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有害————红河

交谈到这里中断了片刻，当室内再度有声音传出的时候，却已经完全变了味道。
压抑而忍耐的喘息声，有些愠怒，但更多惹人遐想的暧昧。
“薛……”
“哦？你大概很久没做过了吧。看到了吗？只需要这样……”
“你……住手……”
“不要紧张，就当作是练习，等到正戏的时候才更有把握做好嘛。”
“不行……不可以这样，在这里……”
“嘘，安静点，我要找到了喔。”
“……唔！”
在一声无助与兴奋交织的呻吟之后──

40
砰！
房门被一脚踢开。
满脸震怒的许佳楼站在门外，映入他眼帘的，是以极度暧昧的姿态沈在床褥深处，衣衫凌乱的傅重之和薛慕连；以及双手抱怀靠在窗台，笑眯眯地望着两人的单冉。
对于他的突然‘造访’，所有人的表情都出现了短暂的呆滞。
薛慕连依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却并没有表现惊慌，而是从容不迫地从傅重之身上翻下来，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装的同时，还对许佳楼轻浮地眨了眨眼。
“啊啊，是我太大意了，经不起你家宝贝的诱惑啊。不过看样子，人家似乎暗地里嫌你太冷落了喔，Carlos，莫非你失去的不止是记忆而已吗？”
此时此刻的挑衅，无疑是火上浇油，自讨苦吃。一向精明的薛慕连，却不知为何忽略了这一点。
许佳楼的脸色白得骇人，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薛、慕、连！”
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三个字，他以要杀人般的劲道，狠狠地挥出一拳。
薛慕连早有预料地闪身避开，许佳楼更是怒极攻心，眼睛都眦红了。正要追过去，突然听见傅重之在身后大吼一声。
“许佳楼！给我站住！”
险些背叛的人还如此理直气壮，许佳楼气恨交加地转过身去，怒骂已经升到喉咙眼，却被随之而来的一问堵了下去。
“你、刚、刚、叫、他、什、么？”傅重之定定地瞪视着他，问得一字一顿。
“……”
许佳楼幡然怔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
“嗯，是我记错了吗？”
下一秒，薛慕连意味深长的语音在他背后响起。
“刚才我好象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喔。”
“啊啦，难道是受了刺激，所以突然记起来了吗？好棒啊！”单冉异常默契地与他一唱一和。
许佳楼双唇抿得发白，不仅仅是因为愤怒，更多的，是因为此时傅重之看着他的眼神，冷得像冰，硬得似铁。
“之前你说，我不是礼物。”
傅重之的声音很轻，然而每个字都犹如一块巨石，重重地撞上许佳楼的胸口，让他无法呼吸。
“你太不小心了。”
这样说着的傅重之，嘴角弯弯地笑，表情看起来却像是在悲泣。
“当时你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偏偏你就说了那样一句，这证明了什么？佳楼？”
“……”无言以对，许佳楼承受不住地又退了一步。
“佳楼，你可以说你很聪明，一听就知道单冉指的礼物是我，但是你的响应却不够好。按照常理来说，你应该问他‘什么意思’，或者是‘怎么回事’，可你没有。你直接否认了我是礼物，是你在去年的派对上送出的礼物，佳楼，我是否应该就此而向你道谢？”
“重之，我……”

41
“你太过份了！许佳楼，那场车祸为什么撞不死你？为什么？！”
诅咒般地咆哮着，傅重之翻身下床，不再看许佳楼一眼，几欲发狂地向门外飞奔而去。
“你太过份了！许佳楼，那场车祸为什么撞不死你？为什么？！”
诅咒般地咆哮着，傅重之翻身下床，不再看许佳楼一眼，几欲发狂地向门外飞奔而去。
由于一切变故都发生得太快，许佳楼在原地愣了数秒，才想起去追。
他在别墅外边赶上傅重之，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扳转过来面向自己，使劲扣住他的肩膀防止他挣扎逃脱。
“重之，你听我说！”
许佳楼气喘吁吁，但仍一步也不敢放松地试图解释。
“我是有原因的，我……”
“闭嘴！你满嘴谎话，我再信你，我就是不可救药的大白痴！”
傅重之额冒青筋地怒鸣回去。
“失去记忆？哼！亏你想得出来！很好玩吗？看着我成天像个木偶一样任你耍弄，随你使唤，是不是特别爽哪？啊？！”
“不是的！我是……我只是……”许佳楼心急如焚，想用来解释的语言，却好象专门与他作对似的，在他口中混战起来。
“你真是够了！”
傅重之用力冷笑，拼尽全力，一把挥开了他的双手。
“装啊，叫你装！弱智装得久了，连正常讲话都不会了，你自己就不觉得搞笑吗？你，实在是太可悲了！”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跑开，许佳楼不肯放弃地继续追，就快追上的时候，突然有两道人影横空出现，往他面前一挡，城墙般地将他和傅重之从中隔开。
“你们！”许佳楼怒目而视，“闪开！”
“相信我，Carlos，我绝对不想阻拦你想做的事。”
单冉无可奈何似的朝他摊出手掌，但人依旧稳稳地杵着不动。
“但是我们已经答应过，要带他离开这里，所以，我们恐怕是不能坐视你追着他不放啦。”
许佳楼猛地一愣：“你说什么？你们答应了什么？”
“简单来说，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单冉笑嘻嘻地为他解清疑惑。
“傅医生把我们领到二楼之后，就对我们说他怀疑你是假装失忆。不过我们原本不相信，因为Carlos你不是那么幼稚的人啊。然后他就跟我们打赌，要我们配合他演一场戏，看能不能逼你露馅。如果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那我们就必须负责，把他从你身边带走。”
许佳楼听得脑袋里气血逆流，身子发颤，不可置信地高声质问：“阴我？你们合伙阴我？”
“阴你又怎么了？！”
傅重之因为他的话而调头回走几步，愤恨的目光戳进他的眼底。
“只能你许佳楼骗人，就不准别人骗你吗？你是上帝还是造物主？”
“我……”
许佳楼被斥责得垂头丧气，但要他就这样放弃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把傅重之留在身边那么久，怎么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然而他刚刚上前一步，又被薛慕连拦路在前。
“Carlos啊，这次是你做得不对，你就别再追了吧。”
薛慕连脸上是惯常的微笑，一双眼睛里却写着不容转圜的坚持。许佳楼简直怀疑，他根本就巴不得自己和傅重之分开。
“我和单冉是怎样的人，你是清楚的。我们玩得起，就输得起。既然这次我们输得彻底，那么付出相应的代价也是理所应当。抱歉了，Carlos，改天我们会再来看你，不过今天，我们是一定要把傅医生带走的。”
虽然外表斯文无害，其实骨子里都渗透着非比寻常的狠劲，薛慕连说到就必定要做到，哪怕得使尽浑身解数──许佳楼深知他是这样的男人。
许佳楼这辈子都没有过如此气极败坏，而又束手无策的时候，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视线越过两人的肩头，抵达傅重之余怒未退的脸庞。
那个人的眼神，好似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在这样的眼神之下，他深受冲击，却匪夷所思地迅速镇定下来。他后退一步，目光稳静地回视而去。
“重之。”
他说，“如果你今天非走不可，我不阻止你。但是，请你不要离开我。”
傅重之明显地愣了一下，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不再只有愤怒。站在他面前，薛慕连和单冉对望一眼，决定暂时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你在说什么傻话？”同刚才相比，傅重之现在的口吻中更多的是嘲弄。
许佳楼坚定不移地：“不管你去哪里去多久，最后都要回到我身边来，可以吗？”
“你认为这可能吗？”傅重之如同在说着‘太天真了’般地摇摇头。
“如果换成我到你身边去呢，你能接受我吗？”
并不等待他的答复，许佳楼紧接着说，“我有必须要交给你的东西。为了取代‘摘星’。”

42
傅重之吃惊地肩膀一摇，“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摘星是为了谁。”
许佳楼在克制什么情绪似的蹙起眉头，慢慢地戴起淡然的面具。
“其实没必要去在意，死去的人总会占据一个无可摇撼的位置，我只是没能及时看透这一点。我也知道你很重视我，但是你已经不能信任我，我也不能假装没有伤害过你，我唯一能想到的出路，就是和你重新开始。”
“……”
“车祸刚刚醒来的时候，我满脑子只有你的那句话，你说你最后悔的就是爱上我。每当想起它我就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吵得要炸开了。如果就这样站到你面前，你一定还是会逃跑，所以我假装失忆，为了割断和过去的联系，装作我们是两个互不相识的人。
至于语言能力，的确曾经有过障碍，只是后来渐渐恢复了，但还是不敢让你知道。想告诉你的话有太多，我一说起来就会没完没了，很容易就能被你听出我并没有失忆。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装下去……”
“整件事都是你自己画地为牢，把我也一起困在里面。”
傅重之神情萧瑟地笑笑，眼眸深处，怜惜与排斥这两种感情在交替沈浮。
关于‘摘星’的事，他还不太清楚许佳楼了解些什么，但是事情和轩然有关，这是无庸置疑的。
如果一切的伤害都源自对一个人的私心，那么许佳楼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他并非不能理解；但是这种做法，他难以接受。
“你解释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按住额头，不能回天的无力都诉诸在这一动作当中。
“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无法信任你。即使留在你身边，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忘记，我明白，但是我们可以不要回头，只往前看。”
许佳楼沈静地注视他，温柔的目光中，透出一股摇撼不动的执着。
“也许‘摘星’本身就是错误的。眼泪再美，终究是消极的产物。这一次我想给你的，再亮的星也无法取代。只要有光就可以了吧？你可以跟着光向前走吧？”光的彼方，就是等待着迎接你的人。
这种强得令人发怵的执念，傅重之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猛然间，不禁有些恍惚起来。
“你……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你知道的。”
左手握在右手的关节处，许佳楼微带疲惫的双颊上，现出了明亮清晰的微笑。
“只有你，我绝对不会放弃。”
必须做到的事，只用左手也一定要做到。
承受着他语言之外的信念，傅重之被镇住了般地不能动弹。这种直击而来的压迫感，他本能地想要抗拒，然而眼光却怎么也移不开，锁定在那对狭长的眼眶里。
真心地希望和这个人在一起，从来不曾质疑过这一点，只是，他已经没有信心。
时间能够淡化伤痕，却不能够涤清被污染了的信任。
这种笼罩在阴影之下的未来，他看不见，至少目前，他找不到可以前进的路。
除非让一切回到原点，或许他还敢再试一下……
眼看着这两人只管干瞪眼，好长时间都不吭声，单冉耐不下去地摆摆手：“好啦，要讲的话都都讲完了吧？我们该走了，从这里到城市还有一段路哪。”
说完他就走到傅重之身边，揽住他的肩膀，向不远之外的车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真受不了你们，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怎么有这么东西可罗唆？今晚我得好好洗个澡，把满身的！皮疙瘩都冲掉才行啦。”
傅重之不言不语，默默地跟着他走，已经没有勇气再回头了。
如果真的只能向前看，那就试着从这一秒锺开始。如果努力就能有用的话……
许佳楼望着他们离开，并不挽留。自己也不确定这一次将分别多久，他的视线追随着那一道修长的背影，强烈的不舍在心中萦绕不去，但也只是伫在原地，什么也不能做地目送着。
赢得了他如此的珍视，即便对方耳聋目盲满身缺憾，薛慕连也已不愿再干涉什么了。他捏捏许佳楼的臂膀，然后转身走开，身影很快溶入车子里。
直到愈来愈小的车尾灯在夜色中完全绝迹，短暂地怅惘过的蓝眸深处，一点一点，重新涌现出了意志的光芒。

——全文完——

后记：
完结喽！耶耶，完结完结转圈圈～
话说，这个结局会不会太开放...Orz
唔，所以大家就可以发挥无穷的想象力啦^^bbb
希望抛弃原小攻的，就想象他们各自过上了各自的生活喔，虽然某人貌似还没有放弃……
而希望两人冰释前嫌的，就可以想象他们『重新开始』喽XD
呃，这样解释会显得某河不负责任吗？（汗笑）
这个这个……对于这个『网络版』的结局，如果还有什么疑问，欢迎留言提出来。
只要方便，河都会一一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