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玛丽还是按照规矩,帮两人送上了有点甜味的苏打水才离开。
「为什么?怎么会?啊咧?」琉加从嘴里发出一堆问号。
而聪明的中佐则自动把那些语焉不详的词汇转成『为什么你在这里?你怎么会来找我?啊咧我长的跟以前不一样你怎么认出我?』
「因为我跟少将请了假,镜水厅的守护工作暂时会有人帮忙代理。我来找你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问。有关你的情报是拜托大公爵调查的,就算是人间界,他也有广大的情报网。不过要我来说的话,你的气味并没有改变多少,就算脸不认识,只要靠近一点就闻得出来。」中佐注视面前的苏打水,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尝一口试试味道。
「啊、我知道了,姊姊拜托你来的吧?早知道就跟她一起到大公爵那里工作了,会被刺客追杀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想过。」琉加扁嘴。
「跟贝蒂菈无关啊,是我自己要来的,没办法放着你不管吧?而且子爵也很担心,说是他连累你遭到危险,总之,等你跟这边人的道别过后,我就带你一起回去吧,落后的工作还得拼命补上来,这会儿宰相办公间那里肯定还在兵荒马乱吧?」
「子爵也回去工作了吗?」琉加诧异道。
「还没,但是预定这几天就要回去了。」中佐回答。
「可是宰相大人......」
「他被王警告了,就算他再怎么讨厌子爵,也还不至于再动手才对。而且这次的事件,多少也要怪子爵那种优柔寡断的个性吧?先前王听从子爵的建言,放了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武器私商,那个私商靠着过去跟子爵有同窗之谊向子爵求情,所以只让他在地牢待几个月就释放了......」
「那之后,宰相大人的宅邸被魔粒子炮轰击,死伤不少的那件事......」琉加微微张着嘴,直到现在他才稍微能窥见为何宰相会大发雷霆对子爵痛下杀手,背后起因的端倪。
「嗯、当然不是那个私商干的,就算他被释放,身上被下了追踪术,只要不跑到天空圣界,哪里都无所遁形,而且也有监视者跟着。可是......那批武器,是那家伙被逮前,卖出的最后一批。」中佐沉重地叹了口气,「严格来说,这件事情并不是子爵大人的错,但若要考虑到宰相大人本来就与子爵不合的情况下,会把这股怨气发泄在对方身上,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至于你们几个跟子爵要好的文书官,只能说倒霉遭了池鱼之殃。」
琉加点头,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啊,你个身体真是微妙呢。」中佐仔细审视起眼前原本该熟悉的对象,「我第一次看到,被吞的这么彻底,却又融合得如此完美的躯壳。人类的滋味怎么样?我可不想吃这种生物。」
「咦?」琉加疑惑地眨眼。
「你不是吃了这个人类吗?」
琉加用力摇头,「没有啊,我只是当时被追杀,一时情急,所以躲进这个人类的躯壳里,当时这个人类就已经死了。」
「那是不可能的,你也有自己的肉体,这个人类也有肉体,所以不可能是『附身』状态,所以你现在能够自由使用这具躯壳的原因是,你把这个人类从内部开始吃掉了,皮、肉、骨、血都不剩,而你的外表还维持在人类的模样,不过是种拟态,只要你想,随时都能恢复原本的样子。」像是知道琉加完全不懂这些的模样,中佐开始认真地滔滔不绝。
「可是、我之前也试过想把尾巴弄出来,可是办不到,因为这是人类的身体啊。」
「就是因为你意识到这是人类的身体,所以才变不回来,但实际上是,这是『琉加
多伦』的身体,鱼人一般来说没有变身能力,但如果变成曾经吃掉的人类就可以,而且说把人类拖到湖底跟水精灵换取更美的歌声,那种传言也是假的,不过就是鱼人肚子饿了,所以把靠近湖边的好吃食物吃掉而已。」「咦咦--?」为什么自己身为鱼人,却完全不知到有这种事呢?
像是看出琉加的烦恼,中佐便说:「因为你是在魔界长大的吧?哪里有人类吃?而且实际上你吃什么都行,也没有像吸血一族那样非得执着在人类身上不可,至于那种传言大概也是你姊姊贝蒂菈告诉你的吧?会相信也是没办法的事。」那种感觉如果具体形容的话,就像本来能飞的野鸡所生下来的蛋,给不会飞的家鸡去孵化抚养,又每天吃的饱饱不常运动,久而久之也就不必要动用翅膀,甚至遗忘飞翔。
「呜......我吃掉了吗?我把贵弘吃掉了吗......虽然本来就死了可是......不、说不定当时他还剩一口气,可是......」琉加不安地玩着插在苏打水里的吸管。
「别太在意,反正人类这么多,吃掉一两个应该没有太大的影响。」中佐尝试安慰对方。
「不是那种问题!」琉加喊着,结果在注意到中佐被吓一跳的表情后,显的有点抱歉,最后为了转移话题所以小声问:「为什么你对鱼人的事情这么清楚啊?」
「......那个啊,」中佐深吸口气,「为了能跟你说话,我可是把王立图书馆有关鱼人的文献都翻烂了,结果居然只在这种事情上派上用场。」
「为什么要跟我说话前得先去看文献?」琉加奇怪地问。
「因为我在想,里面会不会记录一些,怎么讨你们欢心方法。」中佐泛出苦笑。
「为什么?」
「......现在才问为什么,未免也......」发现琉加完全听不懂,让中佐感到颇为挫败。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总是一派轻松地样子,对感情也不执着,就跟用手去舀起海水般,若无其事地就从缝隙流出,最后只留下苦涩咸味。
「不过谢谢你来找我,真的很高兴喔。」琉加微笑。
中佐呼口气,「那你什么时候要走?让我先跟子爵联络一下。」
「我......」
琉加还没回答,就听见一声熟悉地:「咦?你们在啊?莲呢?」
转头,看见那张侧脸,对方也转头,视线相触,对方注意到中佐的存在,神情变的有些微妙,最后抓了抓头,硬挤出打招呼用的笑容,接着就像想起有急事般的匆匆离去。
「琉加?」中佐试探地唤道。
「......对不起喔。」琉加垂下眼睑。
☆
「咿......」琉加扳着手指头,数着自己到底有几天没看到嗣生了。
总觉得好寂寞喔、为什么都不到家里吃饭了嘛?明明就有去载世子啊?
「怎么了?摆出那种脸,要笑啊、不然会被北山小姐骂的哟,等一下就要录节目了耶,天啊、我以前想都没想过可以上胡桃太一的『音乐最前线』......」明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一下子握拳,一下子又把装贝斯的袋子抱在怀中,看起来相当坐立不安。
「别在那里吱喳乱叫啦,就跟录其它节目一样,保持平常心就好了。」新庄不耐烦地道,但他的脸色有点苍白,手指也不断往下叩着椅子边缘。
「呜哇、你还真有脸说,昨天录『综艺大陆』之前在后台巧遇『鼠尾草乐团』时,紧张的连打招呼都说错的人是谁?」明子故意发出尖声讥嘲。
「我才没说错,只是不小心福冈口音跑出来而已,我本来就是福冈人,有什么不可以吗!」新庄回嘴,「不过是个谈话性节目,不冷静点怎么行?」
「什么叫做不过是个谈话性节目?有种你就当着胡桃太一先生的面说说看哪、这个节目的收视率啊......」明子穿着银色亮皮短裙,露出修长双腿,这时换了个姿势,将左腿放到右腿上。
「喔是喔、像我就完全不看!」
新庄才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结果马上就被明子阻止:「别抽啦、我有过敏耶。」
新庄翻了个白眼,只得把烟盒收起,看见团长还是一样没精神,正想帮他打气几句时,去洗手间一趟的亮子却匆匆忙忙地闯进,又像怕给谁听到似地,将门紧紧关上。
「不妙了,这次真的不妙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亮子扭曲着唇角,表情好像快哭出来。
「被人欺负了吗?」琉加关心地问。
「是这个啦!为什么是到如今才报这种事呢!」亮子瞪了琉加一眼,从短短的皮外套中,拿出一本『THE STAR』杂志,用力拍在简约的钢管桌上。
「喔?封面就是我们......什么?这种标题!」新庄拧起眉,动作迅速地翻阅内容,越翻越粗鲁,几乎要把杂志给撕了。
「『恶魔奏鸣的主唱莲,吸毒疑云!?』」明子念出首页那特大的黑边黄字。
「『夜店玩翻天,清新形象破裂!!』」亮子跟着念,不过这回并没有平时那种姊妹相声轻松。
杂志上大篇幅登着青野超市那只CM的片段撷取,以及昏暗夜店中,莲搂着一名女公关,痛饮高级酒的模样,以及两个男人在暗巷彼此交换些什么东西的照片,虽然光线不怎么亮,但熟悉诸星贵弘的人,几乎能够在十几秒内确认,并且说:「这个是莲吧?」
「......嗯......」琉加努力找出贵弘的记忆,好像是有这回事没错啦......
看来把人吃掉的同时,也会吃掉对方的记忆哪。
「反正旧歌迷里面,都知道你跟清新没什么关系啦......」新庄耸肩对琉加半开玩笑地道。
「少说风凉话!这事弄不好,我们又得解散了!好不容易才刚开始的、好不容易......」亮子是真的很生气,气到握紧拳头,指甲刺痛手心。
「没错,总之我们先跟副社长联络,对外一概否认,绝对要否认!」明子也满脸堆着严肃。
「说的也是,不过这事情都被刊这么大了,副社长那里不可能不知道吧?」新庄啪的声,把杂志合起,用力拍上封面。
「不,他应该还不知道,这本是我在THE STAR工作的朋友,从印刷场那里盘点时拿出来的,杂志的发行日是明天。我朋友还真够义气的,要是做这种事被上头发现,绝对会被开除。」亮子脸色惨淡。
「我倒觉得酒店的事还好,毕竟是私人行为,顶多少点女性迷,但重点是吸毒。」新庄瞇起眼。
「没错,我们几个干脆把之前拿到的报酬凑一凑,看拜托什么人帮忙,不是听说有什么顶罪专家吗?随便请个人去顶吧。」亮子放低声音,手掩住口。
「拜托,这种保证会受瞩目的案子不能这样搞啦,而且这报导一登,警察就会来逮人了,我们是有在公家单位工作的亲戚,但那是大藏省,完全没关系嘛!」明子咬着牙,手指掐了自家姊妹一把。
「那个......」琉加吞了下口水,「我应该没有说过,这个人就是我才对......」刚才这些讨论,应该都是确定贵弘『有罪』的情况下衍伸的,不过其它团员完全跳过了『确认』这个步骤,而直接寻求解决方法。
这点让琉加有点受伤。
「『不是吗?』」岩佐姊妹同声共气。好像『不是』对她们来说还比较惊讶。
「......是我。」琉加垂头。
大笨蛋贵弘、可恶、蠢到极点、看你干了什么好事啦......吼--!
「所以嘴巴乖乖闭上,听我们的,绝对不可以承认,在还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千万不能透露任何一个字。」新庄的话听起来很可靠的模样,
「可是......你怎么怎么知道......那个、」琉加搔了搔脸。
「你说毒品的事?」亮子问。
琉加点了点头。
「当我们傻子啊?看你发作也不是一两次了,每次都是眼神恍惚,不然就亢奋地大闹练习室,而且手臂上还有不明小孔,猜不出来怎么了才有鬼。」明子摆了摆手。
「现在戒了吧?」新庄一把扯起琉加的手臂翻过,现在是光滑一片,皮肤看起来比女孩子还好。
琉加只得又点点头。
「总之我们还是先跟副社长联络,看要怎么办。」新庄摊手。
「那要跟高桥先生说实话,说贵弘吸毒的事是真的?」亮子慌道。
「这也没办法啊,毕竟要是真的惊动警察,一调查下来,马上就会知道了,听说好像可以从头发里检验有没有吸毒耶。」明子竖起手指。
「咦?不是从尿里吗?」明子反驳。
「不管从哪里都好,快点投票决定,到底要不要把真相跟副社长说。」新庄不高兴地拍了下桌子。
琉加高高举起手,「我!」
「你什么你啊?」
「说谎吧!可以说谎吧?那就说谎吧,这件事我可以解决。」琉加桌上的杂志,以前所未有的气是用力扭成一团,「而且我刚刚想起来了,写这篇报导的人,非那个家伙莫属!我这次一定......」
要把那个家伙拉到水里淹死!
☆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约我出来,怎么样,在高桥那边干的还不错吧?」影艺杂志的记者冈本辛多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表情似乎有点抱歉,「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站在那里面?」
约了阿辛在这里见面的人,头上一顶鸭舌帽,帽沿压的很低,脸上也挂了只墨镜。最近他已经很习惯这样低调的出门了,因为被比他还要成熟两三倍的养子慎重警告:『不准在家附近引起骚动啦!』故此只好乔装后再出门。
这里是之前朋友带他来过的铃铃公园,让他最喜欢的,就是公园中间的那个人工湖,有很多水、有定期清扫所以还算干净,真是个让人溺死的好地点。
所以,为了引诱这个人类过来,他先爬进了把湖包围起来的栏杆内侧。
「我现在很生气哟、我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出来啦,这是我五十年来第一次这么生气过耶......」他一把抓住阿辛的领口,手指用力地喀喀作响。
阿辛一愣,马上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事,他慌忙辩白道:「那不是我做的、我尝试阻止过了,那件事情连我都是被害者......哇--!」
在阿辛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时,身体竟轻飘飘地飞起、越过护栏,最后重重摔在坚硬的泥土地上。
「呜......你、听我解释......」阿辛摸着背,感觉脊背好像快要摔断了,但对于对方的怪力,这时却没有任何怀疑,毕竟人在愤怒时,肾上腺素的功能能让人超越极限的例子似乎也不少。
「我啊......」那人弯下身,轻松用单手就将阿辛从地上拉起,「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情,那就算了,可是很遗憾的,现在是四个人的事情了。」
那个人的眼睛变成了冰蓝色,阿辛发誓那不是错觉,自己看见的就是发着冷光的冰蓝色,以及混合在其中的怜悯。
怜悯?
为什么?
身体被用力抓到人工湖边,因为已经是晚间的关系,完全看不清湖下,只能靠远处照射过来的路灯光芒,勉强辨别那是深池。
--我要把你的头用力压到水里,让水流进你的肺部,让你到死前一秒都还在痛苦。
阿辛突然想起,他与这个人初次见面时,对方说过的话。
不会吧?喂、这也未免太......
「听我说!喂、莲!呜......」头发突然用力被抓住往后扯,阿辛发出哀鸣。
「不是莲,我是『琉加』。」对方说。
下一秒,阿辛的身体被丢到水里,他挣扎地拍打水面,想靠自己的力量回岸上,然而琉加并没有放任他,反而也纵身往湖里跳,他随便抓着阿辛身上的一处衣服往水里拖,阿辛想回抓他,结果腹部反而被什么东西给重击了下。
努力睁眼想看清楚,却只朦胧地见到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两边肩膀都被捉住了,琉加用力地将对方往湖底压,杀意确实而单纯。
对魔族来说,杀生与能不能确实地解决问题,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愤怒、生气、不高兴,要抹煞生命的想法是轻而易举的。
四面八方涌来的水,侵入阿辛的肺部,像要把他体内最后一丝空气拧出,他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也许今天自己就会死在这里了......
「对......不、咕......呜、起......」阿辛不知道自己的道歉,对方有没有听见,因为连自己听来,都只感觉是模糊的泡泡声。
接着,从喉咙灌进的一大口水,夺去了他的意识。
☆
「呜......咳、咳咳!」他感觉吐出来的水流到耳朵里了,感觉有什么人在压着自己的腹部,他从嘴里呕出更多水。
用力将眼皮睁开,不顾眼球的刺痛,他努力想看清眼前的景物,一张绝美的容颜,正微嗔地望着自己,淡淡的蓝色波浪长发搔碰他的脸颊,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貌的女人,张了张口,吐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要不要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