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歌(出书版)下 BY 昨叶何草

作者:  录入:08-28

有,谢将军,你知道我三哥为什么特别赏识你吗?」
谢不凋板着脸,表情僵硬地回答道:「臣愚味,请郡王殿下指点。」
「因为你这个人很忠心,但又不是那么死心眼,懂得审时度势,见机行事。」朱槿笑着说完,随即转

向朱汶道:「阿汶,我们去看看你住的地方。不管怎么样,肯定要比这间柴房要好多了,我睡了几天稻草

堆,也不知道身上生虱子了没有?」
朱汶生来善良柔弱,也不会轻易对人发脾气,见朱槿性命无忧,于是顿时放下心来,紧绷着的表情也

松懈了,拉着朱槿的手向外走,同时口中说道:「小叔叔,你跟我来,看看我写的字可有什么长进没有?


朱槿随着他慢慢向小楼走去。谢不凋把手一挥,原本守在柴房外面的士兵立刻跟了上去。
谢不凋站在原处,看着朱槿的背影渐行渐远,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流露出重重杀机。
这时钱管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附在谢不凋耳边小声嘀咕几句,谢不凋浓眉一皱,问道:「什么时候

的事?」
「刚刚传来消息。」钱管家身躯肥胖,虽然跑得满身大汗,也顾不上抹一把,小声说道:「幸好我早

有堤防,在龙骧、凤翔、鹰扬等军中都安排了眼线,否则......」
谢不凋急忙问道:「水军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目前还没有。」钱管家说道,「可是九路一军一齐调动,怎么我们事先却半点都不知道?襄平郡王

已经被关在园子里了,谁还能有这么大权力,任意调动朝廷大军?难道,难倒是皇......」他的话只说了

一半,就在谢不凋的逼视下咽回肚子里去了。
「燕王绝对不可能在江南。」谢不凋斩钉截铁地驳斥道,他内心绝不承认朱棠是皇帝,所以私下对他

的称呼始终没有改,一直沿用过去的封号,「无论是谁,要调动大军必须先经过同意,没有我的亲笔钧令

,各路将军怎么敢任意行动?难道他们统统都要反了不成!?」
此刻钱管家的鼻尖上也冒出了汗珠,急道:「将军,您要不要亲自去瞧一瞧情况再说?」
「当然要去!」谢不凋离去前特意叮嘱,「老钱,你替我在这里好好看住那个襄平郡王,尤其要仔细

他再耍什么花招!」
朱槿跟着朱汶来到他居住的小楼,一路之上,朱汶始终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朱觐也知道他对自己

相当依赖,现在久别重逢,当然喜悦无限,但是朱槿的内心却充满了矛盾──到底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

朱棠呢?
假如朱棠得知朱汶尚在人世,以他的为人和一贯作风,必定派人前来刺杀朱汶,将他除之后快,朱汶

的性命岌岌可危,就算他侥幸躲过了初一,也难保他能躲过十五,这是朱槿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可是如果不告诉朱棠,朱槿又觉得辜负了他的信任。从小朱棠就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爱护有加,万一

将来他得知自己竟然欺瞒了他,不说会有多么伤心失望,只怕到时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思前想后,朱槿始终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对朱棠说实话。
朱汶取出字画请他一同观赏,朱槿心不在焉地支吾过去,暗自盼望龙千夷能够快点出现,似乎只有在

他身边,才会觉得平静和安宁。
不知不觉间到了天黑,有人送来精致酒菜。
朱汶重逢亲人,心情极佳,连连劝朱槿喝酒吃菜,可是他哪里知道朱槿满腹心事,就算眼前是佳肴琼

浆,又怎么能够咽得下去?
为了不拂逆朱汶的一番好意,朱槿强颜欢笑,陪着他喝了几杯酒,就推说身体困倦,想要早点休息。

朱汶虽然感到失望,但是转念一想,来日方长,要说话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于是爽快地答应了,命人撤

下酒菜,在卧房外的珍栊阁里另搭了一张床,安排朱槿睡下。
朱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留心细听屋角的滴漏之声,在漆黑的夜色中,更添寂静之感。
正当朦胧欲睡时,忽然头顶的窗子上有节奏地连续敲了三下,紧接着传来一声熟悉的笑语:「小猪猪

,你可睡着了吗?我来救你了。」
尽管龙千夷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是在朱槿听来,无异黄钟大吕,天籁伦音,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动手打开窗子──站在外面笑嘻嘻地看着他的,不是龙千夷却是谁?
朱槿顾不上说话,一把将他拉进房内,紧紧地抱住。就像一个将要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

草,满怀激动,喜悦无限。
再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第九章 多情未已难拘束 莲子心中有深意
龙千夷不言不动,任他抱了一会儿,在朱槿耳边低笑道:「小猪猪,你是不是很想我?我听见你的心

跳得很快,难道是太高兴了吗?」
「不......」朱槿只说了一个字,随即把脸埋上他的肩膀上,闷声抱怨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

都快要疯掉了......你再不来的话,小猪真的要绝食了......真想死给你看!」
「小猪猪,你又在胡说八道了!」龙千夷笑道:「我才不相信你舍得去死呢──这几天我和苍澜他们

几个快要忙坏了,全都是为了救你这头小笨猪,你不说好好地向我道谢,居然还敢抱怨?」
朱槿忽然意识到两人所处的环境,连忙放开了他,问道:「你是怎么上来的?楼下那些守卫没有发现

你吗?」
龙千夷拉着他向窗外看去,笑嘻嘻地说道:「他们太辛苦了,所以全都睡着啦!」
朱槿略微一张望,就发现楼下的士兵们个个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省。
「这是怎么回事?」朱槿看着龙千夷问道:「莫非你给他们下了蒙汗药?」
龙千夷撇了撇嘴,神情骄傲地说道:「我才不用蒙汗药那种东西呢,很容易就被人识破了的──那些

家伙又不傻,怎么会吃不出来?实话跟你说,我躲在厨房的屋梁上,往饭菜里加了无色无味的特殊调料,

就算是狗鼻子也闻不出来,当然换作了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朱槿心想:反正还不都是一样?我就知道你又故技重施,想必偷那十万两黄金用的也是这一招。他想

到了谢不凋的计划,于是急忙问道:「这园子里的人都睡着了吗?还有没有其它人跟你一起来?」
龙千夷问道:「你担心那个谢不凋吗?放心好了,他已经中了苍澜的连环计,现在究竟是死是活,那

可只有老天才知道!」
朱槿奇道:「怎么?难道谢不凋不在园子里?他去了哪里?又怎么中了连环计?」
龙千夷道:「这事说来话长,等我回去慢慢再告诉你,眼下咱们先离开这里要紧,免得那些笨家伙突

然醒过来,可就麻烦大了。」说完拉起朱槿的手就要下楼,朱槿却不肯挪动脚步,站在原地只是不动弹。
龙千夷被朱槿拖住了,转过头来奇怪地问道:「小猪猪,你怎么了?」
朱槿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朱汶的事情。假如干脆撇下朱汶不管,虽然能够落得一身轻松

,可是在朱槿来说,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龙千夷见朱槿表情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更加奇怪。自从与朱槿相识以来,他行事总是干

脆利落,明快果决,从未见他有过如此优柔寡断之态。于是龙千夷问道:「小猪,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

题?」
朱槿点了点头,说道:「你可知道原先住在这栋小楼里的那个白衣人是谁?实话告诉你,他就是我的

皇侄朱汶,有就是失踪了整整三年的文德帝!」
「啊──」
龙千夷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即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睁大了眼睛看着朱槿,不敢相信天下竟有

这点巧合之事。
朱槿猜到了他的想法,苦笑道:「不要说你不肯相信,开始就连我也不太敢相信,可惜事情确确实实

是真的──否则那天晚上,为什么我一见到他的脸就忘了掩饰?今天朱汶去关押我的地方看我,被谢不凋

知道了,他想杀我,多亏了朱汶拚死保护,我才保住性命,不然你现在可就见不到小猪了!」
龙千夷听了他的话,顿时豁然开朗,笑道:「我懂了!小猪你是想带他一起走吗?早说啊!这有什么

好犹豫的,既然朱汶是你的侄子,而且还救过你的性命,我们当然要带他回去啦!反正谢不凋死定

了......」
他的话音未落,隔壁卧房中传来「当啷」一声脆响,似乎茶碗一类的瓷器被人碰翻在地,龙千夷立刻

将朱槿拉过来,喝问道:「谁?」
朱槿在他身后小声答道:「是阿汶。他一定听见刚才你说的话了。」
隔壁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片刻,亮起一点灯光,珍栊阁被人打开了,朱汶脸色惨白地立在

门口,呆呆地看着他们。
原来朱汶因为过于兴奋,并未熟睡,虽然朱槿和龙千夷把谈话声放得极低,后来还是被他听到了一些

,想要起身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好龙千夷说到「反正谢不凋是死定了」,这句话清清楚楚地传进耳

朵里,朱汶一阵惊慌失措,不小心把烛台旁边的玻璃盏摔破了。
龙千夷看了看朱槿,又看了看朱汶,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就是文德帝?」
朱汶惨然一笑,说道:「我现在可什么都不是了。你来救小叔叔吗?那最好,你们快走吧。」
朱槿道:「阿汶,你跟我一起回去。」
朱汶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要留在这里。不管将来是死是活,我哪儿也不去。」
朱槿急道:「不行!谢不凋他心怀不轨,想要起兵谋反,我怎么能让你留在他身边?三哥一定会杀了

他的,到时候你怎么办?别胡闹,快跟我走!」说着就动手去拉朱汶。
朱汶攀住了门框,脚底生根,执拗地说道:「不,我不走!反正三叔早晚都要杀我,跟了你去还不是

一样?」
朱槿怒道:「阿汶,你怎么这样不听话?难道小叔叔会害你吗?你住到我府里去,没有人敢动你一根

头发!」
朱汶哭道:「小叔叔,其实你最精明了,三叔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万一被他查出

我藏在你府里,说不定会连你也一起杀了的!」
朱槿见他死活都不肯离开,心知再劝下去也是白费唇舌,悄悄对龙千夷使了个眼色。龙千夷明白他的

意思,突然出手,快捷无伦地点了朱汶几处穴道,朱汶只觉眼前一黑,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龙千夷正

好接住了他。
朱槿赞道:「好龙儿,你真聪明!不用我开口就能猜出我想要你干什么了!」
龙千夷笑道:「比起你溜须拍马的功夫来,我可是差了一大截呢!废话少说,咱们快走吧,再耽搁下

去只怕药劲就要过了。」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小楼。龙千夷抱着朱汶走在前面,朱槿对路径不熟,只好跟在后面。
转过一个太湖石砌成的玲珑假山,借着清冷的月光,大致可以分辨脚下方位──但是想不到,早就有

一个人提了灯笼,站在出园的必经之路上,等候着他们。
那人生得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乍眼一看,像极了庙里供奉的大肚弥勒佛。原来正是钱管家。
他见了朱槿和龙千夷,丝毫也不显惊讶,反而笑呵呵地问道:「怎么,襄平郡王这就要走吗?连招呼

都不打一个,是不是嫌我们招待不周?」说完两手一摊,脸上颇有无奈自责之色。若是不知情的人见到了

,还以为他是真心想要挽留客人呢。
朱槿被他骗过一次,早就有了防备,仗着有龙千夷在旁边撑腰,倒也不怕他再施展什么诡计,于是点

头答道:「梁园虽好,却非久居之所,钱管家盛情款待,朱槿感激不尽,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哈哈

,后会有期。」
龙千夷手上抱着朱汶,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冷嘲热讽,不耐烦地对钱管家喝道:「你给我让开,别档

了路!」
钱管家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颇有几分为难地说道:「那怎么行啊?谢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要我

好好照料襄平郡王,倘若就这么随随便便让他走了,以后谢将军肯定会怪罪于我。」
龙千夷冷笑道:「你那个谢将军,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就算他没死好了,遇到我镜湖青龙,虾

兵蟹将还敢兴风作浪?少做春秋大梦!你到底让不让路?」
钱管家听了他自报名号,脸色微微一变,审视着龙千夷,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你真是镜湖青龙?


龙千夷不愿意再跟他废话,干脆把朱汶交到朱槿手上,取出分水龙爪钩,双钩相碰,迸出几点火星,

对钱管家说道:「就算你不认得我,至少也听说过它吧?除了我以外,天地下还有几个人会使用这种兵刃

?」
钱管家倒抽一口冷气,明白今天算是遇上了对手,可是如果就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那也太不甘心了

,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鄙人孤陋寡闻,不知是阁下大驾光临,多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放下灯笼,

抱拳施礼。
龙千夷皱眉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还不肯让路吗?那好,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个箭步抢上前去,龙爪钩出手,当胸便刺。
虽然钱管家身躯肥硕,行动居然非常灵活,眼看龙爪钩直刺过来,微微侧身闪过,同时变拳为爪,五

指如钩,去抓龙千夷的手腕,用的竟是少林武功小擒拿手。
龙千夷认出了他的门派,轻轻「咦」了一声,略感惊讶,双钩倒转,变功为守,问道:「难道你是少

林弟子?你师傅是谁?」
钱管家却不答话,趁他攻势停顿之机,一招紧似一招,立刻抢占了上风。
不过一盏茶光景,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
龙千夷见对方总是一套三十六式小擒拿手,翻过来调过去已经用到第三遍了,似乎再也不会其它武功

,于是笑道:「刚才我见你是少林弟子,所以才让你三分,你可别不知好歹!」
说完招式一变,双腿连环踢出,如疾风扫叶,钱管家的擒拿手顿时被他封住了。
龙千夷瞅准空隙,右手龙爪钩飞了过去,直扑对方咽喉。本来这一招十分毒辣,往往致人死地,他轻

易不会使用──然而今天情势危急,绝对不能再耽误下去,龙千夷只想带着朱槿尽快脱身,所以不假所思

地用上了,至于这一招是否会要了钱管家的命,那可就顾不得了。
眼看龙爪钩突然向咽喉飞来,钱管家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他的反应还算敏捷,猛一低头,躲过咽

喉要害,龙爪钩抓住了他的头皮,硬生生地扯了一大块下来,又飞回龙千夷手中。
朱槿在旁边惊叫一声,满以为这下钱管家准要头破血流,惨不忍睹,谁知他定睛一看,真是奇怪;钱

管家脑袋上光溜溜的,既没有血迹,也没有头发──原来他的头上竟然带了一个假发套!
意外突起,龙千夷也是一愣,但是他马上就回过神来,若有所悟,提高了声音问道:「你是空归?」
钱管家立即矢口否认:「空归是谁?我不认识他!」
龙千夷开心地笑道:「假如你不是空归,为什么要戴假发套,生怕别人知道你头顶寸毛不生?秃顶的

人太多了,还用得着遮遮掩掩吗?」
钱管家嘴硬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我、我......」他连续说了三个「我」字,到底没有

下文了。
龙千夷哈哈大笑,指着他说道:「空归,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无色无相,无间不间,真空不

染,归去神通!这四句口诀的顺序,我没有背错吧?」
钱管家想不到居然被他识破身分,顿时满面羞惭,把袖子往脸上一遮,转身就跑。一个胖胖地身躯迅

速隐没在夜色之中。
龙千夷收起龙爪钩,从朱槿手上接过朱汶,笑道:「小猪,咱们走吧!他一定不敢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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