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惘然 第一部（晓梦之）————鬼幽

凯岚扶著我坐下，与我聊起了中国的一些事情。
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袭来，那是一种……似乎被人看着的感觉，但这里除了我和凯岚，明明没有别人啊！
我左右张望，在这里住的这些日子，总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有人一直在监视我？
“怎么了？”凯岚疑惑的问我。
“不……没什么。”说话的同时，突然捕捉到远处一个离开的背影，这个背影……好像罗伊……
对於那个罗伊，我并没有什麽机会了解太多，我见他的次数，这一个月来用一只手都可以数得出来，并且，我之所以能见到他，全托了每天来找我的凯岚的福。
“晓，你的身体底子很不好呢，以後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凯岚话锋一转，说道。
我低头不语，我知道凯岚为什麽会突然这麽说，那个罗伊，能忍到今天才赶我走，已经让我感到很不可思议了。我总觉得他很讨厌我，因为他每次见到我，都看都不看我一眼，或者索性背对着我。

“晓，知道我为什麽救你吗？”凯岚抬头看著天，问我。
“因为我有东方血统所以有亲切感？”凯岚是东方人，而且是纯种的，他有一张很东方化的脸孔，谁都猜不出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的男人其实已经三十五岁高龄了。
凯岚捧住我的脸，深深的看著我，“真的很像啊。晓，当初只是远远的看著，我几乎以为姐姐又复活了。”
“我像你的姐姐？”
“是啊，连名字都一样。言晓，言晓，你们都叫言晓，不止长得像而已。也许你是她的转世也不一定哦。”凯岚自嘲似的哼了声。
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很冷，从脚底开始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冷得让我牙齿打颤。可是心底又有种激动，手在颤抖，脚在颤抖，身体似乎都不是自己的。言晓，晓，这是母亲的名字。

“晓，你怎麽了？”凯岚发现了我的异样，关心的询问我。
忍住晕眩，勉强出声问：“凯岚，你的中文名字是不是言凯？”我也曾经偶尔听哥哥跟我提起过妈妈的弟弟。
“是啊……晓！”昏迷前最後在耳边回荡的，是凯岚惊恐的叫声。

清醒过来看见的还是白色的天花板，不由让我想起上次昏迷醒来时的情景。稍稍偏头，床边坐著的那个人不是凯岚是谁。
他见我醒了，便立刻紧张的询问：“怎麽样？还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我失笑，我又不是女人，怎麽可能那麽脆弱，不过是晕倒罢了。见他不放心的打算给我做个检查，我抓住他拿著听诊器的手，猛地想起晕倒前的一番对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对不起，其实……我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的，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麽大。”他歉疚的声音让我一时间不能反应。
他的意思是……他知道？！
见我抬头那般看著他，凯岚反握住我的手，“晓，是的，我在救你的时候就猜到你是我外甥了。”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内疚却越发的郑重，“我对不起你。晓，当初姐夫在姐姐刚去世的时候曾经要求我带你走，可我拒绝了。我……直到我救你的那天，我才发现我当时的决定错误到什麽地步。”

我听著，看著，却不知道该在这个时候说些什麽，我应该为过去的事情感到难过的，我应该悲伤，甚至我应该歇斯底里的要凯岚住口，可为什麽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心没有痛，是因为那道旧伤早已痊愈，还是痛到麻痹了？

“你吃了很多苦吗？晓。”凯岚柔声问我，双手带著颤抖怜惜的触摸著我的脸颊。
机械性的摇摇头，吃苦？怎麽样才算吃苦，我过了很多年衣食无忧的生活，也过了很多年行尸走肉的生活，那些日子告诉我，只要活著，就是幸福的。虽然是陈腔滥调，但活著就有希望，所以日子再苦，我也努力的活著。这，算不算是在吃苦？

“晓，你应该怨我的。不是我，你今天也不会是这样。”他的眼里都是伤痛，我不是说了我没吃哭吗，为什麽他看我摇头反而更加难过了？
“你有看过自己的眼睛吗？很清澈，很干净，我可以清晰地从你的眼睛里看见我的倒影。”划著我的眉毛，温柔的替我拨开几根较长的刘海，凯岚的眼睛却是专著的看著我的眼睛，“可是太清澈了，你知道吗？晓，你的眼睛里没有七情六欲，尤其刚才我们谈到过去的时候，你的眼睛，空空如也，什麽都没有，连一丝丝属於人类的情绪都没有。告诉我，晓，每当你照著镜子，看著这样一双轻灵的眼睛，你是什麽样的一种感觉？告诉我！”

一瞬间，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这让我恐慌，我逃避著凯岚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挥手将那只抓住自己下巴的手拍开，想要逃开，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坐著。可手被两只有力的手分别固定到了头颅两旁，挣扎著，却是徒劳。

“回答我！晓！回答我！”凯岚的眼睛里的伤痛多了几许疯狂，他居高临下的看著我，膝盖压住我的双腿，抵制了我双腿的抵抗。
“我……”
“你们在干什麽！”冷怒的声音让我与凯岚同时一愣，而後极有默契的同时回头看向门口，那里站著一个人……
罗伊，他双手抱胸，冰冷的视线直直的射向凯岚。
直到凯岚慌忙跳下床，我才发现我们刚才的行为在旁人眼里有多麽的暧昧。
罗伊走过来，一步一步，然後突然拉著凯岚的手走出去，凯岚也不反抗，只是回头无声的对我说‘对不起，明天见’。我不禁松了口气，放松了全身紧绷的肌肉，直到巨大的关门声，接著是脚步声……

抬头，对上的是那双我始终没有看懂的眼睛。直觉性的去看那扇门，落了锁的木质门板和门缝里的三三两两的黑影告诉我，我刚出了虎口，就掉进了狼窝。
我与凯岚刚才的事情恐怕是惹怒了他，虽然没人对我明说，但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明显的暧昧。凯岚对罗伊的感情我看得出来，可是罗伊呢？倒不知他对凯岚，是一种怎麽样的情感。对我，他又打算如何呢？是把我赶出去？示威？警告？还是直接杀了我？不知为什麽我总觉得最後一项的可能性极大，我直觉罗伊是个属於黑暗的男人。

罗伊在离床几步的地方站定，我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给人一种压迫感，就如同现在，他只是站在那里看著我，却让我全身的紧张感都冒了出来。想要挪动一下身体，毕竟现在我的姿势实在……不太好看。

手有些僵硬的撑起身子，理了理凌乱的衣服，虽说故作无事的模样，可天知道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这个人，不做黑道老大真是可惜了。
他动了动，却也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定定的看著我，我抬起头，不期然间对上他凝视我的视线，像是被锁住了似的，我无法移开眼睛，也就迎上了他的眼睛。
我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今天一看才发现罗伊其实长得非常漂亮。是的，非常漂亮！阳刚与阴柔的完美融合，如同希腊神话中的波赛顿，俊美却没有粗狂的痕迹。而且，他很年轻，即使是保守估计，也不会超过二十五。绿色的眼睛是冷漠，金色的头发在光线的照射下格外的漂亮，中长发有层次的贴合著头颅。

我正在打量著罗伊，他或许是觉得我的视线过於失礼，也或许是他不耐烦了，脚步声再次靠近我。
罗伊的速度很慢，像是可以在挑战一个人的忍耐力，嘴角微微的上扬著，同样的浅笑，却与哥哥的温暖不同，我觉得那笑意带著一种天寒地冻。一步一步，不知道我在他踏出第几步的时候开始颤抖，当我发现时，嘴唇早已不再受我的控制。

我知道我怕死，我很怕死。十几年前最痛苦的时候我也没有想死的念头，足以证明我是多麽珍惜我的命。眼前的罗伊，俨然成了死神的化生，这个人从我出现开始就对我怀有恶意，我看不出他的情绪，也猜不透他的思维，这让我恐惧。我怕他想杀我，而目前的我很显然得不会是他的对手，他真要杀我，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的简单。

他在我面前再次停住，他的影子完全将我淹没，猛然发现他的高大，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手脚并用的向後退，也顾不得原本已一片狼藉的床被我这麽又踢又扯，弄得更加混乱。他伸出手，一手搂住我的腰阻断了我的退路，而他的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逼得我不得不再次与他对视。

比起刚才，这麽近的距离加上无路可退，我的表现恐怕已经没有刚才那麽镇定了。我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我的背後，已经是冷汗直冒了。这次，我算是输得彻底。
“你……”我想找点什麽说说，现在的情况让我不安。
罗伊没有搭话，头却朝我靠近。
面对渐渐放大的脸，没法子动弹的我只能吞了口口水，背後的手扣得更紧了，然後……
我发现罗伊好像没我想象中的冷，至少他的体温湿热的，他的唇也是温热的。可是，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我的眉头打节，为什麽会变成这样？苦恼的看著罗伊离开的背影，直到门再度关上。

接吻？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我和罗伊的身上？这种事情，不是情人间才能做的吗？我非常肯定前一刻我们的气氛还是一触即发的紧张，怎麽会……

“晓，昨晚没有睡好？”凯岚如常的出现，面带微笑的为我做每天的例行检查。
“凯岚，罗伊是一个什麽样的人？”我突然问。我一直以为罗伊是讨厌我的，甚至是厌恶我的。可是昨天的事情让我有些疑惑，罗伊会是那种会吻自己讨厌的人的那种人吗？我总觉得罗伊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

凯岚将听诊器从耳边拿下挂在脖子上，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昨天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麽？”
“没……凯岚，是我先问你的！”话说得有点底气不足，怎麽都做不到理直气壮。凯岚是罗伊的情人，昨天的事情怎麽说都是对不起他。况且凯岚是他舅舅，虽说叫不出口，我在心里却已经接受了他。

凯岚叹了口气，好似无奈的摇摇头，坐在床沿，开始说道，“罗伊的身份是个秘密，其实你应该已经隐约猜到了，罗伊其实是世界五大黑道之一的暗火的老大，晓，这是秘密，你绝对不能说出去，明白吗？”

我点点头。其实罗伊什麽身份与我并无多大关系，不过这种身份，只怕我是谁他早已查得一清二楚了。
“不用担心，你哥哥怎麽说也是世界五大黑道之一的祈门的首领，罗伊想查到你也不容易。到今天为止，罗伊还不知道。”我不得不怀疑凯岚有读心术。
凯岚揉揉我的头发，继续说：“我是罗伊的家庭医生，跟在他身边快十年了。他们家，是一个很可怕的家族。他们崇尚强者，对於一家之主也就是暗门老大的命令奉若神旨，从来不会违背族长的话。所以即使罗伊他养了数不清的情妇情夫，他们也没有半句话。晓，其实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只是罗伊的众多情人的其中之一而已。”

我看著凯岚的脸，温柔去藏不住忧伤的眼睛，他在笑，是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吗？凯岚爱罗伊，这是一种什麽样的爱？居然可以容忍罗伊这样的对待。我以为罗伊为了凯岚讨厌我，可那是发生在罗伊对凯岚有一定的感情的情况下发生的，现在，我越来越迷惑了。

“傻孩子！你还小！有很多事情是要靠时间来学会的，不要猜我会读心术，你太小了，很多时候，你的脸根本藏不住心事。”凯岚搂住我，让我靠在他的肩上，“我知道，其实罗伊对我不过是喜欢而已，尤其他遇见你之後，他更加会明白爱情是什麽，以後，我在他的身边更没有立足之地了。但你是我的外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是我的爱人，最爱的情人，所以你们在一起也好，假如罗伊能够教会你爱，我也……”

温热的水珠划过我的脸颊，不是我的泪。我抬头，赫然见到凯岚伤痛的表情。可是，他在说什麽？什麽叫做我和罗伊在一起？什麽叫说罗伊教会我爱？“凯岚，你胡说什麽呀？”
“昨天，罗伊很高兴。”凯岚拉著我，强迫我认真地听他说，“他昨天从你这儿回到书房後心情就很好。以前，罗伊不来找你，也尽量避免见到你，只是因为他害怕自己的感情，他也不确定对你是什麽样的感情。只是昨天，他笑了，罗伊居然笑了！很温柔很温柔的笑了！你知道为什麽吗？是因为我和他谈到了你！他爱上你了！晓，我在他身边十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我就可以猜到他在想什麽，可是这次，我宁愿我什麽都不知道！”

好痛！我的手腕被凯岚抓著，怎麽都挣不开。“凯岚，罗伊他……”
“从他救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对你是不一样的，以往，任我怎么求，他也从来不会听我的去救谁。晓，其实你发烧的时候，罗伊一直守着你，我从没见过他那么温柔的眼神。嫉妒是催情剂，也可以是确认自己感情的途径。晓，

“可是晓，我不甘心呀！这麽多年了，虽说他不爱我，可我知道我对他而言是特别的！与其他的情人是不一样的！可他爱上你了！他居然也会爱上别人！他也会爱人！可是为什麽不是我？！为什麽他爱上的人不是我！？为什麽！？为什麽不是我！？”

如同受伤的野兽，温文尔雅的凯岚在受了情伤时也会撕吼。手被他抓得更疼了，可我不动，我知道凯岚在发泄，他的眼泪几乎是没有间隙的掉落，这个男人，真的是在用他的一切爱著罗伊。不知为什麽，我的眼也有些酸楚，罗伊，假如也有个人如同凯岚这般的爱我，我愿意放弃一切。

“凯岚，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的。”我不明白凯岚的付出，明知那人不爱你，还傻傻的去爱，就像当初的丽芙，如果是我，当我发现那人不爱我的话，我一定会去找一个爱我的人，不再去爱那人。

凯岚晃著脑袋，猛然间抓著我的肩膀，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很多，绝望、忧伤、痛苦、苦涩、酸楚还有……坚定，他，作了什麽决定吗？
“我没办法死心呀！晓，你没有爱过，你不明白，爱一个人，怎麽会这麽容易说放下就放下。所以，晓，你帮我！你帮我死心好不好？”
面对那双苦楚中带著希冀的眼睛，我没办法拒绝，况且，凯岚还是我的舅舅。我没有细想，只是点头应允，未曾想过凯岚所谓的死心用的是什麽方法，居然要我帮忙。
“你真的愿意？你真的不会怪我？你真的会原谅我？”
“嗯。”有那麽深吗？居然让凯岚变成了一个如同孩子一般的人。
身上的衣服忽然被人撕扯，还没有反应过来，强大的力道将我压在了床上，双手放在一起被一只手抓著，没有衣物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而压在我上面的人，是凯岚。刚要挣扎，却见凯岚那双绝望的眼睛，转而想起刚才的对话，虽然不解其用意，但凭借著习惯性的对凯岚的信任，也就随他了。

双手被什麽东西束缚住，凯岚的动作也毫无温柔可言，没有前戏，凯岚直接进入我的身体。瞳孔居然放大，我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是那个温柔的凯岚，不禁怀疑起来。但也只是一瞬间，朦胧间，我分明见到那个毫不留情律动的那个人眼里的歉然。黑暗阴沈沈的压了下来，身上的感觉逐渐变得迟钝，顺势闭上了眼，大病初愈的身体，真的不适合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