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番外 下————迷茫

作者:迷茫  录入:11-19

虽然很难受,却不得不承认槿的话很有道理。我挣扎了良久,终于决定听他的。

“……真的吗?”

“真的,不骗你。……怎么不说话了?还是你信不过我?”

“没有。只是想到自己挖空了心思跑出了皇宫,却还得乖乖回去。我不想待在皇帝身边,为了能活下去,我并不后悔欺骗了他,只是……当你明白爱一个人的滋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卑鄙。”

“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以前不是常这么劝我吗?”

“是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奈的笑了笑,就这样吧。

逃跑的心愿破灭了,让我做什么事都无精打采,提不起兴趣。槿便强迫我去军医营帮助照料伤患。每日忙进忙出,郁闷的心情倒也好了很多。

这一日,陈劲带领属下陪着我去采草药。一边走一边聊天。

“真想不到侯爷精通医术,都可以称得上是妙手回春了。”

“没你说的那么好,这些皮外伤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懂点皮毛的就可以胜任。”我用棍子敲打地面探着路,这里的草很深,毒蛇出没,一不小心就会没命。

“侯爷太谦虚了。您救了很多人的命。”

“是吗?那就是他们命不该绝,老天爷保佑。”其实我下毒也很在行,要是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吓得半死。

心里正在得意,这时空气传来了一阵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来的味道,我觉得很奇怪,就多闻了几口,突然惊觉头昏脑胀,胸口喘不过气了。暗叫了一声不好。

“快屏住呼吸。空气里有毒。”

那些士卒们都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结果自讨苦吃,很多人都一瞬间倒下了。我站在原地不敢动,颤着声音问半跪在我旁边的陈劲:“你还好吧?”

他脸色苍白,呼吸艰难,努力挣扎着,却一直站不起来。

“你很厉害。竟然不怕安魂香。”一个身着异服的中年女子从五丈外的大树后缓缓走了出来。“你看上去最弱,却最不怕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呵呵,这位大婶,你好。”我干巴巴的笑出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慢慢和她周旋。“我们只是来采草药。不知哪里得罪了您,惹来您的惩罚?”

“你们中原人跑进我们的家园里烧杀抢掠,难道罪名还不够?”她冷笑,手一扬,一把轻烟飘了过来。我赶快蹲下往旁边一滚,堪堪躲过。回头一瞥,身后的草丛有烧灼的痕迹,惊得我一身冷汗。

“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中原人,今天我来只是打声招呼,不会要你们的命。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帅,过几天我就去取他的狗命。要他准备好后事。”说罢,她转身离开。

“好威风啊。怎么取?就用你手中的那几种毒药?你会下毒难道我不会解毒吗?”

“你……”

“这位大婶,看见你,我真的觉得你们南疆的百姓很天真。”我慢慢站起身,抖抖衣服上的青草泥土,故作潇洒朝她一笑。“你以为就会用几种毒药就可以解决问题吗?你的毒药能毒死五万大军吗?你的毒药能杀光所有的敌人吗?死了一个统帅,皇上可以再派一个人来。你有多少机会潜进军营来偷袭?”

“呵呵……原来是个不怕死的家伙。”她冷笑着看着我,犹豫着要不要再送我一把毒药。

傻瓜,没看见我的腿都在发抖吗?我怕得要命,却更怕你真的来偷袭伤了槿的性命。

“不,我很怕死。真正不怕死的是你们。你们一辈子都和各种毒药打交道,真的令我佩服。只可惜……”我朝前走了几步,手背在身后,从袖中抽出了暗藏的匕首。

“可惜什么?”她神色严厉,也朝我走了几步。

“可惜你们除了会用毒,其他的什么都不会。这玉带山矿藏丰富,可你们竟然不知开采。”

“这是圣山,老天爷赐给我们神族的,动了就是对神的不尊敬。你们中原人全都是些野蛮人,迟早会遭报应的。”她神情激动,嘴里喋喋不休,无意中放下防备。“你们的眼中只有金银珠宝,对神一点都不恭敬。就算是去敬神,也是求神保佑你们发财,全是利欲熏心的小人。”

“你很了解中原人?”

“我去过中原,还认识很多人。看过不少人为了钱财没了骨气丧尽天良。”

“呵呵,你说得很对。我们的确贪婪。不过你们不贪婪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受我们欺压?”

“你胡说!”

“我哪里胡说?南疆世世代代给中原朝贡。最近这百年里中原混战,你们才有了喘息之机。如今中原大局已定,昭国强大,你们却仍不知服从,当然要受教训。”忽然很庆幸待在韩府里的那段日子,韩大人,玄奕,玥公主,全都才识渊博通晓古今,平日里听他们讲了那么多,今天刚好用来唬弄这个人。

“我们是不会屈服的。”她双眼冒火。我微微一笑,继续惹怒她。“你们很有骨气,可惜那没用。你们不懂水利,靠天吃饭。你们不善于用器械,士兵们连好的盔甲都没有。你们没有大的城市,只有一些小的城镇,货物不流通,资源匮乏。你们没有攻城守城的武器,很多人赤膊上阵,只是送死……我说得对不对?”我一步一步向她走去,看着她神情黯淡,垂下了眼帘。我深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平常一样,继续接近她。“我说得对不对?你们有良铁却造不出好剑,根本无力反抗,还不如乖乖归顺。”

近了,只差三步就够得着了,我握紧了匕首,心里怦怦直跳。“其实昭国皇帝要的是臣服,他不一定会将你们斩尽杀绝,千百年来都如此,不是吗?”

我正想举刀,她忽然往后一退,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做人要有尊严。我们不甘心永远被欺压。”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感觉力气好像被抽光了似的。苦笑一声:“就算被灭族也再所不惜吗?”

她愣住了,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去过北疆,亲眼瞧见过战争。死了那么多人,地都给染成了暗红色,到最后,西凤和飞狼族和解,平安共处。只可惜死在战场上的那上万战士,埋不了,被烧成了灰,风一吹,连影子都没了。”回想起那段日子,我的心仍然疼得难受。“我现在还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知道这对你们不公平,可是人活在世上,弱肉强食,本就没有公平可言,这就是天命。不想被欺负,除非你够强大。”

“你,看得很透。”

“没什么。”我一耸肩。“被人欺负惯了,无力反抗,只能接受。”

“是吗?……难道我们真的只能接受屈辱的命运?……玉带山的另一面,有昭国的十五万大军……大族长惨败,正向这边撤退。我们神族力量弱小,本想躲在山里过点平静的日子……可是你们也来了……我们两面受敌……”

她笑得很凄惨,慢慢向后退去,眼睛失去了最初的神采,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我喉咙干涩,看着她离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待到她消失不见了,颓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三个时辰后槿带着人马把我们救了回去。

那个安魂香的确很厉害,我的身体麻痹了两天才缓过了。槿一直守着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直到我能下床走路了才放了心。

五天后,大家正筹备着全力攻打神族的山寨,敌人派来了使者,送来了求和降书。看着营帐里所有的人都口瞪目呆的模样,我叹了一口气,那日偷袭大婶不成的无力感又回来了。

040

三万身披重甲的士兵在蜿蜒狭窄的山路上缓缓前行。我和卓雅大婶站在小山峰上向下俯望,密密麻麻的队伍仿佛是蚂蚁在爬行,看不清槿在哪里。

“你们的主帅还真奇怪,这边向你赔脸色,那边听副将的劝告,全力攻打阴风隘口。”

我想此刻我的脸一定在抽筋:“那个副将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大家都很尊重他的意见。”该死的雷昊竟然不顾我的反对坚持强攻阴风隘口,明明可以等到昭国的军队在玉带山外打败了南疆首领之际抢先进驻阴风隘口捡便宜,却说服,不,应该是命令槿强攻阴风隘口,仗着他自己是夜铩盟的未来继承人,变相的控制了军权。

“是吗?”她狐疑的看着我。“我觉得那个人很不简单,却甘居幕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呵呵……”我擦了擦汗。“对了,阴风隘口的守卫兵力如何?为什么你们降了而他们坚持不投降?”

“他们是大族长的亲族黑瓦族,与我们不同,尽管我们也效忠大族长。不过我们神族一向人丁不旺,大部分人更喜欢隐居山野。但是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们会把年轻人全部送出寨子去历练,等我们强大了,就再也不会受你们中原人的欺负。”她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想容忍一个想偷袭我的人站在我面前笑得像个无赖逼着我传授他本族毒术。”

“……呵呵,别太在意。你瞧,我都没有计较你先出手下毒的事。还有在国都的时候,你们的刺客伤了我,我差点一命呜呼,到现在毒还没清除干净。所以嘛,反正事情都过了,就别再计较了。”

“哼,你还真大方。难怪会被人欺负得无法还手。”卓雅大婶转身离开了。我自嘲的笑了笑,对呀,我的确很大方……算了,不想了。

“大婶,等等我。你答应了要教我毒术的,不能反悔。”这可是我开出的私人和谈条件之一,说什么都不许你反悔。

三天后,前方派了信使回来。

“禀监军,我军大获全胜。苏将军亲率两千死士,突破隘口。我军全歼阴风隘口的守军一千余人。现在大军正朝胧月方向前进,欲与昭国大军东西夹攻敌酋的主力。”

“什么?”我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先是听说槿亲率死士,大惊失色,接着听到他们违反皇命私自出兵的消息,急得跳起来。“什么?他们要与昭国大军会合?胡闹。陈劲,赶快派人把他们追回来!”

“禀监军。”那信使跪在地上阻止了我。“苏将军说了,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更何况,此次南征伤亡还不及三千,完全可以拿下更多的土地城池。还请监军派一万五千人马支援,余下的留守阴风隘口和其他重要驿道,确保后方粮道畅通。”

我跌坐在椅子上,无法言语。该死的雷昊竟然骗我说阴风隘口的守军有一万多人,不去攻打会怎么怎么样,欺负我不懂打仗也不关心战局,一心只顾着学南疆最厉害的神族毒术。他其实他早就计划好了。为什么?

“侯爷,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们去冒险。”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吩咐陈劲立即调拨人马追上前锋大军。

“末将一旦离开,侯爷的安全谁负责?还是让其他人去吧。另外,给皇上的奏折怎么写?”

“随便,派谁去都可以。以后大营的一切军务都由你负责。至于皇上那里,就说是我的主意。”

“侯爷!”他不赞同的看着我,我唯有无奈的笑了笑。“不要罗嗦。快去点兵。”

我气得想抓狂,抽出剑把桌椅当成是雷昊拼命砍。直到卓雅过来教我种蛊,我才收敛了脾气。一边学,一边计划将来给雷昊下蛊整死他。

“你必须记住,给人下蛊是件阴损的事。不到万不得一,千万不可以使用。”

“你们不是常常用吗?”我瞪着她,很受打击。

“蛊分很多种,外人是不知道。”她白了我一眼,继续解释:“你们听得最多的不过是一般的蛊毒,是有些恶人坏了我们的名声。我们以蛊为媒,与他人订立契约,表示绝不反悔。最高等的蛊,就是种在相爱的情人身上的情蛊“倾心”,雄显雌伏,是痴心的女子对所爱之人表达终身不渝的决心。”

“不懂。”

“雄蛊的主人可以操控雌蛊,当他死了,该女子也不能活。同样,雌蛊受了伤害痛苦不堪,雄蛊也会感同身受。他们心意相通,甘苦与共。甘愿种下倾心之人都是可以为爱付出一切的人。”

“那我学了岂不是没用?”

“是你自己说要学我族的最高蛊术。我也只答应教你这个。身为大长老,我这么做已经是违背了族规。”原来卓雅这么狡猾,明知道我想学的是那些可以伤人的或者保护自己的,竟然在一番冠冕堂皇的强烈拒绝下只答应教这个没用的。想想今天接连被打击,我真的好伤心。

“你真的不学吗?”她笑着看着我。“你可以种在自己所爱的人的身上。”

“爱一个人,不必用蛊来证明我的心。而他,若是变了心不再爱我,我也会放他自由。”

“为什么?”

“因为爱他,希望他幸福。”真正相爱的人怎么会用这种牵制性命的方法来表达他们的忠诚?“我现在彻底相信你们真的很无知,放着厉害的毒术不用,一门心思花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上。”

“你去死。”扬手一把毒烟,让我在床上躺了五天。该死的卓雅,我一定要学会倾心,然后把雌蛊种在你身上,再把雄蛊种在……种在一个丑男人身上,好好报复你。哈哈哈……

五月初四,昭国和西凤联军于胧月的黑蛟峡大破南疆的最后一只抵抗的军队。大族长兵败自杀。南疆向昭国称臣。

“卓雅大婶,前方传来了战报……一切都结束了。”我看着她脸色苍白嘴角哆嗦,原本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是吗?……那没有大族长的小儿子夫妇的消息?”她咬紧了下唇,轻声问我。

“听说大族长一家的男人全部战死,女人……也一个不剩……”

“……是吗……其实我早该料到的……那个傻丫头种了倾心,发过誓,要和丈夫同生共死……雄蛊的主人死了,雌蛊的主人会被心痛折磨三天三夜,吐血而亡……只可怜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再过三个月就快生了。”

看着她的眼泪,我什么都说不出口。我不想安慰她,也无法安慰她。战争无分对错,胜者为王,如此而已。

五月十六,槿带着大军回来了。我站在阴风隘口的高台上向下了望,他立于马上,身披重甲,风尘仆仆却有精神抖擞,似乎清减了了几分,瘦削坚硬的下巴阴沉忧郁的双眼,嘴角还有淡淡的胡茬,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翩翩少年郎。他长大了,成了我一个陌生的男人。虽然他看我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温柔深情,可我知道,有的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看什么?这么出神。”他走到我身旁,牵着我的手与我并肩站着。

“没什么。这么大胆?不怕有人看见。”他的掌心很暖,我握得紧紧的,都捏出汗来了。

“不怕。袍子遮住了,士兵们都看不见。回去之后,就没有现在这么自由了。”

推书 20234-11-20 :火凤欺凰(前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