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羽——晓之姬君

“你听好！不许摇头！要是你敢动的话，哪怕不等太阳照，我就当场死在你面前。”
凡尔僵住了身躯。
达克一把抱住凡尔，头一次发出软弱的声音：
“凡尔……为什么你要承认……为什么……你这傻瓜……”
达克？你是在为我担心吗？为我心疼吗？
感到泪水好像又要弥漫上来，凡尔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
“别再背叛我了！求求你，凡尔！求求你！”
求我？为什么？
当某一束光从上方照下来时，凡尔屏住了呼吸。
达克迅速地抱着他退到阴影里，但这种方法并不能持久。
所以达克迅速脱下身上的黑色大披风，盖住凡尔的身躯，还有堵住他想说的任何话——用唇。
“我爱你……一直爱着你……所以为了我，活下去。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这么说着微笑的达克，抱紧了愣住发不出声音的凡尔。
爱我？爱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凡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消化不了达克的那番话。
达克是爱自己的吗？真的吗？
假的吧……
凡尔挣扎，但达克顽固地用手臂紧紧箍住自己，丝毫不放松。
达克想以自己的身体掩护自己，他本就比自己高大，自己又特别纤细，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但是，如果达克死了的话，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达克，放开我，让我和你一起死……”
“不行，你该学会独立生存了，没有我……”
“我不要，达克，求求你，让我和你……”
话语停止了，因为凡尔感觉到阳光正猛烈地照射过来，即使被厚厚的黑色披风盖住，自己的脚还是感到强烈的灼热感。
“答应我……不……许……死………………………………”
阳光强烈到凡尔几乎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达克的声音也就此停止，但是他的手臂还是牢牢地抱住自己，没有半分松动的可能。
达克……达克……

意识到达克被曝晒在阳光下，可能已经……
凡尔不敢想，但是，从没有任何回音的达克身上，确实已经感受到不到任何气息。
达克！达克！
眼泪还是克制不住，流了下来。
清脆的水晶声音接连不断地掉落在石头地上，像铃声一样。
达克……达克……
眼泪流个不停，凡尔却始终没有主动掀开披风。
自己该不该死？
达克最后的话一直鸣响个不停。
不想违背达克最后的愿望，如果自己再背叛他的话，达克可能就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吧？
可是，好想和他一起死，好想……好想……
达克说爱他，即使是骗他的，即使是兄弟之情，他也甘之如饴。
可是，为什么却在这种时候告诉自己？
啊……达克，为什么……为什么……
空洞的日轨里，切切的呜咽声和水晶不断掉落破碎的声音不断地盘旋着……盘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已经是晚上，因为四周一片凉湿。
有光，但不是灼热的阳光，倒像是月光的感觉……
哭累后不知不觉睡着的凡尔慢慢揭开脸上罩着的披风，进入眼帘的就是已经石化了的达克的脸。
虽然早猜到会见到这种场面，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达克……达克……
还见得到达克说最后一句话时严厉又温柔的表情，达克的眼睛，达克的鼻子，达克的嘴唇，全都没有丝毫改变，但是，已经是无生命的——石像。
达克……达克……
失去了你，我该怎么生存？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能轻易就死，我答应了你，现在答应了你……
你听得到吗?
你还有灵魂吗？
你还感觉得到我的存在吗？
迷蒙着泪眼，凡尔轻轻地吻上已经化为石头的达克的嘴唇，但是，接触到的刹那，自己身体上的整个达克的身躯全部立刻崩毁，散成灰烬落在自己的周身。
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凡尔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手中和身上的灰尘。
达……达克……这就是你的……
眼泪猛地狂涌而出，在脸上纵横交错……
达克！达克！达克！！
凡尔喃喃地叫着，声音越来越响，哭声也由轻变响，所有的感情洪流仿佛排山倒海般，全部倾倒出来。
呃……呜……呃呃…………
不时地哽住气，凡尔掏了掏口袋，摸出了一条银色的手绢，轻轻地掬起达克的灰，连同自己掉落的一些紫晶眼泪一起，全都收到手帕里。
包好它，贴到自己的心脏。
达克，从今以后，这颗心只为了对你的承诺而跳动。
我保证，我会坚强起来的，也会活下去，但是，请让我留你在身边，唯有忘记你，放开你这一点，我永远也做不到……
对不起，请和我在一起，我会活下去……我保证……
这么呢喃着，凡尔缓缓起身，握住手中的披风，身体行动仍然有些困难，但是，已经不要紧了。
右脚麻痹着，已经失去了大半的知觉，可能是被太阳晒伤的。
但是，自己还活着，只要这样，就能遵守达克的承诺。
抱住披风，珍藏好手帕，他推开了不知何时被打开的门，在外面等他的，正是那个金眸褐发的吸血鬼。
全都被他说中了。
对方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叫维尔科拉克，欢迎归来。”
（注：维尔科拉克：活着的或似僵尸的斯特里戈伊的鬼魂，攻击月亮、太阳或金星，引起日、月蚀。）
凡尔没有理他，径直走了出去。
从今后，他要坚强地活下去，达克会在他身边，一直都在……
捧住心脏的部位，他知道即使达克死了，他也在自己的心里……
永远……
月光下，凡尔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黑夜中……

推开陷入半疯狂的少女，凡尔知道这个少女已经完全为自己所虏获。
自己的美貌，现在在组织里的地位——伯爵身份，以及财富，都让别人疯狂。
但是，自己不想杀人，他需要血，可从没为此杀过任何人，现在也一样。
长久以来，自己的身体始终是死的，他感受不到任何活力。
然而，他的意识正活着，和达克的存在一样，没有死去。
达克……
掏出怀中的锦囊，他亲吻着，达克一直和他同在。
可眼下，他必须找一个大夫，将这个少女治好。
手指抚过少女的颈项，牙痕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摇了摇铃，他叫来了自己的同类，那些女僵尸。
“找一个好的大夫来……”

没有过多久，大夫就来了。
据说是出身名望家族的医者。
姓氏是萨斯兰法耶，有名的贵族之家。
但这些与凡尔无关，他只要那个人能救活这个少女。
“咚咚……”
“请进。”
门开了，一个年轻而十分高大的黑发男子走了进来，他进来的一瞬间，凡尔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站起身来。
达克……？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黑发，还有带着灰色的眼眸……
“您好，伯爵先生，请问病人在什么地方？”
凡尔比了比沙发上的少女，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进来的这个人。
达克，是你回来了吗？
“大夫，请问您的姓名……”
“理查。理查•萨斯兰法耶。”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失落感顿时包住了凡尔。
不是达克吗？
眼睛还是没有离开这个自称理查的青年。
不只是像，而是根本就是一样，但理查的外表比当年的达克要成熟许多，更强的魅力让凡尔无法自已地心跳急骤加剧……
“我叫凡尔黎特，你可以称我为凡尔。”
理查奇怪地看了凡尔一眼，客套地点头。
“凡尔，幸会，你比我想象的年轻得多。”
是吗？
达克，你真的回来了？
这一次，我可以不再失去你了吗？
“理查，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吸血鬼吗？”
灰色的眸子严肃地直视凡尔，然后清晰地回答：
“不……”
“我就是吸血鬼。”
凡尔快速地打断。

1599年的冬天的某个夜晚，这间客厅里，凡尔对这个人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只获得一笑置之。

“这个世上没有神，也没有鬼。我不是教徒。她只是贫血，已经无大碍，告辞。” [sakura]
这么说着的理查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达克，现在的你竟连我的存在也不相信吗？
凡尔呆呆注视着理查离去的方向，眼稍猛地吊了起来。
那么，就由自己来证明给你看吧。
这么想着，他缓慢地走到窗前，看着理查的马车离开的方向。
然后瞬间呼地一声，凡尔已经化为一道疾风，穿过窗户，向着街道而去……

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命运…… [sakura]
达克……

---end

番外PLUS版

教堂的一角已经烧着了。
以华丽著称的圣约翰教堂，可能就会在今晚成为历史吧。
这样想着的凡尔快速地穿梭在教堂内。
他绑住了想前来的理查，因为以理查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做到任何事。
所以，自己许下一个自己也没有把握的承诺，进到这里，救自己本该憎恨的希尔文•芳顿。
是呀，憎恨，为什么不呢？
如果没有他的话，或许自己就能和理查在一起了，不管理查是不是达克，凡尔也已经爱上他了。
可是，希尔文的存在，自己永远也无法可能取代。
如果只是个代替品，那有什么意义？
就好像，开始时的自己也把理查当作达克的代替品一样。
代替只会让彼此更加痛苦而已。
所以，他试着爱理查，试着将他视为一个新的个体，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达克。
这令他痛苦，但是，也令他感受到重新爱人的喜悦。
然而，现在一切都迟了。

达克……你觉得，我变坚强了吗？
我一直活着，或许一直是没有生命，一直没有意志，但这段有理查的日子，我确实忠实地为自己活着。
但是我等于遗忘了你，这样的我，你会恨我吗？
当然没有答案，自己可能也不需要答案，因为，自己不再是那个软弱的凡尔黎特了。

用单眼在烟雾中寻找一个人，对凡尔来说有点困难。
想到这只瞎了的眼，他不禁又多了一个恨希尔文的理由。
但是，自己的承诺，自己绝不会违背。
终于来到主堂，不意外地看到被绑在柱子上的无法逃脱的希尔文。
为什么……世界上有了我，还要有你？
一瞬间，凡尔停下身形，想就这么看着希尔文被火焚而死。
是仇恨和嫉妒在作祟吧？
露出一个凄楚的笑容，他现身。
——你！！
希尔文露出防备的神情，但凡尔对此视而不见，迅速地解开绑缚着希尔文的绳索，他冷冰冰毫无感情地吩咐：
——快出去，朝那个方向，直走不要回头，很快就能找到出口……
——休迪拉路纳红衣主教还在里面……
——……你还想救他？
哼，可笑的伪善，那个不怀好意的老头，不就是将你陷入这般田地的凶手？却还要救他？
——要救你自己救。
这么撂下话，凡尔率先往出处飞去。
可是，却没有听见身后有跟来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他不禁狠狠地咋舌。
希尔文快速地朝着火烧得冲天的内室跑去了。
麻烦而又傲慢的人类！
恨不得打昏了他直接扛出去。
皱起秀气的眉头，凡尔娇小的身影也追了过去。

内室传来呻吟声，应该就是红衣主教没错。
希尔文率先冲了进去，也见到了主教。
“救……救救我，希尔文……孩子……救救我……”
休迪拉路纳被压在房梁下面，尽管存活的希望已经渺茫，但希尔文仍跑过去想要挪开房梁。
然而，刚接近休迪拉路纳，一柄长刀马上贯穿了希尔文的胸口。
希尔文简直难以相信，但鲜血确实是从自己的心脏部位汩汩冒出……
“主教……大人……”
“哼哼哼……哈哈哈……只要是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希尔文，美丽的孩子，你永远都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

当凡尔进到室内的时候，他只看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希尔文和仰首狂笑的疯狂主教。
这个傻瓜……
他顿时感到一股愤怒和无力感……
如果不能救出活的希尔文的话，那么，自己的承诺该怎么履行？
但最可恨的，还是那吵个不停的主教……
手随意动，飞快的身影，几乎难以令人看清，瞬间就扭断了主教的颈骨。
解决了恶人，他必须救治希尔文。
可是被刺穿心脏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
希尔文使劲拉住凡尔懊恼的手，竭尽全力地说着：
——帮…我……照顾……好…理查……拜托……你…………
——不行，你不能死。我会救活你，为了理查。我一定要救活你。
这么说着的凡尔抱过希尔文染血的身躯，眼里闪动着坚定的光。
——不要恨我。我知道你的心中装着上帝，但从今以后，你不得不与黑暗为伍，但是，都是为了理查。为了他，请做到……
你要做什么？
希尔文的唇形无声地询问。
凡尔的回答是——吻上希尔文的唇，咬破自己的舌头，自己的血液疯狂地流出，统统流进希尔文的嘴里。
感觉得到希尔文微弱的挣扎，但是，凡尔死命抱紧他，就好像要灌注自己全部的血一样，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希尔文。
逐渐地，希尔文身上的出血停住了。
但是，他浑身痉挛，不断抽搐，喉间仿佛被堵住，痛苦地呕吐。
这是症状，但是，他能活下去——
作为一个新的吸血鬼的身份。
然而凡尔，可能就会死在这里吧……
凡尔软软地倒下来，分了大量的血液给失血过多的希尔文，自己可能没有离开这里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