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文云木

作者:文云木  录入:04-27

  “倒也像你。”桂弘往他杯中再蓄满酒,见他或许有些微醺,撑着脸只盯那浊酒发呆,思绪扯出千里外,便也不再催促,自己则再饮下大半,道:
  “毕竟这人世就算天翻地覆,您也能拍拍灰爬起来继续往前走,什么留恋都不带。”
  “是吗。”画良之苦涩一笑:“我看起来是那个样子吗。”
  “什么样子。”桂弘问。
  “弃你而去,致你生死未卜后仍是一副无可厚非,只顾前途的样子啊。”
  桂弘垂了眸,他摇摇头,口中却喃道:“嗯。”
  “嗐……。”画良之重重长叹,手撑上额头,埋脸沉默许久。
  在快要让人以为他是说着说着睡着了之前,方颤声开了口。
  “我想活。”
  桂弘深深看着他垂下的头顶,喉咙发噎。
  “我快疯了。一旦停歇下来,脑子里全是你声嘶力竭的哭喊,夜里入榻闭目,便是你体无完肤质,大火中成恶鬼问我为何不救——所以不敢停,每日从睁眼忙碌到深夜,只有把自己累到沾榻昏迷的程度方才不会梦你……我一口气,都不敢喘。”
  画良之话到此处心头生疼,他将满一杯酒倒进口中,兀然抬起头望向屋顶,视线酝酿着模糊被火光搅碎,下巴抽动几下,忍声再道:
  “我把自己折磨得想死。替人走镖那几年只接别人不敢碰的路线,想的便是随便死在哪儿刚好如愿,可每每危急关头总是手中枪比心先动,越是想死打起架来竟越是凶狠,最后非但没死成,反倒成了镖局甲号。”
  “后来我大抵是想明白了,心留有憾,死也是死不成的。只可惜我镖走遍大昭山水,四处打听与你年纪相仿身带火伤的少年,寻不到啊……便以为你死了。”
  “真的吗。”桂弘往后靠到椅上,歪头慵声:“你找过我。”
  画良之长叹一声,抓起桌上的栗子糕。
  他把糕捏在指尖,没再往口中送,只怔然盯着那糕看,眼眶浮起层醉意的红,惹人心痒地怜惜。
  “镖局请荐书提我去参加武试,我想往高处爬去,高处能赚更多的银子,享千金食禄,于是豁出命去成了武状元,入了禁军。那时虽不过是个副将,可我终得摆脱奴身,我可高兴,想着给自己庆祝一下,难得去买了豫琅的糕点盒子,回来打开来一看——弄人啊弄人,竟半数都是栗子糕。”
  桂弘静静望着他看,无声再续着酒杯。
  “便当是天意,生平第一次吃的栗子糕啊,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好吃极了,真好吃。阿东,真的很好吃,好吃,想你定会喜欢,吃不够,拽着裤腿缠我再买,好吃啊,好吃,我一口气吃到底去——”
  “等回神时只剩空空盒底,我忽然意识到,你再不会回来了。”
  “没人拽裤腿缠着我要吃糕,没人成天喊饿,没人跟在我屁股后边寸步不离,没人在外受委屈了回来寻我大哭,没了,没有了,我没救,是我亲手把他留在火中生死未卜,找不到了,没了,没了……”
  画良之开始泛出哭音,他牵强用手捂住脸,借着醉意从指缝中滑出泪来,反反复复念着没了,没了,浑身都在颤抖。
  一股强烈的酸涩感从桂弘胸中几欲喷薄而出,这让他鼻间酸疼,骤然起身越过桌子拉住画良之的手——起得太猛,以至于哐地撞倒桌上酒壶,酒水沿桌面泼洒开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哥,哥,良之哥。”
  “哥,你抬头,你看我。”
  “我在。”
  “我不正在这儿。”
  画良之醺然松手时早已满面泪水,他眼神空空失神,绝望感停在那儿呼之欲出,脸上全是慌乱,无助,绝望的脆弱将一面秀容脱衬得更是可怜绝望。
  他没了假面,露出的全是血肉下攒动不安,血淋淋的脆弱。
  这神色几乎要割碎桂弘的心肝去。
  画良之不断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淌,看向自己的眼神宛若看着午夜梦回的虚影,连触碰都不敢。
  梦总会因为人的欲望而醒得迅速,失落感由此成倍膨胀,徒增失望。
  桂弘终是忍不住那股酸涩,眼泪盈满了眶。
  他忽然抓起桌上的栗子糕一整块塞进嘴里,噎得憋了呼吸也硬往下吞,一块尚未咽完便抓了下一块进去,使劲抹掉脸上不听止的泪。
  画良之那空洞的眼神也几乎在用一时刻惊回神来,反复无意识的念声也止了,哑然看他连塞五六块进去,整个盘子瞬间见底。
  “你 你做什么……!”
  桂弘噎着喉咙说不出话,两腮鼓鼓地扯了个较为怪异的憨笑,指着自己嘴巴咽了半天才出得来声:
  “好吃!”他用拇指抹下嘴角的屑子,一点不敢浪费地把手指头塞进嘴里虢了:“真的好吃。”
  画良之愕然难言,嘴唇碰撞翕动,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
  “就说您真是拖拉,如此美食竟晚了这么些年才让我得尝,属实叫人伤心!”
  “我……”
  “哇,香甜可口,您要尝吗?给您留一块儿?快点儿,不然我可都吃了!”
  “我不……我……”
  “怎么,跟我客气什么,得,不吃我吃。来,您凑过来些。”
  桂弘说着将最后一块儿栗子糕扔进嘴里咽个干净,趁画良之慌懵之际忽地扯头吻了上去。
  尚未完全融化得栗子香浓烈地留在齿间,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毫不吝啬地将那香气共有,清甜中带着些许软糯,带着把持的力度,却要人神色越发沉迷。
  他在光影交错间看一双湿润摇晃的眼,一股股难以言表的酸涩涌上心头,低哑开合唇瓣:
  “良之哥啊。”
  那双眼一眨,倔强撇开,余光又忍不住拉回。
  “别怕。”
  半醉的男人反射性后仰去躲,他身后没有得依靠的东西,跌下去一瞬被他捞住。
  桂弘跪在地上,接住失力柔软的身体,拖着一并瘫坐在地。
  “莫要这样了。”画良之哭着向外推他,酒意迷情控制不住泪腺,偏还要他浑身无力反抗不得:“莫要这样。”
  “您还觉得我哪点不够真心。”桂弘伸进腋下捞他坐稳,不然这人很快会成滩水化在地上:“既非一时兴起,又非依赖错意。我信我并不是一厢情愿,但您若还执意要将我推开——我罢手。”
  画良之躲闪的眼神忽地愣了,泪痕挂在脸上,卸下全部防备的猫儿红着眼眶,
  摇了摇头。
  那一点红足以将桂弘点燃。
  “不是厌你……是我……我不行……”
  “看我。”桂弘的声音一瞬间粗粝起来:“搂住我。现在我要将你抱上去,先前说的话仍有效——觉得不对劲便推我。”
  画良之垂头恹恹,糯如纸偶似的认人摆布着安置到榻上。湿热急促的吻自额顶密集又眷恋着落下,他被撑着后额,在双唇相抵的一瞬骤然睁开了眼,紧紧攥住桂弘落在他手边的发梢。
  桂弘感受到被他扯动的痛觉,停了动作撑在上面,喉咙一滚,硬是逼自己燥耐的动作停下。
  那人笔直望着他,像是醒了半分的酒,视线不在躲藏之后反多了味不合时宜的坚韧,这让桂弘后背隐隐发麻,舔舌想询问之余,画良之沉抑地发声:
  “你为何偏要喜欢我。”
  桂弘被这当头一问问得懵然,脑子本就迷了魂,不再动了。
  “你说并非将对我的依赖错意成爱,那总得有什么理由——除却一张总会看腻色衰的脸,我还有什么。”
  画良之湿润的眼中散出凶色,凤眸一压全是狠戾:“我乃自私自利之辈,生不逢时,一辈子都在为自己寻活路,不惜踩他人性命登天,我心觉这世间欠我,便也无需在意什么人情世故,再则矮小精瘦,不像男子该有的体魄强壮热猛,又不如女子如水娇可软绵,亦不会花言巧语讨人欢心——
  “莫要自欺欺人了,这不是依赖的执念,还能是什么。抛下这唯一理由,我连你往昔男宠的半分都不如。”
  桂弘眉头一皱,磨牙心痛半晌,忽地失声笑了。
  这反倒让那皱起的眉头转到了画良之身上,才刚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的人直觉脸颊滚烫,羞愤感无地自容:“笑什么?”
  “竟是这样。”桂弘道:“哥心里郁结不开的结节,原是这个。”
  “?”
  “对!”桂弘长舒口气,爽快一叹,再捏住画良之下巴高声道:“就是您自幼将我宠坏,让我对你依赖难分,执念坏成了占有欲,要你画良之此生非我不可,宠爱,娇惯,关心,全必须只能给我一人——
  他再盯紧画良之的脸道:“就是您这张脸迷得我情迷意乱,朝思夜想,这世间再多春色都不如这一支,我厌透虚伪的阿谀奉承,什么男宠娼妓一概碰都不愿触碰,是我贱,偏喜爱您这种爱答不理自私自利的性子。您这人身上好的,坏的,优的,烂的,全在我心根儿上,您说您要我如何。”
  “如何不喜爱。”
  画良之抿了嘴,开始恨自己为何饮酒,偏到这时昏昏沉沉找不出话对他。
  “只是眼前我的心并不重要。”桂弘又啄了几口弹软的脸,讨好着笑道:“是你,画良之,你到底如何想我。”
  “……”
  “你烦我的吗。”
  “没有。”画良之答得飞快,又觉羞赧,自顾自地小声喃喃:“不烦。”
  “那为何要躲。”
  “只是觉得不该。”
  “不该怎样。”
  “……”
  画良之沉默不能作答,胸腔里翻涌着太多情绪混杂,在某一瞬间甚至渴望起温存与依靠,就像是孤独求生的二十余年,为活命作茧自缚。
  而今有人试图剥开那茧,比起抽筋剥皮似的疼痛之余,更让他担心的是自己能否安然接受从未触碰过的东西。
  但他总不是个踌躇不前,犹犹豫豫之辈。
  酒意胜人,画良之伸手勾住桂弘脖颈,带他俯身,让双唇好紧紧嵌合。
  得不出的结论,不如一试便知。
  先将那依赖化成执念的人是我,离了你活不成的人是我,正如无根之木摇摇欲坠,死亡的饥渴来临之前,有人牵了我的手,心心念念的寸步不离,口口声声喊着哥哥,说着这世上只剩你了。
  他做了我的根。
  分明早就是割离不开的关系。
  为何要让那么多苦恼,误会,心结作祟,要不安,犹豫,恐惧于直面事实。
  这一吻冗长,狗崽子紧绷着心弦不敢做乱,生怕他再像那日不适得虚脱,舌尖交融轻咬分明啃噬到了至深却不敢动作半点。
  “……?”
  画良之半眯的眼睁开条缝,狗崽子的衣衫半褪,汗淋淋地浇在背上。
  他能从后颈与背脊交接出看到几道蔓延上来的疤痕,手指摸在背上是凹凸不平的。
  但比起这些让他心头发酸的触感,画良之惊奇在那背脊极为明显的颤抖上。
  “你怎么。”他被口水呛得咳嗽两声,一抹嘴角道:“抖什么。”
  也就是这会儿,画良之才看到贴在自己面前那张红涨得快要滴血的脸。

  桂弘眼神拼命地躲闪,好像这会儿扭捏的成了他,支支吾吾半老天,撑着的胳膊也在发抖,支不住,到底吧唧一声整个人砸到画良之身上去了。
  与此同时,那人早已难耐的勃发隔着衣料也是无法忽视地碰到了,虽说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那东西,画良之还是咬牙暗骂了声“狗崽子。”
  “……做甚。”
  “哥,一等……”
  桂弘的声音闷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奶气,撒娇似的往他胸口蹭了蹭,颤声道:
  “我紧张……”
  “……”
  画良之闻声眼皮一掀,翻了个白眼:“该紧张的人不应是我吗。”
  “我……”桂弘畏畏缩缩道:“我怕您疼了,或像上次似的怕了我,再,再……”
  “沉。”
  “嗯……嗯?”
  “让你动一动,猪一样,沉死了。”
推书 20234-04-27 :长公主的偏爱(GL》:   题名:长公主的偏爱  作者:二月面包  简介:  十岁年下he慢热权谋全员狠人双c(长公主成过一个假亲,不重要)  初入长安的那天,衣衫褴褛的燕锦只带了一个认亲玉佩还有一个装着换洗衣物的破包裹。在朱雀大街看到那天之骄女的十里红妆时,也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