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扬州城,离七秀坊就不远了。在城中逛过一阵后,他们就上了前往七秀坊的船。
“师兄,你说这里的海里有没有龙王呢?”哪吒看着平静的海面,忍不住有点好奇——师兄说从没见过大唐有什么修士妖怪,那么龙王啊神仙啊之类的还会不会有呢?
祁飞白看了看船夫,没好气地拍蠢师弟的后脑勺,“我哪知道有没有,不要总是问乱七八糟的问题。”
老船夫笑眯眯地打圆场:“小公子年纪还小嘛,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事好奇也没什么,祁公子也不要太严厉了。”老船夫是七秀坊专用的船夫,基本上七秀坊弟子他都认识,之前祁飞白来雇他的船的时候,他还唠叨了好一会儿“好长时间没见祁公子回秀坊了”什么的。
哪吒立刻打蛇随棍上,“老爷爷,那这海里到底有没有龙王呀?”
老船夫就给他讲了好几个龙王的传说,祁飞白看蠢师弟没露出什么破绽,也就随他去了。他是不打算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哪吒是修士的,小七师父和灵灵师姐他也不打算告诉她们。毕竟隐元会的八卦功力太厉害了,万一说的时候隔墙有耳让隐元会知道了,他和哪吒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小七师父和灵灵师姐肯定会被牵连的——这世上从来就不缺乏想要长生不老的人,尤其是皇帝等有权有势的人物。小七师父对他有救命之恩,还将他收入门下传授各种技艺,灵灵师姐是把他带大的人,他不想给她们惹麻烦。
七秀坊没多久就到了,时隔多年再次踏上秀坊码头,祁飞白并没产生什么物是人非的陌生感,因为眼前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还是那么熟悉。高高的忆盈楼依然伫立在那里,来来往往的师姐妹还是那么美丽,小小的师弟们也还是那样梳着妹妹头跑来跑去……
他拖着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哪吒离开码头,来到了秀坊的牌楼前,跟牌楼下一身蓝的门派守卫楚秀弟子打了招呼,便问:“小七师父如今在秀坊吗?”
他离开秀坊多年,早已长成了青年,牌楼下的楚秀弟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两个了,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当然是不认识他的。但是七秀坊的男弟子都是燕秀小七的门下,她们看他的穿着打扮,也知道大约是出去闯荡的燕秀弟子回来探望师父,便告知他小七如今就在听香坊——听香坊是七秀坊最大的建筑群,大部分人都住在那里。
祁飞白带着哪吒骑上了旁边短途驿夫的马,很快就到了听香坊,直奔小七的居所。虽然小七当年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外闯荡江湖,还在天策府呆过一阵,但是七秀坊还是有她一块地方的,安史之乱平定后她就回来长住了。
小七和灵灵姑娘接到信之后就一直等着了,祁飞白毕竟是小七的得意弟子,而当初他在蜀中突然消失,灵灵姑娘一直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所以这些年两人都很挂念他。这会儿看着他带着一个小美人回来了,终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之后就问起他这些年的经历来。
虽然修炼的事不能说,但是去到了别的世界以及有了新的师门还是能说的,毕竟他之后还要回去,不说清楚的话也会让师父和师姐担心。
“诶?原来你也遇到这种事儿了?”灵灵师姐的反应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好像早就知道这种现象似的,“我那个藏剑山庄的朋友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呢,还有那个天策府的……早前你失踪的时候,我们找了隐元会打听你的去向,却怎么都找不到,当时我就怀疑会不会是这样呢……”毕竟如果是在大唐出了意外,那么不管是生是死,隐元会都没可能查不到的。
小七师父点头,“你另外拜师的事也没什么,毕竟你们男弟子到了舞勺之年就不再是秀坊的人了,你在另一个世界能有人照顾也挺好的。这孩子真是你师弟?我还以为是你心上人呢……”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哪吒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说:“我就是师兄的心上人呀!”总觉得“心上人”这个词比“道侣”好听多了呢!
两个大龄未婚女青年都被他逗笑了,一个劲夸他可爱,不过灵灵师姐略怨念:“师姐我都没嫁出去呢,你都有心上人了……”
祁飞白略惊:“师姐你都快三十了……”
小七师父柳眉一竖:“我还三十多了呢!”
哪吒偷笑,祁飞白及时补救,作感慨状:“时间过得真快……”
师父和师姐马上被他糊弄了过去,不约而同摆手:“别说这个了,你就没给我们带礼物?”
于是哪吒开始现宝,什么让姑娘家变得更年轻漂亮的果子啊,什么提高身体素质的灵酒啊全都一股脑掏了出来。好在祁飞白早就想好了怎么解释这些东西,而且大唐也不是没有古古怪怪的事物,两个女人很快就忽略了东西的来历,愉快地瓜分起来。毕竟能变得更年轻漂亮什么的,哪个女人不喜欢呢?
在七秀坊留了几天,祁飞白跟小时候的玩伴们叙过旧之后——他告诉他们这几年自己找了个清静地方闭关潜修来着——他就带着哪吒继续游历大唐。他们领略过了昆仑的壮美,看过万花谷晴昼海的绚丽,到过明教大漠体验过了大漠里的夜空多么壮阔,还见识过了五毒教的南疆风光……只不过这些对哪吒来说都没多大吸引力,他最喜欢的还是收集各种各样的大唐特产,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走到哪里买到哪里。要不是太乙真人给准备的金玉之物足够多,祁飞白的腰包非被他掏空不可。
两人游玩了几个月,回去的契机依然没有到来,却已经到了冬至了。
大唐的冬至有一项传统活动,到天策府的天地三才阵打傲油赢取冬至特殊武器。哪吒对这个活动垂涎已久,在灵灵师姐有事不能赴朋友的约的时候,他特别积极地拉上师兄,表示愿意替灵灵师姐去给她朋友——藏剑山庄的叶公子和天策府的白校尉——帮忙。祁飞白也很想见见那两个据说也去过别的世界的人,于是就带着他去了,不过见到人之后,他也没觉得对方有什么特别。实际上他也没能观察太多,因为光顾着留意别让蠢师弟暴露他们的秘密就够他忙的了。
反复刷了好几遍傲油,满足了蠢师弟拿到各门派冬至武器的愿望之后,祁飞白就带着哪吒,跟师姐的那群朋友分开了,因为他身上的玉符已经开始发热,这说明他们回去的时机到了。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道别信交由附近的隐元会使者寄给小七师父和灵灵师姐之后,祁飞白拉着哪吒匆匆找了个僻静没人的地方,立刻启动玉符传送到了蜀中乾元山的那块“金光洞”石碑旁,在石碑金光的笼罩下回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乾元山。
眼前金光一敛,师兄弟两人就看到了站在石碑旁的太乙真人。
“哈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太乙真人乐呵呵地搂住宝贝小徒弟,“这么久才回来,想没想师尊啊?”
哪吒猛点头:“当然想啦!我还给师尊带了很多礼物!”
祁飞白伸手把他从师尊怀里揪了出来,转移师尊的注意力:“师尊,先回山上再说吧。”
太乙真人气哼哼地嘟囔:“成了道侣了不起啊,成了道侣也不能不让人抱抱小徒儿呀……”
第四十九章: 苦命少年惨遭亲父恶劣对待究竟为哪般?
祁飞白和哪吒回来得挺巧,在他们去大唐的这段时间里,西岐又打败了几路来讨伐的成汤大军,如今姜子牙已经金台拜将,不日就要起兵伐纣,会八百诸侯于孟津了。
之前那几路来讨伐的成汤大军中,也有广成子的弟子,成汤太子殷郊。殷郊比他弟弟殷洪要靠谱一些,本来他下山时是很坚定要来帮姜子牙的,哪怕遇上了申公豹游说他也没被说服,直到申公豹告诉他殷洪被太极图弄成飞灰的事,他才一怒之下反戈投了成汤。好在殷洪早被祁飞白救活了,杨戬听说殷郊要为弟报仇,直接就半夜偷偷潜进殷郊营中把事情说清楚了。殷郊查证之后,认为自己此次受小人蛊惑,险些就铸成大错,于是打算回山潜修,然而他命中有一死劫,度不过这个死劫他就不能回去……
于是又要用到祁飞白了,广成子来过一趟之后就给殷郊出了个主意,让他自己抹脖子,等着祁飞白把他救活,死过一次就算度过死劫了。因此这会儿殷郊的神魂正在封神台上等着祁飞白去解救呢,除了殷郊之外,那几路大军也有一些截教门人,全都被阐教弟子们解决了,其中也有几人是没有直接投入封神榜的,也等着祁飞白去救活他们。
因此祁飞白和哪吒从乾元山回来之后,之后就去封神台救了人,殷郊被救活之后直接回山去了,那些截教门人被救活后看过通天教主给祁飞白的法旨玉简,也各自回自己的洞府去了。
哪吒等着师兄解决完了事情,就挂到了师兄身上撒娇:“师兄,我不想回城里去,我不想看见李靖……”
是的,他一回到乾元山,太乙真人就告诉他李靖已经出山来助姜子牙了。李靖其实也是修行之人,早年拜了九鼎铁叉山的度厄真人为师——就是灵宝大法师的那位好友,有定风珠的那个——后来哪吒被太乙真人带上了乾元山,燃灯道人就指点李靖天下即将打乱,让他去找个深山老林闭关修炼,等姜子牙起兵的时候再出山助他。
祁飞白当然知道哪吒的心情,搂着他亲了亲,安抚道:“以后总会见面的,难道你还能一直躲着他?你又没欠他什么,凭什么要躲着他走?他若是还要点脸,就该是他躲着你才对。”
哪吒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当初燃灯师叔给了他七巧玲珑塔用来收我,他有了倚仗,肯定又要对我摆父亲的架子呢。我为什么要给他这种机会?”
祁飞白皱起了眉——哪吒太单纯,容易被挑动情绪,若是到时候李靖对着他摆父亲的架子,他肯定会不高兴,到时候那些不明内情的人一定会认为他忤逆自己的父亲,这对他的名声影响可不太好。
“那我们回去就住在芦蓬里,轻易别到城里去,难道他李靖还能住进我们的芦蓬不成?他肯定要在姜师叔府上听用的,”祁飞白温柔地拍拍自家小道侣,“你也不用怕他的玲珑塔,他若敢用塔收你,我就用伞收了他。以后但凡碰到他,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冲动,动手的事都交给我,大不了就让他说我护短好了。”
哪吒眼睛一亮,给了师兄一个甜蜜蜜的吻,笑逐颜开地欢呼:“师兄真好!我最喜欢师兄了!”
祁飞白勾了勾唇角,抱着他踏上飞剑回到了西岐城外的芦蓬中。
他们之前从乾元山上下来后是直接过封神台这边来的,故而师兄弟们还不知道他们回来的消息,如今见到了都很惊喜。
哪吒正准备给大家发礼物却发现大哥二哥都不在,就问了一句,雷震子立刻贴心地告诉他:“他们到城里去跟你父亲一起住了。”
哪吒哼了一声,继续给大家发礼物。师兄弟们大约都知道他跟祁飞白去哪儿了——毕竟那天他们是突然走的,又走了这么长时间,太乙真人不可能没告诉他们——于是也没觉得多奇怪,收到礼物都挺高兴的。
祁飞白在旁边也给大家说了之前上封神台救人的事,又问什么时候出兵。
杨戬一数时间,笑道:“没那么快,大军开拔之前还有许多琐事呢,姜师叔说开了春才起兵。”
哪吒就有点没精神了,还要在西岐呆那么久那么久,他大哥二哥肯定又会来劝他跟李靖打好关系什么的。
果然当天晚上,金吒木吒从城里出来了,看见他就很高兴地告诉他:“父亲来了!”
“他来了又怎样?”哪吒不高兴,“是不是又要对我喊打喊杀,骂我孽子?”
木吒眼睛一瞪:“你说什么呢!竟对父亲如此不尊重!”
金吒尴尬地扯了他一下,对哪吒讪笑道:“那些事毕竟都过去了,三弟,咱们一家人能有什么仇隙呢?”
“我也没说有什么仇隙啊,只要父亲大人能当做没看见我,当做不认识我,我就感谢他大恩大德了,”哪吒被师兄熏陶久了,嘴也变得有些毒,“你们难道还要我去拜见他?我可是很怕他的七巧玲珑塔呢,万一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他老人家一怒之下再把我关进塔里用火烤,我可受不了。”
金吒木吒面色都有点尴尬,他们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对哪吒那么狠心。之前李靖来的时候听说哪吒也在西岐给姜子牙帮忙,就开始“孽子”来“孽子”去地骂他,居然还去跟姜子牙说“那孽子生性混账又凶恶,若是犯了什么错,丞相不必留情,狠狠罚他就是”,旁人听了都觉心寒。朝中众文武也认识哪吒这么久了,一直觉得小少年很是活泼可爱,心地也很善良,哪里想到他的亲生父亲竟然会说他是“生性混账又凶恶的孽子”?
祁飞白过来把哪吒拉到身后,对金吒木吒道:“回去告诉你们父亲,他既然不待见我师弟,那以后就放过我师弟,当做看不见他便是,我师弟也不会凑到他跟前去讨嫌,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我乾元山的人什么时候会受这种闲气?若是他想仗着七巧玲珑塔做个‘严父’教训我师弟,我也有我的血影天宇舞姬等着他。还真当我师弟无依无靠么?”
金吒长叹一声,拉着木吒回去了。
哪吒听到师兄难得说那么长一段话,而且还是为了维护自己才说的,简直感动极了,原本的坏心情也没有了,高高兴兴地扑进师兄怀里给了他一个甜甜的亲亲,周围的师兄弟见状熟练地捂住了眼睛。
哪吒亲完一脸坦然地离开师兄怀抱,去问大家:“我那位父亲大人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家眷来的?”
“自然是一个人来的,”黄天化面色有些不屑,“你大哥二哥当日问他可有带你们母亲一起来,他还骂他们呢,说岂有前来投军还带着家眷的道理。可是冀州侯还不是带着家眷来西岐安置了?又不是带着随军去打仗,我看你那位父亲可是凉薄得很。”
哪吒冷哼一声,“他素来便是这样,他不带母亲来也好,我就可以偷偷去看她了。”当年他也不是不知道母亲在什么地方的,只是李靖从来不让他见到而已,如今李靖既然已经来了西岐,那么他去探望母亲就没人能拦他了。
第二天他就拉着师兄离开了西岐,师兄弟们也答应会为他保密,不告诉金吒木吒他的去向,免得李靖知道了又阻挠他。
哪吒如今已经长大许多,但他的母亲殷氏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然后就一把将他摁进怀里痛哭起来,还骂着“你父亲那个狠心的,让我母子不得相见”什么的,哪吒好不容易才哄得她不哭了,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给她介绍祁飞白:“母亲,这是我师兄祁飞白,还是我的道侣!”
他突如其来地就说“这是我道侣”,殷氏整个人都惊呆了,有些结巴起来:“可、可他是男的呀……”
哪吒一脸懵懂:“对呀,师兄当然是男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咳,”祁飞白清了清嗓子,给殷氏见了礼,解释道,“伯母,我们修行之人选择道侣并不在乎男女,这些都是天命注定的。”
殷氏略呆,“哦、哦……这样啊……那、那你们应该还没成亲吧?我的哪吒还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