽,眉毛一挑,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努打心头起,赏景的兴趣顿时少了大半,方才还和嫔妃畅谈欢笑,好不自在快乐,如今换到朕身侧,却是这番无趣到困顿的勉强模样,直差脱口而出,和皇帝在一起很憋闷。
戚湛扭过头,眉梢带上凌厉,突然淡淡开口道:“爱妃,御花园景致如何。”
戚羽努力睁大眼睛,抬头凝视着他冷漠的眼神,笑吟吟道:“皇家的御花园景致集天下之精华所在,自然是极美的。”戚羽腹诽,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假,明明是唤自己过来伴架,却闭口不言一语。当真是难伺候的紧。
听完戚羽的话,戚湛微微一愣,看着他脸上极致真诚的笑容,有那么一刻令人眩晕,沉默半晌,嗤笑一声:“听闻爱妃言下之意,世上竟有比御花园景致更加美的地方吗?”
别以为朕没看到你眼底没有半点艳羡之色,先前脸上还明晃晃写着无聊二字。当真是吃了豹子胆,胆敢在朕面前睁眼说瞎话。
戚羽摸了摸鼻子,上前一步,叹了口气,拱手:“望皇上恕臣妾步恭之罪,臣妾并不是诚心想期满陛下。”戚羽抬手拂过垂落下来的杏花,笑道:“御花园景致虽然风景怡人,却多多少少添了人工堆彻的痕迹,少了几许自然天真野趣,不比田野间的花草来的朝气活泼。”
御花园内的一草一木皆由天下能工巧匠费尽心血培植而成,花开之时,姹紫嫣红,娇美迷人,需要人工精心呵护,自是比不上乡野间的野花野草来的野味存真,天然去雕饰之美。
戚湛冷哼:“爱妃是将自己比作野花野草么?抱怨朕将你冷落几个月不闻不问么?没将爱妃当作娇花般呵护吗?”
戚羽微微一笑,收回视线,面对着戚湛,缓缓开口道:“臣妾是心甘情愿入了后宫为妃,却也从未有一日忘记臣妾是堂堂男儿身,自是比不得那些娇美如花的美人儿,不值当陛下小心呵护。”
戚羽倾身向前,贴着戚湛的耳朵轻声说道:“莫非陛下是在质疑臣妾男儿身,昨儿夜里陛下不是亲身检验过了吗?”
戚湛脸色微变,瞧着戚羽如玉的脸上刺目笑容,脸色沉了沉:“青天白日,胡说八道。”人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冷笑:“朕还当你没脸没皮忘记身为男子呢,不然怎么会和后宫妃嫔搅在一处,半点不知避嫌二字。”男女七岁不同席,稚子都能明白的道理,他却统统抛却脑后,当真是胡闹。
戚羽不以为然,看着眼前杏园清雅风景,叹了口气:“陛下,女人如花朵般娇嫩,自是要精心照料的。臣妾入了宫,空闲之余,自得当起身为妃嫔的职责,替陛下分忧。”
听到这话,戚湛一愣,心生恼意,面上露出一丝不耐,脸色越来越冷:“莫非爱妃是指责朕对后宫妃嫔不够精心,怠慢了她们,抑或是爱妃听到了谁在背后抱怨朕冷落了她,对朕心生不满?”
端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生在皇室的戚湛,自小只明白一个道理,帝王无情。自古以来,对皇族来说,骨肉相残就跟家常便饭一样,夫妻之情与血亲之情相比算的了什么,伉俪情深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拿来忽悠外人而已,后宫妃嫔不过是皇帝陛下,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打发闲时的一位调剂品罢了,哪里值当费那个时间精力去对待。
戚湛登临大宝近三载,后宫佳丽颜色各异,各有千秋,不过是用来平衡朝政的一种联姻,谈何而来的细心呵护。
就连眼前这位唯一男妃也仅是需要收回兵权才暂且将他冲入掖庭的权宜之计,当然昨夜荒唐权不过是一时迷惑贪图新鲜、刺激罢了。
戚湛此时心里如是想着,嘴角露出讽刺的笑,眉毛高挑,斜睨向戚羽的目光愈加不善,戚羽垂下眸子,略低着头,模样显很是恭敬,苦笑道:“陛下何出此言,倒是吓煞臣妾了,臣妾不过是陪着陛下闲聊家常,随意唠叨几句,不值得往心里去。”
道歉的速度倒是挺快,模样也很是谦逊自然,只是那挺直的脊梁骨怎么看都觉得刺眼,戚湛冷哼一声,彻底没了赏景的兴致。
若不是有昨天的接驾一幕太过深刻,此刻的他看起来倒是一副老实相,很难让人想得出适才在亭子内那副风度翩翩的儒雅样子来。又怎会将眼前人与密奏上形容的所谓容貌吓人,在王府犹如一个隐形人般没有存在感的人联系到一起呢。
戚羽只觉得眼前有宽大的衣袖一甩而过,耳边听到对方冷冷的声音:“走不走心,不是爱妃该管的事,爱妃看来宫廷规矩还是欠缺几分,接下来的一个月就老实的呆在飞羽宫好好学一学规矩,免得不知僭越二字怎么个写法。”
再抬起头时,戚湛一行人已离开了杏园,戚羽食指轻抵着下颌,嘴角漾起无声的笑,禁足一个月总比整日混在女人堆里来的轻松,不枉自己胡言乱语一番,惹怒了至高无上的君王。
映寒轻轻走过来,脸露忧色看着戚湛:“主子。”
她刚刚站在很远的对方,虽未听清两人之间的对话,不过皇上临走时,面色不快倒也能瞧出几分,不禁有些担心主子是不是不小心冲撞了君王。
身为男子想要在宫里站稳脚,已是万难,更别提开罪皇上的前提下,以后该如何是好。
戚羽不甚在意的说着令映寒脸色发白的话:“哎,回宫去,你可怜的主子被陛下禁足一个月。”
“……”,主子你脸上的笑意能稍微淡点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升上什么天大的赏赐呢。
戚羽惹恼了帝王,被下令禁足飞羽宫一个月,不到一个下午,就传遍了后宫,众妃嫔反应各异,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有了无兴趣的,倒也没引起太大的波澜。
正在寝宫内照顾二皇子的魏淑妃听到消息,低垂着眼睑,不疾不徐的将刚睡醒的儿子抱了起来,亲昵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唇边勾起讥笑:“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哪里值当花费心思去见上一面,皇上能有一时兴趣已是他天大的造化,权不过是一场无趣的热闹。”
二皇子似乎很喜欢母妃陪着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脸上满是纯真的笑容,忍不住双手在空中挥舞着,惹得魏淑妃开心不已。
一旁伺候的宫人低垂脑袋,默默无声的站立着,等候吩咐。
脸上带着不屑,纵然是生的犹如九天仙子下凡,终究是个男宠,又不能为皇上诞下龙种,哪里就值得自家娘娘屈尊降贵巴巴的前去探查侍寝是否属实呢?
在注重血脉传承的天家,没有皇子皇女的傍身的妃嫔,就如无根的浮萍,站不住脚,君不见就连皇后见到咱家娘娘都要避其锋芒呢,更何况一个娈宠玩物。
第八章
映寒并未多问戚羽为何触怒帝王,导致被禁足一个月。只如往常一般唤了人将浴桶热水抬进屋子,干净的月白色中衣搁置在漆彩山水屏风上,戚羽沐浴时,并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映寒手脚利落的将他脱换下来的衣裳拿到外间,准备一会儿浆洗出来。
戚羽在里面沐浴,映寒走到外间的桌子旁倒了杯茶水,一口气喝下大半杯茶水,方才觉得顺了口气,脸颊2却依然染红。不禁想起到里面正在沐浴的少年,许是喝了酒,晒了太阳的缘故,他那白皙俊美的脸上飞着淡淡的红晕,衬的整个人家犹如神祗降世,美艳又妖孽。
映寒叹了口气,跟着这样的主子,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然进了飞羽宫,自当是主子的人,自也是容不下背叛,后宫里背主的奴才多半没有一个好的下场。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人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好脾性的很,私下却是一个性子说不上是好是坏,心机不可测的主儿,自要小心谨慎的伺候着。
正怔愣之际,门口的锦缎门帘被掀起,一位名唤紫莎的宫婢端着一个托盘,上面青色的薄胎碗里装着色泽浓厚的汤液,放下茶碗,对着映寒福了福身体:“姑姑,醒酒汤准备好了,今儿主子饮了不少酒,怕是身体有些不适,等主子沐浴完了,醒酒汤也刚好放凉了,喝起来正是时候。”
映寒抬眸睨了她一眼,长相倒也乖巧可爱,亦有几分姿色,伸手摸了摸,果然还是温热的,微微一笑:“还是紫莎心够细,知道主子今儿多饮了几杯,身子正不大舒坦呢,方才泡个澡舒缓下。”
紫莎浅浅一笑,对着映寒屈膝行了个礼:“不敢当姑姑谬赞,奴婢只不过尽着本分而已。”
映寒漫不经心一笑,并不多言,紫莎见状便福了福身子,笑道:“婢子就不打搅姑姑了,主子沐浴好,若是需要人伺候,姑姑一时忙不过来,可以唤婢子来打个下手也好。”
映寒嘴角一抿,点头示意知道,紫莎扭身准备出去,忽又想起什么似得,咬了咬粉嫩的唇,欲言又止,映寒掩下唇边冷笑,果然是个不安份的,嘴里说着关心主子身体,却连主子不喜苦涩汤汁,竟未准备雪粉冰糖或是饴糖给主子备用,只怕是来探听消息亦或是存了借着主子的势往上怕的妄念。
映寒开口说:“还有事吗?直说无妨。”
紫莎上前几步,拿起桌子上的空了的茶盏加满了茶水,递了过去,映寒接过,端在手上,紫莎看了一眼里间,里面水声挺响的,应当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压低声音道:“姑姑,奴婢也不知这话当不当回姑姑,奴婢不过是听了一耳朵,听错了也是有的,怕说出口让姑姑主子心里无端添了烦恼,若是不说,奴婢又担心主子不知情,被人恶意中伤也是有的。”
映寒脸色一肃,直视紫莎,说道:“不管消息来源真假与否,只要事关主子的,我们这些做婢子的自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数让主子知晓的。”
紫莎看了她一眼,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终于开口道:“奴婢今儿无意中听到宫人都在口耳相传,说我们家主子中午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对着皇上满嘴胡言乱语,大方厥词,直嚷着要出宫去,不想生活在四方后院里面,方才惹恼了皇上。”
紫莎小心翼翼的瞄了映寒一眼,见她面色惨白,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奴婢还听说了,只怕一个月禁足是假,后面还有更厉害的手段等着我们家主子呢。”
映寒猛然坐直身体,面如金纸,身体摇摇欲坠,手撑在桌子上,气急败坏的道:“一派胡言,主子只是小酌了几杯罢了,怎被形容的如此不堪,这可如何是好?”
紫莎面露急色,帮着映寒顺气,喂她喝下半杯茶水,脸色才稍微好转点。映寒手指发抖,长叹一口气,眼眶都红了几分。紫莎咬唇,心里鄙夷的想,平日瞧着是个稳重的,一旦听说主子即将被撵出宫去,就跟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没了主见,原来也不过是个痴傻的人儿罢了。紫莎想了想,面露难色,附在她耳边轻语:“姑姑,当心身子。我们都是主子的人,一系荣辱自是和主子挂在一起的,且不论这消息的真假,俗话说的好,空穴未必来风,然传了出来,自是有几分真话在里面了,我们还当替主子想想办法才是上策呢。”
映寒看了她一眼,犹疑了下,问:“我一时着急上火,此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替主子谋划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