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编辑以一种命令式的语气说。
“我并没有扣留群溪,请你搞清楚。”歌英高傲地扬起眉,“是他自己要跟着我去的,没有人逼他。”
“就是你逼的。”总编辑剑眉倒竖,“你为了陵家的利益不惜牺牲一切,连群这样不相干的人也不放过。”
“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歌英冰冷地说,“你不要忘了你现在也是陵家的成员,没有资格违搞我的决定。”
一瞬间总编辑的气焰落了下去,她转而对我说:“群,不能跟她走,你不能答应她,你怎么可以连命都不要了……”
总编辑的声音变得悲凉,甚至有一种不似她的软弱。我不禁笑了起来。
“总编辑有没有很重要的人?”
“呃?”她不解地望着我。
“重要到超过自己的父母兄弟,超过你自己。”
“你这样百川也决不会高兴的。”她绝望地喊道。
“就当我是个傻瓜吧。”
陵歌英已经率先走了航站楼的大门,一大群随从簇拥着她。我朝总编辑深深鞠了一躬[自由自在]。
“这些年多得您的照顾,十分感谢。”
说完我直起身,朝门外停着的宽体轿车奔去。总编辑凄厉地叫我,可我已经不能停下脚步。
今天天亮得很早,天气转暖了,却是春眠不觉晓。起得最早的要算……哦不,根本就没睡的就是陵坤英。她万分倒霉地遇到前任PELLY副总裁的百川担任她专辑的制作人。这个酷吏般的男人现在是靖岚出版音像部的艺术总监,对于靖岚即将推出的歌手坤英正在进行魔鬼特训。现在坤英同百川的最大分歧在于,坤英认为不懂五线谱对于音乐没有影响,而百川坚持音乐若没有文化底蕴根本就是白纸一张。最后连最疼她的堂兄也站在(其实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伙的)百川那一方,强迫她去学她最讨厌的课程——文化课。
他们完全不晓得她去上课时有多痛苦。坤英可是五年没有上过一天课的,现在把她关在学校里,她才没那么听话,半夜翻墙出去通宵上网了。
不过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是睡觉。爬墙的时候又跌了一跤,更坚定了她跷课的决心。她返回寝室躺下,睡得不知道多香。
其次就是靖岚书店监印组的组长陈编,这个四十开外的男人沉迷瑜珈。每天天麻麻亮就站在自家阳台上扮比萨斜塔。就现在这个姿势,一两个钟头之内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再来是审稿组的美女穆编。虽然她也被发配到校样组服刑,但如今已经官复原职。一大早她就得起来给她念小学的儿子做早饭。儿子喜欢吃妈妈做的炒粉,所以她到菜市场买了半斤米粉。老公今天会从天津回来,得烧几个好菜来接风,外面东奔西跑哪有自家的吃得营养放心?
不知不觉手里的菜篮沉了起来。穆编提着篮子往家走,想起学校要开家长会,靖岚书店是不准家长会的假的,还得告诉孩子他爸下午要去一趟。免不了要交几百块补课费,儿子那成绩始终还是倒数。希望那个八字先生说得准,她儿子读书是后劲足,将来考个清华北大也不枉她这么早起来买菜。
校样组的龙编现在变回单身贵族。一早上他穿得十分SPORT等在沿江风光带的长椅上,因为他喜欢的女子每天晨跑必经此地。龙编早就想跟她搭讪,只是他性格内向,一直都不敢开口。他每天都从这里开始跟着女子跑五公里,真怀疑她是国家长跑队的。
今天他也等在这里,但他决定今日一定要开口问那女子的电话。正想着,那女子已经跑过他身旁。
在靖岚书店本部大堂里,徐编和倪编刚刚遇到。倪编刚刚调派到校样组任组长,两眼已变成熊猫样。徐编则印堂发亮,刚升了副总编辑,说话底气都足。真是风水轮流转,徐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出头之日。仔细想想当年自己的确是恃才放旷,逞一时义气之勇,若非在基层磨练,他怎么也不会知道基层的难处。现在倪编也走到这一步,也许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一般简单。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徐编觉得可以跟这个人好好喝上一杯。当然,不是现在。
常秘书进到办公室收拾文件时,发现社长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他叹了口气,给纪英盖上件外套。
他们社长可不是因为工作劳累,陵纪英整个就一睡罗汉,随时随地可以睡着。想想他年纪也不小了,还是经常玩得乐不思蜀,第二天工作又没精神。
常江摇摇头,这些问题不是他该操心的。时候到了,自人有人去管。他带上社长办公室的门,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菊给总编辑两仪打电话时她睡得正香,她那独断的丈夫直接挂了菊的电话。菊气那一毛四分钱话费浪费了,又打到总编辑的手机上。其实总编辑也不想起床,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爬起来了。人都知沈两仪是工作狂,不知道她只有失业了才能休息。
她郁闷地站在自家的庭院里,小型直升机卷起的旋风吹得她的发型错综复杂,有如海伦仙度丝的洗发水广告。舱门打开,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以现代贵族的仪态微笑。
“我好想当家庭主妇啊。”两仪叉着腰站在那里,就是一典型女强人。
“怎么又说这种话?”歌英伸出手,“还是说你已经不行了?”
“你也和以前一样讨人厌嘛。”两仪把歌曲从飞机上扶下来,“这么久才来一趟,又是为公事?”
“一半是吧,”歌英顺手打开檀香折扇,“真不愧是四大火炉之一,今天得有四十度吧?”
“已经起伏了嘛。”
“防暑降温费拨下来了,你给我看着纪英,别让他动这笔钱的心思。”歌英边走边风雅地摇着扇子,“雅英在家吗?”
“现在应该到医院了,今天有手术。”
“本以为你们两个过日子会一团糟,现在看还行嘛。”
“你把本家的春晖派来了嘛,很能干。就是不给我好脸色看。”
“哦,他从小就跟着雅英,对雅英忠心不二,连我的话都只听一半,有点小姑情绪在所难免。”
“小姑……”明明是个男的,怎么这么心胸狭窄?两仪又叹陵家尽出怪胎。
“春晖是不用担心的,以后他会认同你的。”歌英另有所指地笑道,“毕竟你是雅英选的新娘。”
“我怎么不觉得……”
看来总编辑家中家庭关系复杂,似乎也不是一两日可以解决。歌英也不是来断家务事的,所以也扯开了话题。
“舅舅最近还好吗?”
“工作很忙啊。”两仪耸耸肩,“他算新人嘛,刚进公司得加倍努力才行。”
“啊?”歌英大失所望。
“不过今天你来了,我就准他一天假陪你,好不好啊?”两仪笑眯眯。
“两仪……”歌英一副崇拜状,“老姐……”
“好了,不用谢我了,去玩吧。”两仪掏出手机打回总公司,“企划都完成了就行。告诉小菊啊,我马上来。你准备一下会议,请黑熙老师。”
“咦?你不去吗?”歌英一愣。
“我有工作就很愉快了。”两仪一把卷起案上的文件,“回头见,玩得开心。”
二十分钟后,沈两仪带着交警开的超速罚单到了靖岚书店会议室,里面坐了靖岚几个主要部门的负责人和女作家黑熙。
省略开场白。
“第一版时的《满树桅子》,责编是倪编,装帧和插图是群溪。我想第二版由穆编负责,装帧交给洛剑书。”两仪把方案递给黑熙。
“是《神的子息》那回的洛小姐吗?”黑熙翻看着企划书。
“正是。”
黑熙随便翻了几页就把它搁在一旁了。“穆编当责编没问题,但装帧能不能是群溪先生?”
“针对市场发展,我比较倾向洛小姐的设计……”
“装帧跟插图保持一致更好吧?”黑熙坚持道。
“那不跟第一版没什么不同了?”菊编插了一句。
“由群溪先生重新设计一套整体装帧和插图如何?”黑熙还是说。
“这个,有些操作上的问题……”两仪面露难色。
“总编辑,你就告诉她实情吧,黑熙老师会谅解的。”菊在一旁劝道。
“什么实情?”黑熙不解。
“可恶,都是群不负责任的错……”两仪快被逼上绝路。
郑群溪,资深设计师,在业界用的名字是“群溪”,不过大家都叫他群。曾经是靖岚书店发掘和培养的设计师,为靖岚的很多出版物做过设计,但半年前忽然神秘离职,从此绝迹江湖。
天快黑时,百川牵着他活蹦乱跳的外甥女走在落日余晖的江边。
“幸亏李老师回家探亲,不然我才没时间出来玩,”歌英一边说一边试探地瞧着百川,“舅舅,我今天不回去也行吧?”
“不行,吃完晚饭我就送你去雅英家,你的直升机不还在那里吗?”
“啊?刚吃完饭就走?”歌英扁着嘴,“那么怕我破坏你的夫妻生活啊?”
“再多说现在就送你走。”
“好好好,我什么也不说。”歌英最怕舅舅生气,“我们吃完饭就回家。”
百川笑着,拍了拍歌英的头,“走吧,回家吃饭,小鬼。”
“哈,听说舅妈最近在学炒菜?”
“是啊,”百川面色凝重,“不过不用害怕,已经进步很多了。”
“这样啊……”歌英放心了些,“对了,画展怎么样了?”
“老丈母娘的油画月底会运到展览馆。”
“我会去看的哦。”
“好,恭迎大小姐的驾,”百川笑着说,“但是等下回去注意讲话,要乖一点。”
“我知道,不要叫舅妈,群会不好意思。”
“你还说,上次差点被你吓死……”
“我可是为了舅舅你耶,谁叫群一副不可靠的样子,我不过试了试他……”
“回去千万别提这件事,不然我们两个都没饭吃。”
“知道知道。”
天色将晚,江风清清凉凉。夜幕给城市涂上细腻的蓝色,涂得细致而又深入,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没有遗漏一个角落。街上缓慢行走的路人已无法辨清面目,夏日衣衫的鲜艳也变成或深或浅的蓝色。天愈来愈暗。卖水果的摊贩坐在扁担上抽烟,刚学会自行车的小孩在小店门口试车。天色愈来愈蓝。在外玩耍的孩童们追追跑跑,一只流浪狗在垃圾筒里翻找。夜愈来愈浓。出来散步的老人们摇着蒲扇,一只白色的猫从围墙上走过,小孩骑着单车摇着拐着远去。
天黑了。
--END--
(左知篇)谜
我们学校棉被的设计堪称一绝。从直观上来说就是又宽又短,只要我不蜷缩起来脚就会露在外面。想来制造商是从当代青少年营养过剩的角度出发,为符合人体工学而设计出来的新型棉被。只是我一直迷惑,我们班那个一米九的家伙每天怎么睡觉。
(小群篇)嫉妒
我们的历史老师对时代剧脚本的作者十分不满。比方说唐朝人不可能逛夜市,宋朝人不可能用银票,元朝人不可能怕锦衣卫,明朝人不可能看京剧。最令她不满意的莫过于黄飞鸿。
“八国联军进北京时他三十来岁,辛亥革命时他还是三十来岁,他老得未免太慢了吧?”
(未央篇)
这不好笑,这真的不好笑。
自从《神隐之国》完成,两仪的风评就直线下降,不过我之前也没说她是个好人,当然她也没怎么伤天害理,反正自从遇到陵雅英她也就没过过太平日子,各位也就原谅她罢。仔细想想她也只是一个年纪一大把的小孩,只是比较没有口德,只是有些性格乖张,只是有点工作狂,连带下属几百个人都不能休息。而且有点神经质,只对她的雇员有影响:有点变态,也只对群不利:有点恶作剧,也只有周佑圯倒霉:就是有点惟恐天下不乱,她还没有杀人放火,仅仅有些无辜的人被卷进她
的无聊玩笑,或者毫不知情就被她连累致死,至多也就是把我的原稿埋在废纸堆里,随便经由哪个人塞进碎纸机[自由自在]。
“未央,你要冷静,杀人可是犯法的。”
“放开我!我要为民除害!”
我挥舞着手里的日本刀,虽然泰英抱着我的腰阻止我,我还是砍了台灯泄愤。
歧义
耽有一部十分清新的爱情小说,日记体从头到尾,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当中曾写到女主角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两圈“黑轮”。
“这是台湾的说法,黑眼圈的意思,”
“……”我疑惑地翻着书,“可是,黑眼圈不能吃啊。”
“吃?”耽傻了。
“冬天吃热乎乎的猪肉啊,萝卜啊,好暖和啊。”我做憧憬状,
“你是中国人不是日本人!”耽头上青筋爆起。
夏之坂道 后记
后记嘛,随便你看不看,但是你一定会看。因为暑假嘛,刚刚结束了传说中的徽州之行,很有空,所以连后记一并写了。
《夏之坂道》由仲春写到盛夏,历时三个月当中(中间有十几天在考试,十几天在徽州实习),实际写的时候不多。往往是被作业紧逼之时灵感最盛,最终设计考试也马虎了事,真是对不起总替我看病的欧阳先生。为什么称我们的讲师为先生呢?因为他又是医生又是老师,还是用日文表达比较贴切。不过无论如何,这部小说终于是完成了。在此感谢在网络连载期间打字的陈词小姐并祝她等级考试过关。同时感谢的还有小绵和袋袋,她们是我无聊时用来解闷的对象,一年来饱受凌虐,往后还有三年也请多关照。
特别要感谢的是我的版权代理人小耽同志。为了革命不怕牺牲,一心跟着毛主席,发挥了革命人艰苦朴素的精神,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党的任务也完成了……啊,错了,我又搞成政治学习了?没办法,我们寝室六个人五个是干部,三个团支书,一个班长,一个学生会的。
重来重来,介绍我们的好同志(耽:我不是同志。)(流: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耽跟流的渊源在这里不提,谨感谢她在《夏之坂道》完成中提供的大量背景音乐。实际上我之所以写《夏之坂道》是因为她在写《神的子息》。如今拙作捷足完成,实在少不了耽的支持与帮助。只是要算起来此人在本人成长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一天两天也算不完,只好大恩不言谢,努力专注自己的工作了。
既然说到工作,就不得不提流的老本行漫画,此事已荒废多时,流现在顶多画画彩插,正统的故事漫画,看来路还遥远。四年前流开始写小说。平均每年也不到十万字,实在担不起耽说的高产。之所以现在还没写过五十万字,很大的原因就是流对于文字一种极个人的执着,即是文字的文学性。不是流自大,非要写政论,哲论,或者是H文、虐文,我都能写得出。但是那并非我想写的东西,纵使写了出来,也只是一副骷髅,决无感动人的力量。所以请原谅我对文学的偏执。只有这样,我才成为我。
至此,《夏之坂道》全部完成。同时流也开始了新的创作,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与厚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