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何所似——飘飘何所似

……
是夜。教主寝宫，沙阁里。
“教主，你──”
阿海的声音带著铁一般的生硬，好似从遥远的谷底冲出来的一般。
“你想问我为什麽要把佛牙机国送给娄炅，是吗？”小勉靠著窗口，悠闲地欣赏著繁星点点的夜空。
“对！”阿海忍住怒气，从齿缝里蹦出一个字。
“你不相信我吗，阿海？”小勉低声问道，柔柔的话一字一字地落在阿海心坎上，轻轻地，慢慢地，如淘气的少女般温情脉脉地挑逗著情郎渐渐崩溃的防线。
“我──”一咬牙，阿海还是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相信你！”话一出口，他也就松弛下来了。当然，也就只剩下“举手投降”的份了。半个时辰前在圣殿上豪言壮语的气势也自然烟消云散了。
“好。”小勉露出了天真的笑容，有意无意地拍拍阿海的肩膀。
就在这一刻，阿海突然觉得小勉有点──可怕。喜怒哀乐不形於色，满脑子空空荡荡──没有可爱的人，也没有可恨的人，甚至没有他自己──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震慑人心的威严！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很快就让阿海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分析他对小勉的感觉了。
“禀告教主，大祭师求见！”
话音未落，一个魁梧的身影就大大咧咧地踱著方步走进来了。
“哈哈，老夫娄炅见过教主！” 娄炅直接闯了进来，走到小勉面前。依然是飞扬跋扈的模样，只是微微锁著的眉头，似乎诉说著这位不可一世的枭雄有些烦恼。
“不知国师深夜来访，有何见教？”说话的自然是小勉。娄炅的突然出现，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换上了若无其事的表情了。
“你不怕我？” 娄炅凑近了，冷冷地盯著小勉，似乎一口就可以把他吞掉了。而实际上，娄炅也已经不动声色地钳住了小勉的手腕，只需稍稍运功，就可以震断他的经脉了。
小勉优雅地站著，不卑不亢地反问道，“你希望我怕你麽？”
“哈哈。” 娄炅大笑。毫不客气地用了一点力道，在小勉雪白的手腕上掐出一圈淤青的印痕，微微一笑：“我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小命！”
“我知道。”小勉笑得恨灿烂，“只是我还没有想出可以让你杀了我的任何理由。”
“杀人？不就是踩死一只蚂蚁一般！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娄炅不屑一顾地说著，“就算你现在是教主，也是一样！”
“不错！就算是教主，也可以“暴病身亡”，就像三十年前的赵昊一样，是吗？”小勉不知死活地戳破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恶狠狠地揭穿别人的早已结疤的伤痛，下场一般都是惨不忍睹的。
果然，娄炅眼里闪过一道杀气，凌厉的目光迅速地小勉雪白圆润的脖子边上划过，似乎要在那里啃出一个口子出来、方才解恨一般。掌中的小手一紧，几乎把握著的手腕捏碎！

第十九章
同时──
阿海的剑也稳稳妥妥地指著娄炅的後背要害，按兵不动。
“你们觉得这样子就可以威胁到我了吗？”娄炅喝道，毫不掩饰他的愤怒和嘲讽。
“你不是来杀我的。”小勉无限同情地看著几乎暴跳如雷的娄炅，“好心”地提醒他。
“哼！” 娄炅如触电般愣了一下，很快地弹了开去。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进退自如，阿海甚至连他的衣袖都来不及碰到。
“我不想当佛牙机国的国王！”娄炅退後一丈，立定，语气坚定地说道，似乎他丢掉的只是一件低贱的垃圾一般随意。
“不行！”小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把信娃娃送给你！” 娄炅信心十足地说道，击掌三声，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孩从黑暗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一言为定！” 娄炅随即往後飘去，“至於国王之位嘛，既然赵海喜欢，就给他好了！”最後一句话，却是随风飘来的了。他已经去得远了。
小勉脸上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
“信娃娃拜见教主！”女孩嫣然一笑，向著小勉盈盈下拜。她戴著薄薄的纱巾，娇媚的笑脸躲在後面，若隐若现，更是风情万种的迷人。
“你叫什麽名字？”小勉问道。
女孩淡淡一笑，柔声应道，“奴家是第五十七代信娃娃，没有名字的。”
“哦。”小勉眯著眼睛，仔细地打量著她，也柔声说道，“那你以後就叫信姬吧。”
说完，小勉转身回房了。
“谢教主！”信姬满心欢喜地笑著，跟著进了小勉的寝宫。
……
“阿海！”
“教主？”
“解决它！”
“这？我是你的贴身侍卫，不是……”
“你说呢？”
长长的沈默。
“好吧。”
……
一阵沈闷的晃动，很快又恢复宁静了。
与此同时，一道庞大的身影幽魂一般闪现在宫墙上，注视著寝宫里的动静。摇曳的烛光里，身影斑驳，层层叠叠，恍恍惚惚。
“哼！果然是年少轻狂！美人在怀，怎能不乱！”“身影”低声自语。宁静的夜里，隐隐约约只有如哭似泣的呻吟断断续续地传来。
不知什麽时候，房里的烛火熄灭了。
也不知什麽时候，墙头上的身影也消失了。
……
第二天，娄炅正式提出谢绝“佛牙机国国王”的封赏，并极力推荐赵海前往佛牙机镇守。不过，最後，还是小勉一锤定音地做了决议，原佛牙机国国王从圣教的地牢里“请”了出来，“痛哭流涕”地向教主表示“痛改前非”，并虔诚地接受教主的赐福，然後浩浩荡荡地回国复位了。
短短的几天时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动。佛牙机国的问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不费一兵一卒，不费粮米金银，似乎不知所谓地就化解了恩恩怨怨、成就了一番功名了。
自然，新教主的威名马上传遍大街小巷。如果不是有了意外的话，小勉很快就可以成为全体圣天教教徒心目中的真神了。可惜啊，几天後──
第二十章
奉贤殿是圣天教祭祀的地方，也是举行历代教主正式即位仪式的场所。按照各位长老的安排，半个月後，这里将有异常隆重的典礼。
这一天，小勉突然吩咐阿海召集左右法王和八大门主。
众人到来之後，小勉带著他们来到了奉贤殿。
没有人知道小勉和十位长老说了些什麽。只是，当他们从殿堂里走出来的时候，长老们一脸的春风得意。
阿海奉命守在殿外。当他迎上的时候，却发现教主大人紧紧地抿著嘴，似乎正在思考著不可思议的问题。
不等阿海说话，小勉便笑道：“阿海，我们都来了几天了，还没有拜见你的父亲大人呢！”
阿海脸上一红，欲言又止。
“走吧，我们一起去吧。”小勉径直往前走了。
阿海只得跟上。
……
赵晟，阿海的父亲，第十七代教主赵昊的弟弟，第十八代教主赵池的叔父，居然住在大祭师娄炅的别院里！
“教主驾到”的喊声在传了一遍又一遍，院子里的人却充耳不闻没有任何迎接的表示。呵呵，基本上呢，别院里的人都不是教徒，当然也不用对於“教主”太认真了。当然，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小勉带著阿海直接闯了进去。
院子里，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正悠闲地躺在树荫下的软塌上，享受地闭著眼睛。
“爹。”阿海走上前，生硬地唤道。
赵晟缓缓地睁开眼睛，木然地点点头，“阿海，来啦。”
这时候，小勉才认认真真地看著赵晟：果然是个漂亮的人！尤其是眼神里那一分懒洋洋的惑人的魅力，却有著说不出的威严。小勉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新教主吧？” 赵晟把目光投向小勉，漫不经心地问道。见阿海骄傲地点点头，他又说道：“赵晟行动不便，失礼了。”末一句话，分明是说给小勉听的。
小勉定定地看著赵晟发呆，半天没有回话。直到阿海悄悄地碰了碰他，他才回过神来来。
“你，”小勉狠狠地把自己拉回现实中来。无论如何，事情也该有个结果了。下定决心，小勉温和地说道。“你跟我回去吧。”
“我不能回去。”
“他不能回去！”
赵晟和阿海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为什麽？”小勉冷冷地问道。
为什麽？赵晟和阿海都知道为什麽，小勉当然也知道为什麽。只是，所有的人都不会把原因说出来。
“来人，带他走！”小勉一声令下。
随从上前，摆出了“请”的架势。
“好。我走！” 赵晟僵硬的脸上慢慢地挤出一丝冷笑，顺从地答应了。
阿海尴尬地跟著，没有阻拦，也没有帮忙。他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事情”似乎正在朝著某个预定方向迅速地奔跑，可是他却一点也抓不住它的脚步。
很快，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消息在琉岛上肆意地传播开来：新教主从大祭师娄炅的别院里“抢走”了赵晟，“养”在沙阁里，听说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呢……信娃娃被送给教主了，左右法王和八大门主也四处搜寻美貌少女，据说是献给新教主的……著新教主也太那个了吧？！
……

 

第二十一章
正当人们对於新教主的议论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圣宫里却平静得不得了。甚至当娄炅只身闯进来的时候，诸多护卫和侍从们纷纷训练有素地自觉让出一条通道来，并“热心”地告诉他教主在书房里。
娄炅大步跨进书房。只见小勉端坐书桌前，专注地看这桌上的东西。阿海守在一旁，警惕地盯著门口。
“国师，你终於来了。”小勉抬起头，无视娄炅杀人的眼神。
好沈稳的气势！娄炅心中一震，他果然知道我会来的，看来，我又输一著了。娄炅突然觉得有点冷。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他，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少年，居然收服了那十个顽固的长老，并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控制了整个琉岛！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不费周章地“抓住”了赵晟，一针见血地撕破了娄炅自认为最牢固的防线！
“国师，想问问我为何能够如此直接、迅速地摧跨你的势力吧？”小勉露出了可爱是笑脸，故意停了下来，似乎如果娄炅不再追问的话，他也不再说下去了。
“不错！” 娄炅恨恨地说道。苦心营建了三十年的基业，竟然经不起一个小毛头的挑战，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吞不下去的。
“其实，是你自己打败了自己。”小勉淡淡地说道，“我从来就不是你们圣天教世界里的人，现在也不是。但是你不同，你抛不开熟习的一切，因此，就算你明明知道地心石的故事只是一个荒唐的传说，你也会煞有介事地强迫自己相信它，遵从它。可是，你又不甘心，迫不可待地把信娃娃安插在我的身边。果然，她真的很有用处！”
“她出卖了我？！” 娄炅几乎是绝望地叫了起来。第五十七代的信娃娃，可是他亲自挑选、亲自培养的啊！
“也不算吧。”小勉歪著脑袋仔细地想著，说道，“你应该没有忘记吧，正是你亲自教导信娃娃要对主人忠诚的。她现在的主人不就是我麽！”
娄炅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就算她帮你，也奈何不了我！”
“你说对了！我们实在是奈何不了你。不过，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把你怎麽样了。所以……”小勉得意的笑了，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一般。
“所以你就拿“他”来威胁我？！” 娄炅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怎麽发现我们的关系的？”
娄炅肯定，整个琉岛上的人，活著的，知道赵晟是他的情人的，绝对不会超过三个人：一个是别院的大管家，他绝对绝对是不会出卖主人的，更何况他是个哑巴；另外两个自然就是他自己和赵晟了。其他的人，就算是心腹亲信，如信娃娃一般，也都以为他和赵晟是势如水火的对手，毕竟，他强占了赵家的地位，毕竟，他“软禁”了赵晟！
可是，小勉，一个刚刚来到琉岛的外人，居然知道娄炅心中最秘密的秘密！无论什麽样的原因，这样的人会让人觉得害怕！
现在，娄炅只有一个念头了：除掉他！不惜任何代价！
第二十二章
“既然你都熬了三十年了，又何必舍不得再等几个时辰呢。”小勉似乎看穿了娄炅杀人灭口的意图，悠悠说道。
娄炅的脸忽悠挣得乌青。一丝惧意涌上心头，为什麽他对我的想法了如指掌？难道真的就是“当局者迷”？难道真的“关心则乱”？这些年来，自己呼风唤雨，为所欲为，难道也把斗志磨掉了？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毕竟是习於争权夺势、明争暗斗的高手，虽然心中意念瞬息万变，
脸上却依然是僵硬的表情──当然，必要的时候，来点夸张的反应，真真假假，融合为一，效果也应该不错吧。娄炅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火药味了。
“好。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还要些什麽能耐！” 娄炅压住怒气，厉声喝道。
“其实，我也只是随便猜猜而已，国师大人又何必大发脾气呢。”小勉依然不知死活地说著，似乎并不知道他正在挑逗的，是一头已经发怒了的野兽！
其实，当小勉第一次踏进圣殿的时候，他就开始搜寻赵晟的身影了，可惜，诺大的一个人群里，似乎没有他（呵呵，直觉而已啦，小勉当然不认识赵晟了，说没有“看见”赵晟，也是後来阿海告诉他的啦
^
^）。这确实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呵呵，如果换了随便一个别的什麽人的话，当然，必须是圣天教的教徒啦，肯定不会觉得赵晟没有出现在圣殿上有什麽好奇怪的了，毕竟，他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被逐出教了。可是，小勉是个完完全全的外人，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啦。）後来，他著召集了十位长老商议，细问之下，居然发现娄炅的“罪行”证据太单薄了：除了有谋杀旧教主的嫌疑、无故禁锢教主继承人赵池、排斥元老之外，凭良心说话，十位长老异口同声地称赞著娄炅的的确确是个出色的领袖人物，把整个琉岛治理得井井有条。於是，小勉开始重新思量娄炅的形象了──阿海描绘了一个罪恶的魔头，长老们却述说著一个杰出的王者故事，哪一个才是真的娄炅呢。不知道为什麽，小勉突然想起了赵晟。於是，他来到了软禁赵晟的别院。没有看到凄凉的一幕，呈现在眼前的，却是赵晟养尊处优、悠闲愉悦的生活！於是，小勉决定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一个大胆的假设上：赵晟与娄炅表面上是敌人，实际上，不是！於是，小勉坚决“拐走”了赵晟，明目张胆地放下诱饵，等待著娄炅上钩。
果然，小勉压对了！
“你──好，我可以不追究了。你把赵晟还给我吧。” 娄炅忍气吞声地请求著。
“不行！”小勉一口回绝，“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我带赵晟离开这里，今生今世绝对不再重回琉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