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虹(伯伯第一部)————白小冷

作者:白小冷  录入:07-02

      连生轻轻恩了一声算是回答
      张君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沙发上坐起身:"你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
      少年的身体微微的震动一下,抬起头:"学校放两天假,我出来省城玩玩。"
      张君又仰靠在沙发上,随意的问道:"你叔叔知道你来省城吧?"
      少年低头不语,张君楞了楞,狠吸口手里的烟:"怎么?吵架拉?你们不是......"
      察觉到少年诧异的目光,张君蓦然打住话头,一时间室内流动着一股奇异的气氛,张君沉默了一会儿
      显得无可奈何的笑着说:"你别介意,这事儿我还真不是有意想知道,你还记得广播那次不?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儿,那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后来我又在医院看到你们......"

      "不要这么防备的看着我,记者也不是什么事儿都管。"张君试图用调侃的语气缓和连生骤然散发的敌意
      气流一下子紧绷起来,连生猛然提起的心,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目光像针刺一样,忙低下眼,总是不自觉竖起铠甲,秘密被揭穿,连生心里极端不安却又无法发作,惊疑过后屋里的环境变的十分不自在,尴尬的静默,虽然信上谈的来,对于张君现实中的面貌却还是陌生人,尽管对方表现的若无其事,连生还是无法放下内心的紧张恐惧。

      拘谨,令人浑身不舒服;焦躁,像是有只猫爪在挠。
      张君望着少年阴暗侧脸透出戒备,缓缓开口,嘴角擒着一丝兴味:
      "知道吗,有时候,你还真让我吃惊。譬如现在,像一只刺猬。"
      在后来的两天里,连生觉得自己好象做了一场梦,大概是托记者的福,张君接触过的人非常多,他交朋友似乎没有什么标准,三教九流五门八路,连生现在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在知道自己的事后还能表现出那么平静,这种平静还真不是伪装,而是这个男人本身的特质,是因为见多识广吗?连生不敢肯定,又不敢不肯定,越接触这个男人就越像一个谜,挑起人的好奇心。

      否则是为什么呢?连生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男人这么对他的。除了想这些,连生心里还有一个疙瘩,越是不愿去想挂念就越是悄悄滋长,苦涩,气恼,心底的一角开始悄悄溃退......连生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心理几乎和恋爱中的人没什么两样,赌气出走不过是为了引起对方更多关注,千百次猜测恋人的反应,嗔怒中包含着期待......不能先低头,这样思忖着,连生努力压抑着动摇。

      "呆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认识几个圈子里的朋友。"张君说这翻话时,脸上的笑容意寓不明。
      无法从张君暧昧的语气中猜出什么,那个夜晚,第一次进GAY吧的连生目瞪口呆的看着妖异闪烁的灯光下,男人之间窃窃私语,暗处调情,毫无顾忌接吻......

      张君的表情遥远而模糊,在昏暗的照明下的显得高深莫测,连生感到头晕目眩,又有一股难以抵挡的热流自身体深处涌上,兴奋莫名。
      那一晚的记忆只剩下几个片段,情绪一直在亢奋中,酒精熏陶着大脑,听到的看到的全是火热,挑逗,放纵。见到什么人,说过什么,也滑入梦一般单薄。
      头枕在张君肩上被搀扶回家是已是深夜,朦朦胧胧中感到一片湿意,连生下意识的扯住在脸上移动的手
      "不要走......"
      手指慢慢的爬上脸颊,搅起一潭欲望的涟漪,耳边响起男人的低喘,连生的手摸索着一把擒住男人的热源,开始熟练的套弄......
      呻吟,衣物在迫不及待的拉扯中被扔到床下,连生感到男人湿润的唇舌渐渐下移,点起一簇簇火苗,热流汇集到下腹
      鼠奚一紧,连生啊的一声揪住男人头发,身下的吞吐越来越激烈,连生已经分不清是身处现实还是梦中
      下半身野兽,只有急待宣泄的情欲是那么真实。
      低喘,摇曳的视线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黯淡的色彩中只有前方"他"是那么鲜明
      腾越的雄健男体,古铜色肌肤泛着诱人的光,饱满结实的后腚......
      眼前突现激情的白光,连生低喊一声释放。
      张君抬起身,寻找少年的唇,古龙水的香味突然袭来,连生下意识的一偏头
      "劳动者"勾起健壮的裸足,挥洒金色的汗水,飞升,飞升,不断飞升,好象要寻找什么--
      少年急不可耐的揉搓男子的后臀,不顾男人讶异的抵抗,中指粗暴的顶入
      砰的一声,连生摔下床,眨眨眼,粗重的喘息声在室内回荡,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弥漫开来。
      "清醒没有?我不玩这个。"张君的声音包含着难以察觉冰冷的怒气
      "对不起"垂下头,连生有些艰涩的开口
      "或许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赤身裸体的坐在床头,点燃一只烟,绽开抹嘲讽的笑容,有着清俊面孔的男人表情是连生从未见过的玩世不恭以及......冷漠。
      张君的态度变的淡淡的,不冷不热,连生提出要走也没多作挽留,只是用客气的语调说以后有时间来玩。张君的变化连生不愿深究,只是直觉自己把这个男人给得罪了,怕是以后见一面也难。

      说没有郁闷是假的,对于难以琢磨的东西连生向来懒得费那脑筋,习惯于自我中心的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别人的感情问题与自己无关。况且,眼下他的心也不在这里。
      事实上对于感情他也只苦恼过一次,很快就如愿以偿,对方也任他予取予求,想到这里,连生的下腹又是一热,毕竟,城里不可触摸的灯红酒绿,新鲜感过去后只是别人的风景,相比起来,解决性欲问题要迫切现实的多。

      回到学校,迎头撞上急匆匆的刘旺,刘旺一看到连生,扯住他的袖子就吼:
      "你这两天去哪拉?你伯找你找疯了,都上我家来了好几趟呐!"
      "我伯呢?"连生问
      "昨天还在学校看到他,你快回家吧!"
      连生点点头,正扭头要走,刘旺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学校通知的,明天要体检,早上不能吃饭啊。"
      "恩。"连生答应一声,刘旺搭住他肩膀,朝他努努嘴儿,连生顺着他的视线向操场望去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从男厕所里出来,挑着两担粪,放下后弯腰把桶粪扛上板车
      虽说现在时兴化肥了,可是吃过以前菜的人都知道,化肥种出来的菜没味儿,在农村,家家户户还保留着蓄个粪池的习惯,前几天刘兴涎着脸来找银锁,掏出十块钱:
      "银锁哥,你去掏粪的时候,顺便把我家的也一起担了吧。"
      说实话,乡里乡亲的帮忙担个粪,银锁哪里好意思拿钱,况且刘兴还帮过自己
      "唉,银锁哥,知道你在给连生读书存钱哩,这钱就算我给连生的,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就翻脸啊。"
      "咳,谢啥哩!总不能叫你白干干活呐,再说要谢我还要谢你哩,你知道,我最怕这个,要不是老爹逼--"二流子吐吐舌头,扮个鬼脸
      "连生,连生--"刘旺推推他,连生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哩。
      "我先回家了。"连生小跑步下楼,男人拖着载着粪桶的板车,坚实的步伐走的很慢,不时的抬起头东张西望
      心里一阵激动,连生正要张口--
      "哥,走拉!"快到校门口时连生听到男人喊,到嗓子眼儿的声音又给吞回去,傻子欢天喜地的从地上蹦起来,跑到男人身边,不知道刚吃完什么快乐的允着手指
      傻子脸上还包着棉布,脸上的伤口零零总总缝了七针,这几天银锁每天都带他到医院换药。在校门口银锁放下板车停下给哥哥买了根棉花糖。
      围绕在弟弟身边的傻子活象一只讨喜的大狗,银锁摸摸傻子的头,在记忆中,连生还从未见过爸爸这么温顺的神情。
      兄弟两个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臭不可闻的粪车轻松顺畅的向前滑动。
      连生咬住唇,不知是什么滋味在心里泛开来,激起一个暗沉沉的旋涡。转过身,连生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四月的一个下午,自习课上
      "付红梅,付红梅,班主任叫你。"
      付红梅?传话的同学不耐烦的连喊几声,班上嗡嗡的噪音渐渐安静下来
      女孩受惊似的抬起头,脸色苍白,失魂落魄,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看,她习惯性的望向教室第四排间的某个位置,男孩埋头刷刷的写这什么,像是对身边的骚动毫无兴趣。

      付红梅低着头走出去后,身后响起乱哄哄的议论声:
      "她怎么拉?"
      "不知道,怪怪的。"
      "请大家保持安静。"班长发话,几个爱传八卦的女生被连生一瞪,赶紧分开。
      慢理斯条的打开书,连生的心中也闪过一丝疑问,想起来付红梅最近的确变得有些诡异,昨天还问他想考到哪
      "北京。"连生干脆的说
      "北京,很远吧......"
      连生皱皱眉,这个付红梅说话怎么像梦游,她不会不知道北京在哪吧,这种花痴型的女生连生理都不想理。
      "付红梅,你别怕,老师是想找你谈一谈。"班主任尽量缓和语气,柔声说。
      这个女孩毕竟还是他的学生,现在问题还没弄清楚,尽管心里充满鄙夷他还是得摆出一张和蔼可亲的脸
      "体检结果显示,你怀孕了。"
      一瞬间,女孩像听到青天霹雳般扬起头,浑身颤抖,站立不稳的向后退,靠着墙角
      "不,不......"
      女孩的反应让班主任心里有了谱,看来她自己心里有数,剩下的是怎么问出话来,班主任的语调里包含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兴奋
      "能跟老师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吗?"

      24
      白马王子只存在于少女的梦中,现实生活中的优质男人要不是有一个排的美女等着投怀送抱根本就没有时间和丑小鸭演绎感天动地矢志不渝的爱情故事,要不就是个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同性恋。

      十年后,付红梅明白这个道理时她就特别痛恨三种人:男人,美女和同性恋。实际上,在正常人看来,付红梅长相中上,大可不必这么愤世嫉俗外加视男人如蛇蝎。不过,哪一个女人如果付红梅这样经历--初恋受创少女时代遭到强暴结婚后发现老公是个同性恋,估计也不会比红梅好多少进而怨恨命运的不公吧。人生的悲剧开始于早年,究竟是埋下的种子还是结出的果已经难以说清,心魔不消,就这样一步步错下去。

      付红梅梦碎了,碎在十八岁那年高考前夕的一个深夜,碎在晚自修回家路上的一条小巷,她拼了命的又抓又咬,可是力气哪里比得上一个野兽般的男人呢
      "臭婊子,老实点!"恶狠狠的拳头落在脸上,女孩被打的头歪向一边,流出殷红的鼻血。歹徒寒光闪闪的匕首抵住脖子,付红梅知道她完了。
      那一瞬间,她停止了挣扎,男人嘴里的酒臭已经熏不到她,女孩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望着天上的月亮,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这个阴冷黑暗肮脏的小巷把付红梅所有的梦想,希望,爱情,生命一起埋葬。从那以后,天空变成灰色,夜晚属于噩梦。

      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女孩子被强暴似乎比强暴她的男人更加罪不可恕,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越是封闭的地方人们对男女间的事情越是不乏旺盛的好奇心与窥探欲,遭到强奸的女人不管是否受害者在人们的潜意识里都是共犯,不贞,婊子,破鞋!付红梅从前对这种女人也曾投以鄙夷的目光,在她看来一个女人的贞操几乎就是一个女人的一切,失去贞操不管什么理由都是不可原谅的。现在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变的很自卑,怕见人,甚至有些后悔面对歹徒尖刀时的退缩,她应该宁死不从的。

      她不敢把这件丑事告诉任何人,更不敢让家里知道,父母平时虽然很宠她但是一旦知道女儿已经被人玷污又该是怎样的暴风雨,以后怎么抬头作人?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造成致命的打击,越是自怨自艾自怜自哀爱情就显得愈加不可思议的美好,她自觉自己已经配不上连生,但是总还存有那么一线希望,自觉自己愈污秽白马王子的形象就愈高大,在她心中几乎成了神。哪一天连生对她笑笑,她就像发了高烧一宿都睡不着觉。她觉得,只要连生能接受她她就能获得新生,从噩梦里摆脱出来,王连生,是她唯一的救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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