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情人——依凡

「不干你的事。」
义夫学长马上就出面搭救，用严厉的眼神看著她，同时跨了一步挡在我和她的中间。
「义夫！」她边出声抗议，一边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
「我明天自己会回去，你先走。」
「不行，义夫，你今天不走，我就不走；我要住在这里。」
她拉住学长的手臂，一副拗定了的坚决神情，还偷偷地用『看你能拿我怎麽样』的胜利表情瞄了我一眼。
看著学长露出不耐的困扰表情，我有些不忍；我不想让他为难，而且也不想看他为了我烦燥。
「学长，还是你今天就先回家去吧。我等一下搭公车回家就好了，没关系。」
学长转过身来，有点不放心，而且犹豫地看著我。
「真的吗？可是……」
「真的没关系的。」
我勉强地笑了笑，用力点点头；其实心里沮丧得很。
反正，我也不想在这里看她缠著学长的样子。
「好吧，小吾。对不起，今天晚上不能陪你了。」被我的笑容欺骗过去，学长温柔地说著道歉的话。
他那柔情的笑脸，让我的心，又飘飘然地浮了起来。
「嗯！」
重新一次，我给了学长一个真心的微笑。
但，却瞟见那个季朝香正恨恨地瞪著我，脸上表情凶得令人害怕。
「那，义夫，我们走吧。车子在楼下等著。」她故意插到我和学长的中间，拉起学长的手就要往外走。
我也只好默默地跟在他们後面走向电梯。
唉，本来以为今天是个快乐星期六的；我不禁无奈地想著。

第九章
谁知道等我们到了公寓楼下的大门时，季朝香就开始嚷著她的皮包忘记拿，吵闹著一定要义夫学长上去帮她拿。
为了想堵住她的嘴，学长只好忍住怒气，无奈地看了看我，用眼神向我道歉，就转身回去楼上帮她拿皮包了。
剩下我和季朝香两人在大厅独处。四周的气氛险恶得让我觉得，随时都可能发生可怕的事。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预感竟如此灵验。
「义夫怎麽会看上你这种乾乾瘦瘦的小孩子，一定是看你长得比女孩子还可爱，想尝尝鲜罢了。他每次都是这样，过一阵子就没兴趣了，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为他哭泣。我看你就好好珍惜这几个月好了！毕竟你这种平庸的小孩子，想要得到义夫的心那是不可能的，可别真的以为义夫会喜欢上你。好自为之吧。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果然，学长才一走出我们的视线，她的炮火就猛烈攻来。
我惊讶得只能呆呆站在那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才不相信！我不相信义夫学长会是这种人。
你少骗人了！
只是，从心底的黑水沟里，还是伸出了一只可怕的鬼手，片刻不留情地抓住了我的心脏。
……他的确说过他对我是『一见钟情』的……
真的有人那麽快就可以喜欢上一个人？？
还是……他的本性就真的是那样，见一个爱一个？
她不可能那麽笃定，随便说出没有根据的话吧……。
就算我的理智不断地告诉我，千万不可以盲目地相信『陌生人』的话，但是，季朝香那自信满满的言语，还是在我心里，牢牢地种下了一粒可怕的怀疑种子。
彷佛看出了她的话已经生效，她更是积极地浇水施肥，想让那粒种子生根发芽。
「我和义夫从小就认识了，我们两家已经是好几代的世交了，两边的家长都希望我们大学毕业就结婚。所以，在这之前，他想要花心我也就随他去了。」
她是他的未婚妻？？！！
不只是女朋友？？
看著我的动摇，季朝香更以不屑的语气，继续著她严酷的攻击。
「更不要说义夫家是富裕了好几代的大家族，你以为你是男孩子的身分，可以带回家给长辈们承认吗？别替义夫找麻烦了吧！」
我紧闭著嘴不回一句话。
只能任由那些可怕的话语，一字一句用力地鞭苔在我心上。
哈！获得承认？？
我根本没有想过那麽远的事情。
我只是很喜欢义夫学长而已，……就只是这样而已呀。
我是个男生，谁甘愿要对另一个男人认真的！
只是……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这根本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事啊！
你到底懂不懂啊？可恶的凶女人……。
可是，一想到学长可能有的『花心』历史，又想到学校里女孩子们，总是络绎不绝地围著他的样子，我完全知道，他绝对是有本钱做出季朝香说的那种事的。
万一……我也是被玩弄的一大群人之一……，那我该怎麽办？
已经付出去的情感，叫我要怎麽样收得回来？
爱过了一个男人的我，将来还有可能再回到原来的模样吗？
季朝香的话让我的思绪不断地转著，像个可怕的漩涡要将我吞没。
我找不到出路，也想不出答案……。
不知不觉间，我的头低了下来，没办法再看著她的眼睛。
她看我一句话也不回答，突然间，冷笑著把话锋一转，准备好再次攻击手无寸铁的我。
「其实我也知道，义夫是很吸引人的男人。而且他的接吻工夫很棒吧？」她用一副共谋者的语气说著。
听到这句话，我惊讶地抬起头来。
一想到了学长的激情热吻，也忍不住就脸红了起来。
我的反应不知怎麽地刺激了朝香，她的眼里忽然射出锐利的寒光，接著说出更可怕的内幕。
「那你一定也知道他在床上表现得更好吧。每次都让我都陶醉不已，叫他饶了我也不肯听，真是的。唉～所以，我也不能怪你想要缠著他不放。不过啊，他总有一天会抛弃你的，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什麽！？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义夫学长和她……已经有过关系……？？
怎麽会……？？
……为什麽？？
我的心剧烈地闷痛著，像是吞了一块大石头，无法下咽地哽在我的喉头。我後悔著曾经想过希望知道义夫学长的一切。
从来也没想过，知道了之後的滋味，居然会是这样。
好苦、又好咸，难以入口，也无法吞咽。
我从来都不了解什麽叫独占欲，但是，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我根本一点也不想和别人分享他。
我不要他看著别的人、不要他亲吻别人、不要他去拥抱别人。
所有的一切，只能给我，也只该给我。
……早就应该知道的，义夫学长不可能只属於我一个人的……。
最可悲的是，我没办法抹去他的过去，却也无法确保将来会是如何。
我本来只是欢喜地享受待在学长身边的幸福，但是季朝香的字字句句，不停地强迫我思考著我们的现在，以及将来。
现实的可怕，似乎跟著她的话语，迫不及待地涌到我的面前来，让我招架不住。
他和季朝香已经是受到了家人的认可，那……不论我再喜欢他，总有一天我们是不是也得被迫分手？
……我们，或许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
我们能够有未来吗？我一点也没办法确定答案……。
想到这里，我的心已经完全动摇起来了。
怎麽会这样？
我该怎麽办？
慌乱的我，直到学长伸手搭上我的肩为止，一点也没注意到他回来了。
「喂！你没有欺负他吧。」
学长拎著季朝香的皮包快步地走回来了。
「义夫，谢谢你。你好体贴哦～。」
季朝香的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变，对著学长撒娇起来，一点也没有回答学长问题的打算。
废话！你的『未婚妻』当然有欺负我！
谁叫你……这个笨蛋、放我一个人在这里……。
谁叫你这个坏蛋……要那样吻我，然後，害得我那麽喜欢你……。
害我的心……开始没用地哭泣起来。
义夫学长不理会季朝香的道谢，只是一直担心地看著我落寞的样子。
但是，即使在这样的时候，我还是舍不得让他担心。
我拚命地告诉自己要振作。
哼！而且，我也不想让季朝香看笑话！
已经受不了再待在那里，我伪装出灿烂的笑容，向学长说再见。
「我没事的，学长。那，学长，我先告辞了。」
「我会再打电话给你。路上小心哦。」
被我的笑容欺骗过去，学长微笑地吩咐我小心注意。
我只能呆望著学长的笑脸。
为什麽有著这样温柔笑容的义夫学长，却会……。
就算是这样的时刻，我还是偷偷冀望著他会发现我的异状，将她驱走、将我拥入怀中，然後告诉我一千次她是说谎的。
怎麽即使是现在，我依然还会被这张笑脸所打动，还贪恋地想多看他一眼。
真傻啊！我恨著自己的痴傻。
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心里汩汩哭泣的声音，我努力笑著和学长挥挥手再见，转身快步地往车站方向跑去。
「快点，义夫，我们走了啦。我把你带回去，大家一定很高兴！」
身後传来季朝香开心的说话声音，关上了车门以後，车子便呼啸地离去了。
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街上，我放慢了脚步、孤寂地走著，却完全没发现，心里的哭泣早已经从眼眶溢出来了。

一个人回到阴暗的家中，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都结婚十几年了，不管老爸接了什麽新工作，老妈总是跟著老爸一起出差，两个人一直甜甜蜜蜜的，有时候腻到连我都快看不下去。
但是，在这种时刻，我好羡慕他们能和相爱的人相知相守，好羡慕他们的恋情能有结局。
也许……我不能够像他们一样幸运？
不过，还好他们都还不在家，要不然，我怎麽解释自己居然跑出去外面弄成这副德行回来；红通通的鼻子和肿得难看的双眼，看起来真是丑得可以。
这下子，就没人可以再说我可爱了吧。我有些赌气地胡想著。
只是……，如果这样的心痛是不用再被说可爱的代价，那麽未免也太贵了吧……。
一开始，我只敢远远地欣赏著义夫学长，也只想把那份憧憬放在心里；反正两个男人又不能也不会怎麽样。
但，不论是最初和他的相遇、亲吻，还有牵手及拥抱，或是每天热线的电话、日常的说说笑笑，我根本没想到，居然这麽轻易地，就能和义夫学长在一起，实现了我想都没想过的『梦想』。
虽然发生新闻社吴德祥社长的那次事件，但，最後总也是平安地度过。
细数学长那浪子般的个性、帅气的笑容和温柔的举止，或是与小朋友一块玩耍的天真开朗，那都是我们一路走来，我慢慢发现而且爱不释手的惊喜。
怎麽可以真的只是一场梦？！
那样的话……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要让我相信这场梦就好了呀……。何必让我陷得这麽深？
不停地哭著，不停地想著，让我的头好痛好痛。我难过地走向房间，一点也不想开灯，反正点亮了灯也没什麽好看的。
看不到那张骗人的帅脸最好……再也不想看到那个可恶的人了……。
带著自暴自弃的想法，我扑倒在床上，衣服也懒得换，就这麽睡著了。
再一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居然已经是隔天快中午了。
窗外的阳光像昨天一样闪耀著，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的蓝色天空还是一样的漂亮。
我还以为人类会因为心痛而死去，不过，看样子我好像还是活得好好的。
只是，再也没心情去欣赏阳光的味道和天空的湛蓝。
或许感觉神经可以死掉了吧，那我就不用再伤心了。
张开眼睛的感觉怪怪的，好像眼皮上覆著什麽东西，好不容易爬到镜子前面。
哇！好可怕的眼睛呀，肿得真是吓人。
那……我今天怎麽见人啊？
总不能向他们宣告我失恋了吧。
那样只会引来他们不断地探问到底是谁，到底是什麽时候的好奇心。想起国中时我单恋一个女孩子，而最後失恋时就已经吃过苦头了。因为老爸和纪爸爸居然聚集了老妈、阿姨和秀明一起给我开了个『恋爱特训班』，真是丢死人了。
老爸、老妈，真抱歉，我看你们的儿子对爱情这件事，真的没什麽天份。
抱著『必死』的决心，我走出了房间，心想万一被发现就算了。
但是走到了客厅，发现答录机的灯闪烁著，我小心翼翼地按下重播键。
「小吾，晚安！啾！妈妈和爸爸今天还回不去，可能还要一星期才能回家，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们住在垦丁凯撒，房间号码是…………。」
大概是昨天晚上的留言；果然，他们没办法回来。
太好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浮肿的眼睛早就该消了。
於是我打了通电话过去给他们，还祝福了老爸工作顺利，叫他们放心，我会自己弄饭、照顾自己。
当然老妈还是不忘在切断通话之前，习惯地又给了我一个『啾』的亲吻。
这又让我想起那个人也时常对我这样，在电话里给了我无数温柔的吻……。
望著窗外蓝色的天空，我又开始难过起来了……。

即使是心里一直难过著，我还是没办法就这样放弃义夫学长。
连著好几天，我一直把手机开著没敢关机；放学後就马上回家，待在房间里等他的电话。
但是，……不论是手机或是我房里的电话，他连一次也没打来。
一次也没有和我连络。
忍著焦急的心情，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到学长手机，也总是无法回应、没有讯号，甚至连语音信箱都取消没办法留言。
我对义夫学长的意义仅只於此？？
难道……，我以为我们所分享的一切，原来都只是我一人在空想而已？
「信吾、信吾。」
「啊？庭轩学长！你叫我啊？」
「我叫你好久了。」
庭轩学长温柔依旧的笑脸，突然让我有种想哭的感觉。
「你发呆好久，我叫你半天了，都没听见。」
「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啦，学长」
今天是结业典礼，现在大家都忙著聊天、等待放学。
我好不容易偷了个空档跑到义夫学长的教室去，没想到，他居然连结业典礼都请假没来学校。
我沮丧地走到社团教室来，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半个人也没有。
在窗边坐下，徐徐的风吹来，有点儿冷，但是却怎麽也比不上我心里面的寒冷。
原来从这里可以看到篮球场呢。
记得第一次看到义夫学长，就是在校内举行的班际篮球比赛的时候。因为我们班已经被淘汰了，所以班上的同学全体动员去帮六班的学长们加油。
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真是让我吓了一跳；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高中生可以在篮球场上表现出那样惊人的魄力，不论是传球或是投篮，每一个动作都是那麽果决迅速。
每次巧妙的助攻、精准的射篮，还有快攻时，踏著大步奔跑向前的力度与速度，都让我惊叹。
义夫学长在球场上，就像太阳一样地耀眼眩目，而且热力四射。
那个时候，我并不了解，那震撼著我全身的激动代表了什麽意义。
但从那次开始，每次一经过室外篮球场附近，我便不自觉地搜寻著他的身影。有时还特地绕到体育馆的二楼去看他们练习，视线紧追著他的身影不放。
我只想就这麽一直看著他，远远地看著他就好了。
只想把心里小小的憧憬仔细地守著，等到他毕业，这一切就成为年少回忆的一个小部份。
怎麽知道，那一天……居然会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