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东方静咬咬牙,道,“好,那你谁都不要帮,我们还按原计划去北方打仗,这样总可以了吧?”
“太晚了……”轩辕胤摇摇头,道,“大哥一掌政,就和西雅番国还有骢冥国签下了停战协议。他们私下早已议定,将两省的国土分别划割给两国,作为酬谢。而且,五弟的军队也没有去南方,恐怕轩辕仪也早有防范,所以授意了他带兵救急,昨晚他的军队就已经向京城进发了,现在正在和大哥还有月羽的军队在京城外对峙。月羽昨晚来,就是要我不要插手此事,两不相帮。”
“你……你答应了?”
轩辕胤点点头,一脸的苦涩:“对,所以我哪里也不去,军队按兵不动。”望着东方静一脸的企盼和失望,他又觉得于心不忍,放缓了声音柔声劝道:“你放心,月羽是不会杀了轩辕仪的。”说罢,便出了帐篷,向众将云集的主帐走去。
有一件事,他说了谎,月羽真正的要求是要他带兵助他一臂之力,刚要点头的他却在眼前浮现出东方静的脸的同时,坚决的摇了摇头;还有一件事,他隐瞒了起来,当月羽要求他把东方静交给他时,心痛让他推开了月羽凑上来的樱唇。
东方静一个人坐在帐篷里的时候,似乎一时间连时间也停摆了,大脑中一片空白。渐渐的,开始明白了那晚轩辕仪要他离开京城的苦心。他应该早就对月羽的行动有所发觉了,所以才让轩辕擎如此匆匆忙忙的离京。至于此处的守军,原本就是轩辕胤的部下,他自知难以调动,所以才只得派来了轩辕胤。至于他会帮谁,轩辕仪在赌,也只能赌。
以后会怎样呢?那个总是自信满满,带着狡猾的笑容的轩辕仪真的会就这样输掉了吗?轩辕擎能独力打败月羽吗?和西雅番国还有骢冥国的一场战争真的就要以割地告终吗?
他不要等,他不要就这样在这里等着最后的结果!
当轩辕胤回到帐篷中的时候,空荡荡的屋子里已经失去了东方静的身影。桌子上摆着厚厚的一叠银票,旁边的一张字条上墨迹尚且未干:我走了,谢谢你。
望着字条出了好一会神,他突然转身大步跨出帐篷,对着帐前的士兵大声吩咐道:“去,给我召集众将,立刻发兵京城!”
第二十六章承诺已久,总算兑现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打在脸上的冰冷空气在提醒着东方静冬天的降临。
又是一个将要雪花飘飘的季节吗?又是一次数着叶落无痕的心痛吗?
仍然记得那一场雨,那一场下在春天的雨,冲洗去一身的凡俗,让他遇见了轩辕仪。
胯下的黑马轻鸣一声,在他夹紧双腿的同时加快了奔驰的马蹄。东方静轻轻抚着它的黑鬃,心疼的说道:“再快一点,我们还要再快一点。让你这么劳累真是对不起,可是现在我只能靠你了。”
他想回去,想回去那个有他的地方。那个在空荡荡没有任何人气的宫殿长大的他,从来没有真正被爱过,也从来不懂得如何真正去爱。可是,却是这个充满心机的他给了自己一生中的第一份温柔。
就算曾经为他的不懂爱而受伤,为什么自己竟会忍心的丢下他一人独守着冰冷的皇位和没有爱情的皇宫?在那狡诈的笑容的背后,在那狠绝的言行的背后,为什么自己竟忽略了他孤独的眼神?
不是不知道,一个男性的神之子对他的皇位是怎样的威胁,可是他还是如此渴望着留下自己陪在他的身边。那是一个人对爱情与生俱来的渴望,那是一个浸淫在人性最丑陋争斗中的灵魂对纯白的呐喊。
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要回去?我可以用江山作借口,我可以用忧民作借口,可是那些都不是弱小的我所能够担心的东西。回肠中,却又找出千百个不能爱你的理由!你是和我同样的男性,你是父亲一生的敌人!
在那如梦般过往的一年中,我看到了如陈晨般想爱不能爱的女人,我也遇见了如飞谨般想爱无人爱的小孩,还有像你这样,想爱不懂爱的帝王!就算我的身体远离了你们,我的灵魂早已被无数为爱呐喊的寂寞灵魂所紧紧攫住。我生命中最有意义的记忆,就是从这里开始。
我看着陈晨抛弃了荣华富贵,与她的所爱隐姓埋名远走高飞;我看着飞谨依恋在我的身边,用最不坦白的方式找寻冰冷中的温暖,可是,我还没有目睹你最后的归宿。所以,我想回去,就用这双眼睛看着你如何在荆棘丛生的道路上一路磕绊!
父亲,这样的我你是否可以原谅?
大哥,我不想再去找你。因为我的心,也早已背叛了父亲一生的理想。
我用了很多方法想要忘记他的笑容,那狡猾的像狐狸的笑容;我读了很多书想要理清自己的心情,可是似乎没有哪一个圣人懂得心跳的意义。当我在轩辕胤的府上享受着所有爱我的人的纵容和关怀时,浮现在眼前的,却是他独自一人在金銮大殿中寂寞的身影和心跳。当你出现在那个浓浓夜色的夜晚,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点下的头。
所以,我要回去,当所有的人背叛了你的时候,至少还有懂你的我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绕过与月羽的军队对峙的轩辕擎的大军,东方静继续向着京城的方向挺进。夜色降临的时候,借着黑暗的掩护和自己的轻功,他攀上城墙,越过最后一道障碍,进入了京城。
还是那熟悉的街道,却已不见了往日的欢快。戒严中的京城满街都是扛枪带剑巡逻的士兵。小心翼翼的避过了这些人,东方静竟然一路顺利的潜进了皇宫。随便抓了个太监,才知道轩辕仪被软禁在荒凉的铭贤殿,那个心高气傲的人怎能忍受这样的待遇?
换上了太监的衣服,提上了他酒壶,借口给守卫送酒的他没什么障碍就进入了铭贤殿。溜进轩辕仪睡觉的寝殿,推开那扇吱呀呀作响的大门,黑漆漆的屋子里压着黑漆漆的夜。
“是谁?”黑暗中传来了他的声音,还好,仍是那么的精神饱满,没有一丝遇到挫折的颓废与沮丧。
“是我……”特意拉长的尾音微微颤抖着。
月光洒过的地方,清凉一片,外面,是是是非非的世界,阴谋与权力交织着爱与背叛。这里,却不可思议的飘满宁静中的安详。
当轩辕仪熟悉的身影迈向他的时候,泪水却不可思议的没有夺眶而出。
“你怎么回来了?”轩辕仪的声音像是在责备,又象是在高兴。明快的像个孩子。
“我怎么就不能回来?难得可以看到你落魄的样子啊。”东方静笑了起来。他伸出双手,握住了轩辕仪的手。
温暖的触感,在相握的一刻流进心底,是瞬间,又像是永远。
旋即,一双炙热的唇压上了东方静,轩辕仪忘情的吻着眼前的失而复得人儿,灵动的舌带着粗暴的气息搅动在他的口中,一寸一寸追逐着彼此的存在。暧昧的银丝在东方静的嘴角流下,粗重的呼吸弥漫在静夜的月光中,还有,彼此的心跳激励的鼓动着,越来越清晰。
朕想看的忠诚,在金钱与权势面前却只是最不堪的脆弱;朕所相信的皇权的崇高,原来就像水之月,镜中花,转眼即逝。可是,即使是一无所有的轩辕仪,也有人可以用盈盈的脚步带着一颗炽热的心回到他的身边。朕的双眼,曾经被龙袍的明黄遮蔽的双眼,却在你回来的这一刻猛然睁开,世界不再是编织谎言与欺骗的巢穴,清朗的月空,明净的月光,一切都像是经过洗涤般的透明清澈。
轩辕仪下意识的紧紧拥那娇小的身躯入怀,似乎要将他永远的嵌入自己的体内,狂乱的心跳应和着更加狂乱的吻。
是爱情的心跳吗?是爱情的澎湃吗?
此时的两人却都还无法去确认这样的心情,可是他们知道,只有彼此的存在才能补足自己灵魂的另一半。需要对方,离不开彼此,象是冥冥中的一条红线,紧紧绑住了原不该有缘的两颗心,两颗从不曾品味过爱情的滋味的心,即便流泪,即便犯错,即便受伤,因为月老错锁下的姻缘结,分离,便变成了不可想象的痛。这样的感情,这样的缘分,又是否可以在当事人懵懂未明的时候被称之为爱情呢?
门,当的一声被重重的推开了,月光的照耀下,一身素白的月羽站在门推开的地方,披散的黑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边,微微颤抖的双腿像是难以支撑主人的体重,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一般。即便如此,愤怒的红色火焰还是从这躯体中不断的散发出来,肌肤的刺痛感袭击着眼前相拥的恋人。
“你输了,月羽。我说过,他和你是不同的,只有他,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也还会无偿的回来我身边的。”带着温柔的眼神看看怀中的东方静,轩辕仪的双臂不自觉的加大了拥抱的力量。而月羽的脸却在这一瞬间开始扭曲纠结。
下一瞬间,他又象是摇摆的花枝般娇媚的笑了起来,刻薄的话语潺潺涌出:“这世上还是有这样自投罗网的傻瓜嘛,要不然世界为什么是为我准备的呢?算是嘉奖你们两个苦命鸳鸯的礼物好了,我可是费心的准备下了一份厚礼呢。杉哥,把它拿上来吧。”
在东方静睁大的眼睛中,映落的是东方杉踏着缓慢的步伐一步步走近的身影,看到东方静的同时,东方杉微微张开的口形分明在呼唤着他的名字,却微弱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原来在东方深维的墓地杀死护卫,劫走东方杉的人就是月羽,之后的日子他一直和月羽躲藏在轩辕祉的王府,暗中筹划政变的每一个步骤,是以轩辕仪百般努力都无法找到他和月羽的下落。
“大哥……”后面的话语却在接触到他提在手中的包裹时堪堪咽了回去,鲜血顺着包裹的底部不断滴落,在东方杉的脚边汇聚成一个血色的水洼。
东方杉的动作在迟疑中静止了,却又在耳边传来月羽的那一声“杉哥”的催促中现出了决然的表情。母亲的一生都是那么疯狂的爱恋着他的兄长,甚至为此不惜委身另一个不爱的男人。这份对爱情的疯狂或许早已在他听到属于自己的身世的同时,深深融于他那和母亲同样的血中。如果不曾遇到羽让爱萌芽,如果那一天月羽不曾派人把他劫持回他的身边,如果重聚后的每一天他不曾任爱蔓延,那么也许不会有今天追随月羽造反的东方杉,也许他已带着小静远走僻静的他乡。可是,往事种种已经造就了今日的他,回首,已非为爱痴狂的他所能为。
缓缓的,东方杉解开了手中的包裹,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他的手中。不曾合起的双眼似在诉说着杀人者的残忍和无情。
不是,这不可能是真的。那没有了身体的头为什么和小飞谨长的一模一样?那总是带着点刻薄和自己玩笑的小嘴为什么流满了鲜血?
雾气氤氲的双眼已看不清周遭,世界的一切都沉没在无边的夜色中,东方静猛然挣开轩辕仪的怀抱,一步步坚定的向前走去。
“别过去。”轩辕仪想要追上去的脚步却被无数个持剑的士兵拦了下来,一把把尖刀架在了他周身,令他动弹不得。他瞪向月羽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狠觉的语言中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为什么要杀了他?你说过不会伤害朕的皇子的。”
“你还说过永远爱我呢?结果呢?一个被你骗过的人说过的话会有信誉吗?仪哥,你是不是和傻瓜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居然被传染上这么幼稚的想法。”月羽悠然的一笑后,那双星眸中闪耀出无比恶毒的光芒,“我原本是没打算动你的儿子的,毕竟他们也有你一半的血统,可是,这小鬼不但是你过继给东方静的继子,而且居然长的还那么像你,看到他,我就不由得想到不知哪个野女人和你生下的他,我得不到的你,也不会让给任何人!”
“你会后悔的,月羽,朕迟早会让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的!”
凄美的笑容绽放在月羽苍白的脸上,只有两朵病态的火红烧在两颊:“不需要迟早了,我已经在后悔了,这七年中我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年傻傻的爱上把我当玩具的你,后悔即便如此我仍然无法不深爱你,后悔没有早点夺取你的所有把你纳为私有!可是,现在我办到了,你的皇位,你的江山,你的嫔妃,你的儿女,我统统要一手毁去!”
“你以为你办得到吗?你以为我轩辕仪让你办的到吗?”残忍的笑容凝聚在他的唇角。
看着东方静不断走近的脚步,东方杉不由得轻轻唤道:“小静……”
可是东方静根本没有抬起头看他,他俯下身,象是捧着这世上最易碎的宝物般轻轻的将轩辕飞谨的头颅抱在了怀中,温柔的细语象是在哄哭闹的孩子入睡:“飞谨,你的身体呢?我才走了几天,你怎么把身体弄丢了呢?你还总是笑我作是丢三拉四,你才是最粗心的呢,居然连身体都找不到了。还好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来替你找好不好?告诉我,你把他丢在哪里了,哪里啊?说话啊,说话啊!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渐渐抬高的声音终于变成了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声。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低落在轩辕飞谨的脸上,冲洗着他血污的脸颊。
“我死都不让你走!”
“你敢扔下我一个人走的话我就死给你看!”
“你要是敢不带上我走我就要你死!”
离开宫中的那天晚上,轩辕飞谨死死的抓住他,一时脱口而出的话语今天竟然成为了血淋淋的现实。如果,如果那时没有离开,是否就不会有了飞谨今天的命运?他还只有八岁,八岁啊,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他还没来及去看,去体验,却永远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月羽轻盈的走到东方静身边,蹲下身,一手托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着他的容貌,半晌,却嗤嗤笑出了声:“轩辕胤说你和我长的很象,那死了的小鬼又口口声声说你比我漂亮百倍,我看也不过如此嘛,比我丑多了。你是怎么让我的仪哥如此迷恋你的?你的床上功夫很好吗?对了,那小鬼好像都不知道你其实是男的呢,我呢,可是好心的没有告诉他,让他带着对你完美的憧憬死去的呢,你怎么谢我?要不,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床上功夫吧。”
东方静抬起头,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茫然的望向他,像是完全没有听懂对方刻薄的言语。突然间,他放下轩辕飞谨的头颅,一手从靴子中摸出一把匕首的同时,双目精光四射,明晃晃的刀子随着他轻灵的身形象风一样袭向月羽。
第二十七章
惊恐之中,月羽慌忙后退,却踩到了长长的衣襟下摆,跌坐在了地上。东方静的匕首却没有一丝的迟疑,直直的刺向他的心脏。血债,就用血来偿!
刀尖离目标不过还有几寸时,一只手臂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挡在了月羽的身前,停不住的匕首就这样没入了东方杉的手臂。
只是这瞬间的拖延,更多的士兵趁机已蜂拥进屋子,将东方静死死的压在了地上。混着轩辕飞谨的鲜血的尘土沾染在他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还燃烧着熊熊火焰,毫不示弱的瞪视着月羽。
“杉哥,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啊!你弟弟怎么这么粗暴啊?”月羽一边抱怨着,一边细细检视着东方杉受伤的手臂。
“没事,不要弄脏了你的手。”轻轻拨开月羽洁白的柔夷,东方杉压低了声音,恳求道,“你不要伤害小静,把他交给我吧。”
鄙夷的眼色在东方静身上转了个圈,月羽又笑着转向东方杉,柔声道:“好吧,我把他交给你,你要看好了他啊。对了,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