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那曾经十七年生死未卜的惦念,未尝不是幸运。
幸运,他们如今依然......情深。
只是他们的情深,因为他们事隔多年的相识,变成了孽障。
罗耀阳看着蜷在暖榻上小憩的熠星,为什么他们要在陌生下重逢,为什么没有在相逢一始就知道真相?为什么他们偏偏......会变成这样?
自欺欺人,两年,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星,是他弟弟。
但周奕,是他的爱。
从与周奕相识之初,他们彼此较量过,算计过,争执过,到他机关算尽,攻心紧逼也要把那只小狐狸攻下心防绑到身边......他们曾经经历过那么多,永远不是,一句血缘天性能掩盖的。
星和周奕,同一个人,不一样的身份,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却永远无法区别鲜明。
两年前,他以为他能,结果,他的以为'不过是短短两年。
两年,甚至都已经算奇迹。
因为过去的两年,熠星忙着接手肩上的重担,忙着适应身为王爷所必须适应的一切,没有卫海宁,没有风霆,没有任何一位宗族闺秀......在星,或者是周奕的眼里,依然只有他,和他们的王国。
他为此感到满足,只是待一切都步入正轨,他曾经的借口,他努力维持的表象,一切一切便不存在了。
卫海宁异样的心思;熠星的暧昧......引发他胸中浊气和酸涩的情绪。
自己用娶妻的责任,打断卫海宁与熠星任何不正常'的亲昵,然后又亲眼所见,熠星与丹玛正常'的亲昵......
无法按捺心中的焦躁,几乎是下意识的冲动,在回京前,利用几位一直想与璟王爷攀亲的大臣们的私心,挑上两个会察言观色的臣子,之后自然的,有关身份、血统、利益、国策......种种塔朗公主不适合做璟王正妃的理由,在朝上朝下取得共识。
罗耀阳知道,从来,自己都很清楚要的是什么,对前方的目标,从不犹豫,从不退缩。但这次他......不能,永远,也不能走出那一步。
人伦纲常,四个字,足以驳去所有执念,所有坚持,所有曾经的刻骨铭心。
再往前,等着他们的便是万丈深渊,其实,路的两头,何去何从,已经很清楚了。
罗耀阳坐在榻沿,伸手摸了摸熠星的头发,引得熠星往他这边挪了挪,头枕在他的腿上,胳膊挂在他的腰上,继续睡得香甜。罗耀阳心里一阵紧缩,疼得他连呼吸似乎都有些困难,曾经是他的星,他的小狐狸,他却已再没有资格守着他。总有一天,不是这次,未来也总会有那么一天,有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陪着他,一生。
也许,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会学会控制住这种不该有的感情,然后,等熠星哪天喜欢上一个女子,他会为他们主持大婚,然后真正的,彻底放手,让他去大殷任何一个富饶的地方去逍遥快乐,不再见面,再无交集。
星......
星............
这就是老天爷不曾让我们反目成仇,而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么?
"哥......"熠星朦胧开口,似乎还带着浓重的睡意,"什么时候了......"
"未初,时候还早,再睡会吧!"熠星一向有午睡的习惯,平时差不多这时候就该醒了。不过,因为杨澈要提前去建州营,月末就启程,熠星自然要参与最后的部署;而出使月伯的使节也挑好了,熠星赶在这两天调拨物资,很多事情赶在一起,确实累了些,渴睡也是正常的。
"哦,"熠星模糊应了一句,翻了身,半趴在罗耀阳怀里。
"星,星......"罗耀阳见熠星不但奇怪而且肯定不会舒服的姿势,低头轻唤两声,看他没有反应后,小心的撑起他,想让他好好躺在暖榻上,岂料引来熠星一阵不满,他闭着眼皱着眉,咕哝两句后,硬生生的扒着他的衣服不放,不仅没退半步,甚至大半个身都压在他身上,头埋在他胸口。
熠星若睡不饱,转脸就变魔王,管他什么身份什么形象。罗耀阳无声叹了口气,只好就势躺下,揽着熠星,让他的姿势好歹舒服点。感受着熠星暖暖的身体贴着自己,能闻到他身上发出的淡淡薰衣草的香味......
一会儿就好,他不奢望,只一会儿就好......
罗耀阳仰头闭眼,没看到熠星埋在他胸口的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借口公务繁忙,熠星一连两日都是与罗耀阳同在明翔殿处理事情,虽然有很大部分都是各忙各的,但有些事情,这样更便于沟通。
除了睡觉,可谓时时刻刻在一起。
睡觉,这是熠星现在正琢磨的问题。
"哥......"熠星原来不太喜欢这么叫,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明天想上早朝。"
"嗯?"罗耀阳一愣,熠星一向找各种理由不去的,如今却听到他亲口说要参加,顿时心中有些五味陈杂,是因为月伯......被贺建侮辱那件事么......罗耀阳攥紧书案下的手,好像这样心抽疼就不会那么厉害,声音尽量放得平缓,寻常,"好,你好歹也执掌兵马,最近朝中关于军营军饷的意见颇多,你也应该出席了。"
"那我今晚可不可以暂住在宫里?"比起璟王府,若说上朝,自然是从宫里直接去比较方便。好歹他还能多睡小片刻。
罗耀阳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璟维宫......你许久都没去住过了,待改日我命人好好收拾出来,今晚就在后殿凑合一宿吧。"
搞定!
"那我就打扰了。"熠星尽量不让自己喜形于色。
"不会。"罗耀阳随口应着,同时手中的笔重重的落下。
他并不是纵欲的男人,只不过,今晚,熠星如果睡在这里,那他......就一定要睡在别处。半月前的同床的窘迫他可以凭着自欺,安然渡过,但现在,他......不能保证。
熠星还没有偷乐多长时间,就明白了罗耀阳那句『不会』的意思--他翻了他庞大后宫的牌子。
熠星举着刚到手的情报,作仔细研究的样子,实际上,眼睛盯着不远处埋首批奏折的罗耀阳,今晚,他若会放任他去后宫跟某某妃滚床单,那自己一辈子没人爱,也是活该。
拖住他,至少有十八种方法,当然了,公事--绝对是最光明正大且有效的借口之一。
熠星又瞄了瞄手中的情报,公事上的暂且放心,让他更添了几分志在必得。现在,连老天都在帮他。
"哥,我有事情商量......"主意打定,熠星扬扬手里的情报,带着二分怒意,三分醋劲儿,再加上五分自信站起来,直奔东墙上挂的地图抬脚就走,全然忘了自己某只转动不灵活的脚,刚窜出一步,就在罗耀阳"小心"声中,撞倒桌角,脚踝一阵钻心的疼痛--该死,谁要玩苦肉计了!
罗耀阳忙赶上来,一把把熠星抱起来,冲着广福吼,"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叫御医!"
于是,明翔殿,上上下下又忙起来了。
*************小剧场*************
刘太医(严肃):骨头又有错位的迹象,这一晚的加固静养很重要,不能有剧烈运动。
罗耀阳(严肃):嗯,朕知道了。
熠星:!!??
罗耀阳:今晚我们一起睡,免得你总是踹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出去玩了,所以慢了哈......
蚕食
--有足够多的时间,就循序渐进';没有,就雷厉风行。
因为脚踝肿疼,熠星把受伤的脚一直伸在被子外面,避免拉扯重压,然后又借口冷,光明正大的与罗耀阳紧挨着,感受从一旁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度。
其实,熠星从来不曾把肢体上的距离当成问题,罗耀阳这个兄长,对他来说,是任予任求的,只要他随便一个借口都能有机会跟他亲密接触',当然,要霸王硬上弓也不是没机会。但,他想要的是感情,他要的是他观念上的转变,而后一点,对熠星来说,难度就好比训练一只猪爬树。
尤其,不能操之过急,防着万一哪天罗耀阳钻入牛角尖,真的一狠心把自己给论斤卖了,皇帝说话叫金口玉言,到时他哭都来不及。
"哥,你睡了么?"
"没有。"
熠星身上沐浴后淡淡的花草香,一直萦绕罗耀阳的口鼻,躺在那儿能清楚地感觉的到熠星体温,呼吸,和贴在他身上的滑腻皮肤,罗耀阳每一根汗毛都是清醒的。
"嗯......丹玛,她还好吧。"
"......"罗耀阳沉默了一下,"星,她现在是后宫嫔妃,有些话,不合时宜。"
熠星默了半晌,才轻轻应声,"哦。我知道了。"
"我......,你以后还会给我指婚么?"
"......,如果你有喜欢的。"这次连熠星都听出那声音里的紧巴,只听罗耀阳清咳了一下,"看上了哪家千金?可以跟我说。"
"......"
随着熠星沉默的时间加长,罗耀阳的心就跳得越缓,血液好像凝固住了,四肢似乎都开始有些麻木,开口想解释,却发现连舌头也有些僵硬,"星,丹玛她......她只是部落公主,地位,甚至连大殷的郡主都算不上,她配......配不上你的。"
"丹玛人很热情、很直率,跟这样的人相处,不会很累。"熠星的语气很轻,但却在句句反驳罗耀阳,"其实,感情这种事很难用什么东西衡量。地位这种东西,一世浮名,而妻子,只要......合得来......就好。"
罗耀阳想要说话,可是张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自己喉咙干得有些隐隐作痛。
"我喜欢丹玛么?我不知道。大概是孤单太久,皇城这个地方又这么大、这么空旷,甚至有些死寂......我就是想找个有足够热情的人陪着我,不离不弃......就行。"熠星躺在那儿,过了半晌,幽幽开口,"过往的,那些名门淑女......端庄却沉闷,她们早就被家族教育成一种联姻的工具,太市侩,太深沉,背后的势力更是难缠,我不想把家变得像朝堂上一样。家,就像个避风港,里面有个会真心对我的人,只对我本人,而不是看上我背后那些闪闪光环。"
"呵......"熠星苦笑了一下,"在我现在的位置上,想得到这样的真心,真是太奢侈了,几乎就是妄想。就应该像你那样,摆明车马,大家各取所需的好......"熠星把头撇向另一边,轻声喃喃,"但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他的声音低沉中夹着一丝压抑的颤抖,听得罗耀阳心都拧起来,疼得厉害,手里情不自禁攥紧的棉被,好像能在他的力量下化成片片破絮。
熠星平复了一会儿,再开口,没了刚刚复杂的情绪,"我不想你逼着我成亲,现在的家,虽然空旷,但还算温馨,我不想忽然间有个......"
"不会。"罗耀阳打断他,语气铿锵。若说他曾经是有那么一个想法,也在刚刚的心疼中把这个想法变成了决定,"再也不会有指婚。星,你可以挑任何,任何......你喜欢的人,无论,那人是什么身份。我......我会为你们正名。在这件事上......你可以自己做主。"
"......"熠星转过来,仰面躺着,"这样......你会难为的,毕竟,朝堂是个讲究平衡'的地方。"
处于这种平衡之内的人,有很多事身不由己。算算看,凡京城三品以上的重要官员,哪家的嫁娶不是背后的利益驱使?
"星,我是你哥......"
所以,再困难的事,都会替你顶着。
"......我也是大殷的皇帝......"
所以,君无戏言,即使是他自己,亦要强忍不舍,不得反悔。
"......天下,再没人能强迫你。"
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那就好!
熠星侧过身子,面向罗耀阳,同时把脸埋在对方的肩窝里,"谢谢。"
这是你亲口应下的,不会再随便塞个人给我。你的承诺,你要记住。
因为我喜欢的人,我已经就找到了。
他有点冷,有点呆,有点难搞定,不过......
接招吧,我亲爱的哥哥。
......
罗耀阳感受着熠星吐在他耳边的阵阵热气,暖暖痒痒的好似撩拨一般,加上整个人几近赤裸地趴在他怀里,难免让他有些躁动,推又不敢推,熠星睡着了,受伤的脚压在他身上,只要他轻轻一动,就会拉扯到患处。罗耀阳试过两次,看到每次熠星都禁不住在梦中皱眉,也只好忍下来,用静心诀吐纳凝神,几乎临近天亮,才合了一会儿眼。岂料刚眯了一会儿,就被一阵扭蹭弄醒了,睁眼,对上一双有些吃惊又尴尬的眸子,熠星脸上带着些红晕,然后罗耀阳明显的感觉到有个温度略高,又硬硬的东西正抵着自己的小腹。
正想入非非,并且正琢磨着该如何三步走攻破堡垒的熠星,被抓了个现行,尴尬在所难免。
"呃,吵到你了?"熠星低下头借着裹被子的当口,快速调节了一下,"没事,清晨......总会这样......"
"......"
"......"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工夫,熠星开口,好比直接扔下重磅炸弹,"哥,你......帮我......"
用手,帮熠星疏解欲望,罗耀阳觉得简直就是鬼使神差。
那处,即使只是用手,也能感觉到它细致漂亮的样子,把分身握在手里,感觉里面跳动的活力与熠星羞臊到沉默的外表截然相反,就像他这个人,心骨强,身子却总是医药不断,时时调理。
挨得太近,能清楚地感觉到熠星情动时身体的颤抖,脸颊上,红晕迅速扩散,蔓延到颈项,消失在锦被的遮挡下,喉咙里的轻吟低喘,明显在压抑着,却只给人欲语还休'之感。
罗耀阳觉得自己是在玩火,熠星的每一点反应都在挑弄着他薄弱的自制力。
手中的分身,像丝缎一样光滑细腻,星动情的反应,就在他的指掌间控制,手似乎已经再不受他的控制,但自己每动一下,都是往悬崖边更近一步,明知危险,明知万劫不复,却总会为下一瞬没有粉身碎骨而庆幸,然后继续挑战着让他无法放手又胆战心惊的下一瞬'......暗自希望这条通往悬崖的路,无止无尽。
但熠星毕竟情场生嫩,经不起如此刺激,不过十几回合便忍不住泄了身。
匆匆把熠星收拾妥当,罗耀阳翻身下榻,比起熠星清晨时分欲望的自然苏醒,他自己此时难以控制的情欲,才更显得龌龊与狼狈。
借口练功,罗耀阳几乎是头也没回的逃开情色旖旎的寝殿。
得了罗耀阳的亲手相慰,熠星自然乐得像偷吃的狐狸,早上意外的小插曲,在熠星几经思考后决定日后要发扬光大',不过这件事不用急,昨晚得了免死金牌',未来,他有大半辈子的功夫跟罗耀阳慢慢耗。眼下,重要的,当然还是正事。
那事过后,他又睡了一会儿,早朝肯定是错过了。不过,下午在东暖阁罗耀阳会召集众将领讨论调配适宜,他的那些想法只要在这个小会上做讨论就好。
但讨论归讨论,他可没打算让自己的提议被质疑否决,先拉选票。
熠星借用明翔殿的书房,约了风霆。
"大哥!"
"小熠,嗯?你这......不是说脚已经没事了么?"
"昨天又被磕到了。"熠星在宫人的搀扶下,一瘸一瘸的挪过来,"不说那些,我有事商量,昨天收到些好东西......"
熠星指着他放在地图上的小标,"收集了大半年,昨天终于有消息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匪窝,就在建州、惠州西北路这一带,全都是准确的位置,可反抗的人数大约在两千七至三千五之间。"
听熠星说得这么详细,风霆皱皱眉,"你想派人剿匪?"
"以战代练,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