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入膏肓————早叶

陈谦狠狠地摔了那份文件，他现在恨不能把他那位堂哥揍一顿。
"你继续查！"陈谦对秦锋说，"陈临最近一年的资金流动，他接触过的人，一切细节都给我查!"
秦锋点点头，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如是以前陈谦不会如此急躁，可是面对美国的合作商，现在的钟商事不允许出差错的。
商场无情，他们不会幼稚的去想陈临背后的那个人是好意而为，那个人或者说那个公司对钟商绝对有企图，是想打垮钟商，还是控制钟商，甚至难道是要让钟商垮掉然后并购它？
吩咐过秦锋后，
各种可能在陈谦脑中盘旋，
说实在的，他并不惧怕陈临后面的人，他可以接下那人发过来的各种攻击，他有信心带领钟商继续前进 。
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就是荒，可以说是非常慌张。

018
陈谦不想加班，可是工作不饶人。
他忙到很晚，中间曾打给李玉林告诉他今天自己会晚点儿，可是李玉林却关着机 ，打去他公司，却得知李玉林中午就离开了。他无奈的放下电话，看了看眼前堆放的文件，无奈的叹了口气。打开公文包，放了几份重要的进去，犹豫了一下，踏上了下楼的电梯。
虽然陈临的事让他烦心，但总的来说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他甚至中途去了程澜的店，宰了程澜一瓶年代久远的红酒。看着副驾上的红酒，陈谦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得意的样子。程澜是把他骂出来的，一边吼着让他滚，一边警告‘本杰明'以后不能让陈谦踏进店门。陈谦并不在意程澜的叫骂，甚至很高兴得和他告别，当然手中抱着让程澜肉痛的那瓶酒
开着车，陈谦计划着这瓶酒的用途。他认为做爱过后的红酒，是很美的享受。李玉林应该也很喜欢吧？想到这他突然记起了李玉林略显苍白的手，真不知道那样的手端着红酒是怎样一种风情？会不会像黑夜里的吸血公爵呢？同样苍白的手端着盛满血液的杯子，透露着高贵优雅慵懒还有......寂寞......陈谦摇摇头，赶走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似乎想太多了，自嘲的笑笑，停下车子，抱着红酒往家走。
他家门口，李玉林半倚在灯下。
灯光明灭，暧昧朦胧。
一瞬间让陈谦想起刚刚盘旋在脑中的画面--这个人看起来脆弱而寂寞。

他直直的看着李玉林
走过去
脚步很轻
"你等很久了吗？"他说。
李玉林猛地抬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许久，才回答，"没有......刚到。"
李玉林的脸白得有点不正常，眼里疲倦很深。
陈谦的心中突然泛上心疼的感觉。
他转了目光，掏钥匙，转身开门。
背对，掩饰了他的表情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年终很累吗？"
口不自觉地张开，他语调随意，问得轻松
"不......可能是灯光的原因吧......晃了眼......"
陈谦头微侧，目光瞟到路灯。
他笑笑回答"可能吧......"

手中的阻力突然减轻，门，咔嗒一声，开了。
陈谦抱着酒往里走，李玉林在后面跟着。
其实什么都没变。
可就这么一霎那，陈谦就是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改变得更多。

人就是这样，人心太难琢磨
有的时候，一瞬就是一辈子
有的时候，一句话就是翻天覆地
有的时候，一点感觉就能颠覆过去。

可陈谦和李玉林还只是床伴，至少陈谦还不想改变。
他帮李玉林做饭
和李玉林做爱
与李玉林同床共枕
可是他还不想改变，或者说，是不想承认。

李玉林从浴室出来时，陈谦已经倒好红酒等他了。
刚才床上的激情，在这一刻已经平静，
"尝尝这个吧......"陈谦递过杯子。
李玉林俯身接过，头发上的水落入杯中，他笑了笑并不在意，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在程澜那喝过这酒......你不会是从......"
"聪明！"陈谦略带得意的打断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那家伙虽然满嘴脏字，品味却不差！"
李玉林拿着杯子坐下，湿着的头发盖在额头上。
"你别光喝......吃点这个。"
陈谦递到李玉林面前一块蛋糕。
李玉林看着蛋糕有点诧异c
陈谦以为李玉林是担心自己的胃，便补了一句，
"没有奶油，很容易消化，你别担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玉林盯着蛋糕，神色略显无奈，"看，看起来挺好吃的......"硬扯起嘴角，拉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李玉林对蛋糕一类的东西很没辙，一个将近四十岁的人，在半夜里吃蛋糕也挺诡异的。

"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李玉林刚插下叉子，听到陈谦的话，突然手上一震，动作停了半秒。
压低声音，掩饰心中的慌乱，"......我想，这不用向陈先生汇报。"他的声音冷淡而疏离，眼睛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陈谦。
其实陈谦问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他和李玉林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好到可以互相打听隐私的地步，仅仅床伴而已，他犯了大忌。
虽然知道错了，可当听到李玉林的回答时，看到李玉林那样子，陈谦还是莫名的生气起来，甚至差点一跳而起。不过还好他在最后的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手却把杯子捏得更紧。对于他曾经很讨厌的人来说，他刚才的问题确实不太对头。想想那语气，竟有点酸酸的味道。
他喝了一口酒，仰头而尽，看向李玉林，"对不起，逾矩了，李先生。"
"希望你下次可以注意。"李玉林淡淡的回答。
"谢谢您的指正......不会有下次了。"
陈谦笑得很真诚的样子，却完全一副官方语气。
李玉林没再表示什么，他垂下眼，双手捧着杯子偶尔喝上一口。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陈谦，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沉默了很久。
陈谦略显烦躁的抽出一根烟来点上，袅袅的烟雾一升起，便引来李玉林一阵咳嗽。
他咳得厉害，背部起伏的利害，手紧紧的掩着嘴，停不下来。
陈谦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呆呆的看了看手中的烟，赶紧的捻死。
"你没事吧？"他俯身过去，想要帮李玉林拍拍背，伸到一半，又尴尬的收回。
李玉林另一只手向他摇，似乎在说没事。
"你要不要杯水？"陈谦有问。
李玉林还是摆手，他咳得愈加严重，似乎要把肺咳出来似的，"那我们......"
陈谦本想说去医院，可是还没说完，一阵电话铃响起来了。
陈谦去也不是不去也不也不是，李玉林听见电话响，也指着电话让他去接。陈谦本来觉得电话响不了多久就会停了，可那电话就像来劲似的响个不停。
无奈间他只得跑过去，接起电话。
一接电话那边便传出一阵抱怨
"怎么这么久？！"
"越冉？"听到声音，陈谦愕然了。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是越冉。

李玉林看陈谦去接电话，一下子冲到厕所。
扶着马桶，咳嗽渐渐停止。
那开悟着嘴的手，红色的一片在掌心格外刺眼。
李玉林略带虚弱的苦笑了一下，明明几天前还不会这样，今天竟然因为那么一点烟味，就如此了......下午医生说的话，在他耳边闪过，看来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梳洗台，
水哗啦哗啦的流从鲜红一直到无色
水声之外，陈谦的声音隐隐约约
他的语气很温柔啊，李玉林想
他微微闭上眼，嘴角挂起一抹苦笑
任水流，划过他的手......
流走......

019
睡意这种东西，一旦泛滥起来，可不亚于洪水猛兽。
陈谦现在就面临着这样一只猛兽。

大清早的机场冷冷清清，陈谦到的时候天还有点乌蒙蒙的。
接机的人不多，毕竟像越冉这种喜欢一大早下飞机的人很少。
陈谦坐在椅子上，神色略显疲惫。眼皮一张一张一合，几乎快要睡着。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李玉林已经离开了。
离开也好。这是陈谦的第一感觉。
家里真冷清。这是陈谦的第二感觉。
不知为什么，昨天他们之间的气氛拘禁的很，尴尴尬尬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半夜无眠。

揉揉太阳穴，看看腕上的表，指针走得格外慢。
晨光已经开始刺眼起来，一束阳光射到银白色的表体上，让这表显得格外晶亮。
想起来这表还是越冉送的。
当年越冉买了两块，一块就给了他。
表身简洁却优雅
对当年还是个毛头小子的陈谦来说十分不合适。

纯机械的构造，你不带着它它就停给你看。
是种很依赖人的表，陈谦并不喜欢。
陈谦喜欢电子表，你不管它它也会走，哪怕你把它放在那里置之不理，它也会一直走到电池耗尽。
可有个人就喜欢这种机械表，那人曾说，听着它走就像听着自己的心跳，就像在说‘我还活着别忘了我'。
可是两只中的那一支始终是停了，
陈谦这支倒是一直走着。
世界上有多少事，是事与愿违呢？
陈谦看着表扯起一抹苦笑，
人是，表也是。
轻轻拢了拢手腕，光滑的银色表带滑入袖子里，遮在衬衫下。

人声渐吵，音响里响起播音小姐轻快的嗓音，陈谦拍拍裤子，从位子上站起来，向越冉即将出现的地方走去。
陈谦站在一堆人后，并没有伸长着脖子去看从接机口出来的人。他知道，就算他不找，越冉也会找到他。

果不然，陈谦仍在低头冥思的时候，一只手便拍上他的肩。
一回头正对上一副大大的墨镜，可他仍能认出遮着半个脸的人。
"越冉！"陈谦叫得咬牙切齿。眼睛狠狠地瞪着有点漫不经心的男人。
被他叫做越冉的男人，此刻正忍着笑，眼露金光的看着他。
"你还真穿了？我的天......真像只火鸡......"
听到他的话，陈谦竟没动怒，他冷哼一声，抬起腿来就冲出人群。
"喂！等等......"越冉手忙脚乱提起行李，喊着陈谦。
本来就很引人注目的陈谦，现在接收了更多的目光。
他真是赞叹自己的好休养，竟能忍住去封起那个男人嘴的冲动。
他说吧，就算他不去找越冉，越冉也会找到他。
因为他此刻正像个火鸡一样，披着红色的大衣。
别以为陈谦的品味已经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罪魁祸首是那个此刻正追着他跑的越冉。
说什么你不穿红衣，我就不出现，接不到我你就等着挨陈伯母的骂吧！
真是让陈谦牙痒痒。

陈谦走得极快，存心要甩掉后面这个尾巴。
可越冉看似困难实则简单的跟着，总保持那么段距离，不近不远的，大声和他说话，恰好将最多的注目礼吸引到他们身上。
陈谦只恨一世英名让这这个疯子给毁了，好在他也算是不拘小节的人，任着越冉在后面嚷嚷。

好不容易上车门，总算关住了那只大公鸡，可他又变成鸭子在陈谦耳边不停的吵。
陈谦揉揉太阳穴，也不吼他，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任着他天南海北的说，时不时地附和上两句。
陈谦已经打过电话了，虽然很对不起秦锋，可今天他是脱不开身了 。

"一看就知道是小谦的房子......你看干净的......"越冉拿着手指头随便摸了一下，举给陈谦看，"一点灰尘也没有。"
陈谦面无表情的把咖啡地给越冉，自己坐在对面，淡淡的说，"别再叫我小谦......我他妈都二十七了。"
别看陈谦一副谦谦公子的优雅样，其实骨子里和程澜差不了多少。只是他不太表现出来，隐藏的好，自然没人知道。然而在越冉面前他没必要了，一起长大的人，都知根知底的。
"看看，不尊敬长辈了吧！你小子怎么着也得喊我一声哥哥，我叫你小谦怎么了？"
"您还是连名带姓一块喊吧，我听着舒坦。"陈谦对越冉的抗议不以为意。
"到时你说说，你来干嘛？"陈谦放下杯子反问。
"我......"越冉顿了一下，不再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低了几个调，富有性感,"来采风......"他说。
陈谦看了一眼他黯淡下去的样子，无声的叹了口气，"既然是采风怎么没带助手一起来？"
其实陈谦知道为什么，多此一问不过是他心中不平罢了。
"......"越冉，望向窗外，慢慢的回答，"没必要......"
越冉端起咖啡吮一口，又看像陈谦，眼神有点迷茫。
"每次见你，你都要变个样子。"越冉苦笑。c
"你多想了......几年前我就这个样子没变过......除非长了皱纹。"陈谦很认真地看着越冉。
"我不是这个意思......"越冉笑了笑，起身俯向陈谦"你越来越不像你哥了......"
陈谦淡淡的避开越冉，眼睛闪了一下，他说，"虽然是亲兄弟，也不能一模一样，我们又不是同卵双胞胎。"就算是双胞胎，长着长着也会不一样。陈谦没有说下去，他想告诉越冉的只有一件事，没有人能当他哥的替身。
越冉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他退开陈谦，坐回到沙发上，端起放下的杯子，喝了一口。
"我知道。"他回答着陈谦没有说出口的问题，"你不知道，对着晴的照片看常了，总会生出贪心，想看看他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时间太长了，有些我都忘了......你有些小动作和他很像，比如说，这个。"他指着正在抚摸杯沿的陈谦的中指说。脸上露着有点飘缈的笑，他自然知道谁也代替不了陈晴，可是人就是贪心，总想再见见他。

"你累了。谁让你喜欢做早晨的飞机。"陈谦悄悄的叉开话题，他并不想让越冉过多地想起他哥哥陈晴。
"可能是有点了，不太碍事。"越冉拿起相机，声音提上了几个高度，霎时就变了个人。"我到处看看，你该干嘛干嘛去吧，陈谦。"
陈谦看了一眼越冉，扯起一抹笑"不就是座房子吗？你浪费什么胶卷？"他指了指越冉手中的相机，真不知道越冉要拍什么，难不成要拍他的家具？
"这你就不知道了，"越冉笑得高深莫测，"生活之美。"
"是，我是不知道生活之美......但求越大摄影师别翻开我的内衣橱进行采风......就算是个大男人，你也得给我留点面子。" 陈谦无奈说着，语气虽然强调却透露这一股没所谓的感觉。他一口气喝完了咖啡，楼上还有他带回来的一大堆工作呢，既然越冉找到目标了，自己当然要扎会工作里喽。

陈谦慢悠悠的准备踏上二楼，身后却传来一个认真的声音。他瞟了一眼身后，越冉拿着相机站在后面。"旧宅子......卖了吗？"
"......"
"你家的房产都在你这里......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
"没卖。"陈谦打断他，抬着脚继续上楼"那里可不只你一个人有回忆......要去的时候说声，钥匙在我这儿......"

020
越冉把陈谦的屋子逛了个遍，手里的相机咔嚓咔嚓的响。
他认真地很，陈谦站在他背后都站好一会了，越冉还没有发现。
"你到底都拍了些什么？"陈谦在他身后问。
越冉猛地回过头来，看到是陈谦笑了笑，整了整镜头，冲着陈谦咔嚓一下子。
"很多东西，比如说......你。"脸从相机后面露出来，棱角分明的线条忽的晃了陈谦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