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311（修改版）————日月尧

"嗯。"没有多余的言辞，HAN缓缓松开了手。
Zoe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双祖母绿色的瞳孔中的温暖与信任。
我一定......会回来。
这也是他能许下的唯一承诺。
HAN淡淡的点了点头，目光随即射向虬。在眼神相遇的一瞬间，HAN祖母绿色的瞳孔中已燃起从未有过的杀气："我会留在这里--在你‘平安'回来之前。"
然而对于HAN的挑衅虬根本不屑于回应。

变奏·各自的表演（一）
"你变了很多啊。"虬的行为和他略带温柔的语气完全相反，Zoe被对方钳制住手腕，粗暴的压制在墙边。
虬的手指带着挑逗的意味抚过男子清秀的脸庞："身体已经完全成长了么。"
"呃......"
尽管长期注射压制神经系统的药物，还是没办法消除对特定人物的敏感性。虬逐渐靠近的呼吸和手指的触感在一瞬间击垮了Zoe名为‘冷静'的面具。
"请您住手......"与恭敬的用辞相反，Zoe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你还是那么敏感呢。"虬的口吻中掺入了愉悦的成分，征服猎物的快感令他变得兴奋，拂过发丝的手指粗暴的打落了对方的镜架：
"太碍事了。"
Zoe拼命压下呕吐欲才能勉强开口："为什么还会对我有兴趣呢？我已经19岁了，不是陛下所要的那个少年了！"
"那个‘HAN'，是两年前从研究所逃走的实验品A0-312吧。"
无视Zoe的反驳，虬平静的陈述了事实，然而Zoe却在这一瞬间跌入了冰窖。
"......想不到皇帝陛下会对一个失败品感兴趣啊。"
"吃醋了？"
"哼。"Zoe别过去的脸被硬生生扳回来，不得不承受对方的眼神令他几近崩溃。
"为什么......"
那双紫色的瞳孔中扩散出无限的恨意，以及隐藏在这恨意之后的茫然。
虬瞬间加大了钳制男子手腕的力度，Zoe倔强的神情已然触犯了他作为"神"的尊严。
"你没有违抗朕的权利。"虬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是属于朕的东西。"
"Zoe！"HAN的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的神情。
男子无力地瘫倒在他怀里。白色的外套下，那瘦削的身体就像是羽毛一样轻。
HAN在碰触到男子皮肤的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没有言语，他只是默默抱起了Zoe的身体。
HAN轻轻地拥抱却给Zoe已经极度脆弱的神经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冲击，然而男子没有血色的脸上却呈现出了疲惫而安心的笑容：
"......谢谢。"
"切！还真是不死心啊。"
Patina在抱怨的同时将冲到面前的高大男子绊倒在地，随后以半秒之差躲过另一人的攻击，用跆拳道的侧踢技巧将之踢飞出去。Eggy则省下了说话的时间，以巧妙的躲闪技巧使得同时向他攻击的两人"自相残杀"。
然而倒下的男子身后又出现了高大的人影。
机械人的格斗技巧虽远逊于两人，数目却是他们的数倍。
"可恶！越打越多......"Patina望着近在咫尺的出口，情绪开始变得焦躁。
体力也已经接近极限了，如果再拖下去的话，一定会被消耗战拖死在这里。
"Patina，"Eggy瞬间切断了想要以柔道要领摔翻他的机械人的颈动脉，在一片血雨中冷静的问道："把这里的空气温度降至人类活动的极限，需要多久？"
Patina下意识的动作一缓，然而随之而来的攻击吞噬了他思考的时间："呃......"
"需要多久？"
Eggy重复了疑问，语气变得愈加强硬。
Patina毫不留情地将攻击他的机械人的后颈折断，骨头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清脆声响。他这才逮到说话的空档："不确定，至少需要十五分钟吧！"
话音未落，Eggy已化作了一道冥光。
而Patina的周围则出现了白色的冰雾。
久违了的混浊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带有强烈刺激性的风，使得体力消耗殆尽的少年不禁身形一晃。
"Patina。"Eggy及时托住了Patina的腰，原本冷冷的口吻如今已透出难以言喻的温暖，"回到研究所就没事了，撑得住吗？"
"那里已经不安全了。"Patina缓了一口气，目光望向远方，"而且......我必须要去那里。"
"......是‘拉面店'吗？"
Patina一怔，随即露出了怀有歉意的笑容："抱歉，Eggy。"

间奏·小丑登场（二）
阴暗房间的一隅断断续续传来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黑发中带着黄色光泽的男子朝声音的源头瞥了一眼，随即转向半躺在长椅中的、体型臃肿的中年男子："......你这么做，那些‘Patina派'不会同意的吧！"
"哼。"男子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回应，脸颊两侧的赘肉随着肌肉的牵动而抖动起来，"那些垃圾怎么会明白我的计划呢？与其和他们浪费口舌，还不如自己动手啊！这就是所谓的‘智者的苦恼'了。"
"是，是，‘首领殿下'。"相比之下显得十分瘦弱的男子特别强调了最后四个字的读音。
"你在嘲讽我吗？"中年男子的动作与其臃肿的外表极不相称，双手异常敏捷的环上了对方的腰。
"呃......啊，啊......"享受着腰部摩挲的快感，体型偏瘦的男子发出了淫荡的叫声，然而他很快制止了对方进一步的行动，"呵呵，你还真是性急呢......好了，我晚上再过来。"
当男子离开房间时，一个伫立在外的陌生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家伙是新来的吗，似乎没有见过呢。
疑惑在一瞬间被厌恶感所取代，当看清对方的脸后，男子本能的产生了讽刺欲。
真是令人不敢恭维的长相啊。
"首领殿下。"
过度恭敬的口吻与谦卑的动作十分相称，然而放在这个人身上却显得异常滑稽可笑。
"你是......"中年男子厌恶地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问道。
"小的是上个月才加入的新人，小的名叫Dollar。小的一直很仰慕首领，今天能见到首领的尊容实在是......"
"恭维话就到此为止。"男子打断了对方肉麻的恭维，冷冷的说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这个人一向是很没耐心的。"
Dollar抬起的眼中闪烁着庸俗的野心家的色彩。
满地的鲜红与倒在其中的男子的身影，令归来的黄发男子略略吃了一惊。
"怎么了，有人惹你生气了吗？"
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露出了令人作呕的笑容："没什么，只是一些看不清自己的小丑罢了。"
--请让我来为首领大人服务吧，我比他年轻，一定能让您更加舒服......
"是怎样的小丑呢？"
男子坐到了对方满是赘肉的大腿上，轻轻揉着对方肥硕的后颈，用一种低俗的挑逗口吻问道。
"呵呵......"中年男子回应着这份愉悦的触感，眼中燃起了野兽般的欲望，"......是想要取代你的小丑啊。"
"啊？"男子在惊诧的瞬间被压了下去。黑暗中随即传来淫荡的叫声。

新幕拉开·过去（三）
眼前是异常空旷的荒原，蔓延的丘陵地带，风化形成的洞穴，粗糙的风带来刺激性气体的味道，龟裂的大地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在游民地区，辐射远远超过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即使如此，还是有人存活了下来，然后，为了能继续活着而自相残杀。"
--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Patina望着如此熟悉的广阔平原，平静的叙述着。然而在这平静的语调之下，却有着如海般波澜起伏的情绪波动。
"每天都为了能多看见一次这荒原而庆幸，像蝼蚁一样活，像蝼蚁一样死--我们不过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东西。"
而离开的方法......只有一个。
Patina转过头来，他那苦涩的笑容背后的情绪，清楚的流进了Eggy的心中。
沉默良久，Patina 终于开口："我们走吧。"
Eggy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他们两人之间，常常有着语言以外的默契。
在Patina的带领下，两人来到风化的岩石组成的丘陵背面。
"抗辐射较强的洞穴通常被用作首领这一阶层的住处，或者......"Patina的声音轻了下去，"......用作‘神赐'的场所。"
"神赐？"
Patina没有回答，只是向丘陵的一角走去。
表面刻满风尘的凹凸不平的岩石是这一带最常见的场景，然而当Patina的手掌与岩石相接触的一刹那，周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风沙散去，岩石背后是巨大的隐藏洞穴，‘神赐'。
"看来他们还记得--"Patina吞下后半句话，踏入了洞穴。
--还记得要杀了我啊......
Eggy随即跟了进去，却在这瞬间惊呆了。
粗糙的洞穴内，刻满古老咒文的长方形祭台与简陋的医疗设备构成了奇特的平衡。金属质地的造血仪与热水系统不禁令人联想到博物馆内的藏品。
脑中的资料即刻得出了答案，然而Eggy却进一步的陷入了震惊。
"难道说‘神赐'是--"
"不错。"Patina没有等他所完。
"再贫瘠的土地也能开出花朵，人类也是如此。"Patina的手指抚过古老的文字，表情变得异常柔和，"神赐，是感谢神的赐予的仪式：祈求母体生命的延续，以及由此所诞生的新的生命。"
"游民之中竟然也有女性体吗？！"
"任何可能都是存在的，只是概率的高低而已。"Patina望着一脸难以置信神情的少年，淡淡地说道，"比例大概是1:10000的样子。"
然而Eggy的神情却开始变得严肃。
"......你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观光的吧。"
"别着急，他们很快就来了。"
"他们？"
Eggy的疑惑再下一刻得到了解答。白色的高热能光束从洞外射入，两人在即将被击中的瞬间从容的避开了。
零乱的脚步声过后，一个令人联想到某种早已灭绝的两栖类的声音响起在洞穴里：
"欢迎回来，首领殿下，不，应该是背叛者--Patina。"
两人的背后，被光束射中的岩石无声的熔化，形成道道粘稠的流质，从岩壁上缓慢的流动，留下了灼烧般的痕迹。
是激光武器啊......相当的古老呢。
Eggy凝视片刻，重新将视线放到眼前的人群身上。
而Patina的气质在见到对方的瞬间就改变了，那是Eggy从没见过的、属于‘飂'的首领那段时光的气度。
"......好久不见，Beriberi。"
"没想到你还会回来啊，Patina。"被称作Beriberi的中年男子体型臃肿，脸颊两侧的赘肉随着肌肉的牵动而抖动着。
"也没想到你还留在这里啊。"Patina毫不留情的回击，相似的话在不同的人说来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效果，Patina在气势上远远的超越了对方的层面。
"是吗？"Beriberi勉强引开话题，借此缓解在下层面前出丑的尴尬局面，"事实上也要感谢你的背叛，不然我又怎能成为‘飂'的新首领呢？"
对此Patina只是轻松的一笑而已。
"那么，作为回报，把‘她'交给我，也不为过吧。"
"当然。"Beriberi故作轻松的神态更显出他本身欠缺气度这一事实，"因为你很快就要见到她了。"
其余的人在这一瞬间向两人冲来。
Patina的嘴角浮起一丝自信的微笑。
--被看不起了呢。
粗糙的洞穴中平静依然，熔化后的岩壁表面在干燥的空气中早已重新凝结。唯一的不同是地面上躺倒了横七竖八的、游民模样的男子。看似没有外伤的男子的中枢神经早已被扯断，仿佛在昏迷之中的男子的后颈骨则向着人类无法到达的角度扭曲着。
而身材纤弱，年纪大约在十五六岁间的清秀少年正是造成一半以上死者的元凶。
始终带着轻松笑容的Patina正逐渐向Beriberi展现出其魔性的一面。
亲眼目睹事情的始末，Beriberi第一次真正了解到Patina笑容背后的真意。
一直以来，被大家所熟知的年轻首领总是以其平和的手法处理着组织内外的事务，并受着令人惊讶的尊敬。这样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看不清自己的人们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导致了愚蠢的行为。
"现在可以说了吧，她在哪里？"Patina的神情依然如此轻松，然而Beriberi完全被这笑容蕴含的魄力所压倒，瘫软在地上：
"别，别杀我......"
Patina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冷冷的说道："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想维持现状的话。"
Beriberi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他终于知道，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短暂而又漫长的沉默之后，一个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她已经......死了......"
Patina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僵硬。
"......那么，请你也去她那里吧。"与Patina冰冷的口气相反，在他右手的周围，由高热所引起的密度差正使得空气逐渐呈现出稠腻感。
"啊......"Beriberi仿佛预感到结果般发出惊恐的叫声，然而他充斥着恐惧的眼神深处突然透出一丝异样的色彩。
--那是......
Beriberi腰间闪烁着的、极其微弱的红光与这一瞬引起了Eggy的注意。
是红外线测温装置！
"--等一下，Patina！"
在Patina错愕的一瞬间，Beriberi甩出几颗细长的东西。
耀眼的光在东西落地的一刹那爆炸开来。
光芒散尽，Beriberi早已不见人影。
而即将向外冲去的Eggy被Patina拦了下来：
"是我太大意了，而且--"Patina拿起Beriberi留下的芯片，锈迹斑斑的字符机械地跳动着："必须赶在时限内救出她。"

没有出场的退场
"她已经死了。"Eggy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发冷。
女尸的脸庞已经血肉模糊，令人无法辨认。昔日白皙的皮肤上满是青紫色的瘀伤，腹部被利器刺穿，伤口周围的皮肤连带着血肉翻起，形成了狰狞的图案。
"她是......我的妻子。"
Eggy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看不清Patina脸上的神情，一种无法解释的烦躁情绪如同寄生的藤蔓在他心中疯狂的抽枝发芽，令他无法呼吸。
Patina终于坐了下来。望着女子血肉模糊的脸颊，左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对方残缺的右手--切下手指所造成的断面已经收缩成黑紫色的一团，深色的血块盘踞在露出的白骨周围，令人不寒而栗。
没有落泪，也没有悲伤，此刻的平静令自己都难以置信。
最初作为贡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正是以那份在下层中极为罕见的倔强吸引了自己。在介于爱人与妹妹的暧昧关系中，‘少女'变成了‘妻子'。
然后，在满载着幸福与平和的回忆里，以"背叛者"的身份被施以最残酷的刑罚，于痛苦与无助中死去，连同另一个、尚未降临的生命。
造成这一切的，只是自己的一个决定而已。
倘若当初选中的不是她，或者最后背叛的不是自己，那么......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对等的代价，这是无法改变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