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系列————llling

作者:llling  录入:08-09

我拿火钳拨弄著炭火,“冷不冷?”

“冷,好冷哦。”他撒娇似的说,钻到我怀里来。

我拥著他,我知道我暖不了他,那个能给他温度的人,已经不在了。

许久,他忽然在我怀里小声说:“阿岳,阿岳,他骗我的是不是?”

“惊穹──”

“他明知道自己会死,还在前一天晚上抱了我。我那时哭了呢,我说这一次之後,别人再给不了我温度了。他还是抱了我,对我说了那样的话,他明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他明知道我会为了那些话做出什麽事。阿岳,阿岳你告诉我,他骗我的是不是?”


我叹息,“惊穹,什麽人能骗得了你,又何必借他人之口?”

“阿岳,你真是,这样小小的请求,你都不答应我。”水惊穹的笑容变得透明而脆弱,“你真要逼疯我才甘心吗?”

“阿岳,别人骗不了我,只有你,这世上,真正能算计我的只有你。”

我摸著他满头的银丝,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让他一夜之间白了头的晚上,“惊穹,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啊。”

我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只是懂得什麽时候该说什麽,不该说什麽而已。

“真的,阿岳给我的,都是真心,我明知道阿岳想算计我,还是躲都躲不掉。”他喃喃的说,“阿岳,你其实是个性情中人,每一次都付出真心,这麽多年算计别人,也算计自己,阿岳,你苦不苦?”


“无光不觉得苦。”可是阿岳苦,阿岳总在梦里,哭不出来。

“阿岳,你又有话,不肯告诉我呢。”水惊穹偎在我怀里,玩著我的头发,“你知不知道,我好怕黑,好怕自己醒不过来,每次闭上眼睛,再睁开,总会错过一个重要的人。”


第一次,是他的父亲,第二次,是他深爱的人。

“我好怕会再错过什麽,阿岳,我一直不敢睡,可是不管我怎麽努力,还是控制不住会昏倒,最长的那次,昏睡了三个月,醒的时候,我都差点疯掉了。”


我无声的抱紧了他,在我眼中,他永远是那个苍白脆弱的少年。

那个喜欢围著阿岳转的十四岁少年,这十二年,没有再睡过觉吗?

“有时候,他们会点迷魂引,我不知道他们怎麽会知道配方,中了你的红尘醉,我逃不了。那些人,给不了我温度,有时候他们会拿刀子,一刀一刀,看著我的血流出来,他们会问我这样的温度够不够。後来他们在我身边睡著了,我很痛,很冷,可我不敢睡,不敢闭眼睛,我想喊,我不敢喊你的名字,我怕他们会知道你就是无光,我不敢喊赤的名字,我怕青姐姐会伤心,结果我只敢喊我父亲,我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听到了,会不会伤心……”


那个苍白的孩子,甚至不知道如何恨伤害他的人。

“惊穹,惊穹,对不起,对不起……”

“阿岳,你会不会为我哭?我都为你哭过,为赤哭过,我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为我哭。”

“你的那些女子,会为你哭。”无光不会哭,阿岳,哭不出来。

“阿岳,你又不肯告诉我呢。”他的笑容,越发的透明了。

“惊穹,恨我好不好?”

“不好,我不恨阿岳,我爱阿岳啊。”他抬起头,轻轻吻我的唇。

我没有拒绝,顺从的躺下,任他脱去我的衣服,“惊穹,其实你跟我一样,都知道如何让对方伤心。”在高潮的时候,我终於开口,再次重重的伤了他。


“阿岳,你会不会爱上我?”

“我们都是太冷的人,惊穹,我给不了你温度。”

他伏在我身上,泪水湿透了我的胸。

无光就是无光,同是《奇兵谱》上位列三甲,一个按他的计划失去了生命,一个已被他逼得近乎崩溃。

轻轻吻去惊穹的泪水,阿岳心疼的摸著惊穹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而无光却在想,这个害怕黑暗的人,如果在他的药里加些会让人失明的药,一定可以逼疯他。


阿岳不会哭,从今晚开始,阿岳不敢睡,阿岳会在梦里,在令人窒息浓黑中,哭不出声音。

 

接下来的几天,仍是没有任何人打搅我们。两个人像极了出游的好友,一路游山玩水,在冰天雪地的日子,我和水惊穹游玩起来却是兴致高昂。晚上两个人都睡不著,水惊穹於是夜夜与我厮摩。我由著他,他要,我就给。接近目的地时,他对我越发粗暴起来。有时候我会摸著他的脸,告诉他,他身体本不好,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我会心痛。”我说,听了,他会笑,笑倒在我身上,我看见他的肩不住的颤抖,我的胸口,一片冰凉。

那时候,我的心,真的很痛。

 

龙坛雄伟的龙门前,一反常态的一个人也没有,冰雪在太阳的照射下泛著光,冷冷清清的。

水惊穹站在我身边,阳光下,他依旧笑得逍遥。

“阿岳,我跟自己打了个赌,如果来这里的路上,我能让你爱上我,我就带著你走,再不去管什麽龙坛。”

我望著他,“明知不可为的事情,何必硬要替自己找个更不可为的事情来做借口。”

“阿岳,到了这时候,你都不肯骗我一下。”

我轻笑著说,“阿岳从来不骗水惊穹。”

“唉,这样也好,命批里说,爱上我的人,都会为我而死。这样说来,阿岳就不会为我而死了。”水惊穹满足的笑,刺痛了我的心。

“阿岳,其实我也是自私的人,明知道你不爱我,可是这几天,我真的好开心。”他把头转向我,“阿岳,我给你自由好不好?”

第一次发现,原来水惊穹在阳光下,也可以笑得如此令人心神荡漾。

“阿岳,我给你自由好不好?”这个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却被我硬生生套上了重重枷锁的孩子,在阳光下问我。

我没有回答,阿岳从来不骗水惊穹,於是我沈默。

 

翔龙殿,寒舒站在高高的石阶上,含笑注视著我们。

水惊穹微笑著,终於抽出了他的武器。

不是我熟悉的夜岚刀,只是一双薄剑。四周已经点上了迷魂引,离药效发作还有一段时间,四周的侍卫潮水般向水惊穹拥了过来。

晴了几天的雪,终於又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噌──清亮的声音,剑光流转,水惊穹在雪中跳起了他的舞。

无拘无束,轻狂不羁的行云流水,水惊穹陶醉在自己的舞中,看得失了神的侍卫,一下子便被薄剑夺去了战斗力。

不,不光是剑,每一片雪花,碰上剑尖便已然成为了伤人的凶器!

这才是真正的行云流水!

我惊叹,水惊穹的武功,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那不是一个被层层枷锁压得喘不过气来,生活在憎恨与绝望中的人所能达到的境界。

我忽然明白了很多事,直到那一刻,我才算真正懂了水惊穹。

如果我只是司岳,我会不会在此时爱上他?爱上他,可不可以抚平他所有的伤?爱上他……

不用再想下去,因为我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箫。

箫声悠扬,这首水惊穹写给我的曲子,完全不按格律,只有水惊穹写得出如此大胆张狂的曲子,也只有我吹得出如此愤世疾俗的乐章。

水惊穹一听到乐曲,脸上的笑容更加沈醉而缥缈,舞步不由得跟上了我的节奏。

那一边,寒舒已经握住了他的长刀。

这首曲子,我不知曾在寒舒面前吹过多少次,为的就是这一刻──

一个高音攀起,水惊穹仿若展翅的飞鸟,高高飞了起来,漫天都是银白的雪花,水惊穹银白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苍白的脸上带著近乎透明的笑,一切都是白色的,水惊穹仰起头,融化在一片雪白中。那一刻,我看得失了神。


等我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结束。水惊穹倒在雪中,长长的刀痕,从他的右边肩膀一直延伸到左腰,他的血,染红了整个银白的世界。

一个男子抱拳跪在他身後,“秦仪为救主上,一时心切。水帝对属下有知遇之恩,今日之事,虽於理,於情难容。”说著,左手大刀一绞,一条血淋林的右臂抛到雪中。


“秦仪,谢水帝。”男人对著水惊穹,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寒舒站在石阶上,手中的长刀落了地。锵的一声,我知道,这个男人,倒下的,不仅仅是他的刀。

救主心切?只差一点点,寒舒本可以生擒水惊穹。

秦仪,竟然是秦仪。你十二年前,就插下了这颗子吗?没想到最後一次,我还是败给你了啊!

──阿岳,我跟自己打了个赌……

惊穹,刚刚司岳,停下来了,你有没有听到?

惊穹,刚刚司岳,爱上你了。

你赢了。

第二天,失踪十二年的水帝在翔龙殿遇刺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龙坛。一时间流言四起,大都是关於水帝失踪的十二年,其实是被寒舒囚禁之类。水帝在龙坛的威望本来就颇高,寒舒与赤帝旧部久战不下,如此一来寒舒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一夜之间便让消息传遍整个龙坛,青帝果然厉害!

 

三个月後,寒舒被水惊穹的养子所取代。

我是在离龙坛千里之外的地方听到这个消息的,不用想也知道,那究竟是谁的孩子。没有听到寒舒的死讯,不过对於那个人来说,生与死,都不重要了吧?


为了权势耗尽一生的人,直至失去了,才终於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我走前,那个站在最高位上的穷光蛋,再没有了以往的雄心,龙坛内的事,他不再关心,只是在那个溢满月光的房子里,一坛坛的喝著酒。

──阿岳,我给你自由好不好?

那个向往著自由讨厌束缚却连死亡都成了一种政治手段的孩子,曾在阳光下问我。

真是,我都没有回答你啊。

你十二年没睡过,我不知可以熬多少年呢?

 

知道无光秘密的人,大都不在了。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失了势的人一个小小的男宠。我落得清闲,没钱就去赌场,一个地方走遍了就跳上马车去下一个地方。然後,我突然很想到鄄去看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一生的华梦,去看看,我最後一个梦,就会醒。

又是一个桃花盛开的春天,我跳上了一辆马车。

“到了。”车夫撩起帐子对我说,我开始犹豫是不是该叫他再扬上一鞭。终於,我说,“去桃花林吧。”

下了马车,我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鄄以前的确是有桃花林的,不过在一个大风大雨的晚上之後,整片桃林一夜之间被天火烧尽,接下来连续几个月的暴雨,原来的桃花林,成了一个大大的湖泊。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沧海桑田,事是人非。

我捂住嘴,笑了起来。

湖的旁边,层层叠叠,雪白的,粉红的,鲜红的……

“刚好是开花的季节,你来的真巧。”

“什麽人种的?”我几乎笑得说不出话。

“嘿,那个男人,十几年前跑到这里,不知为什麽对著湖大哭了几天,就失踪了。过了一段时间,他忽然又跑回来,开始在那里种桃花,开始他总是笨手笨脚的,总是种不活,大家劝他,他也不听,直到大家都看不下去了,跑过来跟他研究桃花怎麽种,没想到真给他种出这麽大片来……”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我看到了那个即使十几年不见,依旧熟悉的背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向桃林里走去。

那个曾经错过了我三次的人──

我拔腿就向他跑去。

花瓣纷飞,一如当年听雨楼。

像是预感到什麽,他怔怔的站住了。我一下子扑到他身上从背後抱住了他,感受到他刹那间浑身的颤抖。

似乎是小心翼翼的,他握住我的手,用他那双生满老茧却如此温暖的手。他轻颤著,背对著我将我的手举到唇边,轻轻的吻。

“你来了?”

“我来了。笨蛋!我又不是叫你来种树……”

──沧海桑田?什麽意思?

我怎麽忘了,这个男人,从来就搞不懂我想要他做什麽。

我好想大笑,却终於趴在他背上,积郁了十五年的泪水,夺眶而出。

雪晴了。

 

***

喵!完了完了,真叫人痛苦,55,我都哭了,真的哭了,我果然不适合当後妈……

关於这个结局,司岳想告诉白羽尘的,是沧海桑田,而白羽尘的举动所透露出的,是事在人为。

此时的司岳,早已不是当初的司岳,带著疲惫的身心,或许还有对水惊穹永远的愧疚,和爱。这样的司岳,除了这个有点笨笨的白羽尘,这个会在湖边上种上十几年桃花的白羽尘,还有谁能给他幸福?


其实聪明如司岳,并不需要一个多麽善解人意的人陪在身边。

白羽尘,身为堂堂男子,想哭时会大声的哭,你给他看沧海桑田,他却会傻乎乎的种上十几年桃花逆转给你看,这样的人,不信命,不信天,这才是真正的无拘无束,这样的人,又怎能不令在凡尘中沈沈浮浮十几年的司岳心动?


至於白羽尘懂不懂沧海桑田,那个,做成语解当然是懂的,汗……

其实构思到那句“笨蛋,我又不是要你来种树……”时,ling好几次都忍不住笑,可是後来敲这个结局时,ling还是差点哭了,真是丢人……(小声:可能白羽尘真的以为司岳是要他来种树吧^^)

 


关於水惊穹,ling其实好喜欢他,真的好喜欢他,55,我都不好意思在把他的结局交待得这麽清楚之後还把他拖出来虐……水惊穹心性淡薄,却身不由己的被拉扯进一连串俗世的争权夺利中,他看红尘看得太透,所以他甚至不恨人,终其一生只祈求所爱的人一点点的回应,最後虽仍是为了权力之争而死,但是死之前,终於得到了司岳的爱,我想他最後还是感到幸福了吧?

 


连注释都可以写这麽长,偶真是强-_-│││

今夜,做个好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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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章·雁过(水惊穹篇)

(说明一下,猫猫的文里所有标有断章的是一个系列,依次为华梦、沧桑、雪晴(这三章为司岳篇)、雁过(水惊穹篇),目前计划中的纵横应该是长篇。为了避免重复,我能省的尽量都省掉了,汗,看的话最好能连起来看,喵喵)

 


楔子

“阿岳,那儿,我今天看到有一只雁飞过。”

“惊穹,还在下雪呢。这么冷的天,你兴许是看错了吧?”

“我真的看到了,一只孤零零的雁,迎着风雪在飞。阿岳,那只雁,到不了南方的,是不是?

“那么短暂,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看到了,还是在做梦。如果它到不了,谁能证明有一只雁曾经迎着风雪,努力的飞过?”

 

1.

“思锦!思锦!”

熄了灯的房子,有低沉的呜咽声。小小的孩子在门外站着,静静的听,然后轻手轻脚的转过了身。

“少主——”

“我——咳——咳——”孩子刚刚张口,便忍不住咳了起来,苍白的小脸一下被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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