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得浑身颤抖不已,话都说不完整。
“是啊,这片黑影在一点点靠近,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你敢留下来,任凭黑影吞噬吗?”
老人话音未落,青年已经连滚带爬地向城堡里跑去。
城堡很大,穿过长长的庭院,终于来到主城堡,这是一栋三层楼的石质建筑。
大门敞开着,进去后是宽阔的客厅,靠墙摆放着长长的大理石餐桌。显眼位置挂着一座做工精巧的挂钟,还有一个大大的壁炉。墙的两边各有一道楼梯通往上层,楼梯先成梯形交汇成一个平台,然后再往两边折过去,继续往上延伸。
平台上方的墙面,挂着幅半人高的油画,上面画着一个身穿贵族服饰的人物。
可惜,连衣服上的每道褶皱都能看得很清楚,拇指上的宝石更是逼真得仿佛镶嵌在画上似的——却看不清画像上那人的面容。
只大概看出是名男性,年纪应该不大,身形瘦削,腰肢不堪一握。
再往上,是一张无法看清容貌的脸,看得久了,甚至会头昏目眩,还有一种理智被拉扯着逐渐远去的可怕失控感。
林束随意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随意打量起城堡大厅。
外面明明是看起来荒废已久的城堡,里面的摆设却连一点灰尘都没有,也没显得很破旧,只看起来很古老,给人年代深远的厚重感。
大理石长桌上摆着个木质托盘,托盘里放着10把青铜材质的钥匙,每串钥匙都挂着一个人偶娃娃吊饰。
细看人偶娃娃,和十名玩家衣着相似,甚至身形容貌都相差无几。
如果是明星偶像的周边,一般人或许会觉得可爱喜欢,但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跟自己很像的人偶娃娃,只会觉得诡异心底发毛。
林束却没什么感觉,他甚至拿起那个像自己的人偶仔细研究起来。人偶做得很精致,不是那种卡通Q版的风格,而是走写实风,几乎就是缩小版的真人。
林束与人偶空洞的双眼对视,平静无波的黑眸似乎亮了些许。
人偶身上的衣服跟林束现在穿的一样,只是多了两行字。
那字很小,凑近了才能看清,似乎是一句儿歌。
林束饶有兴味地念了出来:
“六个小朋友,去把蜂窝捅;一个被蜂蛰,六个只剩五。”
第4章 Ⅰ.《古堡歌声》04
林束的声音并不大,其他人分散开来各自探索着,不时闹出点动静。
只有离林束比较近的张泉白和小女孩听见了。
“你在说什么?”张泉白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他心里对林束其实是有些怕怕的,但又总是忍不住关注想要靠近。
除了脸长得好,大概是林束给他的感觉一点不像新人,反而有种大佬的气质,待在身边有安全感?
林束没回答,只是示意他往桌上看。
“哇,好多人偶啊。”张泉白惊喜地喊出来,看到人偶是作为挂饰吊在钥匙上更觉意外,随手拿起一个人偶,“还有这么多钥匙,是给我们分配的房间吗?真贴——”
“心”字还没出口,“啊”地大叫一声,将手中人偶丢得远远的。
“这、这人偶……怎么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张泉白一边说一边拼命揉搓自己胳膊。
其他人被张泉白叫声惊动,围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林束举起自己那个人偶又仔细端详了下,“……明明很可爱啊。”
张泉白一脸惊讶瞪向他,“大哥,你见过真正可爱的人偶吗?二次元Q版的那种?那种才叫可爱,这种做的跟真人一模一样的——”
他说着抖了抖,“反正我绝不会去买,看得心里发毛,晚上会做恶梦的!”
“咦,真的好可爱呀。”小女孩捧起自己那个人偶,脸上笑得很甜。顿了顿,仰头望向林束,羞涩地问道,“哥哥,我的人偶是不是也很可爱?”
林束仔细看了眼她手里的人偶,认真地点了点头。
顿时,小女孩笑得更开心,从小包包里掏出一颗糖果,带着点讨好地递到林束面前,“哥哥,请你吃糖。”
林束垂眸,看了眼面前的彩色糖果,又看了眼小女孩,小女孩圆滚的眼眸中盛满期待。
静默片刻,林束拿过糖果,剥开红色糖纸,将同样红色的糖放进嘴里。
动作忽地微顿,林束凝眸朝小女孩看去,小女孩正紧张望着他,大眼睛毫不掩饰地流露期待。
“哥哥,好吃吗?”
林束毫无表情嚼巴两下,将糖渣咽下去。
“嗯。”
很敷衍的回应,但小女孩脸上的紧张顿时消失,重新绽放笑容。
这时其他人都已经检查完属于自己的人偶——除了那个神经质青年和穿白棉裙的女孩。
神经质青年进到城堡后更加紧张,缩在角落里,也没去探索,神经崩到极致,随时可能崩溃的样子。
而那个一直游离在状况外的白棉裙女孩,从进入游戏后都没开口说过话,这时睁大一双杏眸,没去碰桌上人偶,而是惊叹地低呼:
“这梦这么真实的吗?居然可以做到这样逼真?”
张泉白:“……”
合着到现在还觉得在做梦?怪不得一直没说话。
将所有人偶身上的歌词凑起来,正好是一首完整童谣:
十个小朋友,外出去用膳;一个噎死了,十个只剩九。
九个小朋友,熬夜到很晚;一个睡不醒,九个只剩八。
八个小朋友,外出去游玩;一个被留下,八个只剩七。
七个小朋友,举斧砍柴火;一个砍两半,七个只剩六。
六个小朋友,去把蜂窝捅;一个被蜂蛰,六个只剩五。
五个小朋友,惹祸被审判;一个进法庭,五个只剩四。
四个小朋友,出门来海边;一个被鱼吞,四个只剩三。
三个小朋友,走进动物园;一个被熊抓,三个只剩俩。
两个小朋友,坐在太阳下;一个晒死了,两个只剩一。
一个小朋友,孑然独自居;上吊把命丧,一个也不剩。
“哈哈哈,这算什么儿歌呀,小朋友怎么一个一个死了,谁家儿歌是这样唱的?”张泉白看完整首童谣哈哈大笑,笑没几下尴尬地停住,因为他发现,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笑,甚至没人说话。
整个大厅都很安静。
“十个小朋友?我们不刚好是十个人吗,哪有那么巧的事。”那个叫泰哥的环顾四周冷笑了声,林束注意到他嘴角微微抽动,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恐惧。
几个还处在状况外,或茫然,或漠不关心的人,一看就是新手。而另几个面色凝重的人,都是有经验的老玩家了,一眼看出事情不对劲。
听到泰哥的话,迟钝如张泉白脸色也变了,感到害怕起来,“什、什么意思?难道歌里的‘十个小朋友’,指的是……我们自己?”
成年了被称作“小朋友”并不算什么,可一个小朋友一种死法,那就有些可怕了。
“会不会这就是任务的线索?”老人眉头紧皱,沉吟着开口,“任务让我们调查城堡里的凶杀案,线索或许就藏在这首童谣里,我们可以据此找出杀手。”
“哼,凶杀案有凶手,那死的又是谁?”泰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谁跟你说,任务里的凶杀是已经发生过的了?”
“什、什么意思?”张泉白没听懂,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害怕地缩了缩。
“很简单。”泰哥冰冷的视线扫过大厅里的每一个人,“任务只说让我们调查城堡里的凶杀案,并没有说明这是发生在以前的事,还是正要发生的事。两种不同的情况,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危险程度也大不相同。”
“如果是前者,那我们只要找出真相就可以;若是后者,则意味着——”
“意味着什么?”张泉白脱口问道。
“意味着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凶杀案的受害者。”
张泉白听得毛骨悚然,不是说新手的第一个任务世界,一般都会比较友好吗?
一进来就有可能被杀,这算什么友好啊?
“所以说这个任务与其说是调查真相,不如说是保命更合适?”张泉白沮丧地道。
看他这样老人似乎有些不忍,开口安慰道:“也不一定是这样,现在大家只是分析,提出多种可能性而已,说不定任务其实就是调查以前发生过的凶杀案。”
泰哥仿佛故意跟他唱反调一样,“你以为调查以前发生过的案子就安全吗?”
老人脾气很好,被一再反驳不仅不生气,反而还顺着对方的思路分析,“这倒也是,毕竟这是一个诡变的世界,死去的人都有可能归来,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大家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说着,老人目光温和地一一看过所有人,带着关心和鼓励。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张泉白只觉一阵温暖,刚才的害怕都少了许多。
“大家确实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尤其是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西装男微笑着开口道,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看向林束。
“不过相比起担心被杀,其实我现在最要考虑的是——怎么做好管家这份工作。”
他目光直直望向林束,嘴角含笑问道:“亲爱的城堡主人,请问我这个管家有什么需要为你做的吗?”
林束面无表情与他对视,“如果什么事都要我来吩咐,那要你这个管家做什么。”
男人愣了愣,继而缓缓笑起来,“啊,这看起来就很有城堡主人的架势,真是都不需要演呢。”
话落收敛笑容,朝林束微微弯腰行了一个绅士礼,“我名萧佐,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
林束淡淡看他一眼,没再开口。
这时老人突然“啊”了声,“我的任务又更新了,让我搜集城堡里的食材,准备晚餐。”
“我也是,要去巡逻!”两道声音混杂在一起,是泰哥的两个跟班,说完齐齐望向泰哥。
泰哥脸色有些不好看,显然也是收到新任务了。
林束看了眼自己新接到的任务,嗯,这很“伯爵”。
【天黑了,伯爵大人晚上需要好好休息,吩咐女仆铺好天鹅绒被褥,趁着晚餐前先小憩片刻吧。】
不过,“女仆”会是哪位。
林束目光在其他玩家身上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那个白棉裙的女孩身上。女孩一脸梦游表情,仿佛自己只是个看客,置身事外,看别人忙忙碌碌。
撞上林束望过来的视线,女孩目光轻颤了下,紧张地手指揪住裙子。
“会铺床吗?”林束语气平板地问了句。
“啊?”女孩一脸懵,愣愣地望着他。
张泉白满脸震惊,瞪着林束,半晌结结巴巴道:“你、你要暖床的……我、我可以……”
最后几个字在林束无声的注视下自动销音。
林束目光再次转向白棉裙女孩,语气依旧不带丝毫起伏,“女仆需要铺床,你会吗?”
女孩迟疑地眨了下眼,似乎还是没明白过来林束的意思,旁边的张泉白已反应过来,“哦,你意思是她扮演的角色是‘女仆’,然后任务是‘铺床’?”
女孩看起来非常紧张,低下头嗫嚅着道:“我……我不会。”
“不会也没关系。”张泉白忍不住安慰,一点没怀疑女孩是不是“女仆”,“之前不也说了,可以不听城堡主人命令的。”
林束问那两句话就像是完成任务,问完后半句没多说,转身便往楼上去。
他还记得另外一个任务是“探索古堡”,而还有哪里,会比城堡主人的房间藏着更多秘密呢?
踩着楼梯台阶往上走时,林束再次抬眼看了看墙上那幅油画,还是看不清人脸,只是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盯着看会出现头昏现象。
他只是单纯看不清画上人的脸。
这位很有可能就是城堡的主人,而自己需要找出的,或许就是有关他的真相。
一路来到三楼,这层只有一个房间,空旷得不可思议,除了一张巨大的床,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家具,这倒是给林束的搜索工作带来了便利。
林束很快从床下的抽屉里翻出一本羊皮笔记,笔记好像被血浸泡过似的,羊皮纸污黑发皱,字迹被污染得很严重。
翻开前面几页,只有一团红得发黑的污渍,一个字都看不清。
林束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虽然也有被污染,但仔细看还能辨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