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碎裂后(修真)——郁华

作者:郁华  录入:05-25

  说到这里,白松看向江河的眼神愈发冷漠,就好像在看一块案板上的猪肉,“师父啊师父,你自以为自己的局设得很好,足以瞒天过海,可是师父你知不知道,你的局其实并不高明,有心之人都可以发现端倪。四派八门数千修真之人不是因为你的局有多精巧而错怪晏清仙君,他们是因为嫉妒、忌惮晏清仙君才相信了你的局!”
  白松深吸一口气,他的背挺得笔直,宛如一棵山间矗立的松树,不屈不折,不惧寒霜,“四派八门之人忘恩负义、忌惮晏清仙君、甚至仇视晏清仙君,我白松却不屑与此等宵小为伍。这些天,我夜夜不得安寝,百般思量,千般筹谋。起初,我自然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说到这里,白松的双眸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些许迟疑与困惑,他嘴唇翕动,再次开口时,声音不由得放得轻缓起来,“师父,你可是我的师父啊。你把我兄弟二人养大、教我们读书、教我们功法,在我兄弟二人心中,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是浊世独立的君子,你就是我们的神,你怎么可能练起魔道诡术、为害人间呢?你怎么可能陷害自己的弟弟、陷害晏清仙君呢?”
  白松闭上眼睛,手中的长刀轻微的颤抖着,“师父,我这般地崇拜您,这般地信任您,我宁可相信是自己想错了,是恶人误导我,我也无法接受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啊!”
  再次睁开眼睛时,白松的双眸中氤氲着一层水汽,他指尖颤抖,声音也在发抖,“直到今天,直到你竟然狂妄肆意到要用借用诡术杀死师叔与晏清仙君,我才彻底对你死了心,也正是此时,我才敢断定这一切都是师父你在背后下棋!是你,将魔道诡术传予陈逾静,让青泽全派沉迷于魔道丹药,也是你,让宋余白走火入魔,以至于云川大乱,千人入魔,害我兄长丧命!”
  他目光死死盯着江河,“师父,师父你已经是三清派掌门了,我三清派更是四派八门之首,天下修真人士唯你马首是瞻。以你的修为和天赋,迈入化神之境只是时间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是啊,江河到底还想要什么。不止是白松,江衍和楚晏清亦在想这个问题。江氏父子已经拥有了修仙路上所有的一切,名利、修为、地位,甚至是权势……
  他们到底还想要什么?
  他们搅弄风云,到底为了什么?
  面对得意弟子的质问,江河回应的唯有缄默。他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楚晏清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倒在地上颤抖抽搐的男人,心中没有丝毫的欢愉,只觉得哀伤。
  江河的嘴唇青黑,脸色纸一样煞白,他匍匐在地上,注意到了楚晏清投来的悲悯目光,他不由得仰望着楚晏清,那神情仿若最虔诚的信徒望着高高在上的菩萨,喃喃道,“晏清,现在我要死了,你心中欢喜么?”
  楚晏清摇摇头。他恨过江河,时至今日依然恨着。可江河亦是他付出过真心的男人,是曾跟他携手与共、并肩而战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欢喜。他不知道江河究竟是何时变了模样,事到如今,他只觉得悲凉。
  江河久久凝望着他,直到眼神开始涣散,最终找不到焦点,“为什么摇头。我这样对你,一心害你、伤你,甚至要……杀你。现在我咎由自取,死在自己爱徒的手中,你应该开心啊。”
  他伤得太重,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粗重的喘息几乎要将微弱的声音淹没,楚晏清与江衍、梅依雪几乎要屏息凝神才能听得清。心脏传来的剧痛让江河四肢蜷曲,来回在地上翻滚着,本是纤白无尘的长衫上染满血迹与泥污。
  楚晏清已不忍再看。他低着头,缓了许久方说,“人命可贵,无论善恶美丑好坏,任谁死我都不会狂欢。”
  江河一怔,他眯了几下眼睛,勉强分辨出楚晏清的位置,“晏清,晏清啊……”江河猛地咳嗽起来,口中、鼻中,喷出的都是鲜血,“你真是,你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我对不住你,是我配不上你。”
  见楚晏清不说话,江河更泄了几分力气,他仰面躺在地上,半阖着眼睛,唯有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还昭示着他还活着。“晏清,我对你是真心的。”
  不知怎地,明明早已对这人死心,明明自认为看透了他的肮脏下作,明明半生的惨淡与不幸大多是因江河而起,可当楚晏清见到江河濒死时的痛苦与窘迫,仍是湿润了眼眶。
  楚晏清更靠近江河了几分,他心里酸涩苦楚,湿漉漉的心情涌入眼中,一串热泪砸在江河的额头。
  落泪的刹那,就连楚晏清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只是刹那,他便坦然下来:或许这哀伤不是为了江河,而是为他逝去的不羁无畏与烂漫年华。
  江衍拉住楚晏清,挤在了他与江河之间,冷着声音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既说自己对晏清是真心的,就该把一切都告诉他。”
  闻言,江河苦笑,“晏清,我知道你想知道的是什么。既然我功败垂成,注定葬身于此,也不惧被你知道。”他咳出口鲜血,缓缓说,“当初,我们五个一同在外游历,那时我是真心将大家当做挚友,更将晏清你……当做挚爱。”
  他的声音模糊悠远,像是那段捉不回的岁月,“昆仑试炼前夕,我接到了父亲的传信,当晚,我按照父亲的指使,趁你们休息时暗中施法查看丰都结界的阵法,可谁知我只是稍施法力,丰都结界就因此而受到破坏,崩裂出一道缝隙,刹那间,整个丰都旋风骤起,我本想带着你们一同逃脱,可谁知你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看到结界破裂以后,竟不要命一样地冲了上去……我也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随后江衍、梅师妹还有孙雄也赶来了。”

  他的脸白得发灰,浑然像个死人,不知是因为回忆太久远、过去太沉重,亦或是此时的他已经太疲惫,江河顿了许久,才轻声继续,“丰都结界是昆仑圣君亲自设下的,结界中困着的又是怨气冲天的妖魔,我们几个当初只不过是金丹修士而已,如何能补足丰都结界?又如何能与万千妖魔相争?”
  他苦笑道,“修补结界时,晏清虽是首当其冲的那个,可我体内的能量与结界亦纠缠相撞。我不敢相信我们能赢,也不敢赌我们会赢,我还肩负着父亲的期待,我要为整个三清负责,我还……我还要参加昆仑试炼。所以我松开了手,斩断了自己与你之间的连接。”
  说道这里,江河露出一个极其惨淡的表情,“谁知,丰都结界竟真被你成功修补。我不知道你是否感觉到我中途斩断了我们之间的链接,但从那以后,我们之间一切都变了。只是,我们默契地谁都没谈论这个问题。”
  楚晏清闭上双目,泪水回流,他声音很轻,像是担心打扰了蝴蝶的梦,“那么十全丹呢?”
  江河张了张嘴,眼中最后一抹光熄灭了,他认命道,“昆仑试炼之时,我发现你只是勉强胜过了江衍,知你重伤未愈,心中的愧怍达到了顶峰。第二天就是三甲之争了,父亲照例与我过招,最后还将三清派的至宝丹药十全丹赠予我。我不忍你在期待良久的昆仑试练中惨淡收场,于是瞒着父亲将十全丹转送于你。”
  “谁知,第二天你的情况却更差了。我与父亲谈起此事,父亲的反应却异常古怪。我当即联想到了他对我的嘱咐,还有这颗十全丹。我与父亲大吵一架,质问父亲是不是故意要借我之手打开结界。可父亲却戳穿了我在修补结界时未曾尽力之事。他说,若非我斩断链接,我与江衍、梅依雪、孙雄必然也会受伤,不可能全然无恙。他还说,十全丹本就是本派至宝,足以增补功力,要怪只能怪我一意孤行,暗自将丹药送给了你。”
  江河苦笑,“我又羞愧又恼怒,可父亲却说,事已至此我难道还有退路么?这些话我还敢对别人说么?他做事的确狠辣,难道我就至纯至善、没做过错事么?我是他的儿子,我们永远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无论我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我都只能站在他这边。”
  “晏清,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还有别的选择么?纵然我全然清白,又有谁会相信我呢?我与他从根上就是一体的,只能上他这条贼船。”
  楚晏清没有说话。这世上最徒劳的无外乎后悔二字,这世上最遗憾的莫过于一句“事已至此”、“事到如今”。
  结界本就是江河听从江长鹤的指使打开的,而向来审慎小心的他更不敢像楚晏清一样豁出去将一切弥补,他害得楚晏清身负重伤,后来虽有心补偿,却因为关心则乱,更着了父亲的道,将楚晏清与自己逼至更无望的结局。
  江河终究没有等来楚晏清的宽恕与安慰。
  这一路上,他本有无数种选择,有着无数种结局,可这一路走来,每一个节点他都未曾守住良善的底线。纵然他本有万千种选择,可他的软弱与自私已注定将他推向万劫不复。
  楚晏清知道现在江河想要的是什么。然而楚晏清不可能原谅他。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熬了那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一切归根到底,全然是拜江河所赐。
  楚晏清亦不配原谅江河。四莲山的七条人命,青泽内门外门近百弟子,青泽千岛万千无辜百姓,死在云川派的无辜之人,还有白露与九如道人……
  那么多条活生生的生命被杀害,那么多平静安宁的生活被搅乱,作为始作俑者,江河又凭什么在死前得到安宁?
  不可能的。他合该在愧疚与不安中死去。他合该在无望与无爱中下地狱。
  江衍懒得与他废话,厉声问道,“好,既然如你所说,江长鹤又为何要打开丰都结界,又为何要修炼魔道诡术?!”
  梅依雪深吸一口气,紧跟着问道,“江河,江长鹤何在?独生爱子马上要死了也不露面么?”
  江河置若罔闻,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他眼前一片漆黑,却仍痴痴地“望”着楚晏清的方向,濒死之际,他不断叫着楚晏清的名字,仿佛这短短两个字能止疼,又像是压抑一生的爱意终于在死前得以宣泄。
  “晏清……”
  “晏清啊……”
  然而,无论他怎么喊,楚晏清都再没看向他一眼,亦没有回复他。
  江河的声音越来越弱,他仍抽搐着,可幅度和频率却越来越低,他发出的喘息声混乱而急促,转瞬间,便只剩下了出气却不见进气。
  渐渐地,他胸腔中的血几乎已经流尽了,正如他的生命,终于走向尽头。
  “晏清……”
 
 
第86章 玉哨
  直到江河身死,楚晏清紧绷的精神终于松弛下来,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虚脱地靠在江衍身上,瞬间泪如雨下。
  江衍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肩头,温声说,“别难过,晏清,不要难过。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他不配你流泪。”
  “不……”楚晏清强忍住喉头的哽咽,“不只是因为他。”
  不单单是因为江河的死,更加是因为楚晏清自己。
  是江河口中一个又一个的“无心之失”,一桩又一桩的“不得已而为之”,彻底改变了楚晏清的命运,改变了他的模样。
  他为四莲山、青泽千岛、云川群雄宴惨死的无辜之人悲伤,为白露、九如道人,甚至是周尚光悲伤,同时也在为自己而悲哀。
  丰都结界原是牢不可破,那条缝隙本不该裂开,是江河的无心之举,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他虽身负重伤、经脉受损,可他的金丹本不该碎裂的,是江长鹤利用了江河对自己虚伪的爱怜与愧怍,毁掉了自己的修仙路。
  人生的前半截,他从未想过要拯救世界,当初他是被架在了火架上:结界在他面前裂出一条缝隙,他怎能视若不见?他见到了,便唯有献祭自己,便唯有舍生取义。
  可事到如今他才知道,这一切他分明都可以不去经历的,他原本可以拥有圆满美好的一生,他原本可以活得肆意逍遥。
  梅依雪走到楚晏清身侧,“晏清,你做的很好,无论是十二年前还是今天。”
  白松立在他们面前,与他们隔着江河的尸首,不远不近。白松蹲下身子,垂眸看了江河半响,喃喃道,“师父啊师父,你到底……你到底心里有没有过我们这些徒弟。你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听到了白松的絮语,江衍也不由得愣了片刻。他的思绪突然回到很多年前,他想起自己刚刚来到三清山时,江河对自己投来的那温柔而亲切的目光,还有叔父严厉之下的血肉亲情与谆谆教诲。
  他们心里到底是怎样看待自己?那么多年过去,他们对自己可否有过哪怕一分一毫的真心?
  这一刻,江衍突然理解了楚晏清的痛苦。不单单是因为背叛本身,更加因为江河摧毁的是彼此全部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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