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喊————林擒年

作者:林擒年  录入:08-06

怎么办?
阿喊问。
养。就当是老子从你身上种出来的得了。
杨波笑得很蔫很坏。
那就养吧。
这崽子的名字叫杨顺。杨波改的。原先叫赵远来着。杨波嫌名字晦气于是改成顺。六六大顺一顺到底一帆风顺……
多么吉利。除了吉利,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杨顺,倒过来念就是“顺杨”,有了这名字,不怕这崽子不乖乖顺着他,嘿嘿……
第五十章
杨波的如意算盘没打多久。头天晚上他就领教了杨顺的“厉害”。
我靠!那么小个兔崽子居然能扯了喉咙哭上整整一晚!
杨波的脸黑成一块碳,到了后来,急了,从阿喊怀里抢过来照着屁股拍了一下——完了吧?!不仅没停,反而跟浪似的卷出另一个高潮来,震耳欲聋啊。
阿喊赶忙从他手里又夺过来,轻轻拍哄,边拍边晃着走——看看,同样是没带过孩子的两个人,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杨顺到了阿喊手里面就好些,不太哭,就是不肯吃东西,喂他奶嘴,不吃,放他嘴边放久一点他就哭,哭到你挪走为止!
唉,这也不是个省事的货!
一个大折腾一个小折腾。两个折腾耗一起,果然同性相斥了么。
小的哭累了,扁着嘴睡上了。阿喊累得不行,抬头看钟,凌晨三点半。再看看屋子外面,杨波靠藤椅上抽烟。他走到窗边,小声喊他:杨波,进来休息下子嘛。
杨波把烟捻了,进去,从阿喊手里接过杨顺,说,你去,我看着。
你去睡,你看不住他的,你一接他就醒,醒了又该闹了。
不会不会!敢?!老子揍死他!
……你这个人啊……
老子让你去你听见了没?!唧唧歪歪!!
要不然这样,我先去睡一下,你叫醒我,咱们轮流。
行!我说你怎么那么罗嗦!还不滚过去!
阿喊就去睡了。然后阿喊没“轮流”成。照他那种睡法,雷劈都劈不醒,更何况杨波根本就没打算要叫他。他一路好眠,睡到早上十点,醒来看钟,登时“灰暗”了……半天工钱没了……三十个酸糕啊……
那头阿喊“灰暗”着,这头杨波也没闲着,给那鬼崽子弄了一晚上,耳朵差不多聋了,眼圈黑,头发蓬,够可以的。一大早的就奔姥爷家去,想着把这家伙“脱手”,让姥姥给带一带,顺便学几手。才进门就让人给围上了,一家子的注意力都让这崽子吸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的呢。杨波夹一小人进去,出来的时候就剩他一条光杆了——姥姥发话,男人是带不来孩子的,只会互相折腾,最后啥也办不来,大人办不来正事,小的过不上安稳日子。娃娃留下,你去上你的班干你的事,礼拜六礼拜天过来带着玩玩就行。
杨波得令,走人。
从此,大人崽子“各安其位”。都过得很滋润。
只不过,这俩像是前世有仇,臭脾气一模一样。现下小了还看不出来,等过了两年,杨顺会颠颠到处疯跑的时候——哼哼,看着吧,一碰上了就互相瞪。杨波这家伙还会使阴的,把人拉到暗处就扯人的脸,把杨顺的苹果小脸扯成张大饼才舒坦。
分明让人哭笑不得——他多大你多大?!至于得么?跟个小屁孩计较?
小崽子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等杨波放开他了,他也不哭,偷偷溜,一直溜安全地带——阿喊的裤管下——才“哇”出一声来,石破天惊。嗷嗷的哭,边哭还边“控诉”杨波的暴行。想当然尔,阿喊维护的自然是小的那边——摸摸他,哄哄他,抱抱他,给他吃糖。
杨波看着看着就咬牙切齿——你妈咧!老子让你使坏!让你使坏!!
等阿喊一转身他就上去“报复”去了——这回非得把大饼再扯成禾编(一种大簸箕,用来晾晒稻谷)不可!!
第五十一章
杨波同志就这样,大事上大气得很,偏偏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他就跟着小肚鸡肠了。这家伙常暗地里欺负杨顺,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是觉着小兔崽子和阿喊小时候那副傻样儿有点像,单纯想逗逗看,凭着这逗遥想当年,温温故而已。谁想小兔崽子空有张傻脸,内里可是尽得杨波那“乖滑”性子的真传,玩阴的,在行!挨了欺负也晓得“忍辱负重”,晓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波捏他脸,掐他小胳膊他就躲阿喊后面,蹭阿喊怀里,粘着阿喊寸步不放。小崽子的心思活泛着呢,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整”回去,只不过那时太小,脑容量不够,经验更不够,哪里是杨波的对手。孩子么,和小动物一样,懂得依照生物本能行事,什么是生物本能——试错法呗!
研究哪些方法能让他阿爸(杨波)心里“憋屈”。想到一条就拿出来试验,对了就沿用,错了就抛掉重新想。试来试去都太“小儿科”,两三下就让杨波拆了,还挨一顿笑。换个人挨了嘲笑心里该是要别扭一番的,杨顺不,杨顺默默的退到角落里,不吭声,小脑袋瓜又开始不停的转啊转,那架势,还颇有些大将风度。
应该怎么说,皇天不负有心人?杨顺的“试错法”到他六岁那年可算是初见成效了。说起来,那其实是一次误打误撞。
话说当晚十一点左右,两岁多点就不再尿床的杨顺居然在他六岁零十一天的晚上再度尿了,自个儿觉着丢脸得不行,偷偷从小房溜出来,溜到阿爹(阿喊)睡房外边,见门没锁就轻轻推了再轻轻带上,蹑手蹑脚的靠近下了蚊帐的床。还没到床边就听见有怪声——像是……像是妖怪!吃人的!长了尖尖的牙齿利利的爪,一口啃掉人半边身子!!阿爹不会被……
杨顺心里抽了几抽,抻长了脖子拼命想把蚊帐里面的“妖怪”看清楚,可是……蚊帐太厚了,天又太黑了……怎么办……不过去的话,阿爹要是被吃了……
小崽子矛盾了有一歇,哆嗦着猫下身子,爬到蚊帐下边,一掀,刚好对面屋子做宵夜把厨房的灯给开了,透出一丝光来,他借着光一看——阿爸正抓着阿爹的半边屁股在啃!!
啊咧!!原来……原来……阿爸是妖怪!!难怪……
小崽子一心只想将疼他的阿爹从妖怪的口里“救”下来,不管不顾的就喊:臭妖怪!!放我阿爹下来!!
这不是要命吗?!杨波正在“一触即发”的时刻,你这么一喊,你阿爸会很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果然,就看杨波拎小鸡仔似的拎了杨顺出去,再“咣”的一声把门关了,落门闩,把小崽子关在外面,任他在外面怎么闹。
小的在外面赖,大的在里面争,争到最后,阿喊乱着头发,胡乱套了一身睡衣出来了,把杨顺带回小屋,陪他坐了大半夜才消停。
第五十二章
第一回搅黄了他阿爸的好事杨顺还是没什么知觉的,后面又有几次,初衷其实是好的——保护他阿爹不让“妖怪”给啃了——这里面充满了孩子式的正义感,幻想自己能像勇士,斗倒妖魔鬼怪,救出亲人,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为了这初衷,杨树可是费死劲了——门闩落了,他就从窗户爬;窗户关了,他就从门上开的那小窗上再爬,想想,那窗多高哇!他也敢爬!
不过爬上去就不敢下来了,骑在窗格中间“嗷嗷”的哭。
房里头的俩人,一人脸红一人脸黑。
小兔崽子永远不会晓得“食物”招来的“怨恨”有多可怕……
尤其是这种的——正吃到入味的时候,给人“啪唧”一下断了的……
俗称“欲求不满”。
细看看,杨波的脸已经被逼入五脏六腑的“欲毒”扭成正宗“妖怪”,连吐出的气都是带“色彩”的。
不满啊不满……
不满是需要发泄的!光掐小兔崽子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他脸皮厚,谁在旁边看着他都照样“吃”得下,阿喊不行,只要杨顺一有风吹草动,他立刻就顶一张大红脸蹦下床,抓起衣服就望身上套(有次还穿错了内裤,把杨波的给穿了)。阿喊很少有倔的时候,可一倔起来也真要命,死活不让他沾了。
好吧,语言行不通,那就剩行动了。行动也能转化成“肢体语言”不是?
现下他的肢体语言变得相当贫乏,只剩一个字——肉……肉……肉……
以前杨波他也有急色时候,可从没像现在这样严重过。这家伙那段时间常鬼鬼祟祟的溜进洗澡间里,埋伏半个多小时,等阿喊一只脚踏进来……哼哼……
可是还是有问题,在洗澡间里么——受环境限制,不能“料理”得那么仔细,太仓促了,总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这感觉循环到最后,反倒把杨波的“渴肉症”撩拨得更盛。
想把小兔崽子送回姥爷那儿,不巧得很,杨波他舅妈前段时间刚养下一个大胖小子,姥姥到舅舅那儿带孩子去了,这一去可是得两三年哪!等她回来,自己都“飞升”了!
不行啊!得自救哇!
于是杨波于某个月黑风高之夜从自个死党手上搞来了一瓶东西。液态的。从纯学术的角度来说,这瓶东西具有诱发人的某种“潜能”的诡异能力。然后,此人于当隔天上午八点半,杨顺小朋友去幼儿园后,用某种不正当手段将李亦华诱至卧室,强行将此液抹于对方……呃……某处……
在这个过程中李亦华试图反抗,被压制。双方僵持。僵持过程中有如下对话: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我要干什么?!我锁了门关了窗还专门挑了小兔崽子没回来的时候你说我要干什么?!
……你……你涂了什么在我身上?!
没什么,是不是挺舒服的?
……
没事!一会儿就让你“舒服”个够!!你放心——门我锁了,窗我关了,所有能透光的地方都用布挡了!蚊子都飞不进来!这下行了吧!
……
李亦华还在不屈不挠的挣扎着,谁想到后来挣着挣着就成了“面团”,给杨波揉在手里,搓巴搓巴吞了!
那天那顿杨波吃的那个爽啊!!以后一想起,口水是哗啦哗啦的。
可是这毕竟是远水,哪里解得了渴?!偏偏杨顺那小兔崽子给摸着门道了,知道他阿爸的死穴在这儿,就巴上阿喊,半步都不挪。把杨波急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捏他掐他也不顶事——啐!这死崽居然懂“小不忍则乱大谋”了!
完结篇
杨顺经常脸上带着些小红斑,胳膊上挂了点小淤青紧紧吊在阿喊的胳膊上,“阴恻恻”的朝杨波呲牙笑上几笑。“你奈我何”的味道很浓。事情到这里,就从单纯的孩子式的正义感蜕变成孩子式的睚眦必报。
俩人把阿喊挤在中间大眼瞪小眼。瞪上十几二十分钟不嫌累。
表面上看,杨波是大人,眼神经了许多年的历练,够凶神恶煞,望路边一站,方圆一公里内没人敢近身,一个小屁孩算什么!
可那小屁孩不买他的账。他压根儿不怕他。
所以,到了最后杨波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长江后浪推前浪,
前浪死在沙滩上……
果然有点道理不是?
杨波的憋屈和郁闷在延续。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家将不家”——杨波把事情的性质定得挺严重的。正想着该如何“解决”,救星回来了——他舅的孩子让舅妈娘家那边带了,姥姥闲着没事,住了一个来月就说不习惯大城市,闹着要回,那就回呗。
杨波乐得脸都歪了,第二天就把杨顺裹上拽姥姥家去。
于是“家又家了”,“国也国了”。
可惜,杨波的顺心日子没过上几天,事情又来了。
要不怎么说好事多磨呢。
到底什么事情能“磨”得上杨波这厚脸皮?
阿喊妈回来了。
哎?这不是好事吗?一去这么二十几年的,可算回转了,从此一家子也算小团圆,大喜呀!
问题不是阿喊妈回来了,也不是她是从香港这旁人听上去“香”得不得了的地方回来的。问题是她要把阿喊和阿爷接走。
杨波才放下的心又梗上了。毕竟是妈啊,血是怎么都挣不断的。你要以为阿喊从没暗地里想过有爹有妈的话你就错了。他梦里梦见过好多次的,他爸他妈阿爷还有他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饭,说说笑笑,乐着乐着就醒了。醒以后他要搂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好久的呆才能缓过来。
现下,妈就在眼前,爸也在那边的家等着,梦境变现实,心能不动?!
你说杨波能怎么办?
冲上去把人劫了关一个谁也找不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还是夜里“干”个死去活来的逼那家伙说不去?
得了吧,都不是小孩子了。
杨波急,也只能急,他的鬼点子在这时全“死火”了,一条也出不来。还能怎么办,就只剩装可怜这招咯——别小看这个,虽不是什么“花招”——想当年,他还是用这个让阿喊主动那啥的呢。无招胜有招哇!明白么!
时不时在阿喊面前飘过(公司暂时不去,在家里遥控),带着“善解人意”的目光,无比“温柔”的瞅他,细看看,里面沉淀了一些“哀怨”两点“愁思”几许“依恋”——欲说还休啊欲说还休……
阿喊给他望得一身鸡皮疙瘩。一口气没憋住,问了他一句:你怎么了这是?
杨波抬起头来,垂下眼角,幽幽的说:没什么……就是想……你要走了,我就带杨顺住在这儿,什么时候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
果然是狐狸。这话说得,明知阿喊是最经不起这种“软”泡的。被点中命门以后,阿喊咬住嘴唇,把挣扎犹豫还有些希望破灭后的受的那点伤统统咬住,甚至都显出沉痛来了。
哼哼……挣扎了吧……
杨波转身就哼着小调准备吃的去了。
光“攻心”还不行,还得“攻胃”。那段时间杨波把吃食翻出花来——
一日三餐,都不带重样的!有的还特别费工夫,比如那个“柴把鸭”,得挑上好的草鸭,喂谷子喂调配好的中药材,放养几个月,再圈养半个多月——食材本就不好找,找到了还得料理,这料理又是一道大工,先把鸭子整干净,去屁股去脚去头,然后放入瓦褒里焖五个小时,然后放进特制的糟料里入味,入一个晚上,再把鸭子剔骨,肉切成一指宽的条,配上冬菇笋豌豆虾仁,再焖两个小时才能出锅。
还没出锅那香就把这一家子勾得魂不守舍。吃的时候泪都快下来了!太好吃,恨不能把舌头一块儿吞肚子里!
就不信你李亦华能抵挡得住!!
阿喊妈住了俩星期,本来说好一个星期的——被杨波的吃食勾住了,一留再留,到了不能再留的当口上,她开口问阿喊:华啊,跟阿妈去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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