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个爸爸——李辞

　　
　　第九章
　　第八十三节 真相暴露
　　且说那阿曼父母得知这个消息，震惊无比。这两老又是个老实人，不敢私自把这事兜下，遂赶忙联系亲家，要给小爸家人通气。那两老见识过小爸妈妈的厉害，对她心生畏惧，倒是他爸容易说话些。于是，阿曼母亲就来到沈阳找到了小爸的父亲，把这事给说了。
　　小爸的父亲恨得咬牙切齿，强压怒火，把阿曼的母亲打发后，当晚就赶到我家了。
　　那时，大爸、小爸二人也是在作决定准备先给他爸摊牌，毕竟他爸是个教授，涵养城府，是个讲道理的人。就当他俩说到正酣处，外面的门一脚就被撞开了。
　　外面站的人正是他爸。
　　小爸见到他爸的脸色如此难看，吓得浑身乱颤。
　　大爸慌乱中喊了一声：“叔叔！”并要上前招待让座。谁想，他爸把大爸当作空气似的置若罔闻，对着小爸大声喝斥：“走，跟我出去一趟！”
　　大爸忙着接话道：“叔叔，您别急，我现在正要出去办事儿，你俩有啥事儿就在这儿唠！”随后给小爸使了个眼色，大概是让他见机行事。他爸听这话，没有搭腔，倒是移驾进屋了。
　　外面的大爸在街道上闲转了几圈，抽了好多烟，但依然忐忑不安，眼跳心乱，感觉有种不祥之兆。随后，他想到了一个地方，可以慰藉他心灵的地方，那就是“老槐窝”。
　　是的，他跑到那个地方等小爸的消息了。也许才不至于觉得时间那么漫长吧！
　　第八十四节 小爸挨打
　　屋里，压抑的空气叫人窒息。
　　他爸不容小爸多说，开口就问他：“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
　　小爸吓得支支吾吾，哼哼唧唧。
　　他爸突然忍不住吼道：“你他妈的说话呀？”
　　小爸低声道：“说什么呀？”
　　他爸一个耳刮子甩了过去，那叫一个脆生，只听他爸骂道：“你还跟我装呢？你看你那*熊样，到底是咋想的？你那老娘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小爸随即跪下，匍匐在地，求饶道：“爸，其实，这件事情早就想跟你说来着……”
　　他爸顿时张牙舞爪，目露凶光，立即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叱咤道：“人家阿曼她妈给我说，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你他妈的这个畜生，老子要知道你今天是这样一个败类，我当初生你的时候，早就应该把你一把捏死。”说完，一脚踢中了小爸肚子上。只见小爸飞出好几丈远，可怜他又不敢哭，怯生生地直往后躲，一边还揉着肚子。
　　他爸指着他严厉喝道：“说，你和那个东帝汶到底多长时间了？”
　　小爸吞吞吐吐：“都好几年了，从结婚到现在一直就是……“
　　他爸不解地问道：“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你们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爸接口道：“我爱他！”
　　他爸火冒三丈，冲过去，连踢好几脚，疼得小爸直叫，复又举手打他，忽见小爸双手护着自己，哭着央告道：“爸，不要打了，我好疼！”他爸的那只手果然悬在空中不动了。他爸俯下身去，迟疑不决，闭上眼睛显现出一股厌恶的表情，忽又爆出青筋，掷地有声地问道：“你俩到底谁操谁？”
　　这一句话深深地伤害到了小爸的心，他没有回答，含着泪水，眼神充满着绝望仰视着他爸，一副只求速死的样子。周围只有呼吸声。半晌，他爸狠狠地又补了他一个耳光，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第八十五节 小爸的妈妈与世长辞
　　小爸冲出门，径自往“老槐窝”跑去了。
　　他不知道大爸也在那里。所以，碰面时，彼此都有些吃惊。他和他终于有默契的地方了。虽然是黑夜，虽然隔得有些远，但大爸还是看到了小爸脸上的手指印，还有别人看不到的伤痕。
　　大爸强笑道：“还好吧！”
　　小爸笑着答道：“还好，就是有点……”
　　大爸伸开手臂，若无其事地笑道：“我这个肩膀还要不要再借一次，靠一靠？”
　　大爸见小爸略有些迟疑，哽咽道：“快过来呀，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小爸不再犹豫，洒满泪水，飞奔而去。
　　其实，什么都不用说，大爸就猜想到了当时的情况。他一直在安慰小爸：“不要哭，有我在……”两个男人在那片天空下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然而，这个时候，小爸的母亲因心脏病突然复发，抢救无效，与世长辞。
　　原来他爸确实了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后，身心绝望，无所顾忌，带着多年的恩怨找到小爸的母亲算总账。
　　破门而入，就指着他妈咧咧道：“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儿子？”
　　他妈嚷嚷道：“你喊什么玩意儿？你要吵要打冲着我来，老娘奉陪到底，不要动不动就拿我儿撒气！”
　　他爸喊道：“还他妈的儿，儿……他今天之所以人模狗样，全都拜你所赐!”
　　他妈听这话，七窍生烟，扑上去就要和他厮打，一面哭着喊着要跟他爸拼命。
　　他爸道：“那个混蛋和那个摆地摊的东帝汶住了那么多年，就只差没生孩子了，你还有什么可横的？”他妈突然停了下来，撑着最后一口气问他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爸也是在气头上，根本口无遮拦，便道：“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养的儿宝宝是个人渣，就你还蒙在鼓里哩！”他妈听后，什么都明白了，忽觉胸口堵闷，喘不过气，但说道：“我儿是个孝子，你们一定搞错了，他绝对不是……”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一瞪眼，呜呼了。
　　第八十六节 家庭发生巨变
　　停尸房。他爸哭得死去活来，喊着他妈的名字，念叨着往日的好处，动情处，不免催人泪下。小爸闻讯赶了来，要看他妈。他爸狠心地拦住了小爸，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还说：“我柏家没有你这个儿子。大家好聚好散，从此不再有任何关系。不过，你妈那个房子还是留给你的。现在你赶紧走吧，你妈就是被你气死的，你要是孝顺就不要再到这里出现。没人想见你！”可怜的小爸力不透支，摇摇晃晃地来到走廊外，哭了他妈一回。
　　你道大爸东帝汶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陪他？原来他也出状况了，他妈突然从村里赶了来，一进屋就说大事不好，还是上回那样，关起门商量大事。
　　第八十七节 偷听到的秘密
　　原来，这一切都是那杨华从中捣鬼。自她上回在学校通过小肚知道我的情况后，就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后经过一番调查，证据确凿，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同仇敌忾的小肚。因此引发出了那天报名的恶作剧。那杨华不肯罢休，又派人到大爸老家深入调查，谁想，意外收获，一宗沉埋多年的杀人案重现天日。那杨华闲着没事，反复琢磨，越发觉着此事蹊跷，遂派人在当地报案，并大胆推测自己的看法。谁想，杨华证词都引起了警方的重视，警方表示重新立案调查，当天，那老太太家就来了一群警察……老谋深算的老太太知道事情突变，不敢耽搁，收拾一番后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沈阳。
　　那天，我放学回家，就听屋里大声吵吵。
　　大爸嚷嚷道：“求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哪儿都不去！”
　　老太太哭天喊地：“哎哟，老天爷呀，我这是造的什么孽，你要这么整我。儿呀，你得听我话，赶紧带着苏丹她们走，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
　　大爸道：“不，不，不，我哪儿都不要去，我要留在这里！”
　　老太太喝道：“你非得把我气死才好？”里面沉静了半晌。
　　只听大爸说道：“妈，我跟你说了吧。我和苏丹阿姨结婚是假的，是骗你的。”我一听大爸也摊牌了，顿觉心跳眩晕。
　　谁想那老太太说道：“别提那个不会下蛋的苏丹了。你跟他离了也好，结婚这么多日子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早该踢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赶紧逃命呀！”
　　大爸一声长呼：“妈，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不喜欢女人呀。”
　　老太太笑着一口接道：“难道你还喜欢男人不成？”
　　大爸坚定地应道：“对，我喜欢的是柏林，住在对面家的那个柏林。”
　　老太太喘着大气喊道：“你还来劲儿了是不？我现在叫你赶紧离开，你又拿这个糊弄我？到底是为你好为你坏，你还不知道？你到底想怎样？”
　　大爸喊道：“妈，你害了我一辈子，我骗了你一辈子，今天该是我俩算总账的时候了。”里面再次安静下来，突然，只听里面大爸下跪磕头，还有啜泣声。老太太没有动静。
　　那大爸说道：“从小我就跟你说过，我不想结婚，我不想要女人。可你呢，说一次，打一次，每次都是遍体鳞伤。那时，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你亲生的。”
　　老太太道：“现在看来，我当时狠心打你是对的，我要是不打不骂，你能给我结婚吗？你能给我生个孙子吗？我一点也不后悔当年那么对你。正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才这么处心积虑为你打算，你要是有良心，就该知道我这这片良苦用心！”
　　大爸哭得不成样子，说道：“好一个‘处心积虑’‘良苦用心’你从来没有考虑过的感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跟我家那头接种的公猪有什么两样?你明知道我害怕结婚，也知道我心中没有她，可你还是要逼着我娶她，让她嫁给我。结婚那天我那么求你放过我，放过她，你像没听见一样，又把我毒打一顿……”
　　老太太打断他，怒道：“那个娼妇是我高价买来的，我为什么要放她？”
　　大爸道：“可我们都不喜欢对方，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你到底为我想过没有？”
　　老太太道：“既然不喜欢，你和她又怎么生出的孩子？我不这么逼，行吗？”
　　大爸脱口而出：“安哥拉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他非把我杀了不可！”
　　老太太道：“不可能让他知道，你现在赶紧乖乖地给我走人，你不要忘了，你父亲为了你还在班房里坐着的！从今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说这些没用的混账话，男配女天经地义，没有谁可以改变，我告诉你，即使你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还是你就是那个什么‘二流子’，那也给我憋着，在我活着的时候，你只能跟女人在一起。”老太太说完就要走，快要开门时，大爸突然喝道：“妈，我要自首！”老太太转身过去，脱掉一只鞋子，就手里的鞋底开始往死里打，一面哭着喊：“你也不用自首了，让我先打死你！”大爸挺身而立，纹丝不动，任她打骂。
　　那老太太一把年纪，打起儿子来，一点也不含糊。约有半日才开门出来，只见那老太太粗喘连连，头发散落，见我站在这里，愣了一下，颇为尴尬，哼了一声，方可绕开我先行走了。
　　屋里鼻青脸肿的大爸一眼就看到了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对我干笑，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饭菜都放在橱柜里，你自己先吃去……”说时，若无其事地低头拍打尘灰整理衣衫。
　　我满腔愤怒，屏息提气地问道：“我站在这里很久了。你们刚才说的我全都听见了！大爸，你和奶奶有事儿瞒着我，是不？”
　　大爸一口否决，笑道：“你一个大男孩，一天没个正经，就打听这打听那的，去，该干吗干吗去！”我知道再说也是徒劳。待要转身回屋时，我想起小爸母亲去世的事情，遂回头说道：“大爸，小爸的妈妈死了，你知道么？”说完，只听后面轰隆一声闷响，回头再看，原来是大爸栽倒了地上，像是一滩软泥巴。
　　
　　第八十八节 小爸中奖
　　老天又给大爸、小爸开了一个玩笑。
　　就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情况下，小爸每期都买的那张彩票竟然中奖了，而且是当期的一等奖，所获奖金可以解决他们现在的种种状况。比如，小爸完全可以拿这个钱带着大爸和我远离这个城市，再到另外一个城市重新开始。小爸也是这么想的，这是她痛失亲人后的第一件开心的事。在彩票站他确认了一遍又一遍，压住狂喜，第一时间就朝我家奔来。
　　一路上，他思绪飞扬，激动万分，只想快点跑回去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我们，然后，他以救世主自居，骄傲地宣布这一切灾难都过去了。以后就是康庄大道，前途光明。在他看来，有了钱眼前的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可是，到了大门口，他突然停了下来。刚才喜悦顿然全无，一个问题困扰着他，那就是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东帝汶？告诉他了，是否意味着自己的巨款就要分他一半？如果不告诉他，那么自己就可以随意支配这笔巨款，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无人干涉，岂不妙哉？但回过头来再想，不告诉他，又好像说不过去，人家东帝汶对自己关爱有加，就现在的关系和道德良心，分他一半也是无可厚非。然而、但是……算了，还是见机行事，暂且不露声色，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叩开门，迎接他的是日益消瘦的东帝汶，我的大爸。俩人也有些日子未见，换作往常早搂在一起亲热了。但今天却显得生疏了些，不但没有笑容，竟保持距离说起客套话来了。我说的以往那都是小爸主动扑过去抱着大爸亲热的，大爸是来者不拒，但他从不会主动出击。今天情况在大爸看来没有异样，他可以理解失去亲人的心情，哪有心思做这个。但在我看来，小爸多半原因是他中了奖，觉得自己有了钱，不需再像从前作践自己，更无需那么殷勤备至了。
　　两人坐在电视机前，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那大爸突然想起彩票的事来，有些激动地问他：“这些日子你都买彩票了吗？你可知道，上回中的号码就是我们上回研究的那个号呀！”
　　小爸不敢看他，稍有迟疑，遂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哪有心情买彩票呀？能活着回来就算不错了！”到底是私欲压住了良心，没说。小爸也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自私、卑劣，但他一想到那么多钱等这他一个人花，那种难受也就稍微弱了些。
　　大爸沉默了。大爸始终认为小爸的母亲突然死亡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他自责，他痛苦，他认为自己说什么也苍白无力。但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柏林，你妈妈她……”小爸不想听，打断了他。
　　第八十九节 小爸背信弃义
　　晚上，他们没有做爱。
　　那大爸揽着小爸曲肱而枕，长吁短叹。小爸还是那样，双手乱摸，游走不停。直到大爸不耐烦地发出哼响，他才肯收手停下。但心里却大大不满，想道：“我要告诉你，我中了奖，成了富翁，你还会这么对我凶吗？”忽又转念一想：“如果他对我百依百顺，我还会喜欢他吗？不就正是他的这种冷酷吸引着我吗？唉，我真他妈的贱！”想到这儿，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大爸了。
　　大爸心思根本不在这里，这些天的巨变让他身心交瘁，难以继日。
　　大爸喟叹一声，问他：“柏林儿，还记得上回给你讲的那个‘假姑娘’的故事吗？”这个话题引起了小爸极大的兴趣，急忙转身过来，笑道：“‘红枣儿本是青枣儿晒，叫一声黑枣儿我的乖乖。圆圆荔枝人人爱，柿饼儿心肠软，核桃咬不开，雨洒的樱桃，流光的芭蕉，哥哥的小心肝儿！此情永不改！’”
　　大爸苦笑道：“你还记得呀！”
　　小爸道：“当然。你快给我讲那个‘假姑娘’。你上回给我说到他被逼无奈，回家结婚去了。”
　　大爸道：“那个时候，他已无路可走了，所以他不得不顺从结婚。回家之后，如他所料，又被他妈狠狠地打了一顿。但他还是说不要结婚，他说他好怕。”说到这儿，把小爸再次搂进了怀里，笑道：“说实话，他那时结婚的心境跟你当年结婚的时候差不多。照样是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地哭。无奈的是他最后还是结婚了，和那个他从小就当作姐姐看待的小女孩结婚了。就这样，那个小女孩成了他家的小媳妇儿。如果说那个‘假姑娘’有一千个不愿意，那么，那个被买回来的小媳妇儿就有一万个不愿意。他们结婚的那天，没有花烛洞房，反是抱在一起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