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情人——依凡

突然地被他的吻给捉住，然後，就整个人掉进了漩涡里，想跑也跑不出来。
从来也不知道，原来那份爱慕的心情会有成为现实的一天。
真厌恶自己怎麽这麽容易落入陷阱，也讨厌自己连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到底是谁说人一但爱上，就输了。难道就不能把互相输给对方的事实，当成两个人都赢了吗？
只是，在这场『比赛』里，我觉得只有我一个人输了，输得好惨。
真是可恶！
义夫学长，我也想赢呀！
「信吾，你遇到了什麽麻烦吗？你看起来很消沈。」
「是吗？」我抬起头望著庭轩学长。
「嗯。」他温柔地看著我。
「和以前的你都不一样。」
「以前的我？学长，以前的我是怎麽样子？」
庭轩学长拉了张椅子，坐在我前面，和我一起看著窗外的球场。
「以前的信吾总是一副乐天的模样，遇到什麽事也都很有精神地努力克服，好像从来不知道沮丧是什麽。对人总是笑嘻嘻的，说话没有心机，想法单纯又老实，肚子里有什麽就说什麽。」
「那现在呢？」我苦著脸问。
「现在的信吾，满脸就是为情所苦的样子。」
「！？」我瞪大了眼。他的发言吓坏了我。
「是啊。」
学长点了点头，再次肯定他的话。
以前，不管是发生了什麽大小事情，我都会告诉秀明，和他商量怎麽办，就算只是吐苦水和抱怨，我也总是迫不及待地说出口。
可是，这一次，我却什麽也没有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麽开口……。
我不知道要怎麽说出心里复杂的感觉。
连以前单恋女孩子、交了女朋友、和女朋友吵架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脑子里都是塞得满满的情绪，和搅得乱七八糟的思绪。
而且，是为了一个男人变成这样？？
叫我怎麽说得出口？
不过，很奇怪，这次连秀明居然也没有发现我的异状。
以前好像只要我动动小指，他就知道我又怎麽了。但是，这阵子他似乎也沈溺在自己的事情中，常常绷著脸发呆；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
我没想到庭轩学长居然这麽注意著我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睛里闪著心疼的焦急，或许，他能够了解我的苦楚？？
难道他听见了我心里无声的求援……？
「信吾，有什麽事就说吧。不要自己一个人放在心里面。」
「……学长。」
望著他温柔的脸，我的眼泪，开始没用地掉了出来。

第十章
等我终於哭完了，心情平静下来之後， 原本困扰著我的问题，好像变得能轻易说出口了。
「……庭轩学长，为什麽人会爱上另一个人……？」
「你觉得爱上一个人，需要什麽理由？」他看著我，微微地笑了一笑。
……我说不出来……，其实我想了很久，根本想不出原因。
无力地看著庭轩学长，我无话可说。
「其实，如果真说得出为什麽，指得出一条条、一项项理由，那样的爱情，冷硬的计算会不会太多了些？」
「……可是，爱情这件事，风险好大……。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对方，心里什麽也装不下，没有空档去怀疑担忧。可是，只剩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我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自己是全心全意的付出，但是却完全没办法肯定另一个人心里的想法……。」
「没有人可以对另一个人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你只能相信自己的心、相信对方的心而己；这就是爱情的风险。」
庭轩学长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过来人的沧桑与寂寞。
难道……，他也曾经被谁伤害过吗？？
我望著他温柔又带著一些哀伤的脸，忍不住也为他感到些许的心痛。
为什麽连这样的温柔的人也会受到伤害？真是太没天理了。
难道冷酷不起来的人，注定要受伤、心痛？？
不应该这样才对吧！
「只是……说不定，我对他来说只是众多的人其中之一，他却是我所有的全部。……我觉得，这样好不公平……。」
「信吾，恋爱这件事，怎麽会有公平不公平的？」
「……。」
「一个人的心情，该由自己去承担，你爱上了某个人，全心全意地付出，那是你对自己感情的忠实。但是，对於另一个人，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情感又给予同样的回报，那都是我们没办法勉强的。」
「这样，我不是很吃亏吗？」
「恋爱还谈什麽吃不吃亏？又不是在买卖东西。」
「喔……。」对喔，我怎麽没想到。
「难道，你的她是个脚踏多条船的人吗？」
「……我也不确定……。」我落寞地说著。
「那，就要去弄清楚。还没弄清楚以前就自己伤心，那不是太伤了？」
「是吗？」
「当然。如果弄清楚了之後，发现她真的是不专情的人，那麽就得问问你自己的心了。如果你可以接受这样的事，也许能继续下去；但是，如果你不要这样的爱情，就必须当机立断了。」
「当机立断？？」
「决定要不要继续你的恋情。」
是吗？可是，人的感情真有那麽容易断吗？
我疑惑又为难地看著庭轩学长。
「说起来当然容易，所以，我宁愿自己是付出的那一方，至於回报，也不想去考虑那麽多；我想，只要我对得起自己的感情就行了。」他的声音里，带著些许寂寞的无奈。
但是，坚定地说著自己信念的庭轩学长，看起来真的很有魅力。
我怀疑著谁会舍得让这样的人伤心；他一定是个大笨蛋。
听完学长的话，我觉得心底踏实了许多，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著我终於不再苦恼的模样，庭轩学长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看来，信吾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呢！」他微笑地说著。
接著突来的一股冲动，却让我说出了一直不敢说的话。
「庭轩学长，我、……。他、他不是女孩子！」
「！！？？」
看著他惊讶的眼神，没想到，我的心里，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喜欢的人是……男的？」庭轩学长带著努力恢复平静的表情，低声地开口问我。
「嗯，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个男孩子。」我坚定地说。
他听了我的回答，俊秀的脸严肃了起来，接著小心翼翼地问著。
「……他、是我们学校里的人？还是校外的人」
「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他沈默不语。
「我原本对他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有一天突然就这麽发生，然後，就一头栽了进去。」我自言自语般地说著。
「那、他是……？」
「……篮球社……的宋义夫。」
听了我的答案，庭轩学长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但更让我惊讶地，却是他紧紧深锁著的眉头，和双眼里隐隐闪烁著的苦涩。
我不懂。
他迟疑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终於开口。
「那……秀明怎麽办？」他的声音微微地颤抖著
啊？秀明？？又是秀明？
「他？？这和他有什麽关系？？」
「我一直以为你和秀明……，难道不是吗？」
啊！？这所学校里的人，都是这样看待我和秀明的吗？？？
「当然不是！！他和我像亲兄弟一样啊！我们怎麽可能对彼此有那种感觉！别说笑了，庭轩学长。」我禁不住大声地抗议著。
我试著想像我和秀明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样子，恶～吓得我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好可怕～！
「所以你和义夫是……？」　
「嗯。」我点著头。
「那……信吾，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说到这里，学长已经收起了震惊，又变回原来我所认识的那个善体人意的庭轩学长。
我感激地点著头，一五一十地将发生过的事，和我心里的犹豫、害怕全都说给庭轩学长听。
从头到尾，学长一直认真地听我诉说著所有的经过。
终於为隐藏许久的『秘密』找到了倾吐的对象，就像是为满溢的洪水找到了出口，也让我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他那毫不犹豫的支持与包容，让我觉得，或许有一天，我的恋情将能够走到阳光下。
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义夫学长仍会在我身边吗？
我心底还是没有什麽把握。
听我说完以後，庭轩学长叹了口气。
「信吾，你是真的很喜欢宋义夫吧。」
「……嗯，我是认真的。」
「那，又何必坐在这里空烦恼？应该想办法去弄清楚才是。」
「……。」
这……谈何容易啊？
「从我听你说的宋义夫看来，他对你应当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心情。我不了解他和那个女孩子之间的事，不过，只听她片面的说词，这样就全盘接受，风险未免太大了，信吾。」
是吗？
我望著庭轩学长的脸，拚命想吸收消化他的话。
「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认输，而且暂时连络不上他，不如就先耐著性子，等他自己和你连络。我想，他不会舍得丢下信吾的。」
庭轩学长带著微笑，温和地说著。
他的眼里有种我说不出来的自信；好像他知道什麽我不了解的秘密一样，只是我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相信我，事情不会如你想的那麽糟糕的。」
「……哦。」
我只能点头勉强自己相信学长的话。
「现在，更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心意。要先确定你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面对这样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他、也为你自己，尽一切的努力。……否则，也许现在，或许是就此打住的好机会。」
庭轩学长带著温柔又同情的眼神，直直地看著我。
「同性之间的恋情，会面临到许多想像不到的压力……。只是，感情的事从来也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信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他的语气里，竟然带著一丝的痛楚，好像他能切身了解这样的苦。
我低著头，思考著庭轩学长的话，也努力地回想著，和义夫学长相处的每一个点点滴滴。
事到如今，我才猛然发现，我已经不能没有他了。
那、我怎麽能如此轻易地被打倒呢？？
男子汉大丈夫，不是得勇敢地开创自己的人生才对吗？
只要相信自己的心、相信对方的心，就算众人的祝福不会来到，我也没什麽好犹豫的，不是吗？
突然想通的我，抬起眼看向庭轩学长。
「……看起来，你已经决定好了。」
庭轩学长又挂起了温柔的微笑，像是春天的和风将暖意卷入我心头。
「嗯！」
我回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义夫学长，我决定好了！
我不会放弃，也不会认输的！

「信吾……，这件事，你告诉过秀明吗？」
庭轩学长语气平静地问著我。
「……没有。」我摇摇头。
「为什麽不呢？」
「我……我说不出口……。我好怕……万一他觉得我很恶心怎麽办？我怕他不能接受我喜欢上男人这件事，我怕……他再也不理我了……。」
我越说、头越低，最後连声音也提不起任何劲了。
「信吾，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
「……？」这是什麽意思？
「他照顾了你这麽久，和你一块长大，怎麽可能就这样不理你的。而且，他应该不是心胸那麽狭窄的人。」
「话是没错……。」
「秀明应该不是会为了这种『小事』就手足无措的人，你可不要太小看了青梅竹马长大的夥伴。」
庭轩学长带著笑意，肯定地对我说著。
我只能回给庭轩学长一个无力的微笑。
真不知道学长那份自信到底从何而来，不过，眼前我除了相信之外，也没什麽其他的办法了。
放学之後，我婉拒了庭轩学长陪我去车站的好意。
我已经够依赖他了，不好再让他为我费这麽多事了。
庭轩学长也没坚持，只是挂著神秘的笑容向我挥挥手、道再见。
独自走在街上，我毫无目的地逛著。
原本还约好寒假时要和义夫学长去温泉旅行，结果，现在却……。
唉～。
当我走在路边的窄小人行道时，突然间，一辆红色跑车由我的後方急驶过来，停在我身侧；近得差点就要撞上我了。
正当我惊魂未定时，那辆车前座乘客的窗户摇了下来，驾驶座上坐的是倩如姐姐！
「小吾！在这里遇上你真是太好了！我刚才从你们学校过来。在学校没找到你，问到了你家的地址，才正打算去你们家找你呢！」
「找我？」做什麽呀？
「当然是为了义夫的事。」
「他怎麽了吗？？发生了什麽事吗？」
突来的紧张感揪著我的心脏。
他不会发生什麽不好的事吧？？
我满脸惊惧地看著倩如姐姐。
她点点头。
「你先上车再说，我带你到医院找他。」
「好！」
我顾不得其他，马上就坐进了倩如姐姐的车。
到医院？
他不会真的出了什麽事吧？
路上我一直想追问倩如姐姐义夫学长的状况，但她表情严肃地专心开著车，车速快到让我实在不敢冒险让她分心。
停到了停车场之後，她拉著我就直接跑下车。
「快、小吾，跟我来。」
我不敢怠慢地快步跟著她，一路上什麽也不敢问。
踏入电梯，我们来到个人房的专属楼层，走廊上空地，我们快跑的脚步声，在长廊中响亮得令人心惊。
在长廊底的一间病房门口，倩如姐姐停了下来，深呼吸几次，试著缓下急促的呼吸。
「小吾，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她回头对我说。我只能点头以对。
她轻敲了几下房门之後，便推开了门进去，然後门又在我面前关上，将我阻隔在外。
心里的焦虑升到了最高点，我几乎忍不住要自己推门进去了。
突然间，病房的门在我面前大开，满脸疲倦的义夫学长冲了出来。
见到我，他一句话也没说。无言地伸手将我抱住，用力得让我的胸口都快痛了起来。
抱著我像是抱著海里唯一的救生圈，他的头紧紧埋在我的颈边，用力地呼吸著，情绪激动得不得了。
我伸出手回抱住他的腰，才发现，他瘦了。
「义夫，怎麽了？」
抚著他的背，我轻声地问著。
「……。」他仍然不发一语。
「义夫……。」我又喊著他。
「小吾、小……吾。」
但他只是不停地喊著我的名字。
他的每一句呼喊，都紧揪著我的心。
这样无助的义夫，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也让我好心疼。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只能不停地回应著他的每一次呼唤，希望能安慰他的心。
之前困扰我的伤心、不确定，还有那些怀疑和忧虑，在这种时候全都不存在了。
我的心里面除了义夫学长，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了。
不管什麽事，我都会陪著你的，义夫。
我紧抱著他，用力在心里想著。

漫长的拥抱之後，他似乎渐渐能够平静下来了。
「小吾，我很高兴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