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三角————蓝泪

小煜颤抖着双肩，无法言语。
“小煜，你应该去找一个更爱你的人……少勤的心无法完全放在你身上，你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小煜不想再听下去，飞似的逃离咖啡室，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跟少勤之间的一切都是假的，也许少勤以前曾经很爱小斌，可那已经成为过去，他与少勤这些年来产生的感情，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取替的。
上天好像是故意要跟小煜作对，昨天才在咖啡厅里起冲突的人，今天竟然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
“各位，我来跟大家介绍，这位是公司新聘请的业务部副总经理李斌，他刚从英国XX大学毕业回来，从今天始将与大家一起共事工作。”
半秃头的陈总向大家介，女同事中不断传出惊叹声、交头接耳声，这位新上任的副总经理端着一张和善的笑脸，除了小煜外，没人能发现这张完美的笑脸后隐藏的冷淡，小煜怀疑，他是否刻意在自己工作的地方上班？而且，居然还那么巧的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介绍过后，不等一票人上前介绍问候，他就迳自走到小煜面前，伸出手,對他扬起微笑：“你好，我是李斌，希望以后好好合作。”
小煜盯着那只手一会儿，终于慢慢伸出自己的手与它交握在一起，他想起高中一年级初见李斌的情形，温柔美丽的他向自己伸出手：你好，我是李斌，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出于工作上的理由，小煜不可避免要跟李斌有所接触，他从少勤的家里搬出来，住在公司分配的宿舍，而且是住在小煜的楼上，可小煜从不主动去找他，他也不曾主动找过小煜。
有好几次，少勤上小煜工作的地方找人，虽然他和小斌之间的话不多，可小煜却敏感地察觉到，少勤的目光很容易就被小斌吸引过去，哪怕小斌做的只是一个平常的小动作，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转移目光。
这让小煜十分不爽快。
“请问，李斌李先生的办公室在哪里？”
清悦的男音传进耳膜，小煜抬头，一个长相斯文白净的男孩手捧一大束香水百合，礼貌地向小煜问道，小煜冷冷地：“副总经理不在，你找他有事吗？”
“是一位姓杨的先生让我把花送过来的。”
姓杨的先生？这话引起小煜注意，终于正视那个依然带着职业笑容的男生，再望一眼那捧高贵清雅的香水百合，如果没记错，那位姓杨的先生应该是一个月前开始跟他们公司有业务接触的杨贵诚，听说是杨氏集团的承继人之一，和小斌相谈甚欢的。
他也有这种趣味么？
刚想让送花男孩把花捧放下，小斌就夹着公文包走来，看他轻轻皱起好看的眉毛，就知道他心中已经了然，甚至不用问那捧百合的来历，他就对小煜说：“帮我把它扔掉。”
“好的。”小煜答应着，从男孩手里接过花束，扔进垃圾筒里，这举动引起一众女同事目光指责，小煜显得相当无辜，又不是他要这样做的，顶头上司下达的命令，能不服从么？
男孩让小煜代签名字后就离开，小斌很快又从办公室里出来吩咐说：“要以后遇上相同情境，就用相同的方法处理。”
下班，少勤过来接小煜，若是在以前，小煜会高兴得飞起来，但现在，小煜却不得不怀疑他那么积极的原因，到底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小斌。
少勤跟小煜一起走出公司大门口时，看见一辆深红色的保时捷停在公司门口，一个面目英俊，年约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坐在保时捷内，目光锁定在公司大门，像是在等什么人，少勤不认识他的，小煜自然是认得的，他叫杨贵诚，今早才送一捧香水百合给小斌。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送小斌百合花？小煜不是很明白，难道是因为百合永远都要做美人的陪衬品，正如他永远都只能做小斌的布景板一样？
“好帅的车！要是我能拥有一辆就好了！”少勤对着那辆车子吹口哨，小煜想如果你知道这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大概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然後，另一位主角——李斌马上就跟着下来，长长的黑发在身后摆着优美的弧度，小煜再度目睹少勤的失神，胃里翻腾着的胃酸仿佛要涌上喉咙。
杨诚贵下了车，手里捧着一大束蓝玫瑰，霎时，四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块地方，少勤的脸色有所改变。
隔了有一段距离，小煜没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他却能马上猜出小斌的处理手法——酷酷的把那束蓝色玫瑰爽快扔进垃圾筒里，但蓝玫瑰究竟不比香水百合，才刚被丢弃，就有一大票爱花女子争相上前从垃圾筒里拯救它出来，杨贵诚没有羞恼，相反嘴角还扬起挑战性的微笑，小煜就知道，这男人跟少勤是一个型的，喜欢的人的类型，也是一个型的。
12
小煜在澡房里冲澡，听到敲门的声音。除了少勤之外，还会有谁这么晚？他没好气的想着，随便在腰间围了一条毛巾便出去开门。
“你又忘了钥……”话说了一半，却让门口那张笑颜噎住，半响才反应过来“小斌？”
小斌身上穿着便服，应该是从楼上下来的，他提着两袋夜宵对小煜说：“我家的电视机坏了，能借你的用一下么？”
没有拒绝的理由，小煜只好放他进屋子。
过往的嫌隙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般，小斌进了他家门口像回到自己家，打开他的冰柜，从里面拿出几瓶啤酒，然后开了电视机，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悠然自在的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不停转换频道。
“好了，再这样下去连我家的电视都要被你弄坏了！”小煜终是受不了那视觉快速转换，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遥控，转到自己喜欢的频道去，心不在焉的看，看了一会儿，小斌招呼他吃夜宵。
“你喜欢吃的卤水鹅掌，吃吧。”
小煜模糊的应了声，没有移动身子的打算，良久后，小斌打开盛着夜宵的饭盒递到他面前，小煜方才接过。
“小煜，你觉得杨贵诚怎样？”
他突然问，小煜愣了一下，没立刻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哦，想起来了，当年少勤给小斌表白的时候，小斌也问他这个问题，也问他对少勤感觉如何。
“不错啊！有钱，有楼，年少有为，事业有成，绝对是个可以负托终生的人。”小煜敷衍他说。
他笑着伸手拍小煜的头：“你呀，怎么老是一个答案？”
不是吗？小煜低下头继续吃夜宵，没搭理他，这时，小斌的手机响起来。
“Hello!”小斌接了。
“有睡吗？”是少勤的声音。
“是你呀，少勤。”小斌说着，有意无意，小煜身子一颤，进食的动作停了一下，继续进行。
“小斌，今天那个是谁？”他问起今天的事情，听语气，就像一个普通朋友之间的互相关心，实际上，又怎会单纯于此？
“杨先生是我一个客户，怎样？你都看见了？”
“没有……只是问一下……”他言不由衷地说，语气里有无法掩饰的焦虑，小斌问“你是在小煜那里吗？”
“不，我过后几天的课程比较忙，暂不在他那过……那个人是在追求你吗？”
“是呀！”小斌笑，像只狐狸“手法跟你以前一样，送花什么的，既土气又笨。”
“小斌……”少勤语气有埋怨，有责难，更有无法释然的情怀。
“别这样，你已经有了小煜，不要再三心二意了。有听过‘追二兔者，一兔不得’的谚语吗？小煜是个好男孩，等着要追求他的人可不少，你再这样心猿意马，小心他会被人抢走哦。”最后那句话说得很危险，换来的只是少勤的干笑。
“我知道他好，也喜欢他，在你回来之前，我一直坚信自己会永远跟他一起，甚至有一段时间我还非常确定，即使你回来了，我也不会改变对他的心意，可是……”
“可是现实与想象终究是不一样对不对？”小斌站起来，走到楼台上吹风，避过小煜的耳目。
“小斌，如果时间再来一次的话，你会不会选择留下。”
“如果我回答你说‘我会’，你是否会马上离开小煜，回来我的身边？”小斌冷静的问，回头望向屋内，小煜的目光迅速回避。
那边沉默一阵子，然后是一声长叹“这问题你要我如何回答？”
“我和小煜，你到底爱谁？”
“……”
电话完了以后，小斌回到内屋，对一直僵着身子的小煜说：“从明天开始，可不可以用机车接送我上班？”
小煜扭头看他，眼里尽是不解，小斌一笑，道：“我不想挤公车。”
不知为何，所有的一切，像绕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子，回到原点，他们三个又重新走到一起，不同的是，情侣的位置有所转变，小煜跟少勤成一双对，小斌反而成了电灯泡，少勤的目光也不再在小斌身上顾盼流连，在平静好一段日子后，小斌的身边就牵起风浪，没空再顾及少勤跟小煜这两个好友。
杨贵诚的求爱攻势突然猛烈起来。小煜好像又回到从前少勤追求小斌的那段日子。可是，成熟的大人跟稚气小孩的做法是有着明显不同，除了每天固定的一束香水百合，杨贵诚还风雨不改的每天把车停在公司楼下堵人，最为夸张的一次，是出动数十辆名贵房车，把公司前面那条路绕上一圈，每个车上都有一个手拿花束的男子，那般场景可把小煜给吓的，他以为少勤当年的行为已经够疯狂的了，没想到……看来，小斌的魅力是不容小窥了！
那一次，小斌终于上了他的车，神色有点无奈，小煜便知道，他算是默许了。那以后，公司就传出了这段佳话，尽管双方都是男性，可如果是漂亮的小斌和英俊的杨贵诚，这种行为似乎就被体谅了。
那一夜，小斌整夜未归，第二天早上，他乘着杨贵诚的车风风光光的回到公司，小煜再次结束他的‘护草生涯’。
时间一晃是半年，小煜和少勤的情路总算完全回到正常轨道，尽管小煜总觉得少勤还是无法忘记对小斌的感情，可他却是不敢再奢求太多，至少，少勤现在就在身边。
晚上下班回到公寓，小煜就看到少勤坐在长沙发上拿着一张红色喜贴在看，他凑过去才知道，是以前一个姓程的同学寄来的结婚请柬。
要结婚了呀，想来，他们都已经有二十四岁，到适婚年龄了啦。
婚礼宴席好不热闹，看着那一双幸福微笑的新人，小煜心里好生羡慕，能跟自己一生中最喜欢的人共偕白发，该是多幸福的事情？可是，他跟少勤，却永远无法像这对新人般光明正大。
摆设酒席的地方是在华侨宾馆五楼大厅，这是省内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想当然，它的占地面积也非同小可，一般平民百姓走在里面条条几乎一相模样的走廊上，很容易会迷路，此时，就有两个平民级的大笨蛋迷路了。
“这里刚刚好像走过了……小煜，你到底是不是真记得回去是用这边？”
从厕所出来一分钟，就已经认错方向找不回原路，死要面子的两人不肯开口问服务生东大厅在哪个位置，只好像只瞎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明明就在这边，刚刚才走过的……”小煜搔着头无可奈何，他也不想这么丢脸啊！可事情又偏偏发生，能叫他如何？
“这样吧，不如找回上来时乘的那条电梯，顺着路找过去不就行了吗？”
“对哦！”小煜眼睛亮起来“找到东梯不就知道了吗？你还不至于那么笨嘛！”
笨的人是你吧？少勤丢他一记白眼，拖起他的手就找东梯去也，偶尔经过一间包厢，里面溢出男人的欢声笑语。
“杨先生，你的新伴儿呢，怎么没见你把她带过来？”
杨先生？两人为这并不陌生的称谓停下脚步，怡好楼面小姐推门出来，正好看见面对门口坐着那长相英俊的男子抽着烟微笑，潇酒一扬手：“甩了！你什么时候看我的伴儿用期超过半年？”
甩了？指谁？小斌？
两人同时觉得一股热血直往脑上窜。
“真帅，听说是个美人呐，你当初用了不少心思才把他追到手上吧？这么容易就甩掉了？”
“哼！那种人我在国外一大票一大票的有，少他一个不少！看他当初那么窜，我才会想法设法把冰山破开……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样子？才不到两个月就上手上，算起来还真不过瘾！”
“不！”小煜一抱住欲要行动的少勤“别去闹事！他们可不是简单的人！”
“你就任由他们侮辱小斌吗？”少勤一双眼睛红得像斗兽，用力挣开小煜加于他的梏桎，他们的古怪言行引起部门经理和一众楼面小姐的注意，几个指手划脚手，他们向这边迅速过来。
小煜一急，在他耳边低吼道“殷少勤，你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这句话算是生效了，少勤放了手，喘着粗重的气息，放开小煜，踏着气愤的步伐离开。
小斌在阳台上浇花，脸上贴着OK绷，听到连续下按的门铃声，他便过去开门，然后，就看见模样凶狠像要吃人的少勤，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了然。
“你这样子是干嘛？”少勤一见他脸上有伤，眼圈更红，伸手欲要去碰，却被他偏头躲过。
“我问你这是干嘛？杨贵诚呢？”他伸手用力摇撼他的肩，小斌不耐地把他的手移开“别问，甩了。”
“他打你了？”少勤仍是不依不饶。
“你说这个？……”小斌笑笑，伸手摸摸自己脸上的创口“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要分手，他不依，就使用暴力。只是一点不伤口，又死不了人，怎么了？这么紧张，难道你以为我会伤心落泪不成？”
他好笑的环手抱在前胸，湛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哀伤的神色，这才让少勤最终明白到，是自己心多了，也是，这家伙从来只有他甩人。
“你在担心我？别瞎担心了，有那么多心思管我的事情，倒不如多多担带小煜一点，你知道，他是个醋酲子。回去吧，让小煜知道就不好了。”说着，他退后一步，意欲关上门，却让他用手挡住：“小斌。”
“你又想干嘛？”
“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杨贵诚，对吧？”
“那又如何？难道说，不喜欢的人就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吗？”小斌咪起眼睛，眼神透着悲伤与无奈“反正，我不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跟谁一起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勤定神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失声大吼：“就是这原因，你就要跟那混蛋在一起？你知道他在外面是怎样说的吗？小斌，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还不等他反应，少勤就一下子把他搂进怀中，他心痛啊！天知道他一直想这么做，天知道他其实一直还爱着这个魔鬼，这个撒旦！
小斌跟小煜，他到底爱谁？
都爱。爱小煜，也爱小斌。
越过他的肩膀，小斌看见小煜的脑袋晃上来，待他想到应该把这个人从自己身上推开以免制造误会时，小煜已经目睹一切。
事情，根本没有回到原点。
第13-15章
13
小煜愣地站在那里，脸色煞是一片苍白，小斌推开抱着他的那个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小煜又不动声息地退下去，小斌咪起蓝色眸子，深思着。
少勤看小斌的目光落在他身边后呆，于是便随着他回头看，什么都没有啊，于是他问小斌是怎样了，小斌说：“什么都没有。”
小煜一个人在马路上悠晃，眼眶很热，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不想回公寓，也不想回家去，晃着晃着，突然被一只手用力扯住，停下来一看，才晓得梁欣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自己面前，敏感的女人一眼便看出小煜十分不对路，关心的问：“你怎么了？小煜。”
小煜轻轻摇下头，刚想借词离开，忽然想起梁欣也许知道他跟少勤的事，一肚子怨气没地方发泄，就问梁欣：“有时间可以说说话吗？”
“当然可以。”梁欣一边答应着，一边回头对她身后的女孩子说“你先回去，让他们不用等我了。”
“你男朋友吗？”那女孩颇具玩味的看了小煜一眼，看着看着，眼中出现疑惑的神色，这男孩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是哪里见过吗？
“我会交年纪这么小的男孩吗？就怕别人说我‘老牛吃嫩草哪’，这是我公司的小弟，你就别在这里晃了，赶快走吧！”
轰走那女孩后，梁欣拍着小煜肩膀说：“不要在意，她是我的表妹，走，一起去吃火锅，我为你推掉了饭局，你可得请我吃一顿才算补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