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繁云（卷二、三）+番外————筱糖

　　还是上次为柳若繁和浣落雨煮茶的那个小丫鬟，她叫碧落，一直静静心心在这树林里，取了存留的清晨的三秋桂子上沾着的露珠，在小漏斗的精细筛查下拣出大瓣儿的桂花，点着松香燃着小炉，一点点的将露水煮沸，冲下桂花和辅花，淡淡的散发着诱人魂魄的清香。

　　柳若林望着弟弟院内温馨的灯火，不禁嘴角上也挂起了真心实意的微笑。

　　从一开始的不喜欢小雪，到后来帮着弟弟同小雪和好，他只能笑叹一声，自己太容易被感动了，也太容易被说服了。透过树林细细碎碎的叶子，看见天空中挂着的那一轮圆圆的月亮，心里不禁问道，爹爹，娘，你们在天上，还好吗、

　　此时此刻，萧易也坐在王府庭院里的石凳上，仰头望着月圆的天空，竟然是想着同柳若林差不多的一件事件。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柳家兄弟两，柳若繁和小雪，终于和好了。

　　尽是月圆之夜，所以沐王府之内的和谐温暖之意，在慢慢的蔓延开来。

　　萧易的嘴边也挂着淡淡的笑意，在亘古不变的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奇怪，他却莫名的想起了，在远方的家人。娘亲，您在西方极乐之地，过的好吗？

　　想起了苏子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几人几时几事，心思各不相同。

　　四十、宫中惊变

　　翌日柳若林清晨将将走进宫门，浣老王爷走到跟前，“遥王稍等！”

　　柳若林回头做个辑，等了浣老王爷走来才笑笑，“老王爷何事？如何今日也上朝了？”素来浣老王爷身体不如意，没有大事是不上朝的，柳若林昨日在弟弟家到没怎么听说什么消息，不由得心里纳闷起来。

　　“遥王还不知道么？”浣王爷刻意压低了声音。

　　柳若林摇摇头，“若林不知。”

　　“昨夜听说皇上在皇后寝宫遭刺客，皇后受惊，三皇子未足月便出生了。”浣王爷神秘的说道，“昨日落雨恰在宫里见敏燕公主，今日早朝我便来了。”

　　柳若林大惊，慌忙问“皇上呢？没有受伤吧？”

　　浣王爷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落雨说刺客抓住了，当场服毒而死。这不才吓到了皇后吗？”顿了顿又说，“昨夜风闻，皇帝要立储君了！”

　　柳若林顿时又是一惊，国家立储可是头等大事，必须经群臣商议，选出才能俱佳的皇子勤加培养，为国家日后江山打下坚实基奠。可皇帝尚年轻，二十多岁三十未至，正是年轻力强的时候，况且皇室算上皇后诞下的一子才三位皇子，前两位都不足八岁，皆为庶妃所生，而这三皇子虽血脉是最尊贵的，却又是个刚出生的娃娃，如何选定呢？

　　浣王爷看出柳若林眼里的疑惑，摇头“今日朝堂之上必见分晓！听闻皇帝已经下诏召集皇族弟兄共商人选，怕是其他亲王这几日便会赶赴京城了。”

　　步入大殿之中，皇帝似乎并无大碍，反而倒是真如浣老王爷和群臣预测的一样，皇帝在朝堂上提起了立储君的大事。“朕登基五年来，不能说国泰民安，朕到能自诩勤政爱民。如今朕喜得三皇子，大皇子二皇子也已经成长起来，朕想是时候立太子了！不知各位爱卿有何意见？”

　　玉阶之下朝臣们吵吵嚷嚷，有的不赞成立太子，也有的已经开始谋划推荐哪一位皇子了。柳若林在一边听着却不发表意见，总觉得奇怪的紧。

　　“臣认为圣上正值壮年，三位皇子都尚年幼，还不适合挑选太子！”礼部尚书连微拱手一步，以他为代表的是忠于皇上的一派，不参与任何结党活动。

　　“臣附议！”

　　“臣附议！”

　　皇帝笑笑，不语。

　　“臣认为三皇子乃是皇后所出，无论身份血脉都最为尊贵，相信日后经过培养，定将有所作为。”国字脸的李姓正一品武将上前一步，义正言辞。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认为应立长皇子！”又一文官代表上前一步，针锋相对。

　　“臣附议！”

　　“臣附议！”

　　柳若林莫名的觉得，立太子之事，简直暗含着巨大的内幕

　　自古以来，立储君之事，大若与天。

　　虽然说皇帝登基后首先考虑的应该是稳固自己的地位，立储君自然也便是其中之一。皇帝一般都要考虑立太子，以免萧墙之乱，也可让臣子不至于分成党派，互相攻击。但柳若林怎么想都怎么觉得，皇上是有意为之。

　　果然退朝以后，柳若林恰走到殿门外，皇帝身边的一个贴身太监跟上来。

　　“遥王爷请您留步，圣上请您速去御书房，有要事商议。”

　　柳若林点点头，想着必是皇帝有事情交代，快步走着。

　　果然见了皇帝行了礼，“若林，立储之事，你如何看待？”

　　柳若林笑了笑，“皇上您不过是想试探群臣，不知臣妄自揣测，是否正确。”

　　皇帝不动声色的笑，“柳若林，知道皇帝的心思，不该是什么好事。”

　　柳若林毫不畏惧的敛了笑容，“臣不知皇上为何立太子，只是这事尚为时过早。大皇子二皇子还年幼，三皇子尚在襁褓之中。”

　　皇帝负手而立，“三岁看大，五岁看老。朕的儿子，朕自然清楚不过。”

　　“来人，请大皇子二皇子来御书房。”

　　柳若林只是笑了在一旁立着，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功夫七岁的大皇子和五岁的二皇子先后进入御书房内，行礼叫了父皇。

　　皇帝随意挑拣了几篇浅显的古文考察功课，两个孩子答得都不错，如果不是口气还有些稚嫩，可以算得上对答如流了。皇上爱怜的笑笑，一手摸了一个儿子的小脑袋，叮嘱“皇儿们都要刻苦学习，将来才能为我朝天下江山社稷做出莫大的贡献！”

　　大皇子天真的回答“然儿要像父皇一样，做最伟大的人！”

　　二皇子也紧随其后，“言儿要和皇兄一起好好学习，不负父皇厚望。”

　　皇上笑的开怀，准许两个孩子去御花园玩耍。

　　待两个皇子离去，皇上笑的意味深长，“若林，朕的皇子，依你看如何？”

　　柳若林也笑，“大皇子二皇子小小年纪能如此已经是人中皎皎，臣看，将来两位皇子必定有所作为！”皇帝话锋一转，“朕下旨要你做朕的皇子们的师父，如何？”

　　柳若林更是一惊，显然他今天受到的惊吓远比他想象着的多得多，慌忙跪下“臣，臣学识浅薄，不如卫老师父教的好。”

　　皇上轻咳一声，“只要你能把他们教成小繁那样，朕就满意了。”

　　此言一出，柳若林立刻觉得为难。一方面是自己的弟弟，是捶楚是敲打都是为他好，另一方面是皇上的儿子，不说个中规矩复杂为难，就是……总而言之，就是为难。

　　皇帝自然懂，再轻咳一声唤回柳若林的思绪，“你当年如何培养小繁，就如何教皇子。朕自然不会反对。”

　　柳若林狭促的笑了笑，“皇上，您就不会心疼？”

　　没想到皇帝一脸严肃，“心疼归心疼，你训小繁你可不心疼吗？”

　　“朕明日就下旨，柳若林你准备准备上任吧！”

　　柳若林苦笑，“圣上，这开国以来，哪里有外姓王爷做皇族子弟师父的先例。”

　　“那你就做这个先例好了，这是命令，没有商量。”皇帝坐在龙椅上，轻轻把玩着大拇指上的上等翠玉扳指，“眼下，朕最信得过你。”

　　柳若林出了宫门上马车直奔弟弟府上，进弟弟的房间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时分。

　　柳若繁伏在床上手里拿了一本书在读，屋子里没有旁人。柳若林走上去，坐到弟弟床边，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伤好了些了吗？”

　　柳若繁懒懒的扭过脑袋，笑着对哥哥点点头。“哥，怎么一脸忧郁呢？”

　　柳若林拉过弟弟手中的书，是《孝经》，却并不显得疑惑，一脸忧愁“皇上让哥哥去教大皇子和二皇子读书。”

　　不料弟弟竟然扑哧一笑，“让哥哥当教书先生啊？”

　　柳若林伸手在弟弟的薄毯上拍了一下重点部位，弄得柳若繁凄惨的望着哥哥，“今天，可是出了大事啊。”柳若繁点点头，“早朝刚下，李将军和文尚书就来找我了。皇帝哥哥要立太子？这怎么说都太仓促了，何况几个皇子年岁还太小了吧？”

　　“所以，皇上让我去当教书先生呢。怕也是有人借此结党营私拉拢关系吧！”

　　柳若繁想了想摇摇头，“大皇子的生母不是兰贵人吗？兰贵人家中没什么权势，怕也没什么好拉拢的吧？二皇子的生母倒是燕贵妃，论娘家势力她不是有个哥哥在哪里当知府吗？”

　　柳若林赞同的点点头，“三皇子才出生虽看不出将来，但子凭母贵，皇后娘娘身份本来就不同一般，先时诞下欣莲小公主的时候已经倍受荣宠，如今又诞下一位皇子，不论后宫还是将来争储都极具实力！”

　　柳若繁晃晃脑袋，“李将军的夫人，是皇后娘娘进宫前的少时的闺中密友吧？”

　　柳若林不禁失笑，不想弟弟研究透彻都比他清楚，也不想再谈其中奥秘，不由问道，“吃过药了吗？”弟弟摇摇头，“小雪一会儿就送饭菜过来，药要吃完饭再喝。哥哥您和小繁一起吃吧～～”

　　柳若林微笑着摇摇头，“哥只过来看看你。还是要回府陪陪你嫂子。”

　　柳若繁惋惜的拽了哥哥的衣袖，“代小繁谢谢嫂嫂。”

　　柳若林弹了弹他的额头，“好好休息，明日哥哥再来。”

　　柳若林来的安静没有惊动府内的人，走的时候也同样很安静。

　　小雪甜腻腻的端来爽口的桂花粥，几碟子入味的小菜，开开心心的趴在柳若繁床边，“繁，今天我们少吃一点，天气闷闷的吃多了会不舒服的。”

　　柳若繁看着小雪的笑脸，看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眸，不禁微微的愣神。

　　“繁？你怎么了？”小雪举了搪瓷的小勺子舀了些甜香的桂花粥送到柳若繁嘴边，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问。柳若繁恍惚张开嘴巴，伸出手去抚了抚小雪的面颊，滑腻的皮肤让人感觉倍加美好，“我的小雪，你真可爱。”

　　四十一、后宫之争

　　柳若林走后，皇帝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之上，依旧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

　　心里却不禁想起刚才两个儿子聪明伶俐依偎在身旁的可爱模样，自己或许是个不合格的父亲，自他们出生以来并没有给予过他们多少关心和爱护，但每一个孩子，在父亲心中都占据着一定的分量，大儿子和二儿子，还是很讨他欢心的。

　　皇帝不由得想起了刚刚因为受惊过度还很虚弱的皇后，也想起了刚刚诞生还未足月的小儿子。起身出了御书房门，两旁的侍卫立马跟上来，“去凤鸾宫，不要惊扰皇后。”

　　“是！”两旁人一应是，立刻撤去不少跟前跟后传话的人。

　　皇帝轻轻步入宫殿，外间两个小宫女和奶娘在轻轻晃着摇篮哄着刚出生的宝宝，见皇帝进来慌忙要跪，皇上温和的摇摇头，看着木制摇篮里铺着软软的棉垫子，粉粉嫩嫩的小婴儿似乎是半睡半醒的样子，时不时小手指动两下，似乎对裹在自己身上的锦缎小襁褓有些不满意。

　　皇上爱怜的笑着，轻轻把孩子从摇篮中抱起来，这样一个脆弱的小生命，这样一个可爱的小生命，他亲吻小婴儿的额头，你是朕的儿子，朕期望你快乐的长大。

　　他抱着小婴儿朝房内走去，皇后身体依旧虚弱，只是精神比昨夜恢复了许多。皇帝把孩子放在皇后枕边，皇后没有往日的容光照人，没有母仪天下的大家之气的风采，此时此刻面色苍白的睡在凤床之上，有的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气息。

　　皇上紧紧握住皇后虚弱的冰凉的手指，另一手轻轻把她额髻凌乱的长发捋到耳后，轻轻笑着温和的对她说“蔓儿，别怕，朕没事儿，孩子也很好。”皇后苍白的面庞上挂着一丝微笑，低低的呻吟似的笑“皇上，我们的皇儿叫什么名字？”

　　皇帝看着半睡的小婴儿，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叫珞儿。”

　　皇后不免微笑，“洛儿？洛阳的洛吗？”

　　“不，玉字边的珞，璎珞的珞。”看着肉嘟嘟的小婴儿，满心欢喜。

　　皇后看着皇帝笑的幸福，心里也不禁喜悦起来。“珞儿，真是好名字。”

　　皇帝看着将将出生一天的小珞儿，皮肤白嫩嫩的像蔓儿一样无暇，小小的眼睛还不怎么能睁开，小脑袋上飘着几丝细软的毛发，他不禁觉得好笑，“小珞儿怎么这么丑？”

　　皇后听着也觉得好笑，不免解释“皇上，哪个小宝宝出生的时候不都是这般模样。还记得欣莲出生的时候吗？那么小那么丑，如今六岁的生的可爱，哪里还有以前的样子！”

　　皇帝轻轻抚摸着皇后细嫩的手臂，“蔓儿，辛苦你了。”

　　皇后摇摇头，“能为您生儿育女，蔓儿不甚荣耀。”

　　“父皇。”一声清脆甜蜜的喊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着粉色锦缎衣衫的小女孩儿忙不迭的跑进来，扑在皇帝张开的臂膀里，“父皇，娘。听小丫头们说，我有小弟弟的是吗？”

　　皇帝抱着小女孩儿坐在自己的腿上，“欣莲自己才是个小丫头呢！”

　　小女孩儿嘟着嘴，看到了躺在母亲身边的小婴儿，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面颊，咯咯的笑了起来，“小弟弟吗？他真可爱！”

　　皇后笑了，“欣莲，小弟弟叫珞儿。”又笑了对皇帝“欣莲这小丫头真是给臣妾惯坏了，都六岁了，还如此没规没矩的。”

　　见小丫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等着答案，皇帝爱怜的摆摆手，“女儿就是要宠着的，朕喜欢！”

　　欣莲小丫头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眼睛却盯着自己的弟弟不肯离开。

　　李将军府。

　　“老爷！您可无论如何要站在皇后娘娘这一边！皇后娘娘少时对妾身就恩同再造，进宫之后她的兄长父亲对您如何提拔，你可是知道的！”李夫人焦急的在一旁团团转。

　　“夫人，我是知恩不报的人吗？况且皇后娘娘本来就备受恩宠，如今诞下的皇子又是嫡长子！身份地位稳固，于情于理都立三皇子最合适不过。我手下的人都忠心耿耿，这事儿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