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株待羊——灵涓

他的手机丢在南家，人跟君子旭跑去住饭店，打了有人接才怪。
「我帮你把手机拿回来了，下次记得要带在身上。」甯靖冕叮咛道，他可不想再找不到人。
「嗯，好！」甯靖晏乖乖巧巧地点头，至於下次会不会记得……很难。
深知甯靖晏实行可能性趋近於零，甯靖冕除了叹息，仍旧只能叹息。
「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你回去那天不是放假日吗，哪里有地方让你提领三百万啊？」甯靖晏问。
「那是我的私房钱。」甯靖冕答得淡淡然。
「私房钱？你藏在家里的私房钱有三百万？」甯靖晏用几乎等於尖叫的方法表示惊讶。
「嗯！」甯靖冕平淡承认。
「充公！充公！怎么可以藏私房钱，一次还藏这么多？」甯靖晏哇哇大叫。
「已经充公了，不是吗？」甯靖冕指指他，提醒他的脸是用什么钱买来的。
刹时问甯靖晏变得安静不语，唔--那些钱不但已经充公，而且已经被他花得差不多了。
「对了，钱还剩多少？」按甯靖冕的想法，两个月内再怎么神勇也没法花光三百万吧？甯靖晏又不是那些个闪灵刷手。
「还剩……」
甯靖晏离开甯靖冕的怀中，在娃娃的床铺底下翻啊找的，摸出一个背袋，将背袋里的钱悉数还给甯靖冕。
一共剩下……十万零三百四十二元。
甯靖冕瞪著背包里的余款，再瞟瞟笑容变得漂亮的甯靖晏，表情呆滞。
「牡丹有给我免费住宿券，房钱省下来了。」甯靖晏得意地邀功。
「你、你到底花到哪里去了啊？」甯靖冕并不想骂人，花都花了骂也没用，但是……两个月花两百多万近三百万，他自己一年也花不了这么多啊！
「做这个很贵呢！」甯靖晏指指自己。
「不可能花到这么多钱吧？」
「因为还有别的没做嘛，这里要抽脂，还有这里、那里，要做这个、那个。」
甯靖晏把衣服翻来翻去，指东又指西，全部讲完衣服也剥得差不多了。
甯靖冕表情很难看，一方面因为甯靖晏花掉太多钱，连他从不曾嫌弃的地方都要做……另方面，他们两个月没温存了。
两个月没触碰过的情人，在床上脱得半裸，用晶亮的眼眸望著他，教他怎能不往别的方向想。
「然后，我还买了衣服、保养品、鞋子，一年份全身护肤课程，一年份脸部保养……」甯靖晏扳著手指数到情人快晕倒的程度。
「这些也没有两百多万吧？」甯靖冕咬牙道。
哦，他这次真是心疼钱而咬牙的。
「因为整型医生说一次付清可以打折，我付了。」甯靖晏笑眯眯的。
多年来省吃俭用的甯靖冕，真的很想一头撞死。
买车、买房子、买衣服都算了，花这么多钱去整容……天哪！明明没必要嘛，他又不觉得甯靖晏丑。
好吧，他承认，现在的模样漂亮多了，可口极了。
可口……
思及这个字眼，再瞧见甯靖晏那微笑的模样，怒火和欲火同时交战。
那身体多么熟悉，每个地方都曾有他的吻痕，都曾留下他的指纹，熟悉得诱人。
决定了，钱花掉就花掉，发火也追不回来，那么……做点现在可以做的事吧！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的人向前倾，将怀中人儿结结实实压在床上。
「冕，这是娃娃的床。」
甯靖晏依然是好爸爸，可惜思念他甚深的恋人完全不想忍耐。
哎呀呀，空气好烫！
「你怎么会跟君子旭遇上？」
带著情事过后特有的表情，甯靖冕在甯靖晏的注视下重新坐回餐桌前，端著碗努力填饱肚子，仍不忘询问想知道的事。
「在与锦店里啊，整型医生也是他推荐我去的，打折也是他帮我谈的，还送我住宿券。」甯靖晏用谈论好人的口吻道，殊不知旁边的甯靖冕心情复杂。
整型医生……那个家伙竟然带他可爱的晏去整型，这下梁子结大了。
可是若非君子旭照顾，笨笨的甯靖晏带著三百万现钞或许会遇上贼人，搞不好已经上了社会版，唉--接著他把先前在「地下室」遇见的人告诉甯靖晏，本来只是当聊天的题材，岂料……
「哦，那一定是官阳泰，我没见过人，但听说他跟牡丹很要好。」
重点是后头那句话--「与锦有他的电话啊，你想再见到他的话可以找与锦帮忙，我那天有听见与锦拿官阳泰要挟牡丹」甯靖晏难得记性好。
「是吗？」甯靖冕扬起笑。「原来与锦有他的电话啊！」
「嗯！」甯靖晏没什么神经地点著头，帮甯靖冕烫肉。
甯与锦给我记住，竟然让我白找了一个月的君子旭，好极了！
远方，甯与锦突然打了阵哆嗦，好像被瘟神盯上一样。
第九章
「我越想越奇怪。」
甯靖晏回来后的第一个周五夜晚，娃娃和小强跟著妈妈和继父到离岛玩，情侣二人组坐在餐桌前，准备开始吃甯靖晏花时间做出来的大餐。
「什么事？」甯靖冕夹起蘑菇煎蛋时接话，让甯靖晏顺著讲下去。
「老爸啊！」甯靖晏嘟著嘴叫道。
「哦！」提到禁忌人物，甯靖冕态度尚称平静。
「老爸以前明明很疼你的，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你功课也没下滑，又没抽烟喝酒或搞大女孩子的肚肚，更别提飙车、吸毒、杀人放火，他没理由讨厌你啊，好奇怪！」
「因为我喜欢你。」甯靖冕答得淡淡然。
「我也喜欢你。」甯靖晏甜甜地回应著，没意识到这是甯靖冕的答案。
甯靖冕浅浅一笑，没试著纠正他，少一根筋有时候是种幸福。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甯靖晏半站起身，几乎把脸贴到甯靖冕面前了。
甯靖冕的回答十分简单，他夹起一块梅乾扣肉放进甯靖晏的碗里，无言地提醒他该吃饭了，别再想些有的没有的。
望著碗里的肉，甯靖晏露出温柔微笑，端著碗栘到甯靖冕旁边，挨著情人坐。
反正只有他们俩吃饭，他爱坐哪个位子就坐哪个位子，没人会责怪他。
「其实老爸的个性挺别扭的，说不定根本只是件小事。」甯靖晏夹著肉，一口都没咬又回到刚刚的话题。
对於甯靖晏世界大同似的讲法，甯靖冕仅是微微一笑，不做回答。
「你不觉得奇怪吗？」
甯靖晏把头放到情人肩上，改装过的容貌清秀可人，自有一番魅力在，况且靠得如此之近，气息吐在甯靖冕耳际，痒痒地搔动人心。
若是谈论普通问题，他这种若无其事的撒娇法，必定能得到甯靖冕的温柔回应，甚至热情到直接拎上床去，可惜甯爸爸的事在这里属於禁忌范围。
「我不是他儿子，又拐了他儿子，就只是这样。」
「那与锦和雅今怎么说，跟你讲的一模一样嘛，不是他儿子又拐了他儿子。」甯靖晏扁嘴反驳。
「我不知道。」甯靖冕微微一笑，轻拍甯靖晏的脸颊，示意他别再问下去了。
甯靖晏一反常态，闪身躲开甯靖冕的手，端著饭碗又坐回原位，慎重地对甯靖冕说道：「我要回去问清楚。」
「我不想知道。」甯靖冕反应冷淡得近似冷酷。
「他害我们两个吵架耶，不弄清楚怎么行？」甯靖晏又扁嘴。
「知道了又怎么样？」甯靖冕细声的道。
对他来说知晓和完全不明了并非太大差别，已经发生的事仍然无可挽回，将来移民之后有能跟甯爸爸见几次面？他不想与他交涉。
「总之，我要去问个清楚。一甯靖晏难得以坚定口吻决定事情，不容任何人反对。
「你要开哪部车去？」甯靖冕没提出异议，甯靖晏都是两个孩子的爸了，有权决定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有差吗？」甯靖晏瞪大眼睛问道。
做了双眼皮与切开术的眼睛变大不少，瞪起人来却显得可爱，缺乏魄力但有别种效力，至少对甯靖冕很受用。
「你总要先说好留哪部车给我开吧？」甯靖冕微笑。
「冕，我们两个一起回去哦！」
「啊！」甯靖冕愣了一下。
甯靖晏摆出从没用过的大哥派头，认真命令道：「一起回去！」
甯靖冕没什么大反应，料想总是赖床的甯靖晏明天压根儿爬不起来，拖拖拉拉后原本的宣言变成泡影亦不稀奇。
事与愿违，甯靖晏果然够认真，假日一大早即将甯靖冕从床上挖起来，拎著做好的野餐盒，连同不情不愿的甯靖冕一起塞进车子里。
甯靖冕坐在助手席，无奈地望著膝上的野餐盒，不得不承认甯靖晏整型后对他的杀伤力变强了。
同样是他深深爱著的人，面容普通时能拒绝的事情，现在被甯靖晏可爱的双眸一瞅，再加上撒娇口吻，他仅能无条件投降。
今天一早即是如此，明明应该拒绝，他却……唉，越来越没理智了！
没感应到甯靖冕的无奈，甯靖晏快快乐乐地坐上驾驶座，三两下倒好车，驶上路面，开往南家。
两个人的角色好似颠倒过来，一路上甯靖冕沉默吃著早餐，接过甯靖晏适时递来的面纸，吃完后看著路面发呆，怎么样都不说话。
下了交流道等红灯时，甯靖晏终於出声安慰：「冕，那天是我不好，没考虑到你的心情，这次不一样，无论老爸说出什么难听话，我依然会站在你这边。」
甯靖冕还是安静著，表情复杂。
他并没有外表看来的坚强，纵使一直以来他都是模范生、照顾弟妹的好哥哥、领导属下的好主管……
但感情世界里，他没有甯靖晏的强韧度。
常常羡慕晏想得开，也好奇晏的脑子里装著什么。
为何他烦恼半天的事情被晏一讲马上变得简单，为什么他不安的时候晏总能给他安心感，让他益发爱他？
「无论如何，我都爱你。」甯靖晏转过头来，给情人一个温温暖暖的颊吻。
「如果我们是亲兄弟呢？」
「那你一定是老妈生的。」甯靖晏反应快速。
「为什么？」
「因为凭老爸那种头脑、相貌，再演化一千年也不一定能生出你这种条件的儿子；老妈长得不怎么样，但至少脑子比老爸好，如果外遇对象长得又高又帅倒有可能。」甯靖晏说得头头是道。
甯靖冕望著他，讶异他说得出这种感觉不错的话。
「不过两个都不可能，因为从小大家都说我们是异卵双胞胎嘛！」甯靖晏朝著甯靖冕眨眨眼。
「你今天反应很快嘛！」甯靖冕称赞。
甯靖晏得意洋洋地说：「因为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十几年了。」
十几年才想出这种话……甯靖冕终於忍受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跟晏在一起，感觉得到幸福，而且幸福无边。
到达甯家时间尚早，进车库前甯靖晏直嚷著要做午饭。
进家门后甯靖晏跟往昔一般向老妈打招呼，然后瞄了一眼老爸，选择视而不见，笔直地往厨房走去。
对於他的态度，甯爸爸没时间感到愤怒或悲伤，因为二老皆被他的外貌吓得目瞪口呆，一时不敢确定那个是他们的儿子或是甯靖冕的新欢。
可是声音跟晏一样，身形也很像……为什么脸不一样？而且衣著品味也有差，以前的晏不会穿得这么好看。
「那个是……」
甯妈妈望著接著走进来的次子，指著厨房方向发出疑惑。
「晏。」
「可是脸……」
「他去整型。」甯靖冕在甯妈妈旁边觅了个位子坐下。
「怎么……」
「别问我，我也觉得难以理解。」甯靖冕抢先回答。
他难以理解的并非晏为什么整型，理由已经听晏说过了，无法理解的是晏到底在想什么，怎么真的跑去换张脸，令人费解。
一样坐在客厅的甯爸爸听到这里，实在忍耐不下去，快步进入厨房关心长子，生怕长子哪根筋想不开做出傻事来。
他的认知里，正常人不会去整型，况且晏又没被卡车辗过，也不是天生畸型，为什么……
接著厨房里传来一阵争执，不多时即见甯爸爸垂头丧气地出现。
甯靖晏暂时讨厌老爸，三两下即将他赶离厨房。
话说回来，甯靖晏整型后变得漂亮多了，让人突然了解为什么有一堆人想利用整型达到更美的境界。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至少不会这么快。」这话是甯妈妈对甯靖冕说的，神态一如以往地温和，是个开明的母亲。
甯靖冕耸耸肩，微笑著望向厨房方向。为什么回来，谁让他回来，谁给他勇气回来，不言而喻。
「妈，谢谢你生下晏。」
谢谢你养育我，谢谢你生下晏，谢谢你让我们相遇。
这句话足够代表很多事情，包括他曾经伤到极点的心，包括他自己对妈妈的爱意，以及没人问过但十分重要--他恨不恨的问题。
在旁边听他们慈爱对话的甯爸爸一反常态，非但没有说出刺耳难听的话，甚而坐到两人旁边，用复杂目光望著次子。
面对如此的转变，甯靖冕觉得有些别扭，想出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僵持中，甯爸爸最宠的甯靖晏出来了。
「等会儿开饭，我熬一下汤，半个小时会好。」
甯靖晏出现时手中多了一盘水果，切法依然华丽，活像饭店会卖的东西。
「晏啊，你要偷懒也不是这样，皮不削乾净很难吃呢！」甯妈妈率先插起一块兔子苹果，认真地抱怨著，僵凝气氛瞬间消失一半。
「这叫切花、切花！削皮谁不会，切花才能显示功力。」甯靖晏哇哇大叫，气恼妈妈污蔑他的功力。
「这样不方便吃。」甯妈妈指著一颗被刻成玫瑰的苹果，神情淡漠。
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漂亮有余、实用不足，真要把那朵玫瑰吃下肚，恐怕得先拿把刀子来，皮削乾净再说。
「我又不是削给你吃的，我是给冕吃的。」甯靖晏嘟起嘴，重重把水果往桌上一放，拉著冕坐到他俩专属坐椅里，黏得死紧。
见状甯妈妈淡然一笑，吃起她刚刚说很难入口的兔子苹果。
甯爸爸伸手取用时被甯靖晏狠狠一拍，硬是禁止他吃。
「这是我家耶！」甯爸爸小小声地召告主权。
「不管！」甯靖晏眼睛狠瞪著老爸，手上忙著剥葡萄给甯靖冕。
「晏--」甯爸爸可怜兮兮地唤著，平时的气焰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甯妈妈坐在旁边看戏，直到吃了两只兔子、一块哈蜜瓜、一颗黑金刚后，方才开启她具有绝对影响力的嘴巴：「甯先生，你不讲吗？」
她望著相伴多年的男人微笑。
甯爸爸装作没听见，低垂著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讲什么？」问话者是好奇心重的甯靖晏。
「真的不讲？」甯妈妈没理会长子，望著老公继续微笑。
甯爸爸以撇过头当作回答，其实还不是希望老伴帮他一把，将他说不出口的话悉数说了吧！
「到底是什么事嘛？」甯靖晏的好奇心已完全被挑起，定要知道两个老人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搞得如此神秘。
爱上这个男人，与之相伴多年，甯妈妈怎会不知道老伴的意思，既然爱著他、宠著他，就由她说吧！
像长子一样，在能力所及里护著自己爱的人。
「你们两个回来，是为了问清楚老头子到底在想什么吧？」甯妈妈笑容可掬。
甯靖冕不讲话，旁边的甯靖晏拼命点头，一脸老妈很神的表晴。
甯妈妈最后一次用目光向老公询问，真的不肯自己说吗？如果仍旧不肯，那么她就越俎代庖罗！
「冕，你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很疼你吗？」甯妈妈温和地叫唤当事人之一的次子。
甯靖冕略略迟疑后点头，这话两个月前晏也说过，但神态完全不同。
「以前他老在亲戚们面前展示你的奖状，你考第一名的时候总会有晏拿不到的好礼物，他下班回来总是先抱你再抱晏，带你们出去时总说你们是他的二个儿子，你聪明是他的骄傲：那个时候难道他不晓得你是养子吗？知道还是疼你啊！」南妈依然微笑著。
想著国中以前的事情，甯靖冕还记得小时候爸爸真的很疼他，但是老爸工作忙并不常在家，总体来说他们不是很亲，却仍记得爸爸很疼爱他，真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