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思索间,焚天一伸手便把秦渺烟卷到了自己的怀中,就在他被焚天困在掌中的时候,颜亦庭不由得神色一变,“放开他,你想要做什么。”
焚天紧紧扣着毫无反抗之力的秦渺烟,厉声的冲着归梦回吼道:“归梦回,你要是再不住手,我就毁了他。”
当百毒之果完合过渡到婴孩的身体里面的时候,归梦回只觉得这被啃食的心脉正一点一点的好了起来,原先那难忍的疼痛也好似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随着气场的消失,归梦回看着那被焚天困在怀中的秦渺烟,不由得冷声轻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终是没有明白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拿他来危胁于我,你觉得以我的性子,你的威胁有用吗?而且此时,渺烟已是武功尽失,已如废人一般,你真的忍心伤了他吗?”
焚天仍旧紧扣着秦渺烟的脖颈,因为归梦回的话语,手中的力道于是轻了一丝,但是却也掐着秦渺烟忍不住微微气喘了起来,“……什么,渺烟竟然武功尽失,这到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归梦回,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心狠至此,难道你就不怕我一个错手真杀了他。”
站在斜里的颜亦庭冷冷的看着他,可是目光却是直视着他怀中的秦渺烟,“秦渺烟,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这么的对待我。”
脸色已显得极度的绯红,秦渺烟微微浮着倦意的眼里浮出一抹复杂至极的神情,不过他仍旧是翘起嘴角,柔和的嗓音吐出的却是冰冷无比的话语,“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不清楚吗?我之所以接近你,就是因为艳姬是此生唯一懂我之人,我怎么可能让她投入到你的怀中,所以我出现在你的视线当中,一点一点的接近你,然后带走原本就属于我的她,我这么说,你可是听得明白。”
当听到这里,气极的颜亦庭眼里通红的便挥出了一掌过来,身体极其敏锐的焚天拥着秦渺烟的身子下意识的身子一偏,然后也同样的挥出了一掌迎了出去。
可是当掌拍到实处之时,颜亦庭与焚天不由得同时惊了心,只因两人那挟着万均气热的两掌都全部的拍到了秦渺烟的身上。
秦渺烟挣扎着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颜亦庭,那复杂的目光里面浅浅的浮上一抹解脱,然后便缓缓的合了起来,却有三个字含在口中始终没有吐出,“对不起?”
颜亦庭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呆呆的看着秦渺烟那合上双眼,吐血的嘴角,渐渐软倒的身子,低呼一声,“……渺烟。”
而就在他这一呆愣的时候,焚天看着手中吐血软倒的秦渺烟好似发狂了一般的倾身向他扑了过去,那只泛着乌金色的左掌竟然诡异至极的把两人笼罩在一起,令人心颤的发自内心惊吼了起来,“归梦回,我要让这两人像水墨嫣一样,再一次的为你的自私陪葬。”
看着那发狂的焚天,归梦回清逸的身形再是想要阻拦,已是不太可能,不由思索间,归梦回手中的婴孩却似一道流光一般的被他扬了出去,正好落入焚天掌中的气场之中。
焚天那诡异的身影因为这个种有百毒之果的婴孩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间便止住了自己发功的身形,欲伸手去接,可是归梦回却闪电般的飞来脚影,当焚天接住婴孩的瞬间,他的身上也挨到了归梦回的一脚。
他抱着被自己抓在手中的婴孩,一张本就尽显疯狂的脸上更是极度的扭曲了起来,伴着脸上的疯狂则是他那似夜枭一般的笑声,“哈哈,我终于得到了百毒之果,哈哈……”
满天的火焰在眼前展开,焚天的身影一瞬间便似鹏鸟一般腾空起来,焚天魔功的最后一式伴随着他狂笑声一一展现在两人面前,灿烂夺目却又有着疯狂的毁灭之势。
归梦回却是没有去追,只是站在原处看着那个口吐鲜血已经气息极其微弱的秦渺烟微微发起呆来。
然后在颜亦庭来不及阻止的时候,那袭白衫便裹着秦渺烟那不住滴下血珠的身子如百花丛中的飞蝶一般的消失无踪……
015——前尘旧梦(四)
颜亦庭有些失魂的回到千年雪寒峰上的飘渺尊。
飘渺尊上上下下所有的门人都被从颜亦庭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仿若鬼域一般的阴冷气息惊吓得避之唯恐不及。
在挥袖扇毙一名侍从之后,颜亦庭阴冷的眼神扫了一下四周的门人,然后才进了孤寒亭。
千年雪寒峰终年积雪不化,雪下积冰可达百余尺,可是禁人入内的孤寒亭内却四季温暖如春,就着四处钟乳上面的点点闪光处,竟与风景秀美的水南之乡不仅形似,就仿若一模同矩而出一般的那样让人疑似身临水南之乡。
孤寒亭虽名为亭,可是实际上却是一天然温泉铸就的硫磺融洞。
踏上浮在滚着气泡的温泉上面的九曲玲珑桥后,便会看见与桥相连的地方是一方平坦的巨石平台,平台后面则是一人工细心雕刻之成的优雅小亭,亭心上书游龙走凤一般的金勾铁画,“孤寒亭”。
孤寒亭乃用一方原始融乳细雕而成的休息之处。
当颜亦庭缓步登上孤寒亭的时候,亭中却有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正在翻看着一本书籍。
当他看到颜亦庭缓缓的步上孤寒亭的时候,不由得坐在椅榻上定住眼神望向满脸阴阴翳的颜亦庭轻轻的吐出了带着淡冷童音的声音,“尊主,今日来这孤寒亭,可是又有什么扰心之事了。”
颜亦庭坐在他看书的桌子一旁的软垫上面,然后单手支着下巴,身体微懒的斜倚着桌子看向那双曾经天真,纯挚,温善,而如今只剩下空洞冷漠的一双眼睛。
“颜袖,难道我没有什么扰心之事儿就不能来看你吗?”
颜袖,年约七八岁的模样,一袭单衣下是瘦弱得极不正常的身子,他放下手中的书,一张略显清秀的脸上却是什么表情都无法呈现出来,只有淡漠与疏离,“是不是有什么扰心之事,这还要问尊主自己了,颜袖从未出过孤寒亭,又怎会知这亭外之事呢。”
颜亦庭看着那张自己总是记不住的小脸,不由得轻声一叹,“我喜欢上一个女子,一个被武林中人称之为花夕公主的女子,她美丽,娇艳,却也心毒似蝎,杀人如麻,虽说江湖上对于她的传言只有廖廖几语,可是却也让人胆寒……”
颜袖静静的听着从未在自己面前如此长谈的颜亦庭那越来越冰冷的语言,脸上丝毫波澜不起。
“……但是不管怎样,当她答应嫁给我的那一刻起,我竟然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她却与我此生唯一至交好友在新婚之友背叛了我,我不相信那个混蛋的一面之词,可是我知道那个混蛋却不是在骗我,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就因为我相信他说的,所以,我才特别的伤心,我才特别的难过……”
颜袖看着说着说着,已忍不住俯在桌子轻颤的颜亦庭,手轻轻的拍到了颜亦庭的肩上,于此无声之处更添一分轻忧。
一盏幽深的小灯在烟云阁深处轻悠悠的飘动着,仿若午夜的精灵,当归梦回看着那缓缓走近的瘦弱男孩,不由得微微一叹,“当你踏出孤寒亭的时候,便是三魂又去一魂之时,你不悔?!”
颜袖仍旧一袭单衣,就着花香飘舞的香气,他顿住脚步,一张清秀的脸上仍如往常一般的空洞没有表情。
归梦回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那站立在百花之中的男孩,却是伸手招了招,“过来坐,我已许久不曾见你,近来可好。”
颜袖脚步轻缓的走到归梦回的对面,坐了下来。
“多谢真人挂念,阿袖一切安好。”
归梦回好似猜到他的来意一般的举起一侧的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你出孤寒亭是为了颜亦庭吧,可是这人世间的爱怨情仇又岂是我们能左右得了的。”
颜袖一双空洞的眼直直的落到了归梦回的身上,然后清冷的童音在耳边轻轻的震荡了起来,“我已看出你的离去之意,可否告诉我,当你离去之时,我该怎么办?雪寒峰飘渺尊该怎么办?”
伸出一双似雪一般细白的小手轻轻的覆到了归梦回并没有闪躲的柔软修长的一双玉手之上,一双空洞的眸子泛出一种七彩琉璃光彩,他看着归梦回,一直很平淡的声音却带着几许尖锐,几许疯狂,“当年,我助你成百毒之果,不惜舍了一魂一魄,如今我再送你一魂一魄,还你千年前容颜,只求你能还我一生平凡。”
千年雪寒峰上的飘渺尊向来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一世出了一个恶魔一般的颜亦庭实在出乎飘渺尊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可是有着孤寒尊者颜袖在背后支持着的颜亦庭不仅有着一身诡异惊人的武功,更是有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极端思想与常人不可及的腹谋算计。
雪寒峰上从千年余前便已存在的孤寒亭中总会有一位孤离于飘渺尊,但是却会一直守护飘渺尊的孤寒尊者存在,所以对于孤寒亭中的孤寒尊者颜袖来说,帮助身为尊主的颜亦庭对于他来说,一如他每日食用的餐食一般的正常,可是当此时他感觉到归梦回就要离去的时候,他却发觉,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如果错过,他将深埋孤寒亭再无天日可见。
站在远处的颜亦庭看着颜袖与归梦回那相交在一起的双手以及那让自己忍不住心头发冷的过魂,不由得闭上了眼,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却突然觉得,这个自己从未看清容颜的男孩竟然是那般的遥不可及,当下不由思索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颜袖,你要做什么……”
微微转头,泛着七彩琉璃色的双眸轻柔的落到了颜亦庭的身上,“也许我将沉眠于世,此生相见遥遥无期,飘渺尊自此归隐江湖吧。”
归梦回伸手一把抱起虚弱至极的颜袖,遮着面具的脸上让人看不出情绪,可是却轻轻的拍了拍颜亦庭的肩,然后缓缓的绕过竹楼消失在一片翠林深处,在翠林中轻轻的飘着归梦回那温和中带着暖意的声音,“……君笑天下我为狂,归来梦回,忘却天下,自至天下再无归梦回……”
016——情到深处
烟云阁内花香漫漫,翠竹依依,雪寒峰上飞泄而来的寒潭更是为这个暑意甚浓的夏日里面遮上了一层凉爽至极的薄纱,轻雾。
当鹰飞从寒潭中冲了一个时辰之后,这才睁开眼睛,虽说上次偶然的功行叉处没有让他功亏以溃,那是因为夜独舞发现得及时,否则他就算不会因此去了一条小命,也会变成一个废人。
可是今日当他从寒潭中醒转过来看着那背着手就站在寒潭前一块方石上面望向自己的夜独舞的时候,不由得心神又是一凛。
虽然夜独舞给人以极其温暖和善的亲切感觉,可是他就是觉得自己与他真有一种天与地之距,云与泥之远,即便夜独舞亲自动手教他习武的时候,他也会有这种打从心底浮上来的孤寒感觉。
“你乱了。”夜独舞微微弯起的眼眉中浮上一抹沁人心脾的轻柔浅笑。
就在心头浮起一些慌乱的同时也浮起一抹从未有过的羞意,鹰飞在寒潭飞流下浸着发白的脸却浅浅的晕上一抹纯真稚子的心性,长这么大,虽说他遇到过不少关心过他的人,可是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夜独舞,却独独的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亲切的儒慕感觉。
他分不清是因为夜独舞那优雅出尘的风姿傲骨,还是莫测高深的武功,也或许是来自心底深处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的那丝吸引。
夜独舞前袖轻扬,晚尘早已为鹰飞备好的衣衫被他伸手抛了过来,站在寒潭水流下圆石上面的鹰飞连忙轻身一跃,身子在落到夜独舞身前的时候把衣衫抓在手中。
“公子……我……”听着夜独舞的责备,可是鹰飞却不知如何解释,顿时一张青白泛红的脸上更是深染了一层晕红。
看着有些紧张,甚至连衣衫都无法穿好的鹰飞,夜独舞一直笑弯得眉中不由得浮上一抹真实的笑意,虽然鹰飞也同样怕他,但是鹰飞却没有其他人对自己的那种畏惧胆怯,有得只是一种初识他人的生涩与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与朴直,所以夜独舞在面对鹰飞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
伸出手来为鹰飞把那件怎么穿也穿不利落的青衣给重新理了理,然后又在鹰飞满脸不知所措的羞红下帮他把那条怎么扎也扎不上的腰带给束了起来,最后看着穿戴利落的鹰飞,伸手点在他的心尖处。
“鹰飞啊,这里乱了,可是练功之人的大忌,练武之人若是心神无宁,即便你学得是绝世的武学,也是不成的,就像你昨日那般的功行叉处,没有留下祸根,实乃是因你运气之好乃我生平所见,如若换了旁人以至走火入魔,功亏以溃也不无奇怪。”
看着站在身前的鹰飞,夜独舞好似看到了那个总是周身上下微微浮着一层掩之不去的倦意,却在那满身倦意中深藏着无人可察着的那么一丝倔强而显得悠然引人的风姿,不听自己的规劝,终于尝过苦果的秦渺烟。
看着微微失神的夜独舞,鹰飞被他点指着的心头却越来越是跳得激烈了起来,虽然夜独舞的语气很是柔和,可是那柔和语气中所深含着的一丝恼意却让鹰飞更是心跳无律了起来。
感觉着手下传来的激狂心跳,夜独舞好似被惊醒了一般,原本笑得极弯的眼眉却是突然一顿,一张精致到绝美的脸上一瞬间浮起一抹惊异,随后才如平常一般得笑得极其温柔而轻暖。
正细细看着他的鹰飞不仅没有放过那一抹与众不同的惊异,更是把夜独舞那双总是泛着迷离的眼眸中那突然泛起的一抹惊异流光的时候深深印在心底,自此不忘。
夜独舞无疑美色夺人,可是鹰飞却更在意此时被他捕捉到的那一抹异于他时的神情,就仿佛是得到了一个别人不知的秘密那般的让他在心动的同时又再一次的窃喜了起来。
夜独舞领着经过药汤浸脉,然后寒潭凝神的鹰飞沿着寒潭顺流而成的深谷小溪慢慢的步进了这片清碧的翠竹林。
寒潭水阴寒中透着刺骨的冷意,可是体内种有百毒之果的鹰飞非但没有觉得一丝的不适,反而就在身边那不断溢出的寒意,觉得这身体内处更是舒坦无比。
在沿着寒潭步了半个时辰光景之后,鹰飞则是由原本的好奇变成了此时的浓浓不解,只因这翠竹林是越走越密,而竹林中的浓雾则是越来越浓。
可是当两人走到竹林深处的时候,鹰飞看着眼前那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的楼阁不由得揉了揉眼,然后眼里带着浓重不解的看向了一直走在前面可是此时却顿下脚步立在楼前不动的夜独舞,不知他领自己到这里是何用意。
微一仰首,夜独舞顿着的身形轻轻一扭,便如飘絮一般的落到了竹楼的二层之上,眼里浮着一抹无人可见的慧黠他转过头来扫了一眼鹰飞,然后才轻柔一叹,“渺烟,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不同于夜独舞那温柔轻喃声音,秦渺烟就仿佛是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儿一般的尖利着嗓着,“公……公子,你怎么……来了……”
可是伴着秦渺烟那仿佛被踩着猫尾巴一般的声音却同时传来了一道阴柔的男声,“不知夜公子来访,亦庭多有失礼了。”
当夜独舞偏着头听着那扇竹门中传来秦渺烟那含在嘴中的低咒与颜亦庭那无法掩饰的低柔浅笑,微笑的眼眉中不由得浮过一抹了然。
当鹰飞看着那满身倦意中多了一抹最初相识时不曾带有的真实感觉的秦渺烟,再看了一眼坐在他一侧正眼里含着不明深意的颜亦庭,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夜独舞,只觉得有一种让他无法明白的浓重气场正在这个奇妙的环境中肆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