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演义——万径人踪

“我……”我走着还是有些困难呢，这个样子，去成王那里，岂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不过，好象我也没什么英名。
“怎么了？”离风其实真的不像他的气质那样刚硬，很有些温柔的天赋。
“我走不动……”像个娘们似的哼哼唧唧，丢死人了！
“那我抱你去。”说着离风也不顾一众军士、将军看见了会做何感想，横抱着我直奔成王大帐而去。
“放我下来……”这个，堂堂男儿，如此小鸟依人状被人瞧见，这一世都别想翻身了。
“到了就放！”
“你让金狻猊驮我就行了！”上好的坐骑不用，太浪费。
离风很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终于把我放了下来，扶上金狻猊：“尘儿，为什么我总感到你离我很远？我一直都没有真的进入到你心里？是我太贪心，还是你太残忍？”
“呃……”我其实也是对未来没有把握，离风这样的人物，岂能是只有我一个的？况且，我自己也没做到只有他一个，我凭什么去要求他？
离风见我没回答，只得叹口气，引着到中军大帐去。自从和我有了纠缠，离风好象总是会叹气。
“王兄，心弩他……”见到成王，我立马就问。
“今天早上，烛舞派他的心腹大臣送书过来，说是他反他父王之心是真，但又不愿看到他的母妃因为他而被夜腾折磨，所以一方关时……如今夜腾已死，大臣要求他登基，他听从师傅的意思，希望能不坐帝位，愿用手中一切换取一个爱人——心弩。”成王罕见的沉重。
“什么？！爱人？！”我咤舌，烛舞居然对心弩动了这般心思。
“是的，他说他这一辈子只想要心弩，而没有子嗣也不宜坐帝位，这个结局是他自己最想要的，也是最好的。”成王知道我肯定会吃惊，继续解释。
“那心弩……”心弩怎么会就这么同意了呢？
“心弩是想去换回我们的母妃和他的弟弟，还有，他想劝说烛舞放弃战争，换取和平。他说他早年由于三师叔采药的关系，经常去溟岭和烛舞见面，彼此比较熟悉，应该可以劝说的了他。”
“那你们就不担心烛舞使诈？”吃过一次亏，十年都怕井绳。
“心弩的修为也不弱，况且，烛舞为了表示诚意，已经在城楼上当众服下心弩配置的药丸，没有心弩的解药，他是不可能有救的。”
没想到烛舞竟会来这么一杆子，我心乱如麻，一会儿是今言的仇恨，一会儿是师伯的请求，一会儿是师叔的质问，一会儿是心弩的温文……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将心弩交给烛舞？
尘儿，心弩是一个妥帖稳重的人，不会做他没把握的事，你不要太担心他了！”离风忍不住开口劝我。
也是，心弩从来都没让别人为他操过心，他不会鲁莽行事的。
“尘儿，回去休息一下吧！有消息一定会通知你的。”离风看着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别扭样，有些心疼。
“是啊！离风，你送他回去吧，大家都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消息一来我马上差人去叫你们！”成王好象看出了些什么。
离风自然一刻也不耽搁地带我回了营。
“尘儿……”离风一回到营帐就又一次半蹲跪在我面前，隔了衣服去亲我小腹。
“离风……”我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当初他的话清楚地在耳边回响：我不是什么大师兄，不是什么将军，不是什么副帅，不是什么东阴侯，也不是什么立成君，在你面前，我也只是一个卑微的、希望得到你的爱的普通男人。
我真的太忽略他的感受了，我怎么能这样伤他的心呢？他愿意为我放下这一切，而我……
我也蹲了下去：“风……我……”
“不要说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看看我，多想想我……多爱我……”离风抱住我，“你不知道，你主动亲近我时，我有多么开心，你主动挑逗我时，我有多么兴奋。我知道我不够温柔，没有心弩这般温存，也没有今言这般与你性情相契，可是我真的无法控制地爱你，无法控制。有时候，我感觉你离我很近，有时候却很远。我害怕看到你畏惧我的眼神，我也害怕看到你不愿意理我的神情，我还害怕看到你关注任何一个人。你到底爱不爱我？尘儿，给我一个答案，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患得患失的煎熬。我知道你做不到只有我一个，我只要求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不再让我嫉妒难耐。”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对心弩确实不是真的爱，可我真的就表现的那么差，以至于让离风如此没有塌实感？
四十一、城下之盟
我亲吻离风，我不愿让他如此难过，我要给他承诺，虽然，我也害怕他有一天有了别人。
“风……你知道我爱你的，我崇拜你，我也敬畏你、仰望你……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离风抱着我的手明显地颤抖：“尘儿，我不要你敬畏也不要你崇拜，我只需要你的爱……”
我捋好他的头发，坚硬的和他的性格一样，在他额头上亲吻：“我已经错过太多了，我不会再错过你了！”
两人就这么抱着互诉衷肠，弄得气氛很是旖旎暧昧，还带了点沉重。
“禀副帅，成王有请！”帐外小兵的呼喊打破了一室的呢哝。
“好！下去吧！”离风换起情绪来，快的让人瞠目结舌。
“走吧！去看看你的心弩有什么消息去！”离风可能是心情好了，说话还带上了打趣我的口吻。
“去你的！我要心弩，你不是还……”白他一眼。
“好，好，我认输，我认输，不是你的，是烛舞的！”离风凑过来，亲了一下，扶我上了金狻猊。
“王兄，可是有什么消息？”我刚到帐门口就着急地问。
“是！进来吧！你看看就知道了！”成王的声音透着几分喜气，想是个好消息。
一进帐，我脸色就变了，心弩倒是平安回来了，可旁边还跟着烛舞！虽然答应过师伯放他一条生路，可如此堂而皇之地相见，也太考验我的涵养了，今言的仇恨涌上心头。
看到我血红了眼，直勾勾地盯着烛舞，心弩赶紧过来抱我：“尘儿，过去的，就过去吧！怨怨相报何时了？烛舞毕竟没有动手过，况且，他也是你的亲人。”
我怎么忘了他是我侄子呢！
“就算如此，也不能强要你从他！”我仍恨恨。
旁边却看红了两个人的眼，感觉到离风的不自在，我赶紧挣脱心弩的怀抱：“你把他带来做什么？”
“烛舞想从此归隐山林……特意来交付四方城的。”
“是想和你一起吧！做梦！”我有些得势不饶人，“烛舞，你看这是什么！”我掏出师伯的扳指。
“师傅！”烛舞赶紧跪下。
“心弩的事，全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你要是敢有什么歪念，哼！”说着，我将扳指递给心弩，“这是师伯给我的，以此号令他，不敢不从，你好好收着！”
“尘儿，何必如此呢？毕竟大家都是三君弟子，何苦要如此逼他。”心弩就是太心善。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懒得再说，转头问成王，“母妃呢？怎么没见？”
“还在城中，我是先来的，明日大军进城即可相见！”说话的是烛舞。
“那你来做什么！”我难得有这么强横的时候。
“王叔，我给你赔罪了！今言师弟之事也是出乎我的意料，原只想擒住他 ，要挟退军而已……”烛舞对着我跪下，行了大礼。
哼！分开辈分叫，分明就是故意的！
“算了，看在师伯和心弩的面子上，以后别让我看见就行！”不摆点谱怎么对得起今言？没折磨死他就很不错了！
第二天，我就随着成王的中军浩浩荡荡地进城了，虽然对战争就如此草草结束，自己还没好好展现一把有些不足，可一想到万千军士从此不必再有死伤，离风和心弩再也不必与我分开，心里还是高兴居多。
进城的第一要务自然是去见我的母妃——云姬。
倾国倾城的美人确实不同凡响，虽然已经年过四十，可是，就这样坐在那里，也是仪态万方。
“母妃，孩儿来迟，令母妃受苦了！”成王早就抢前了几步，跪抱过去。
我却一直在打量这个我从未谋面的母亲：蛾眉带秀，凤目含情，腰如弱柳迎风，面似娇花拂水，体态轻盈，汉家飞燕同称，性格风流，吴国西施并美，蕊宫仙子谪人间，月殿嫦娥临下界。
果真是闭月羞花的绝世容颜，眉目之间与我确实很像。
“尘儿，拜见母亲。”成王见我杵在那里，叫了我一声，“母亲，他就是当年一方关侯偷偷换出的正弘弟弟。”
“好孩子！母亲对不起你们……”云姬早已泪流满面，“之所以苟且这么多年，都是想再看你们兄弟一眼，如今，我愿已了，也要随你们父王去了……”
“母亲！你怎么了？”成王不愧善于察言观色，看出了云姬的异样，“心弩，心弩……”
我瞬间也明白过来，赶紧从怀里掏心弩给我的丹药。
“不用了，我喝的是鸩酒，没有解药的。你们就遂了我这二十年的心愿吧！生，未必就是快乐，尤其对我而言！你们也想我快乐，不是吗？我思念你们父王太久了，就让我去见他吧！”云姬很是坚决，并不肯服食药丸，嘴角已经留下了深黑色的血迹。
听到成王和我的喊叫，离风和心弩很快就闯了进来。
“离风，你就是离风吧？”云姬笑了，很温和地问，“谢谢你替我报了这二十年来的仇！”
“王妃不必多礼！”离风也跪下，执晚辈之礼，态度谦恭，显是因了我的缘故。
“母亲，你就吃了药吧！”成王苦苦哀求。
“心弩，你是和光君的传人吧！真是人间罕有的俊杰。请替你一门枉死的忠义受我一拜。”云姬说着，就站起来，走到心弩前面，深深地拜了下去，是啊，没有一方关侯一门的恩情，哪有我？他们一家都是我的恩人。
心弩赶紧去扶，也跪下了。
“弘儿，阳儿，从今往后，你们要对心弩礼敬有加，也要好好对待那个代替弘儿被囚禁了二十年的孩子……”云姬话还没说完，就这样咽气了。
或者，这样真的是更让她快乐，她的脸上含着笑。
筹办完母亲的丧事，就该轮到新皇登基了。
这日，成王叫了我和离风去。
“尘儿，这帝位是你的，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我和离风好为你去办！”成王的话吃了我一惊。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你自己不挺好吗？”我无德无能，凭什么坐帝位呀！
“泷朝的历法你不是不知道，凡拥有青凤、赤凰两大灵兽其中之一的，就可坐帝位，烛舞所为有亏德行之处，黎民都盼着你登基呢！”
也不至于如此迷信吧！凭一只灵兽选帝王……也太……
“我今后不会有子嗣，我不会娶妻，所以，坐帝位不合适，沉迷男色，迟早也是要祸国殃民的，不如省去到时禅位的麻烦，现在就交给你了！这等麻烦的事，还是交给你了！”我沉思一会儿，终于找到了理由。
“不，我要继承师傅衣钵，继位三君的。”
“不用，我已经跟着师伯学了，我也可以为三君的。”这等劳心劳力的事不推掉是不行的。
经过我使尽浑身解数的一番抗争，终于在离风一直的沉默中，换回了我的自由，帝位，这种豪华的囚牢，就让我这可爱可亲的哥哥去坐吧！
登基仪式很快举行，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呀！况且，夜长梦多，我也怕成王后悔，赶紧天天催促离风给他上套。
殷顺二十九年冬，泷朝改元定宇，是年为定宇元年。
新帝正阳登基大赦天下，号阳帝，分封新的十二诸侯，北方三城虽一开始没有接受说降，却在烛舞的带领下臣服了新的王朝，所以还是保留了他们的侯位；明原侯重垣和隘关侯云台也仍旧镇守原封地，享王爵俸禄；刑龙正式册封为垭口侯；心弩重新封为一方关候，并加封为忠王，世袭罔替，烛舞为一方关偏将，辅佐心弩，并时刻反省发生在一方关的两次血案；正弘，也就是代替我活了近二十年的心弩的弟弟，册封为至水侯，并调原东阴城将军临泉辅佐；趋凤，今言的副将，暂代瞭城侯位……
一番分封下来，居然没有我和离风的什么事，我肚子里狐疑万分，我没什么功劳到也罢了，离风可是功勋卓著，凭什么把他给忘了？他没起义之前还是东阴侯呢！
正阳散朝后，单单把我和离风留下。
“离风，我想还是保留你的东阴侯位，尘儿呢，就牧望沙，做个望沙侯……”成王刚刚登基，还是没改过自称。
“皇兄，我想和离风换换封地，如何？”东阴的地理位置居中一些，无论是去望沙还是瞭城，还是秋水峰都比较近，今言的嘱托，我还是要记得的！
“不行！我不同意！尘儿，你就不能在去看望今言的路上顺便也来看我一眼？”离风很快窥破我的小算盘。
“嘿嘿……”我傻笑，和聪明人打交道真是吃亏。
“离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册封你，以你的功劳，为王为相都太轻了些。我想封你为平王，世袭罔替，再为你赐一门婚事，你看……”正阳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忍不住捧腹窃笑。
没办法，平王……赐婚……想起了一个笑话……
四十二、秋水伊人
离风发觉我的诡异笑容，很有些不高兴：“你笑什么？赐婚给我，你就这么高兴？”
哈哈，我能说是我忽然想起了纪晓岚的一个恶谑吗？纪晓岚在他一个姓平的晚辈结婚的时候送了一本《诗韵》当结婚礼物。
“呃——我只是想到可以送什么做你的结婚礼物……”我不自觉地迫于离风的气势，将在心里盘旋的话说了出来。
“你居然还想送我礼物！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气死我了！”离风听到我这么说，有些恼怒了。
“不是，不是，只是，一封你为平王，又要赐婚……呵呵……”
“说，你到底想送我什么？嗯？你就这么舍得把我推到别人那里？”
“呃……是《诗韵》了……”不好，这儿还没《诗韵》，“就是吟词作诗要压韵的，关于韵率的书……”
“那有何可笑？”
“《诗韵》讲的就是平、上、去、入四个韵……”不得不招，我肯定是属兔的。
“平、上、去、入……平上去入？”离风重复了两遍猛然醒悟，“你这混小子！敢如此取笑我，还希望我对别人……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就势擒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