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兵（因为真实，所以动人~~）————子航

爱有几分能说清楚，还有几分涩涩的酸楚。

　　 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这就是爱，糊里又糊涂。

　　 ——摘选自《糊涂的爱》

　　 俊熙叹了一口气，终于退伍了，终于离开了自己生活三年的军营，离开了留有自己太多太多回忆的军营。然而，当他来到新公司，依旧面对的是………………

　　 （一）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季节，边城乌鲁木齐滴水成冰，路上厚厚的积雪，行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小军中专毕业后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兵团农业银行的物业公司当电工。

　　
这份工作虽说不是太累，可是小军觉得很无聊，因为他不喜欢这里的人们。可是又无奈，在时下大学生到处找工作都困难的时代，自己能在首府找到一份月薪650元的工作就算不错了，用母亲的话说，自己该知足了，想当年我和你爸一个月拿21块五的岁月，你们年轻人是该知足了。

　　 小军有时候想想也是的，自己真是的，工作不太累，碎琐点，一天24小时离不开，总比在太阳底下当小工可是强多了。况且现在是三个人轮流值班，情况是好多了……

　　 幸好小军还没有成家，虽然到了成家的年龄，可是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是“钻石王老五”，自然也就没有家室的拖累，没有女人的纠缠，一天无忧无虑地生活、工作着。

　　 （二）

　　 立春之后，公司正好也没有多少事情，班长也就给小军放了几天假。

　　 家在西北路住的小军也不想天天在家呆着，不然母亲又该说个不完，都是25岁的人了还不找个女朋友，你看你弟弟才23岁，就已有女朋友了，你不会是自己找不到吧。

　　 每每此时，小军都会从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听，可是又不能当着母亲的面表达出来，他怕母亲伤心。

　　
小军兄弟二人，自己是老大，按说应早一点找个女朋友，也好让母亲有个期盼。可是小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从何时开始，对女人真不是那么感兴趣。至少是在22岁以前，还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只是在那时，每每走在大街上，自己总会不自主地对俊俏的男生、英俊的男人多看几眼，心中总会产生出一种与之亲近的想法，或者是成为他们的朋友，听他们说话，为他们做点事情，再苦再累也心甘。

　　 可是，那时，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让他敢去付之行动，值得去冒险的人。

　　
他之所以没那样做，也是因为家教严，即使到现在，如果哪天小军没有按时回家，母亲都会盘问好一阵子。幸好小军现在有工作了，加上工作性质独特，小军也就有了不回家的理由。

　　
然而，小军就是小军，他不是别人。他很恋家的，几天不回去就想家，因为小军是家中的长子，有个弟弟。小的时候，父母亲出去上班，小军既是家长又是兄长，自然就担负起照顾小弟的重任，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做饭、洗衣。每每父母亲一天劳作回家，小军都做好了虽不可口但是可以充饥的饭菜。每每此时，母亲都感动地抚着小军的头，眼含泪花。当然这是责备自己，觉得别的孩子这个年纪还在母亲身边撒娇呢，而小军既要照顾弟弟又要做家务，还要上学。为此，母亲突然觉得小军长大了，能替父母分担家务了。也许从这个时间开始，小军在心理上悄然地发生着变化，那就是如女人一般细心照顾着小弟，如主妇一般做着家里的事情。这种生活状态一直持续到一家人从和静搬到乌鲁木齐。父母亲退休在家，小军也就再不用料理家务了，加上小军此时中专毕业，是需要到外面找份工作，长长见识了。

　　 小军有了工作，可是那种心细如女子的性格却一直没有改变，时时处处都关心着别人。没多久，公司上下都知道有一个好心人小军。

　　 （三）

　　 小军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发现自己有同志倾向的。

　　 只是记得从中专毕业后，好些男同学都找了女朋友，只有自己还是形单影只，他真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对女人不感兴趣。

　　 直到前年，到乌鲁木齐的新盛泉浴池洗澡，在那里，在一个人的引导下，才找到了自己渴望多年的情感港湾，在那里才找到了渲泄自己的最佳方式。

　　 也就从那之后，光临新盛泉浴池成了他的一种精神寄托，只有到那里才能感到自己呼吸自如，笑容灿烂，在这里他才知道自己平时的爱好，是一个同志心态的真正表现。

　　
可是心高气傲的小军虽然在那里找到发泄的场所，可是心中还是非常寂寞，感到了没有感情寄托，觉得自己如同婊子一般，在澡堂里与一些自己看不上但是不失为性欲对象的人在一起，觉得自己与他们在一起仅仅是泄欲而已，至于出了澡堂也许大家都形同路人，想想自己也怪可怜，进进出出，那么多同志竟然没有相中一个可以做自己的BF.

　　
于是，在以后的时间里，小军总是进进出出那间听说很快就要拆除了百年老店——新盛泉浴池。他很怀旧，也很疯狂，他觉得如果有一天新盛泉被拆除的时候，自己真不知道到哪个货场找货发泄性欲。所以，在新盛泉存在的最后一个多月里，小军也降低了自己的选择标准，到那儿，哪怕是看上了一个货的一处优点，他都会与之在洗澡间发生关系，这也仅仅是一种性欲的发泄，根本就谈不上情感的交流。

　　 （四）

　　 日子如水一般静静地从身边流走，时序也进入到了这一年的1月，小军在兵团银行某物业公司工作也有几个月了。

　　 在工作之余，小军一直就在寻找，寻找让自己心动的男子，寻找自己情感可以寄托的港湾，可是周围的同事与朋友没有一位能让自己心跳加速。

　　
生活似乎就变得百无聊赖起来。一月中旬，公司开会多，却让自己多少感到时间被占用，也没有更多时间去想那些同志之事。然而，月底的一天，全公司开大会，在会场上，小军却意外遇到让自己心跳加速，久久不能释怀的俊男。

　　 那天，公司开会，目的是欢迎几位部队退伍兵到公司上班，这是公司的惯例，凡是新员工到来，都会开欢迎会，一是介绍大家认识；二是让新成员感到集体的温暖。

　　
小军那天因为不舒服，本想不去的，可是因为没有请假，自然是不敢不去。他来到会场时，员工们几乎都到齐了，小军就在后面找了个座悄悄地坐下，听领导致欢迎辞，然后是一位退伍兵代表发言，小军开始并没有在意，可是随着那位老兵发言，小军不自主地抬起头来，往台上望去，一下子惊呆了，这是怎样一位帅哥，肤色虽然不是太白，却是一双俊目，鼻子直挺，脸形如鹅卵，身材高挑修长。小军看到这里，心跳真的加速了，心想，如果这位帅哥能与自己同床共枕那该多好呀，哪怕是成为朋友也好呀。

　　 小军这样想着，就细心地听着那位老兵的发言，声音洪亮，干脆利索，确实有点军人的风范。

　　 小军盯着他，似乎是要把他的五官深深地印在记忆中。

　　 散会之后，小军悄悄向好友俊才打听，才知那退伍兵是山东人，在阿勒泰服兵役，不想回山东，便被安置到了公司当保安。至于他姓啥名啥，小军是一概不知。

　　
自从见了那位退伍兵之后，小军就犯起相思来，就开始特别注意他。可是，几经打听才知道退伍兵是在对面的楼上当保安，与自己不是一幢楼。小军有些失落，幸好那退伍兵是与自己一个公司，不然的话，自己该有多失望。

　　
在以后的日子里，小军与那位退伍兵碰过几面，都不敢与那位退伍兵打招呼，怕那老兵轻看自己。于是，每每在不经意间与那老兵相遇之后，小军的脸就会微微发烫，心跳加速。远远看着他过来，就会在与之擦肩而过时，将头低下，悄悄地走过。其实每每此时，小军都会责怪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胆小？明明自己是想见他的吗？为什么真正见到他时，就会这样胆小呢？难道说自己对他的思念只能是在梦里，在想象之中吗？这样下去将怎么得了呀？

　　 （五）

　　 这样单相思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一个月，直到4月的一天。

　　 那天，小军如平时一样上班。

　　 小军到退伍兵值勤的楼上检修线路。

　　 下楼时，正好看到那位退伍兵正在搬运东西，东西摞得很高。

　　 没走几步，一个纸袋就掉到了地上。

　　 小军正好路过，就捡起来，递给退伍兵。

　　 可是，小军看到他无法空出手来，就笑着说：“你要往哪里搬？”

　　 退伍兵艰难地说：“六楼。”

　　 “这么高，我帮你搬吧。”小军同情地说。

　　 “那就谢谢了。”

　　 小军从那退伍兵的手中接过一些东西，二人就一前一后地往楼上爬着。

　　 到了六楼，二人都满头大汗。

　　 退伍兵一脸歉意地对小军说：“真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小军则笑着说：“没关系。”

　　 “我叫韩俊熙，你叫什么？”退伍兵问小军。

　　 “小军。”

　　 说着，俊熙伸手与小军握着，连说道：“以后多多关照，本人刚到公司，有什么不周之处，敬请抱含。”

　　 小军更是被俊熙感动，没想到俊熙人长得俊俏，话也说得动听，这真是爱屋及乌了。

　　 小军一路上就听着那俊熙说着，不住地点着头，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俊熙的面容。

　　 小军感到好幸福，觉得这么近距离地与俊熙在一起，这可是自己期盼了多久的事情，如今终于成为现实，怎么不叫自己心花怒放呢？

　　 （六）

　　 小军自从与俊熙认识之后，就觉得天空很蓝，阳光很灿烂，放飞的心情特别想唱歌。

　　
也从那时起，小军时不时就会下班时到俊熙的宿舍去玩，看着俊熙做这做那。他觉得那是一种享受，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体验，真没想到爱一个是那么幸福。他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拥有俊熙的一切。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小军下班去找俊熙。

　　
门没锁，敲门竟然没人应。小军觉得的纳闷，平时，俊熙是不出门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吧。小军想着就推门而入，发现俊熙正躺在床上，面向墙壁。小军急忙走到床边，就看到俊熙睁眼躺在床上，眼角还有泪痕。

　　 小军着急了，坐在床沿，将俊熙拉过来，关切地问：“俊熙，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离我而去了，为什么会这样？”俊熙控制不住地哭泣起来：“她干嘛要这样伤害我。”

　　 “俊熙，你是说谁呀，我认识吗？”小军问。

　　 “你不认识，她是我几个月前认识的女朋友，我真的很爱她呀，……”俊熙泣不成声地哭诉着，小军看着俊熙如此悲伤，也不知道怎么劝解，只能是默默地坐着，陪着落泪。

　　 从俊熙时断时续的诉说中，小军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七）

　　
去年6月，俊熙回老家探家，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二人见了面之后，都觉得不错，就确立了恋爱关系。没多久俊熙就返回部队。二人一直书信往来，免不了缠缠绵绵，情意深深。一周两、三封信，着实让战友们羡慕不已。本来二人说好了，俊熙复员后回到老家——山东泰安，可是在临复员时，俊熙改变主意了，想留在新疆。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离自己的部队近一些，因为部队有太多太多值得自己回忆的东西。在信上俊熙向女友阿丽说明了意思。开始时，阿丽不怎么愿意，经过俊熙几番说服，终于同意俊熙留在新疆。等俊熙安顿好之后，阿丽再到新疆来。

　　
俊熙经过一番周折，终天安定下来，一直在设想着与阿丽建立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可是，最近阿丽来信，说是不来了，并且要与俊熙分手。原因是俊熙没钱，二人在新疆过日子一定很艰难，她吃不了这个苦。俊熙虽然一再强调他会悉心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可是阿丽依旧是态度坚决。家人又给她找了一个有钱的后生……

　　
俊熙听到如同惊雷般的消息，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眩。为此，俊熙病了好几天。他觉得生活是那么暗淡无光，一切的光亮似乎都在嘲笑自己。在生病的日子里，他真的怕光，怕热闹，怕那欢笑声，怕见人们灿烂的笑容。后来室友怕俊熙出事，大家都是轮流在宿舍照顾他，直到他觉得好一些了，室友才放心。

　　 上班第一天，为了让自己更累一些，就搬了好些东西上六楼，正好与小军相遇。

　　 （八）

　　 小军自从知道了俊熙的不幸之后，就想细心关怀他，让他能尽快从伤痛中拔出来。

　　 他知道俊熙一个人在新疆，举目无亲，生活上自然是照顾不周，常常是丢三落四的，加上心情不好，自然是把生活料理的一团糟。

　　 小军看在眼里，便暗下决心，要尽自己的力量照顾俊熙。于是，从五月份开始，小军中午、晚上，一下班就来到俊熙的宿舍，给他做饭，洗衣，照料俊熙。

　　
俊熙对于小军为自己做得的一切很感激，可是他不想说更多的话，他从小军的眼睛看到了一些情意，这种眼神，在部队遇到了过，并且深深地陷了进去。他现在怕了，真的，他怕自己再一次陷入到这令人伤痛的情感旋祸之中，怕被人说三道四，怕……怕，还是找个女人成家算了……。

　　
每每小军为俊熙做完全一切走后，俊熙就会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回想自己的部队生活，回想与老班长在一起的朝朝暮暮，回想那段难忘的岁月。在心里也总说，老班长，你在湖北还好吗？

　　 俊熙的眼角溢出了泪水，泪眼中，他仿佛回到了部队，回到了老班长的身边。

　　 （九）

　　 17岁那年，我到了部队。

　　
说实话，我从没想到我会当兵，新兵连的时候，我是全连最差的，除了政治学习还能够好一点，剩下就没好的了。所以可想而知，连队里没有人可以和我谈得来，我在寂寞和孤独中走完了三个月。

　　
直到我下到了老连队，我想我真正的部队生活开始了，班长是个湖北人，叫周泰锡，在我们团最多的就是湖北人，山东人少的可怜。所以，在这里，注定了我是孤独的。也就是在这种孤独中我找到了我今生爱的人。

　　
分到连队的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难道我的三年就这样过去？我害怕，我不敢想。也许是母亲在站台送我的那一幕唤醒了我。在部队的三年中，我做到了我该做的。

　　 “俊熙，你和我晚上一起上哨。”周泰锡看着我。

　　 “是”。

　　 晚上，我和周泰锡来到哨位前，开始了漫长的两小时。一动不动是我的动作；紧张、刺激是我的感觉，而这一切在后来的站哨间再也没有了。

　　 “冷么？”吓我一跳，我满脑子刚才想要有个坏人就好了。

　　 “是，班长，不冷。”我看着这个比我还高的湖北人。

　　 “你家在山东那里啊？全连新兵中就你一个山东人啊？”他的脸上还是那么严肃。

　　 “是，班长，就我一个人，我家在泰安，就是泰山所在的那个县。”

　　 “当兵么？想不想考军校？听说你高中毕业就来当兵了，全连高中生不多。”

　　 “是，班长，不想考军校，我是高中毕业就来了。”每句话开头我都要加一个“是，班长”。

　　 “是么。”周泰锡不说话了，也不看我了，而是慢慢的向远方看去。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升到了我们的头顶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臃肿的棉大衣也无法掩盖他的萧瑟和迷茫……

　　 现在想想也许是他的迷茫让我更想去了解他。他在外人面前话不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我的话却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