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当前——天芹

“放心吧！可无，我会给你安定的生活。”邵谦几乎贴在他的耳畔说。

林可无猛地一震。为什么？这句话听来……竟是如此煽情？他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奇妙感受，更不知怎地，他心跳得好狂，惊愕得连眼泪都眨回眼眶中。

“别害怕去面对你自己。”邵谦硬是捧起他的脸。

林可无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眼眶泛红，黑亮瞳眸浸在滢滢水波里，双颊却是透红发热。这模样，是多么教人心猿意马！

“过去都过去了，现在只有你跟我，我们可以是朋友……兄弟，了解吗？”邵谦发现自己说得十分心虚，甚至费力。

邵谦必须压抑、克制，才能化解他的防备、他的恐惧，才能慢慢地，得到他的信赖，还有……感情。

朋友？兄弟？太陌生，也太诱人！林可无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眼泪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像直接崩碎在他胸口般，邵谦在瞬间只感到一阵要命的心痛。

这样的他……简直就是在考验邵谦的自制力、挑衅他的忍耐度，逼他几乎要忍不住去掳获那张颤抖的薄唇，舔吻那串剔透的泪珠。

终究，他艰涩地抑制下那股欲望，化作更浓烈的拥抱，狠狠的、紧紧的，就算把他身骨都捏碎也无所谓的拥抱。

林可无！你居然会让我这样任性妄为的男人，如此疯狂地爱上了你……

林可无确实有些不一样了，对他的态度、表情，都自然得多。邵谦明白，林可无确实是把他当作唯一的、依赖的……哥哥。

坐在钢琴前，邵谦想为他写一首歌。似乎已经好久了，他失去对创作的感动，他写不出动人的曲子，就算有，也只是应付唱片公司的委托而己，那些商业通俗的乐曲，他一点都不认同。

而现在，他真的想写一首歌，一首只弹给林可无听，只属于林可无的歌。

林可无就坐在他脚下，抚着阿胖的白毛，静静地聆听他的琴声。邵谦每天都练琴，而这样安静地听着他弹琴，是林可无最享受的时候。

就在此时，邵谦的手机很不识趣的响起，他一看，是徐启扬，眉轻轻一蹙。

林可无缓缓抬起头看他，他并不想介入邵谦的生活，更不想因为自己扰乱了他原来的生话步调，只是心中总是莫名地有着强烈的好奇，想认识他多一点、想靠他近一点。这样的想法，却总是让他自己感到惊惶失措。

“可无。”邵谦低下头看他，已经把琴盖盖上，“我要出门一趟。”

林可无看着他，点了点头。

邵谦微微一笑，“想睡的话就早点睡。”

他还是点头。

邵谦这才放心，很快地回房换了衣服就离开。林可无还是呆坐在地上，失神地望着呼呼大睡的阿胖。无意间碰触到口袋里的名片，他缓缓将名片拿起，茫然地注视着……

邵谦来到一家大型连锁KTV的豪华包厢，里面成群的年轻人正玩得疯狂，一见到邵谦到来，欢呼尖叫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了。

徐启扬第一个冲过来拥抱住他。“谦哥！”他兴奋地尖叫，满身酒气。

邵谦一笑，扶正他的肩，“中头彩啦？这么高兴！”

“比中头彩还高兴！”徐启扬拉着他挤开几个手舞足蹈的年轻人坐到一旁，掩不住兴奋之情地对他说：“谦哥，昨天晚上有唱片公司的人来听我唱歌，结果你猜怎样？”

“他要跟你签约。”邵谦几乎是肯定的说，他带着随性的笑意点燃一根烟。

徐启扬欢呼了一声，又是一个拥抱。

“恭喜！”邵谦笑道。

“哼哼！还说呢，你都不帮我！”徐启扬还是笑。

“我就知道你的目的。”

“谦哥！”徐启扬叫道：“你怎么这样说嘛！我想跟你在一起又不是为了这个。”

随便他怎么说，邵谦并不在意。

“不管不管，你要帮我写歌！”徐启扬赖在他身上撒娇。

“你自己也会创作，不需要我吧！”邵谦脸上堆满笑意。

徐启扬一瞪眼，“谦哥，你很小气耶。”

不是小气，而是他自己明白，他已经很久写不出满意的作品，现在写歌对他来悦，变得十分困难。

但他不会让别人看穿这一点，他很清楚这个圈子的复杂，当他失去了这个傲人的才华，他就再也没有可以骄傲的立场，别人更不会再对他有任何的尊敬。

“反正今晚你走不掉了，大伙儿决定狂欢到天亮！”徐启扬死赖在他身上。

他想走的话，谁拦得了他？但是今晚他会陪他尽兴的，因为现在的徐启扬已经不再需要他，他对他来说应该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如今邵谦心中只容得下林可无，他跟徐启扬曾经有过的荒唐，今晚可以是个完美的结束。

林可无战战兢兢地坐在黑皮沙发上，不安地看着方灵端来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我真高兴，你这么快就来找我。”方灵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

其实林可无心里慌张极了，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当他决定打电话给她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跟她见面的意思，只是想聊一聊，偏偏自己的表达能力又差劲得可以，于是方灵要他直接到名片上的地址。他犹豫了很久，一来才发现，这是个相当隐密高级的贵族俱乐部。

“不好意思，晚上是我店里最忙的时候，所以才让你过来这边。”

他还是轻轻摇头，表示不介意。虽然这种地方，确实让他感到不自在。

“你来这里，小谦知道吗？”

他又是摇头。

方灵一笑，“你可以用说的。”

林可无脸微红，“他出去了……”

“你会忽然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事，他只是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想多了解邵谦一点而已。如果有的话，或许就是……“我、我想帮谦哥……”他在说什么？明明都是邵谦在帮他。

方灵觉得有趣，“帮他？”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在他那边白吃白喝……”辞不达意，这总是让他羞窘不己。

方灵笑得十分温柔，或许就是她的温柔让林可无觉得无害，让他觉得亲切，因为他从来没有如此温柔的被对待过。当然，是除了邵谦之外！

“我了解你的意思。”

林可无看着她眨了眨眼。他说得不清不楚，她真的明白？

“我可以帮你，可无。”

他们母子怎么都对他这么好？林可无有些愣住。

“你可以在我这里打工。”方灵对他微笑。

林可无又是一愣。

“在这里工作不会很粗重的，我这家俱乐部开了五年，有室内健身房、室内高尔夫练习场，还有游泳池水疗馆、高级餐厅。来这里消费的都是名人，所以很隐密，也不算复杂。”

林可无还是发愣。

“你愿意的话可以来工作，只不过晚上才开始营业。”方灵笑中带着万种风情。

这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反正他晚上根本无法入睡。他的确想找一份工作，至少这样他心里对邵谦比较过意得去。

他并不想一直依靠邵谦，况且他也不能一直待在他家。然而他却发现，他根本一个朋友都没有，那时想到的人，还真的只有这个温柔的阿姨而己。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没有人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会。”

她说话的样子，让他不断地想到邵谦。他们都那样有自信，而且说话得体，很吸引人。

“为什么……愿意帮我？”他很想知道。

方灵笑着，眼中却有淡淡的哀愁。

林可无轻轻皱了眉。

“因为你是小谦的朋友。”

只要是他的朋友，她都愿意这么做吗？林可无的表情好像这么说着，方灵一眼就看了出来。她依然挂着浅淡的微笑。

“我很喜欢你，也说不出为什么，觉得跟你有缘吧！”

这句话，邵谦也对他说过。林可无只觉得双颊一片火热，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好人缘。

“我……”

“可无，你怎么跟小谦认识的？”她终于问了。

他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他……救了我。”他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当时的过程。

方灵的眼神更愁了。他还不懂吗？没有别的原因，就是邵谦爱上他，这么简单而已。

就是这么单纯的理由，所以她更难过。林可无不是同性恋，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而她向来就难以接受邵谦偏差的性向。

她始终认为，邵谦之所以选择了叛道的爱情，很大的原因是来自于她，她这个从小让他失望的母亲。

林可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在她面前卸下防备，或许是因为她是邵谦的母亲，或许是因为他从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温柔，她……真的好温柔。

包厢内杯盘狼藉，一票年轻人早已醉得东倒西歪。连邵谦都喝醉了，但他还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人。睁着酸涩的双眼，这才发现天已亮了。

糟糕！他立刻拿出手机，但不知何时枕在他腿上睡觉的徐启扬，飞快地抓下他的电话。

“打给谁啊？”他一醒来就兴师问罪。

“小扬，电话还我。”

他伸手欲拿，徐启扬却整个人起身退到一旁，把他的手机藏到身后。

“谦哥，你越来越奇怪了！”

“别胡闹，给我！”

“我会还你，只要你告诉我，你家里那个男孩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原来他还记得，邵谦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

“一个朋友而己。”

“朋友会让你这么关心？你又不是第一次没回家过夜，还要打电话向他报备吗？”徐启扬打翻了醋坛子。

“小扬你醉了。”邵谦不想跟他罗唆，直接拉开他的手拿回自己的电话。

“我才没醉！”徐启扬贴了过去，捧着他的脸低喊：“谦哥，你认识我又不是两三天，你从来就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也从来没像对他那样关心过我！”

“我还不够疼你吗？”邵谦轻扯唇角，拉下他压制在自己脸上的双手。

“你疼我，但是你不爱我。”徐启扬哭丧着脸，一副真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就要成为偶像歌手了，别净想这些。”

徐启扬看着他，清澈的目光有些锐利起来。“我一定会凌越你的名气的。”

邵谦笑了，而且笑得十分豪迈。

“那太简单了，我根本没有名气。”

谁说他没有名气？只是他从来不在乎而已！徐启扬皱着眉看他。

邵谦被乐坛喻为最年轻的天才创作者，他写过的歌不管谁拿去唱都可以红透半边天，只要打上邵谦两个字，就仿佛是销售量保证。

虽然，他近来创作量大减，稍稍影响了他的声望，但以他过去所奠定的名气，邀歌的歌手及唱片公司依然是络绎不绝，只是他的自由潇洒，总让人捉摸不定。

“反正我会做到的！”徐启扬扁着嘴说。

“我相信你，我要走了。”邵谦起身。

徐启扬立刻跟上去，在他开门前拉住了他。

“小……”

一回头，徐启扬的嘴唇立刻封住他的口，双手紧紧环绕住他的颈项。浓烈、激情的深吻，却引不起邵谦任何回应，徐启扬生气了。

“谦哥，你真的变了。”他狠狠瞪视他。

“我没有。”邵谦一笑，他还是没有任何表态。

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有对不起徐启扬的地方，向来就是徐启扬一厢情愿，而他，根本无所谓。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徐启扬心头万分不悦。邵谦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任何主动，更别说对他有过任何承诺，他根本对任何人都是一个样。

他们是曾有过亲密关系，但那又如何？对邵谦来说，那不过是双方相互需求，仿佛是理所当然的生理反应所带来的行为举止罢了！但是对徐启扬来说，那是不一样的，邵谦怎么就从来不肯正视他的心，其实他对他不只是崇拜而已！

踏入家门，邵谦一愣。

林可无就缩在沙发上沉沉睡着，连灯都还是亮着的。悄悄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看着他连熟睡中都紧锁着眉宇。他心疼了，也十分自责。

他一定是怕黑，怕一个人睡，他怎么忘了林可无总是被恶梦缠身！而他居然在林可无好不容易愿意敞开心扉让自己靠近之后，又放他一个人。

林可无，这个可怜的小东西，真教人好舍不得啊！邵谦想把他抱起来送到房里，轻柔的动作却还是惊醒了他。林可无倏地睁开眼，下意识的反射动作就是推开他的怀抱，整个人就这么失衡地跌入沙发里。

“可无。”邵谦笑了，看见他又红了脸，“怎么不到房间睡？”

林可无红着脸，抿着嘴不说话，他不敢说其实他在等他回来。

“起来梳洗一下，我带你去吃早餐。”

“谦哥……”他轻声一唤，欲言又止。

“怎么了？”

摇摇头，他想，待会儿再跟他说昨晚的事好了。“你看起来好累。”林可无看着他眼窝下深深的黑眼圈。

“我精神还很好。”

“我做早餐给你吃好了。”林可无脱口而出，又是一阵脸红。

邵谦笑了，看见他这模样，他的心情有说不出的开朗。“好啊！”

“那……我先去洗脸……”林可无一溜烟跑进浴室。

他自己真的都没发现他很可爱吗？邵谦退不下脸上满足的笑意，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幸福。

林可无在厨房忙着，当邵谦从浴室梳洗完毕出来后，餐桌上已经摆好丰盛的西式早点。

邵谦睁大了眼叫道：“我得算算几年没在家里吃早餐了！”应该是说他从没在家开过伙吧！林可无似乎相当期待他的评价，以前在家里，他从小就得负责他那个游手好闲的老爸的三餐，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是不是真能下肚？

“好吃！”邵谦笑了。

林可无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能让他紧张？邵谦只觉得心疼。

“不过……”

不过？林可无怔怔地望着他。

“我冰箱里根本没有食物耶！”这点让邵谦想不透。

这……该怎么跟他说呢？林可无低下头。

昨晚跟方灵聊了很久，他已经决定到她的俱乐部工作，她说他们的薪水是半月制，月初和月中发放薪资。她似乎了解他的处境，竟然预先给了他前半个月的薪水，连笑着跟他说这里的小费很可观，那是不包含在薪资里的。

“可无？”

缓缓抬起头，林可无有些生怯地开口，“谦哥……我找到工作了。”

眉一扬，邵谦并不反对。

那代表林可无不再有轻生的念头了，这样很好，但是……他又皱眉。

“你什么时候出去找工作的？”

“昨天……”他说得很轻，“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