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个爸爸——李辞

　　小爸道：“我宁愿就这样死掉。也不要跟你分开。自从他们来后，我就心神不定，感觉我俩的日子快要到头了！你现在有个安哥拉替你掩护，还能托几年，可是我呢？我妈天天逼着我和阿曼要孩子。上回的话你也听见了，要是知道我是同性恋，她得把我活活掐死呀，我妈那人一生好强，生性刚烈，说到做到。汶，其实，就是我妈不把我掐死，如果因为我是同性恋而使她那么痛苦的话，我也原谅不了自己……”抽搭起来。
　　大爸把小爸搂进了怀里，只道：“做，现在就做！”说时吻住了他的泪，而自己阖上眼皮的时候也淌出泪水来……
　　第四十九节 大爸找小爸还钱
　　大爸那个地摊已经做不下去了，原因是那个早市要搬进附近的综合市场去。里面的床位必须一次性买断，价格天高。大爸手头一时没那么多钱，不过算起上回借给小爸开发廊的钱还可以凑合。但大爸想到小爸他那发廊这几年收入一般，赚得一点钱都不够他买化妆品的，于心不忍。更重要的是他放不下这个面子，但又苦于现在急用，只好使起我这个哑巴打老虎了。
　　那天我早早候着他回家看着小黑白电视。进门后，只见他手里的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估计又是从某个商场回来。我笑着招呼一声。他把东西放下后，忙不迭地取出家里唯一一面镜子，照了起来。嘴里开始唠叨他今天的所见所闻。特别说起他的一个客人，说：“真是搞不懂，那些只剩三根毛的秃子还有脸跑到我那儿剪头发！要换成是我，早一头撞死算了。”
　　我也是不解地问他：“三根毛怎么剪啊？”
　　小爸解释道：“人家带着个破头套，根本看不到，而且多数人只秃顶，周围还有头发可剪啊，今天这个人可倒好，把头套取下来后，就只有三撮毛儿，我和那个大工愣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大笑……
　　又跟我闲唠一回后，才问起大爸去哪儿了。大爸上澡堂子洗澡去了。提到大爸，我才硬着头皮假装不经意说起大爸要买床位需要钱的事儿，到底不敢明说。
　　小爸听后，只道：“那个破地摊早就该不要了，你爸搬进去一点也没错！我同意，赶紧搬！”
　　我干笑道：“谁都想搬，可是没那么多钱搬进去呀！”
　　小爸讶道：“啊，搬进去还要钱啊？”我一听，心凉了半截，合计着他都没我明白得多。
　　他又说：“那我得想想办法！”起身进厨房做饭去了。
　　第五十节 天伦之乐
　　大爸回来后，见地上多了一双鞋，厨房里又有锅碗铁勺碰撞的声响，心知是小爸回来了。他高兴地努嘴对我使眼色。不用说就是关于那钱的事儿。我摇头耸肩表示无可奈何。大爸脸色立即暗沉下去，一屁股做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直勾勾望着电视。那时正演一部很早的电视连续剧。
　　不料，大爸一眼瞄到了地上的东西，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我这么缺钱，他还是那么挥霍，一点也不体谅我，平时真白疼他了！”遂嘀咕一句：“没有钱还买这么多东西？”
　　我听后，急忙解释道：“大爸，你误会了，他可能是忘记借钱的事儿了。他刚才还说要替你想办法来着？”
　　大爸顿时大悦，笑道：“他真那么说的？”我点头确认。
　　小爸穿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大爸回来明明欢喜，却又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质问他为什么回来之后也不打声招呼？
　　大爸笑道：“出去溜达溜达，还买了张彩票呢！”小爸见他说话一直盯着电视，不曾看他，急了。一扭腰档在电视前，指着他喝道：“请不要答非所问！”后又急忙给我使眼色，让我回避。我立即会意，起身进了房间。我从门缝里偷偷看见，那小爸不知什么时候和大爸又粘在了一起，左亲右抱，没把我膈应死就是我命大。不料，那眼尖的大爸怎么就发现了我正在偷看他们，突然把小爸推到一边，好整以暇，吆喝道：“安哥拉，滚出来！你猫在那里做什么？”没办法，只好走出来，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壮着胆子，反过来质问他：“现在我这么大个人了，拜托你俩正经点，不要把我当空气，动不动就亲嘴儿，摸屁股的！像什么话！”
　　大爸愠道：“你什么时候看见我俩摸屁股了？哪只眼睛看见的啊？”随后，又大声问小爸以求证明。
　　小爸赧颜道：“人家都不稀得看了！”
　　大爸听着一愣，随即爆笑出声，复道：“安哥拉以后要有‘问题’，我非得把你掐死不可！”
　　小爸把我拉过来，笑道：“拜托了，你以为人人都像咱俩？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安哥拉现在可是学校名副其实，人人追捧的‘校草’，就是我当年的接班人，男女通杀！”
　　小爸这句“男女通杀”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正好揭到了大爸的痛弊处，惊目吐舌。
　　果不其然，大爸脸色突变，叱咤道：“安哥拉，我再警告你一次，如果发现你跟哪个男同学有不正常关系，我先就宰了你!记住我的话！”我吓得直跳，小声答应。
　　我真相信大爸会宰了我。记得小时候感冒发烧，小爸抱着我到医院看病后回来的公交车上，我眼睛直勾勾盯着一个帅哥，一下就被小爸注意到了。其实小爸哪知道我是对那个帅哥耳朵上的大耳环吸引着，那小爸就以为我可能有同性恋趋向，自己把自己吓得直冒冷汗。回家之后，把大爸拉到一边就把这事儿及他所判定的结果绘声绘色地说了。谁想，大爸暴跳如雷，嘴歪眼斜，不管我还在生病，抓起我就是一顿毒打。小爸瞠目结舌，哪料到他对同性恋的排斥居然这么强烈！而那次则是我记忆中头一次挨打，余悸犹存。
　　这时，那小爸忙不迭的插话相劝，其实也怕他发怒，遂从那些袋子里取出两双新鞋垫，是那种土家族手工刺绣的，非常精致。先是给我一双，笑了笑，方才给大爸。大爸矜持不要，好像怒气未消，那小爸才不管那么多，俯下身拔掉了他的鞋子，扔掉原先的旧鞋垫，把手里的那双塞了进去。抬头问他舒服不？大爸不屑地哼了一声。小爸早就没了耐心，见他还在装酷，气不过甩开他的腿，起身喝斥道：“不要给鼻子就上脸！”转身吆喝我：“安哥拉，到厨房把菜端出来，咱吃饭！”我急忙跑进厨房。
　　菜上桌后，小爸和我都盛好饭就要开动了。但大爸坐在电视机旁迟迟未动，那小爸开始真得生气了。忽然，只见小爸举起筷子，压着怒火，喝道：“东帝汶，我数三下，你要再跟我装，保证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没的。1——2——”还没数到二，大爸早按耐不住，飞身上了饭桌，一手把我的饭碗抢了过去，埋头就吃，还自语道：“我才不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呢！”我当时恨不得踹他几脚，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副德行了。
　　那小爸也是哭笑不得，看了看，便对我说道：“别搭理他，进去再拿个碗吧！”谁想，我刚把夹好的菜放进碗里，那大爸竟出其不意地抢了过去，吃了。我没好气地放下筷子，埋怨道：“欺负人都欺负头上来了！”小爸道：“那你就不会反击？”这话提醒了我，不管那么多，抄起筷子就往大爸饭碗里夹。大爸早有防备，躲开了。但他却招架不到小爸这边，等他反应过来时，小爸已经把他饭里的鸡蛋抢过来并送到我碗里了。很明显，这场“大战”小爸是站在我这边的。大爸没有尽兴，摩拳擦掌，奸笑道：“你俩暗算我是不？”话没说完，开始狙击了，我俩也不甘示弱和他大战三百回合……顿时，饭桌上的饭菜被糟践得目不忍睹……
　　
　　第五十一节 吵嘴吃醋
　　两个爸爸经常趁我上学时就出去逛街游玩。这天，人流不息的街市上，大爸又提了一大堆东西，跟随在小爸左右。可怜的是还要兼职我的工作，老实听着他大谈“回头率。”
　　正说到起劲的时候，一个雌雄难辨的“妖怪”与他俩擦肩而过。那“妖怪”见大爸汗水淋漓，湿透胸背，性感撩人。遂就多看了几眼。小爸见此醋意大发，白眼过去，拉着大爸就走。
　　大爸哪知他是在吃醋，忙问他怎么回事。刚才那人明明好感于大爸，谁想他却无赖地说道：“刚走过去的那人一看就是个死GAY，一直对我看来着，真受不了！”
　　那大爸笑道：“你不也是一个死GAY吗？”
　　小爸道：“我承认自己是个GAY，但最起码你得有个GAY的样子吧。明明是个男人，非要把自己女性化，搞得男不男，女不女，像什么话？”@@@@@@
　　大爸道：“可你不得不承认，GAY多少都有点女性的，这是天生的！”
　　小爸奸笑道：“那我怎么没看出你是个娘娘腔呢?尤其是到床上只能用‘禽兽’俩字形容你！”
　　大爸咧咧道：“去，不要光说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跟一头恶狼似的。”说到这儿，两人不禁对视暧昧一笑，竟难为情地掉头看着不相干的地方去了。
　　小爸娇羞地问大爸：“提这么多东西，不累么？给我一点！”大爸感动十分，正要分他一点，谁想，小爸立即变脸，瞪他一眼，转手要走，还嘀咕一句：“白痴！客套话都听不出来！”
　　第五十二节 童养媳与假姑娘
　　大爸跟在后面，若有所思，好久才赶上来，道：“柏林，刚才你说到GAY让我想起一件事来。”小爸认真地听他说讲。那大爸先是喟然一叹，不由地向马路中央举目望去，那说不清谁是谁的过客们沸闹着这座城市，却单单把他陷入一片沉哀当中。
　　半响，方道：“我们村儿有个名副其实的同性恋！”
　　小爸笑道：“你不就是典型的一个吗？”
　　大爸愠色喝道：“请不要随便打断人家说话！”随即和气地开始说了：“你是知道的，我们那个村有很多‘童养媳’，有的才几岁就被抓来了，先是当人家奴隶，长大后再做人家媳妇儿。他就看不惯村里的风气，从小就跟他妈说不要‘童养媳’，但他自己妈妈在那个村里就是个头头儿，仗着家里田多、粮食多，老头子又是村长有实力，所以为所欲为。其实，他妈也是被拐来的。后来，他妈暗地里就给他挑选了很多后选人，就等他长大把人家娶过门儿。但是，他妈再怎么厉害也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这有点讽刺的意味。”
　　大爸看小爸一眼，接着说道：“那里的所有爷们儿都瞧不起‘童养媳’，殴打辱骂是常有的事儿。但他从来没有瞧不起她们的意思，他觉得她们特可怜，曾经都是父母手掌心的宝贝，现在被拐卖到这里从此不再有天日。所以他格外怜悯她们，也就特别喜欢和她们亲近，家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偷偷拿出来与她们分享，后来那些小姑娘学的‘跳房子’‘橡皮筋’‘织毛衣’……等等他都学会了，而且上瘾了。想不到就有了一个‘假姑娘’的绰号，村里的爷们儿不再搭理他，躲他跟看见怪物似的。他妈也气的经常把他打得九死一生。最后，那个‘假姑娘’开始闷闷不乐，不再言笑，开始断绝与外界联系了。他妈情急之下，不管他才十多岁，就给他找来了一个‘童养媳’，那个‘假姑娘’吓得半死，他听说要娶媳妇儿了，当天就离家出走，准备亡命天涯。因为他害怕女人，不愿和女人睡在一起。他知道，在他那个村里多一个男人就要多一个永远是悲剧的小女孩……”大爸说到这戛然而止。小爸听得津津有味，哪肯放过他，命他继续。大爸就是不讲，说自己太累了，下次再说。
　　第五十三节 假姑娘的爱情
　　当天晚上，大爸抱着小爸躺在床上，到底是捱不过小爸的死缠，不得不继续那个“假姑娘”的故事。
　　那小爸就问他：“那个‘假姑娘’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大爸皱起眉毛，沉吟道：“这就是接下来要跟你说的故事啊。他怕跟那个“小媳妇儿”结婚就吓地逃走了。逃到另一个山坳里，走了几天几夜才到那个村。真得是缘分，他到了那个村遇到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俩人一碰面都只傻笑，好像多年未见的老相识一样。‘假姑娘’见到他感觉回家一样，紧绷的神经一下就算开了，但是由于劳累饥饿所以当场就昏了过去。等‘假姑娘’醒来时，便听外屋有人吵架。仔细一听，原来是那小男孩和他爸争吵，都是为了他，小男孩要留下他，他爸怎么也不肯。但最后他爸还是收留了他。当然不能吃闲饭，必须上山砍柴，家务劳动。后来才知道那小男孩只有爸爸没有妈妈。又后来，日久生情，他俩形影不离，彼此慰藉，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那‘假姑娘’跟着小男孩在一起，成天是砍柴、挑水、打猎真正锻炼人的活儿，蜕了女儿气，成了真正的小男子汉。那小男孩经常给‘假姑娘’唱一首歌谣：
　　‘红枣儿本是青枣儿晒，叫一声黑枣儿我的乖乖。圆圆荔枝人人爱，柿饼儿心肠软，核桃咬不开，雨洒的樱桃，流光的芭蕉，哥哥的小心肝儿！此情永不改！’”
　　小爸打断他，细细玩味这首歌谣，喜道：“‘我的乖乖’、‘小心肝儿’，哈哈，我以为自己就够肉麻的了，想不到那山坡上还有比我更狠的，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佩服！”说完抬额看见大爸正在瞪他，想起自己又打断他说话了，遂不好意思地问他下文何如。
　　大爸没好气得说道：“后来他死了！”
　　小爸惊道：“啊，死了！”忽然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大爸叹道：“我说的死是他的心死了。因为后来他爸发现他俩的关系越发暧昧不清了。他爸就非常反感那‘假姑娘’。你要知道，在他们那个村如果要是发现谁是同性恋不举报的话，连家人一起处死。不久，他爸下狠心就把“假姑娘”赶走了！”说到这，大爸长叹一声，不再言语。小爸赶紧抱紧了他，蹭着大爸的脸，相偎取暖。相形之下，今天的他们要幸福多了。
　　后来，大爸说那“假姑娘”没有办法，只好回去跟他妈介绍的那个“小媳妇儿”完婚。至于后来怎样，大爸绝口不提。但他一直强调他跟那个故事不发生任何关系。
　　第五十四节 生意兴隆
　　没过多久，大爸靠自己东拼西凑把床位买了下来。小爸不是不愿意拿钱，而是他开销太大，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明明是陪人家买衣服去的，可逛完一圈，他自己倒买了好几套。尤其是遇到那种花言巧语的老板娘，只要夸他几句类似皮肤好、身材好、模样好……早已心花怒放，冲昏了头脑，恨不得把人家店里的所有东西都包下来。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又要暗中较劲；比身上穿的牌子、比吃的档次、比谁的化妆品更符合国际水准……面子是捞回来了，日子过得却是紧巴巴，发廊状况也被他运营得入不敷出。他不找大爸赞助就算对得起大家了。
　　要说大爸不在意那也是假话，今天他俩要是换个位置，那小爸还不闹翻了天。所以，大爸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但是自从地摊升级到店铺后，从此有门有脸，货品一应俱全，八方来客，财源广进，越做越大。想那大爸生来就不是锱铢计较之人，况兼生意兴旺，也就抛开那些怨言委屈了。而且找小爸还钱的话也不再提起。
　　第五十五节 偷腥取欢
　　一天，小爸提着几个猪蹄儿回到家。看见大爸正在看电视，是当地新闻。照例，先是放下东西，奋身而奔与大爸亲热一番，再抢去看电视最佳位置，强制性地转换到自己爱看的频道。那时未装有线，就只几个本地台而已。最吸引他的就是动画片，言情剧。这些片子虽说我和大爸不爱看，但也不反感。问题在于他是看过一遍又一遍，故事情节倒背如流，也看得津津有味，从不厌烦。更加折磨人的是，每次遇到故事高潮部分，非要把大爸强拽到一旁跟他一起看，还要装作从来没看过且被深深吸引的样子，为主角呼声呐喊。其痛苦不言而喻。倒是有一部叫《上海滩》的电视连续剧把我们仨人吸引住了。每晚都会聚集到一起守着那部电视开演，过后还津津乐道。总算找到共同点了。
　　那小爸特喜欢《上海滩》里的许文强，常常在大爸面前情不自禁得感叹道：“好帅！帅得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