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幽冥,究竟作什么用的?……”玄武哑声道,紧紧盯着幽冥苍白柔美如云
的脸,像是怕漏掉了一个字。
菱唇轻启。
——“净化。”
番外地狱七君主·毒圣幽冥·语
从带上面具的那一天起,我就决定把过去彻底埋在心里,不与任何人分享。
我的毒牙宫,被称为魔界最阴森可怕的地方,我承认我的残忍,我用活人来试毒
,对于一个曾经被耻辱的手段杀死过一次的人而言,任何惨叫声都可以当成仙乐
来听。
别人的敬而远之我不在乎不说,反而还很高兴,这样就没有人来打扰我了。
只是午夜梦醒时,有时会寒冷地抱紧双臂。两人一马的幸福时光仍历历在眼前,
从未离我远去。
直到有一天,一个少年闯了进来,我没有像一惯那样用他试毒了事,他的眼神,
他昂起头,闪亮的直视我的样子,打动了我。自从我带上面具之后,已经很久没
人这样看过我了。
苍白的脸孔布满蜘蛛网状的青色血管,鲜红的泪痔病态的妖冶,这张带着面具的
容颜,连我自己从镜子里看到都会不寒而栗,何况别人?
我用这种方法来提醒自己,我不再是“沙漠之花”,我不需要温情的关爱,也与
猥亵的视线绝缘。现在的我,是魔界地狱七君主之一,不再是当年那个柔弱无助
,任人宰割的少年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没想到到魔界来后,除了包括圣君陛下与非天陛下等几个见过我真实面目的上位
者之外,这出身下级魔族的少年竟然是唯一的例外。他不仅不怕我,而且眼中还
似乎闪烁着某种我曾经很熟悉,现在却已经久违的光彩。
他没法不让我想起夜夜在我梦中出现的人,我红尘中的牵挂。所以,我不仅没杀
他,还给他起名“红尘”。后来,他受到非天陛下赏识,成为四暗御前之红尘御
前。
红尘,是唯一会主动到毒牙宫来的人,他的容貌或许称不上有多出色,他有个朋
友叫紫陌,我也见过,他们是一同受到非天陛下赏识的新秀。那个紫陌的五官,
才真正叫好看,除了多年前的倾城,恐怕魔界无人可及。然而要我说,我却更喜
欢看着红尘,因为他的气质出人意料的迷人。这一点,他与怠惰公爵很像,一举
手一投足,可以在潜移默化间让人心旷神怡。
但是他毕竟与怠惰公爵还是不一样的,怠惰公爵喜欢嚣张地标榜自己什么都不在
乎,而红尘,则总是影子一般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他从不像其他人那样称我“
毒圣幽冥大人”,而是始终固执地呼我“主人”。而且在我遥望魔界通往外面的
玉阳关的时候,他会局促不安地望着我。
我知道他的耿耿于怀,他孩子气地想走进我的世界,却不知道,谁都会有需要秘
密守护的东西,我也不例外。我的珍宝,只在自己的梦里,说起来,话就长了…
…
中土的人大都中规中矩,军队也是,没有什么奇术,却贵在战术灵活,万众统一
,所以龙帝国可以威摄四方。
与龙帝国最东方的大城市,幻云城仅窄窄一道海峡之隔,是面积有龙帝国一半大
小的大岛国,海瀛国。海瀛国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据说神界守护天,东方青龙便
是出身于海瀛国璃王朝的破军名将,同那个早夭却野心勃勃想要征服中土帝国的
名誉太子轩辕祁正是一个时代的人,可以说,帝国最大的威胁便是来自于这一方
。
海瀛国内幻术横行,他们的幻术,说白了就是一种心理暗示。意志不够坚定的人
在海瀛国暗示高手面前,常常自己就缴械投降了。所以海瀛国正规的军队数量较
少,他们大量的时间与金钱都用来培养幻术师了。
北方冰原则是术士的天下,这些术士擅于运用自然五行的力量,因为自然的力量
是无限的,所以厉害的术士可以强大到无法想像,当然那是很少见的。史上最强
大的术士当属慕湮,不只最强大,而且也是呼唤自然力的首创者。后来他成了神
界智慧天,智慧之神,他是当之无愧的。
南疆的神射手是举世闻名的,因为五兽族以狩猎为生,所以射手的地位在族中非
常受遵敬。除此之外,南疆还有鲜为人知的蛊术,实质是以怨虫为媒介下的诅咒
,只有历代狐部大巫师会使用,所以很是神秘。
而西方大漠上的民族,头顶烈日,足踏黄沙,生存条件最是艰苦,不过也有自己
的特长,那就是用毒。
高温,干燥的怀境,是许多剧毒生效的天然温床。何况还有着名的死亡之海这个
毒源。古时候便有人懂得小心地收集死亡之海的毒气,为己所用,到了后来用毒
的技巧越来越成熟讲究,遂逐渐形成了一些习毒的世家。
我,便是生于这样的家庭,我的名字,叫真霖。
在外人看来习毒世家难免显得冷酷神秘,其实并不是那样的。爱开玩笑的父亲与
温柔贤惠的母亲,使我的童年与少年时代过得很开心,何况那时我还有个好朋友
,嘉布。
嘉布是一个比风还要自由的少年武士,记忆中他的腰间总是悬挂着一把锋利的短
剑,栗色的短发潇洒无比。他骑着一匹名叫紫电的骏马,常常在我家门外的几棵
沙枣树下等我,我一出门,他便略有些羞涩地朝我笑,送给我自远方带回的礼物
。
我最喜欢的是一枚他从幻云城带回的贝壳,波浪形,浅红色的表面,漂亮得无法
形容。而且他告诉我,把耳朵紧紧地贴在贝壳上仔细倾听,将会听到海洋潮汐的
声音,呵,“海洋”……对沙漠中的孩子而言,是多么有魔力的字眼!
“海洋是什么样子的?”我实在太喜欢那贝壳,将它捧在心口问他。
“呃……很大,没法说到底有多大,因为根本看不到边际。”嘉布努力比划着,
希望我能想像出来,“而且是蓝色的,很美。”
“蓝色的,天空那样么?”仅管嘉布拙于言词,但已经足够让我神往。
“不!比天空蓝!也比蓝宝石要蓝,是那种很神秘的蓝。”嘉布的眼睛蒙上一丝
迷离,我猜他大概在回忆他看到过的美景,“它的心事,总是藏在太深太深的地
方,人是无法看穿它的,又总是忍不住要去揣摩。它温柔的时候,可以像最甜蜜
的情人,可是一但发怒,又拥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不只是我,连紫电都静静地,仿佛也为它的主人情之所至而展现的难得一见的口
才听得入了迷。
说到紫电,紫电是一匹出奇通人性的马,看见他的主人送我礼物,就会冲我眨眨
眼睛,再甩甩尾巴,用尾巴梢扫扫嘉布的屁股,每次嘉布都会被它治得面红耳赤
,我则大笑不止。
那时候我是多么向往可以和他共乘紫电,四方周游,只可惜,我必须老老实实呆
在家里,习毒。
沙漠中也有许多小邦国,他们需要用毒来武装自己,习毒世家就是通过如此来获
利的。在大漠上几个较大的习毒世家中,我家是最出名的,不止因为我家的毒厉
害,更是因为天石传说。所以各国君主喜欢派人来找我家,就难免地糟人嫉妒。
长久以来,一直有人不断的造谣说天石传说根本子虚乌有。其实,那块天石就供
在我家祖祠,我见过不止一次。
所谓天石传说,古代有流星陨落在我家,星华散去,余下一块刻着字迹的青石,
说我家十世之后,将出毒圣,解救苍生。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临近邦国都有人来,以为证明。
算起来,我正好是天石来我家那一代的第十世后裔,我上面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
姐,都非常出色,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年纪小还没有开始习毒,但是生在这样的
家里,以后也早晚会走上这条路的。天石传说如果是真的,不知会应验在我们哪
一个的身上。
“其实你别应了传说才好,等过个两年我们就一起骑着紫电自在旅行,岂不好?
”嘉布这样说过,语气是憧憬,也带着淡淡的担忧。
我虽然也憧憬那么一天,但却不把他的担忧放在心上。
从小,我就表现出很高的天份,但是自己并不确定水平已经达到什么程度。直到
又一次一年一度几大世家斗毒的日子到了,父亲竟染派我去参加。
“这……四弟年幼,他去是否合适?”大哥犹豫地说,往年都是他和二哥一起的
,今年父亲居然叫我独自去,难怪他脸色不好看。再看看二哥,更是一脸不忿。
“真霖没有问题。”父亲的目光非常热切,他的肯定给了我莫大的信心。也使我
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大哥不甘的表情与二哥眼中一闪即逝的狠戾。
斗毒大会上,我果然震惊四座,不论药理还是下毒技巧。同来比试的其他各家的
新秀和我说说话便倒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栽在哪里。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厉害。
各邦国也有派人观战,斗毒大会共三天,第一天刚结束,便有许多国家的使臣已
经纷纷发回消息。不用多久,就会有很多量载满各国财宝的马车驶到我家。
嘉布和紫电每天都在沙枣树下等我,一等就是半个月,终于等到了我的死讯。
我是在斗毒大会结束后回家的路上被人杀害的。那个如同真实的噩梦的夜晚,淡
淡的星光下,轮暴我的身体的人一面将尖刀放在我的皮肤下游走,欣赏我被慢慢
凌迟的惨叫,一面用手粗鲁地揉捏我的脸和身上全部敏感部位。
被迫蜷起身体,我痛苦地呜咽,相对于疼痛的折磨,我更不堪忍受下体糟到的蹂
躏。后穴被巨物贯穿,鲜血淋漓,而柔软的分身则被他们刺入涂有药的钢针。
难奈的扭动,听到让我绝望的哄笑:“沙漠之花动情了?!我们一定会干到你满
足为止的!哈哈哈!”
有只手狠狠掐了我一下,“多标志的小模样!要不是你二哥告诉我们你的生活习
惯,也难这么容易抓住你!小子,要恨就恨他吧!……”……
要不是你二哥告诉我们你的生活习惯,也难这么容易抓住你……
我不再作出任何表情或者反应,心像是一下子被无情地掏空了。那个难熬的夜,
酷刑大概还持续了很久,我如任人摆布的木偶,渐渐冰冷,最后被勒在脖子上的
皮鞭要了命。
断气的瞬间想到的竟是嘉布温暖的脸孔,想起他对我说过——
“其实你别应了传说才好,等过个两年我们就一起骑着紫电自在旅行,岂不好?
”
那样,再也没有机会了……
多么可惜,原来我到死,都没能去看一次海,和你一起……去看一次海……
……
我的魂不肯过奈何桥,只在忘川水边游荡哭泣。不知过了几日奈何桥头忽然发生
变故,居然有人大闹奈何桥!作为游魂,应该懂得要回避这些事,然而我无所谓
,只是坐在彼岸花丛中,望着忘川水发呆。
那一幕幕破碎的画面不停闪现,我是多么不甘心!不!我不肯忘!!
“果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灵魂。”我惊愕地看着出现在我面前的乌发碧眸的英俊
男子,“我是非天修罗,黄泉之主。有一个叫嘉布的武士大闹奈何桥,为了寻回
你。”
什么?!嘉布他……我睁大眼睛看着修罗,心中泛起又甜又苦的酸涩。
“他很厉害,连幽冥使者都不是他的对手,除了我。但是我并不想对他动手,这
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很有意思。”修罗微笑着对我说,“如果你想报仇
,我可以让你和他重返人间。如果你不想报仇,那现在就老老实实的随我过奈何
桥转生吧!你想要报仇么?”
真的不是在作梦吧?会有这样的机会!何况,我必须要嘉布好好活着,于是我回
答:“想!非常想!”
“好,但是你的身体损坏得太严重,已经要不得了,我给你重造一个,容貌不变
,却比从前能够承受更强的毒性。”非天说,“你是天命的毒圣,拥有这样的身
体,可以利用这次你的朋友为救你造成的动荡中,黄泉境大量到死亡之海的幽冥
炼制最厉害的毒。”
“……谢谢你。”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够对他说什么。
“你不用谢我,反正我也不是白白帮助你的。我要你发誓效忠魔界,纵使与心爱
之人敌对也在所不惜。而且你要记住,一旦开始修炼幽冥,便无法中途停下,至
死方休。”
想复生的念头压倒了一切,尤其是嘉布,我不能让他为我牺牲。我点点头,一阵
强烈的眩晕顿时向我袭来……
再睁开眼时,我躺在嘉布温暖的怀抱中,他焦急的脸上因为我醒来而太阳重生,
紫电也在一旁发出欢欣的叫声,我颤抖地搂着嘉布的脖子,亲吻他的脸颊,不知
何时泪流满面。
真像一个梦,但是我明白不是。我的胸前本有一粒朱砂痔,而现在,没有了。这
具身体的确的新的。
我不能回家了,开始按照非天陛下说的去用幽冥修炼,渐渐的,我疏远嘉布,因
为我发现我的气息里都有毒。
世上有比仇恨更痛苦的事么?有。那就是明明彼此相爱的人近在身边,却无奈只
能筑起一道冷漠的防线。
嘉布并不明白这些,他只是以为我已经变心了。有好几次,他看着一脸冷若冰霜
的我,欲言又止,最后黯然离去,他的眼睛,是哀伤的。他哪里知道,我在他离
去后虚脱地喘息,为了维持在他面前的冷酷,我几乎连哭泣的力气都耗尽了。
但是我不可以心软!如果我与嘉布注定无缘,那么我情愿用一己之身来承担负心
薄情的全部骂名,也不要嘉布至自己安危于不顾地留在我身边!
幽冥尚未炼成,但已足够可怕。我不仅找到从前害我的人,几大世家无一幸免。
我听到那些人恐惧地嘶喊:“鬼啊!有鬼啊!!”,心里是满满的冰凉。
一个复仇的人,是比鬼,更可怕的。
最后倒在我面前的,是我二哥。他临终时还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哪点比我强?
!从小我就已天石传说中的毒圣为标准努力,严格要求自己!而你,只会凭借天
份招摇过市!!……”
“……小时候,你是最喜欢抱着我的哥哥……”可惜我的这句话,他已经听不到
了。
仇报了,我却茫然无措地站在二哥的房间里。忽然看见在他房中的书桌上,依然
静静地放着一对草蚂蚱,只是草叶已经发黄。
我颤着手伸向它们,想要把它们抓起来好好看看,然而法手指尖刚一触及,过于
脆弱的草叶就一下子四分五裂,风一吹不知多少片碎屑飞扬,像人死一样容易。
这对草蚂蚱,我认识,因为它们是我小时候编的.我不知道,也很难想像,二哥将
它们很珍重似的放在书桌上显赫的位置时,是怎样的心情。
我的身子不觉摇晃了两下,险些无力得坐在地上,心里浸入了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