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世伯寿宴上见血已是大不敬,若不是今日是喜庆之日,就凭你刚才那番污蔑本座的言语,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魔头,休得口出狂言!”邱平跳将出来,支持黄有方的人也跟着亮出兵器,可见早有预谋。
一干无极教众见形势不对,立刻在秋似水身边围成一圈,摆出阵势。逍遥城的人也蓄势待发。
飞龙堡岂是让人胡来的地方,也迅速出现,只待堡主下令。
眼看场面乱成一片,好好的酒宴要变成一场屠杀。
“敢问黄帮主是为何向秋教主搦战?”席上一角忽然飘出一响亮的询问,如破天惊雷,众人纷纷寻声而望。
是保持沉默已久的华靖元。事已至此,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敢问黄帮主是为何向秋教主搦战?”他见黄有方只是看他而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黄有方恼道:“当然是为无极教杀人夺石,为米家打抱不平。”
“可是……”靖元十分不解般地说,“秋教主已经答应把火石还给米家了,黄帮主的不平从何而来[自由自在]?”
若说靖元的出场尚在秋似水的意料之中,那这句话完全让他没有准备。
“你说什么?”黄有方惊道,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痛。
“秋教主已经答应把火石还给米家了。是不是,教主?”后一句话,他转向秋似水。
此时秋似水心念电转。他从靖元身上读不透他的目的何在,似在帮他,又像在乘机逼他,若说他是坐收渔翁之利也并不全像。难道那一晚他未说的交换条件就是指这个?倘若不是,岂不是被他套了话,中了他的圈套?
最终让他下决定的是另一个原因,他傲然道:“不错,不知各位还有什么疑义?”
眼见威逼秋似水的大好时机就要溜了,邱平冲靖元急吼道:“你是哪冒出来的?胆敢在这里与魔头唱起了双簧?”
“你管他什么人!反正他说的是对的就是了!”见他将矛头指向了靖元,小妙立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抛开了什么约定,反咬回去。
邱平一脸尴尬。连米家的人都这么说了,众人皆知大势已去。邱平随即闻风改口:“既然教主如此深明大义,实是武林一大幸事。”后悔自己站出来的不是时候,反倒讨了个没趣。
“那本座可以带人走了吗?”
“教主请自便。”
秋似水在拜别关翔鹏之后便率人离去,经过靖元身边时,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低声道:“我们后会有期。”
靖元笑盈盈地应到:“随时恭候教主大驾。”
在关翔鹏的主持大局之下,重新添酒开宴,但众人已食之无味,逐渐退席。
一逍遥城的人跑到赫连游鸿身边耳语了几句,赫连游鸿立刻花容失色,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慌乱拜别关翔鹏,匆匆离去。
靖元早就注意到,今天灰衣人没有随他出席,便猜测他的离去十之八九与那人有关。
正待靖元欲观察剩下的人,耳根忽然撕裂般疼痛。“啊!”他不禁叫出声。
小妙揪着他的耳朵:“你跟秋似水说了什么?怎么他会答应还我神石?”
“这可是秘密哦!哎呀!”耳朵被揪得更紧了。
“你使了什么鬼法子?从实招来!”
“没什么呀!我答应帮你拿回神石的,我说到做到。”
小妙松开手,心情大好,对桌上的美味佳肴大快朵颐。
“小妙,少吃点,会发胖的。啊!你怎么能用筷子扎我!”
靖元只要一想到回到米家,自己就会被小妙扔在无名角落,就不愿意,拼命煽动小妙沿途游玩一番。可小妙硬是任凭你三寸不烂之舌,我自不为所动,执意立刻回家。
“你说秋似水真的会把神石还给我们?”小妙一直为此事忧心忡忡。
“放心,他可算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当众说出的话怎能随便反悔?”
“可要是他找了什么借口,或者其他什么的,怎么办?”
“他若耍花招,我就见招拆招。”
“我就知道你鬼注意多,脑筋不往好处使。”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靖元在一起,似乎自己什么心事都不用负担,任何困难都能迎刃而解,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于是驱散了心头的阴影。
“鬼主意?你怎么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我的聪明才智?”他的快乐才是自己的快乐,只要看到满脸欢笑的他,自己就能安心,才确信自己没有白白地付出,“这样吧,你陪我泛舟,我就原谅你失实的评价。”
“尽想着玩,没正经。我急着回去,爹爹身上还有伤呢!”
“要是我帮你拿回神石,你就陪我泛舟。”
小妙被他缠地烦了:“好吧,你能拿回来,我就陪你。”
“你亲口说的哦!我把时辰都记下来了,不许赖。”
看到靖元笑得得意洋洋,小妙觉得不小心把自己卖了。
迎面道上一匹马驮着个什么东西,一路颠簸地小跑向他们,两人正说得开心,没有注意。马经过他们身边时,一件重物猛得摔落在地,扬起一阵尘土。待一细看,竟是个满身污血的人。
那人见到小妙,挣扎着伸出手:“米师弟……”昏倒不起。
第十七章
小妙大惊之下认出是自己的周师兄,黑色的血粘着尘土,蒙在脸上,以至看不清面容。
“你怎么了,周师兄!”小妙摇了摇他,试图把他摇醒。
靖元阻止他道:“让他平躺下,不要乱动,我去找大夫。”
小村庄里很难找到大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年纪大的,幸好多年行医,经验丰富。
他们听人指引,在村头找了间无人小屋,暂时住下,大夫看过后,配了几帖药。
周师兄伤得非常严重,身上几处刀伤,心肺也受了损伤,一直昏迷不醒。小妙衣不解带地守了他好几天,靖元不忍心看他憔悴,强迫他休息,代他守着。
几天过去了,终于在一个晚上,他苏醒了过来。
靖元正迷迷糊糊地要打瞌睡,忽然余光瞄到他动了动,大脑立刻被泼过冷水似地清醒了,叫来了小妙。
喂他吃了点东西,他不顾重伤在身,艰难地开口,把事情的经过道来。
那天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直到叶庄的人杀入藏剑门。他们什么都不说,见人就杀,一路杀光了门徒。藏剑门突受侵袭,措手不及,尸骨遍地,惨遭横祸。尚在养病中的米老爹惊急赶到,他们才暂停杀手,但此时已经死伤无数。他们口口声声说藏剑门给无极教的火石是假的,要挟他们交出真的火石,否则杀得不留一个活口。他们哪里交得出第二块石头,几位无辜者当即血溅当场。米老爹伤势未愈,无力与他们交手,气得口中喷血。藏剑门平白遭受了叶庄几乎灭门之灾,他们见逼不出什么,便囚禁了米老爹,封锁了藏剑门,放言除非米奇妙交出火石,不然,老爹性命不保。周师兄便是被他们放出来传话的。
小妙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衫,当听到爹爹被擒,众多同门已阴阳两隔,立即红了眼圈。本来以为可以安心回去,没想到突生旁枝。眼前一片幻影,只见飞溅的血水和残缺的断肢,惨不忍睹。
靖元见状,心也有些慌乱,忙让周师兄躺下:“周师兄,说话伤神,说了这么多,还是多歇息吧。有事以后再慢慢说。”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小妙的神情已然不对,生怕他再说小妙就无法承受。
小妙木然走回自己的房间,靖元匆匆安顿了周师兄,赶到小妙身边。
“别担心了。”看到小妙茫然失措地坐着,靖元说道,“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爹爹被他们抓了,我该怎么救他啊?“
“周师兄刚才说给无极教的神石是假的,这是怎么回事?”
“藏剑门的神石只有一块,哪里还有真的假的?”
“会不会你爹爹仿造了一块,给了无极教,而真的神石还在自己手上?”
小妙摇头:“我不知道,爹爹从来没和我说过。”
“也许他是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连你也没有告诉。”
“可他在和我说神石丢失的事情时,如此得紧张,怎么可能还是假的?再说现在爹爹在他们手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又没有神石,拿什么换?”
“别急,如今当务之急是从无极教拿回神石。”
“神石在秋似水手中,哪是说还就还的?”
“他一定会还的,怎么说他都是武林中有身份地位的人,不会食言而肥。”
“你就这么相信他?”小妙恼道,“你才认识他多久,他身上哪点值得你信任?”
“给我三天时间,他一定回来找我的。”
“我可等不及三天,三天之后爹爹不知是生是死呢!”
“他们的目标是火石,不是你爹爹,只要让他们觉得你能给他们火石,你爹就是安全的。”
“可是……”小妙已经急得晕头转向,“叶庄几乎杀尽易风哥哥一家,现在又来我藏剑门,谁知道他们会对爹爹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我要去救爹爹!”他提起佩剑欲夺门而出。
靖元一把拽住他:“我不许你去,他们人多势众,你孤身一人,去了又有什么用?非但救不了你爹爹,反而白白送死!”
“你放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冷静点,小妙!”靖元抱住他双肩,“你要知道你负担的不仅仅是一个人了。藏剑门遭此重创,你以后还要担负起重振门派的重任!”
小妙蒙了,也许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象征着藏剑门的未来,没有想过凡事要顾及大局,不能拘泥于小事,意气用事。
“三天,如果三天之后他还没有来,我第一个去救你爹爹”
小妙仔细考虑了一下:“三天吗?……好,那就听你的,等三天。”
靖元放心道:“不早了,这几天你也累了,早点睡吧。”
他点点头,把被子和枕头卷在一起,抱着走出去。
“你干嘛?不睡觉?”靖元奇怪。
“我要去陪师兄睡。”
“什么?你要和他睡一起?”靖元不乐意道。
“他现在伤得那么重,万一晚上醒来不舒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事?你都陪他这么多天了,今天就不能睡个安稳觉吗?”
“师兄从小就待我好,我得悉心照顾报答他。你就自己睡吧。”说着头也不回就走了。
靖元倚在空荡荡的床上,心乱如麻,睡意全无。
小妙寸步不离在师兄身边,白天和他说话解闷,晚上陪他睡一起,照顾他细致入微,完全把靖元晾了一边。靖元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待他这么好,也不见得有对自己丁点儿好,反而经常冲他发脾气。本来自己最喜欢小妙生气发火时的模样,有的只是任性与可爱,单纯得不掺任何杂质,引得自己没事也会逗他发火。但与他现在对师兄的态度一对比,靖元顿觉无趣,恨不得立刻缺条胳膊少条腿,引起他的重视。
三天平静地象无风的湖水,有令人窒息的压抑,小妙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
第三天,小妙一整天没和靖元说话,没正眼瞧过他。
靖元也郁闷了一天,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对秋似水看走了眼。恼怒小妙对他的视而不见,当他走进师兄房间再次看到小妙陪在师兄身边说笑时,怒火达到了顶峰。
“小妙,夜已经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尽管他已愤怒至极,但他长期养成的内敛的涵养仍然使他保持冷静,只是口气略显僵硬。
“你睡吧,等你睡醒了就过了三天了。”
靖元对小妙的讽刺不为所动:“我是为了你好。”但即使是说出了口,也觉得这句话的苍白无力。
“你总是这么说!我等了三天,但我等到了什么?”一想到爹爹还在那帮恶贼的手中,眼中就有些湿润。
看到小妙难过的样子,靖元也十分不好受。
“如果他真的不来,我就和你一起去救你爹。”
“你又不会武功,去了也是拖我的后腿!”
“难道你单枪匹马就想闯进去?这事只能智取,哪由得你鲁莽。”
“你想不出办法就爹爹就不要对我瞎指挥。”
“你何必如此讥言讽刺?若非我诚心想帮你救人,我大可随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出了意外也与我无关。”
“不想帮你就直说,干嘛拐弯抹角地念叨。”
靖元气恼:“我为你费尽心思,你居然说我不想帮你?”
“那你说,你做了些什么?什么都没有,你回去睡你的觉吧,我要和师兄商量怎么救人!”连推带搡地把靖元推出门外。
靖元顶住房门不让他关:“小妙,要是我受了伤,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细心照顾我?”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他发泄似地甩上门。
第十八章
周师兄困惑地看着争执的两人,为被赶出去的靖元抱屈:“小妙,你不应该这么指责华公子的。”
小妙自是一副受了气的样子。
“华公子心思缜密,凡事都考虑周到,他一心为你着想,不希望你有危险。”
“难道师兄不想救我爹吗?”
“师父当然要救,但这事错综复杂,还得从长计议。”
“师兄你竟然和他一个鼻孔出气。”
周师兄无可奈何道:“小妙,你自认你武功如何?”
“一般。”这话说到小妙痛处了,皱着眉说,“但是,虽说不上独步武林,但也差不到哪去啊!”他为自己辩解道。
“比起叶庄少庄主叶一帆呢?”
“叶一帆算什么东西,尽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他虽略比我强些,但我未必胜不过他。”
“那你觉得单凭叶一帆和他的喽喽的实力,就能把我门派挫伤得如此之重吗?”
“还有谁在帮他吗?”
“你有没有听说过林远尘的名号?”
“林远尘?没有。”
“‘尸水剑’可曾有所耳闻?”
“那不是传说的宝剑吗?凡是被这把剑杀死的人的魂魄都被束缚在剑上,不得超升,以至剑身阴寒至极,怨气迫人,杀人于无形。”
周师兄点头:“那林远尘就是尸水剑的传人。”
“这不是江湖传闻吗?难道真有这么一把剑?”
“当然是真的存在,只是尸水剑上附有太多怨魂恶灵,其拥有者身怕它危及世人,一直过着隐居的生活。不知道这叶一帆是怎么找到尸水剑的传人的,而且看起来林远尘还十分听他的话,莫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师兄自己分析着。
“本来叶一帆就是个阴险小人,再加一个什么林远尘,爹在那种人手中不是更加危险了?”
“他们不会轻易伤害师傅,这事不宜操之过急,还应静观其变。”
小妙哪里听得进他的话:“师兄有和靖元说过林远尘吗?”
周师兄摇头:“除了你,我还没和任何人说过。”
小妙立刻回房找靖元,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把这些告诉靖元,他应该能从中找出端倪,想出计谋,救出爹爹。
却见房中漆黑一片,心中一紧,点上油灯,哪里有靖元的影子。
“怎么回来了?”看到丢了魂似跑回来的小妙,周师兄问道。
“没、没什么……”小妙惨白着脸,结结巴巴道,挨到周师兄身边睡下了。
周师兄虽觉他行为怪异,但也没有多问。
他应该很快会回来的吧。小妙瞪着天花板,久久没能入睡。
黑夜里只能看到靖元疾走的背影,偶尔能听得几声阴冷的猫叫。也许是靖元走得太急了,也许是因为没有练过武功的他,没有过于常人的耳目,他没有意识到尾随他而去的影子。
靖元抑制了自己波涛翻滚的情绪,可能是过于冲动了,但小妙对自己的不信任是最大的侮辱,他的话重重伤到了自己,只有证明给他看。
一路上意气用事地忙着赶路,却对如何救人,丝毫没有头绪,等意识到时,天已微白。望着藏剑门威武的大门,他的头脑清醒了些。叶庄人冲入毫无准备的藏剑门,一幕幕血花飞溅的场景在脑中重叠。静下心来,深思熟虑。
初见叶一帆,只觉他微笑温和可亲,温文儒雅,无丝毫阴险狡诈之气,不失为一俊才。一身整洁的衣衫,带着些刚睡醒的表情,客客气气地请靖元入座。靖元暗笑自己,实在是来得太早了。
侍从递上两杯茶,但不是藏剑门的人。
看到靖元不疑有他地呷了口茶,叶一帆笑道:“鄙人只是暂住米家,不期能有贵客相见,实是三生有幸。”
“久闻叶庄主在江湖上的盛名,正巧路经此地,特来拜见。”心中暗骂:杀了人,占人家窝,居然还在这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真不要脸,臭名远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