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上冷汗越冒越多，半晌他才找回声音：“实在抱……”
他想找个借口，出去打电话，赶紧让公司的人把资料传过来。但宏盛会有耐心等他们吗？说不定资料没传来，陆总就先不耐走了。
所以没等他把话说完，秦朝焰忽然打开电脑，插上U盘，投影。
然后他起身，走到影幕前，穿着黑西装的身影修长峻拔，朝陆老爷子、陆云峰微微颔首示意：“陆董，陆总，下面由我来向两位介绍我们佳兆的最新……”
他声音清晰，语句条理分明，整个人瞬间褪去学生时的青涩，理性冷静，仿佛真是一名公司高管。
娄新宇心中暗暗惊异，这份方案他只让秦朝焰简单参与过，没想到对方竟能讲得如此透彻，关键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竟能临场不怯。
……
陆云峰原本只是想随意听听，但没想到，会议结束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谈完公事，秦朝焰三人打算离开时，陆老爷子才终于又开口，说的却是私事。
“小秦，有空叫上小叶，咱们爷仨再一起钓鱼啊。”他笑呵呵道。
在场几人不由都看向秦朝焰。
秦朝焰脚步微顿，转身朝陆老爷子欠了欠身，道：“谢谢。”
很显然，这次是陆老爷子在帮他。
陆老爷子笑呵呵摆手。
陆云峰视线在两人之间打量。
等三人都离开后，陆云峰坐回座椅，长伸一个懒腰，对自家老父亲道：“您老满意了？”
陆老爷子笑容一僵，转头“嗐”一声，道：“什么叫我满意了？我逼你跟他合作了？我跟你说，公司的事我可不插手，我也不管。”
陆云峰无奈翻眼。
陆老爷子又道：“我就是来视察视察工作，见你被底下的人欺瞒，给你个提醒，可没让你非得跟谁合作啊。”
陆云峰：“行，是我想跟佳兆合作行了吧？”
他一脸无奈，接着奇怪问：“这佳兆的小秦总有什么魅力，能让爸你特意来帮他？”
虽然对方刚才表现优秀，确实很有潜力，也让他改观不少，但也不至于劳驾他爸亲自来公司一趟吧？
他爸自退休后，可是懒到经过公司时，连公司门都不看一眼，生怕被他抓来干活。
陆老爷子闻言轻咳：“这不主要是……吃人嘴软。”
陆云峰：“……”咱家缺你一碗饭了？
陆老爷子：“还有我看那小子心性不错，是个有潜力的，以后万一会有什么成就呢？生意场上，就帮扶一把就帮一把，结个善缘，以后万一咱们有个什么困难，也有人来帮咱们。”
陆云峰若有所思。
陆老爷子：“当然，主要是那小子钓鱼技术还不错，但我听说你把人家的合作意向拒了，真是这样的话，我也不好向人请教不是？所以就来公司看看，是真不能合作了，还是能再给个机会……行了，我也不多说了，还得钓鱼去，你接着忙吧。”
老爷子说完，起身捶捶腰，在助理小刘的搀扶下离开。
陆云峰坐在座位，整个一无语。
没一会儿，手机收到叶董发来消息：听说宏盛缩水了？你爸到处跟人说你不孝？
陆云峰：“……”
*
秦朝焰走出宏盛大厦，也刚好接到叶容栩发来消息。
世界第一善良栩栩长生：工作怎么样？今天是不是有好事发生？猫咪抖耳朵.jpg
秦朝焰不自觉露出笑意，回复：嗯，多亏小锦鲤帮忙。
然后指尖微顿，犹豫一下，把叶容栩的昵称改成“世界第一可爱栩栩”。
叶容栩收到消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小锦鲤”是什么意思，不由脸微红，白皙手指戳着手机屏幕回：肉麻。
回完，又愣一下，觉得自己回的这句才肉麻，赶紧又撤回，犹豫一下，发个[黄豆白眼]的表情过去。
秦朝焰看到后笑了笑，刚要再回，娄新宇的声音传来：“小秦总，上车了。”
秦朝焰瞬间敛笑，收起手机走过去。
回公司的路上，车内一片安静，三人都没说话。
尤经理有些坐立不安，刚到公司，就赶紧下车，说有事要忙。
娄新宇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暗暗摇头，随即看向秦朝焰，脸上又浮现笑：“今天多亏你临时救场，没想到尤经理连方案资料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忘带，实在是……”
秦朝焰语气不咸不淡：“娄经理不是早就知道？”
娄新宇一愣，笑容微微僵住。
秦朝焰转头看向他：“包括尤经理通风报信，宏盛李总故意为难的事，你不是都早就知道？”
娄新宇的笑彻底消失，半晌后，眼神却又浮现欣赏，点头说：“确实。”
接着目光紧盯着秦朝焰道：“你就不好奇我明明知道，却只字不提的目的？”
秦朝焰淡声：“不感兴趣，我今天要提前下班。”
说完，他转身往地铁口走，打算去商场给叶容栩买件礼物。
但买什么呢？他微微皱眉。
娄新宇愣了一下，忽然快步追上，道：“秦总，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怕实话跟你交代了，我之前在秦氏总部，职位不低，看似风光，其实头上这个总、那个董事，都是秦家的亲戚，得罪不起，也掣肘不开，经常一个项目提出，这个反对，那个有意见，最后改的面无全非。也有能正常推行下去的，但难，累，还总有人想从中捞油水。
“说实话，老夫人调我来分公司时，我是想离职的。但我听说您跟叶家联姻后，将拥有秦氏一部分股权，还会有叶家支持？”
秦朝焰脚步微顿，转头看向他。
娄新宇走近，压低声音道：“小秦总，你想不想……以后接手整个秦氏集团？”
第35章
娄新宇是有点野心的, 他早年刚进入秦氏时，被秦老爷子亲自提拔，加上工作能力确实不错, 升得很快, 年纪轻轻就进入秦氏集团核心领导层。
按当初那个势头，等历练久了，成为集团的三把手、四把手都不成问题。但就在他壮志踌躇时, 秦老爷子去世了，集团由秦启江接管，且没多久就开始走下坡路, 这几年更是愈发不如从前。
如果只是外部环境不好就罢了，内部领导层也勾心斗角，互相倾轧。而且能轧起来的，还得是跟秦家沾亲带故的, 像娄新宇这样的外来人，连轧的资格都没有，就被挤到边角了。
娄新宇这些年在总部待得着实苦闷, 要不是感谢秦老爷子当年提拔，他可能早就跳槽走了。
可留在集团也没用，秦启江眼看着是不太行, 秦景旭又还没进公司。
何况秦景旭如果进公司，肯定得靠秦启江带，到时接秦启江的人脉, 重用集团里那些沾亲带故的人, 还是没他这个外人什么事。
眼看更进一步的希望渺茫, 娄新宇已经打算离职时，秦朝焰忽然进入秦氏, 接手分公司佳兆，而他，也被老夫人亲自指派来带秦朝焰学习。
娄新宇一眼就看到这是个机会，虽然秦朝焰不受秦启江重视，但他有股权，有叶家支持，只要自身再有能力，公司里有人帮助，很可能越过秦景旭，成为秦氏集团更有力的继承人。
毕竟秦景旭除了身份，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尤其他现在还在上学，两年后才毕业。
两年后，秦朝焰说不定都在集团站稳脚了。
但现在的秦朝焰什么根基都没有，也没什么可用的人。如果他现在投靠，以后秦朝焰真接手秦氏集团了，他就是心腹。
虽然没到那地步，但有可能的话，谁不想奇货可居？
当然，娄新宇也不是乱押宝，在押之前，他也得先看看秦朝焰的能力。
有人贿赂宏盛的李总，让李总拦着不让他们见陆云峰，这事他确实知道。
尤经理有二心，特意给宏盛的李总递消息，他也知道。甚至，他还知道背后指使这一切的人就是秦家那位大少爷——秦景旭。
目的不过是为了让秦朝焰难看，让大家都觉得秦朝焰没能力。
娄新宇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没说，只静静旁观。他想看秦朝焰有没有能力发现，甚至有没有能力解决。
如果有，那毫无疑问，对方值得押。
当然，娄新宇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至少今早发现尤经理连方案资料都没带时，他特意带了。
毕竟旁观归旁观，不能真损害公司的利益。
但没想到，秦朝焰给了他一个惊喜，他临时带的方案资料完全没用上。
甚至，对方不知用什么办法，竟然让宏盛的陆董也非常欣赏他。
在走出宏盛大厦的那一刻起，娄新宇就已经坚定了押宝的心。既然要押，就展现诚意，所以他刚才把能说的都说了。
甚至，他又压低声音，告诉秦朝焰：“尤经理背后的人是秦景旭，李总那边也收了贿赂，不过李总在宏盛估计要待到头了，陆云峰查出来后，肯定不会再留他。”
秦朝焰微微侧眸，看向他，语气不咸不淡：“所以你之前什么都不说，是在考验我？”
娄新宇轻咳，道：“不敢，只是我想……秦总应该也早就发现了，而且一定又办法应对，我就没妄言。”
这话很狡猾，既不承认，还恭维了秦朝焰。
但秦朝焰向来不喜欢狡猾的人，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地铁站走。
娄新宇愣了一下，很明白自己应对错了，忙快走几步又跟上，这次坦诚承认：“您说的对，我一开始是那么想的，我当时想找一个有能力的领导。”
秦朝焰淡声：“你觉得我有能力？”
“如果是指管理公司的话，暂时还没有。”娄新宇诚实说，但很快又道，“不过您未来可期。”
秦朝焰似乎轻笑一声，头也没回，继续问：“那你觉得，秦景旭呢？”
娄新宇这次迟疑了一下，才说：“他还没进入秦氏，我不太清楚，不过就这次的事来说，他手段有些阴，我不太喜欢。”
秦朝焰“哦”一声，没再说话。
娄新宇看不出他喜怒，心中愈发惊异，觉得眼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斟酌了一下，又开口：“很抱歉，之前试探是我……”
“不用道歉。”秦朝焰打断，“你是佳兆的实际管理者，我只是实习，能放在公司的精力有限，你本就没必要事事都告诉我。”
娄新宇一愣，下意识又道：“那……我之前的提议……”
“不过我对因个人原因无视公司利益的人，也不感兴趣。你之前的旁观行为，不是公司管理者应该有的行为。”秦朝焰又打断道。
娄新宇又愣一下，竟被他说得脸色发白，连忙解释：“很抱歉，任由尤经理作为，确实是我不对，不过我今天也带了方案资料，没打算真让他损害公司利益。”
秦朝焰：“哦，看来是我误会了。”
娄新宇竟被他说得有些讷讷，摇头道：“不，我也确实知情没阻止，不过他背靠秦景旭，我……”
“这就要看你的能力了。”秦朝焰目光看着眼前的地铁站抬门，语气淡淡。
娄新宇彻底怔住。
远处忽然传来呼啸声，很快地铁进站，人-流入织。
“地铁来了，我先走了。”秦朝焰全程都没有回头，直到走进地铁，才隔着玻璃，目光平静地看他一眼。
娄新宇一激灵，几乎瞬间明白秦朝焰那句话的意思。
把尤经理踢出佳兆，甚至踢出秦氏。这是对他能力的考验。
毕竟没有他考验别人，别人却不考验他的道理。
如果他能完成考验，那是不是……
秦朝焰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保证，但似乎又都说了。
娄新宇若有所思，渐渐，心中涌现波澜。
*
秦朝焰去商场转一圈，没买到合适的礼物，最后去鱼市买了两条锦鲤，外加一个鱼缸。
叶容栩睡过午觉下楼，正撞见他搬着一个鱼缸，被管家引进别墅，不由目瞪口呆。
愣了半晌，直到秦朝焰把鱼缸放在桌上，他才控制轮椅过去，绕着鱼缸围观一圈，然后抬头，不解地问秦朝焰：“你买个鱼缸回来干什么？”
秦朝焰轻咳一声，敲敲鱼缸里的山石，很快，一红一花两条小锦鲤游出来。
秦朝焰抿唇，似乎有些不自然，说：“送给你的礼物。”
叶容栩更迷惑了，不年不节也不过生日，忽然送礼物干什么？还送两条锦鲤……噢噢，他明白了，是因为陆老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