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凤翔舞 上部————Arcadia黑耀

凤金缓缓地走近瑞思，低声说：「你感觉到了？」

瑞思摇摇头。「不是我，是丽塔娜说的。」

「国家占卜师？」凤金回想那个以往曾经见过一面的神秘女性。「她还说了什麽？」

「她说......她无法说明那东西会造成怎样的後果，但希望你能够尽快毁掉，不要留在身上，更不要去......研究它。」瑞思皱起眉头：「到底是什麽东西，说得这麽不清不楚？但感觉实在很不好，你就听听丽塔娜的话吧！」

「我会好好考虑的。」凤金没有给予明确的回答。

「好吧。」瑞思耸耸肩，他知道凤金不是那种强迫就会听话的人。接著他换了话题，问：「你看『他』的情况如何？」

凤金想著方才所见到那张苍老而双眼紧闭的面容。「比前几次严重得多，我想，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所有的御医也都是这麽说的。」瑞思示意凤金跟著他走往一条较少宫人行走的路径。「我想他也有预感了，所以才会要我派人把你找回来。他想见你最後一面，即使......你并不承认他。」

「你说反了吧？最初反倒是他--」凤金猛地住口，然後他望向别处。「总之，现在怎样都没差别了。我一个人过得很好，也靠自己的力量得到了姓氏。」

「索瑟尔吗......？」瑞思淡笑道：「确实是比其他人所能给予的姓氏来得更为响亮。不过你现在还是一个人住吗？我记得你连烧水都会把大釜弄坏，即使用魔法切菜也能把自己割伤......」

凤金的脸微微发烫。「你话题扯太远了，反正，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瑞思兴致高昂地看著凤金脸上的红云。「我只是想关心一下自己的弟--」

不等他说完话，凤金啪啪地加快脚步，眼看越走越远。

「欸欸欸，你走那麽快要去哪里？」瑞思在後头喊道。

「我有事去找丽塔娜，和你没有关系！」凤金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

什麽关心？是捉弄吧？

带了点气恼，却又有一丝莫名的感触，凤金朝著距离冬宫不远处，一座石砌的高塔走去。

事实上，在苏葛城的这几天，凤金藉著拥有庞大藏书量的图书馆，把所有关於石壳古文的资料都搬出来仔细研读。

虽然把石壳古文翻译成了现代的语言，却无法完全了解一些类似谜语的字句。

「原来，召唤术只有在某个特定的时刻才能产生效果，而所谓的特定时间，即是『串起女神六滴珠泪』的时候。」站在高塔的底端，凤金喃喃自语道：「可是，到底什麽是『串起女神六滴珠泪』？」

潜意识里，他认为这种有关於时间的问题，或许只有对星辰了若指掌而用来占卜的丽塔娜梅耶能够解开，这也是为什麽尽管根据瑞思之前的话，安派尔王室指定的国家占卜师并不赞同凤金继续有关召唤术的研究，凤金却不得不抱著一丝希望前来寻求协助。

就在这时，高塔的大门在他面前无声地打开，凤金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

在面前一簇簇突然燃起的火把带领下，凤金踏上一阶阶的回旋梯，最後来到塔顶，一个顶端为半圆形的房间。

整个房间是很深的深蓝，近乎墨黑色，房间的地板则用金色的颜料绘了以天上星辰图案集合而成的魔法阵，阵中央有个妙龄女子，以慵懒的姿势倚著一个金色缀有流苏的大靠垫。

这名女性的身上只罩了一层薄似蝉翼的轻纱，长得不可思议的发丝是白雪一样的颜色，随意地披散在身上，遮住她大部分的身子。

即使站得很近，女子浑身上下却像覆盖了蒙蒙轻雾，叫人看不清楚。

凤金在魔法阵外，正对著女子坐下来，并没有打算先开口说话。

两人面对面，沈默了不到一刻钟，冷冷的，却又十分悦耳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你的来意，本来我并没有意思回答你的问题。」

凤金点点头。

用锐利的视线扫了凤金一眼，女子再度开口。「看来你并没有感到意外？」

凤金还是不吭声。虽然他对眼前这个人的认识不深，不过根据瑞思过去的言谈，他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套句瑞思的形容，「国家占卜师丽塔娜梅耶是个奇怪的人，不用去附和她，也不要刻意触怒她，反正一切事情她都有自己的想法。」

等不到凤金的回应，丽塔娜只是哼了一哼，接著说道：「我知道如果我解开了你的疑惑，命运的转轮将会因此变动，很多事情的演变会脱离原本的轨道，而我也将无法看清你这个人的未来。但是......」丽塔娜的语气突然一转，变得相当轻快：「但是这也没什麽不好。总是知道未来会如何变化实在太过无聊了，有些事情自己无法掌握，似乎挺有趣的。」

说完，丽塔娜唰地站起身，原来她的白发已经长及地板。

她指著魔法阵的右前方。「乌得、未乙、多图、夕驰、莫能、麦狄这冬季夜空的东方六星，在远古以前，曾经被合称为弗莉珥女神最珍贵的眼泪，不过这个称法早已经不再被人使用了。」

凤金微怔，然後了悟地点点头。「原来这就是女神的六滴珠泪？」

「这六颗星自然有各自的运转轨道，只有在每隔一百八十年的冬季最後一天，从鲁提亚大陆往夜空望去，会发现它们连成了一条直线。」

凤金摒住气息，觉得心跳有点加速。

「那麽，六星前一次连成直线，是在哪一年？」

丽塔娜完全不拐弯抹角，很乾脆地回答：「天元历一千五百六十六年。」

「而现在是天元历一千七百四十六年，减去一千五百六十六，所以是......一百八十！？」原本垂头喃喃思索的凤金猛地抬起头来，瞪著那个忽然噗嗤笑出声音，还笑得特别得意的女子，忍不住说道：「你是故意耍我的吗？」

丽塔娜露出笑容，整个人像是发光一般。

「一切真的是太巧了，要说，只能称之为『命运的安排』吧！」

就算知道这年冬季的最後一天里，召唤术能够成功施展，凤金并没有因此急忙赶回圣信城去阻止安东可能的行为。

安派尔一世在苏葛城下起雪的当天晚上，陷入了弥留状态。直到十天之後过世，期间他未曾再睁开过眼睛。

无法参加私人葬礼仪式的凤金仍旧留在苏葛城，到国葬过後，瑞思肯辛翰，也就是安派尔二世的登基大典结束。

那时，距离冬季的结束，只剩下三天不到。

已经成为一国之主的瑞思，在刮著风雪的夜晚，身著便服孤身悄悄来到冬宫附近凤金所住的旅社内，让凤金吓了好大一跳。

「没想到会把你留下来这麽久的时间。」在凤金的房间内，瑞思捧著一碗热呼呼的药草茶，外头冰冷的天气冻得他双颊通红。「丽塔娜告诉我，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正在收拾行囊的凤金直起身子。「我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东西整理好也就准备要离开了，所以你喝完那碗茶，就赶紧滚回宫里去吧！」

瑞思用哀怨的眼神望向凤金。「真是无情啊！好歹我冒著风雪过来，你难道不能给我好一点的脸色看吗？」

「你知道外头的雪积得多厚吗？风雪大到让人辨不清方向，即使这里距离皇宫不远，在这样的天气中任何人都有可能迷路。你不顾自己的安危，至少也该想想这国家的人民才刚丧失一个王，难不成又要让他们失去另外一个？」

「原来你关心的是其他人而不是我......」瑞思故意露出伤心的表情，实际上因为听出凤金话里头对他的关心而感到喜孜孜的。

「如果你的言行能够表现得成熟一点，或许我会给予你一点尊重。」

瑞思的脸顿时发起光来。「那麽你应该来看看我和大臣们议事时的模样，肯定会令你大为改观。连那个老古板左大臣都说我是个千古难得，具有天生君主威严与魄力的年轻人，日後必定成为万世流芳的伟大帝王......」

「够了，请考虑一下我吃下的晚餐还没消化完，我不希望它们从哪里进来从哪里出去。」

「是谁说你温温吞吞一点脾气都没有，是个天大的好人的？」瑞思哼了哼，眉毛打成结。「你一脸无辜却骂人不带脏字的伶牙俐齿骗倒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

「那是因为除了你之外，我根本不需要对其他人多费唇舌。」

「这麽说在你眼中我果真是特别的罗？你终於承认了，你终於承认了，哈哈！」瑞思放下茶碗，手舞足蹈开始做起不符年龄与身份的幼稚动作。

凤金抚著额头叹口气，每次和瑞思说话他都会感到非常疲惫。

把最後一点行李塞进袋内，凤金抬起头，发现瑞思不知何时已停下动作，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视著他。

「怎麽了吗？」凤金转头，避开他的视线。

「你这次离开，咱们下一次见面不晓得又是何年何月了......圣信城如此遥远，我又不像你一样懂得使用风行术，就算发生事情，我也是鞭长莫及......」

「你的担心根本是毫无意义。我说过可以好好照顾自己，这些年一直是这样过来的，与其把心思放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还不如多注意一下国事。」凤金蹙著眉头。

「这怎麽能算是无关紧要的事呢？你现在可是我在这世界上硕果仅存的亲--」接收到凤金锐利的目光，瑞思赶紧把话尾截掉：「不如......我替你介绍个伴侣，怎麽样？你觉得丽塔娜如何？虽然她是国家占卜师，却没有婚姻的禁忌。如果看不上眼的话，或是你自己找也好。你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有个人在旁边照看，多少也能让我安心一些。」

本以为瑞思要说什麽正经或感性的话，结果竟然异想天开打算当媒人，凤金忿忿地站起身，拿起整理好的行囊。

「我和丽塔娜不熟，也没兴趣与她更熟。说到适婚年龄，比我年长的你，没有立场说这些话吧？我就不相信过去没有人留意过你的终身大事，现在你又成为王了，各地想要与你攀亲的信函一定会如雪花般飞来，你还是想想法子怎麽去应付吧！」

把住宿的费用放在房间的桌上，凤金回过头朝瑞思说：「你就留在这儿等到风雪变小再离开吧！我要回圣信城，恕不奉陪了。」

凤金伸出右手，在空中一挥，口中念起风行之术的咒语，身子的周围开始刮起一阵风，就在呼啸的风声中，瑞思突然开口。「......凤金，你知道吗？」

凤金望见瑞思的双眸闪闪发亮。

「圣信城太过遥远了，我从很久以前就这麽认为。所以你记住，五年内，我会让圣信城成为安派尔王国的一部份，并且把王都定在那儿。」

尽管在风旋之中凤金的身影已经逐渐模糊，但瑞思仍能看见他听了话後怔楞的表情。瑞思笑了笑，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会将整个鲁提亚大陆纳入安派尔的国土，战事到此为止，你也可以不再有後顾之忧地，专心做魔法方面的研究。我会让你当个和平治世中的最强魔法师。」

话音刚落，咻地一声，强力的风旋与凤金同时消失踪影，房内只留下安派尔王国新上任的王，唇角仍挂著自信的笑。

＊＊＊

回到圣信城的凤金无暇回味临去之前，瑞思对他说的话里意思。

三、四个不知为何出现在他屋内的橡树精灵一见到他的回返，像发疯似的四处乱转乱窜，尽管精灵的形体娇小，力量可一点也不小，几乎要撞坏凤金屋内寥寥不多的家具器皿，吓得凤金连忙安抚。

「发生了什麽事，让你们如此著急？」

年纪看起来最长的一位橡树精灵颤抖著声音说：「那个疯狂的人砍了好多橡树，我们怎麽也阻止不了！」

「他把整片的橡树林夷为平地，然後用一把火烧掉所有的枝干树叶！」另一个瘦长的精灵则红著眼眶。

「他用燃烧之後的灰烬，排列成一个魔法阵！」

「一个消失很久的、禁忌的魔法阵！」

凤金瞠大眼睛。「魔法阵？那是指......」

虽然精灵们没有明说，凤金立时就猜出那个砍了橡树林并排列成魔法阵的人是谁。

冬季的最後一天在即，安东果真打算进行召唤术的施展吗？

「我得要阻止他！根据书里的记载，若他召唤出无法驾驭的幻神，将会有生命危险！一定得在後天晚上东方六星排成一直线之前，把魔法阵毁掉！」

细瘦的橡树精灵惊疑地说：「东方六星？就在今天晚上，东方六星排成了一直线呀！」

凤金大吃一惊：「什麽！？但、但是後天才是冬季的最後一天啊！」他一边说著，一边跑出屋外，抬头仰望。

清朗无云的夜空中，满天繁星明明灭灭就像一户户的灯火，而东边的夜空中，瞧不见那六颗平时距离相当靠近的耀眼星子，唯有其中有著火红色泽的未乙星，独自发散较原本更为鲜豔，彷佛鲜血一般的红光。

「後天是冬季的最後一天？那是按照人类在百年前立定的新历法才这麽说的。根据精灵、人类在常生界不知多久以前就开始使用的历法，今天就已经是冬季的末尾了。」

年长橡树精灵的话让凤金惊愕地根本说不出话来。不作多想，他冲回屋中，从衣橱内抓出一件据说具有些许魔法保护力的斗蓬，往身上一披。

接著他朝精灵们喊道：「快带我去那儿，那片被安东烧光的橡树林！」

精灵们虽然不甚明了凤金为何会满脸紧张，但他们原本就是为了请凤金帮忙而来到这儿，当然忙不迭地点头答应。「请跟紧我们！」年长的橡树精灵拍动翅膀的同时说道。

＊＊＊

出了圣信城，还未到达魔法阵的所在地，凤金就从风中闻到一股焦味，彷佛还掺杂了橡树们的哀嚎声。

接下来根本不再需要橡树精灵的引路，在漆黑的夜晚，应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候，远方突然响起一声长啸，巨大的声音让整个大地似乎都跟著隆隆震动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圆滚滚橡树精灵害怕地喊：「那是什麽声音？那根本不是这世界的生物会发出的声音！」

「的确不是......」

凤金喃喃地说道。他的眼睛直视前面，在黑暗中唯一发出光芒，耀眼好似白昼般的地方。

那片光芒中，有条长型的生物形体特别鲜明，尾部接触地面，身体及头部则延伸悬浮在半空中。是蛇吗？但世上哪里有这麽庞大的蛇？

这时，那长型的生物摆动了一下身躯，冰蓝色的光亮一闪一闪，散发无限寒意。

「那是冰晶蛇，传说中的生物......安东把它召唤出来了？」凤金惊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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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前天半夜，

家里的小宝宝突然惊醒後，

就一直对著房间梳妆台的方向面露惊恐，

在他爸爸怀中也一直东张西望，

似乎在确定附近有没有「什麽」......

连带我也浑身发毛。

更重要的是，他因此不肯在我房间睡了@_@

昨晚也是，连哄睡都没办法，一躺下来就「吓」得蹦起来。

最後只好送到我妈房间照顾。

小宝宝还不会说话，搞不清楚是什麽事情，

现在只能想到的解决方法是，

找时间带去收收惊好了/____\

只见冰晶蛇鳞一片片附在那修长的身躯，每一次角度的变化都使得它们反射出或浅或深的蓝，甚至有些许银光掺杂其中，鳞片与鳞片之间的无声摩擦让银色的粉末不时掉落下来。

蛇的眼睛则是半透明的黄，像是嵌在岩壁里的黄色矿石，或是古老树干间带有美丽光泽的琥珀。

原本昂首的冰晶蛇这时俯下头来。比起十个人张开双臂也无法环住的巨大蛇身来说，那个跌坐在地上的人看起来渺小而毫无抵抗力。

凤金看见安东跌坐在魔法阵中，脸上布满了惊恐，面对这样的巨物，他早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呆楞楞地坐在原地，失去任何动弹的气力。

冰晶蛇吐出豔红的蛇信，在诡异的「嘶--嘶--」声响中，有什麽东西似乎正要从它的口中喷出来。

凤金顾不得其他，飞身而上，用身上那件斗蓬罩住他和安东，并在千钧一发之际，伸出右手在空中写出咒文，口中同时念道：「列泽喀而弗波塔克波思欧夫厄耳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