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冠臣笑道。
他知道希勒瓦不爱喝牛奶的习惯,但是,只要是他亲手端给他的,他一定会皱着眉把他喝掉。
果真,希勒瓦一仰首,便将牛奶喝得涓滴不剩,然后像丢掉烫手山芋般把杯子还给他,然后将他拉进怀里,报复性地吻住了他,同时也将最后一口牛奶「退还」给冠臣。
希勒瓦抬起手抹去嘴边的奶渍,同时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我走了。」
冠臣简直是好气又好笑,希勒瓦真是不肯吃亏呵!
「你快去吧!」
「我会早点回来,还有……」他凝视着冠臣,不放心地道:「关于殷冠磊的事,你不要想太多,知道吗?」
「嗯!」冠臣颌首表示明白。
「如果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他殷切的叮咛着。
「好,我会的。」
「不要随便出去,免得到处招蜂引蝶,听到没有?」谁教冠臣这家伙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外表多会惹麻烦,让他快担心死了!
「希勒瓦……」冠臣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还有……我很爱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冠臣白晰的双颊染上了极淡的红晕,因为他的在乎而心中洋溢着温暖,向他告白的人何其多,但是,他却从来不曾动心过。
也许是因为还不习惯这样的转变,冠臣只是无奈的笑着道:「我知道。」
冠臣虽然没有在口头上回应他,但至少,他已经能正视他的感情,并且接受了他,对希勒瓦而言,这样就足够了,他不会再要求更多。
「希勒瓦,你到底要不要出门啊?」
瞧他这般的依依不舍,又不是从此不再见面了。
希勒瓦叹了一口长气,再搂了他一下,最后不大情愿地道:「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 *** *** *** ***
当希勒瓦抵达饭店门口时,兰堤斯的座车已经在门外等候他了。
「宙斯,请。」兰堤斯的手下恭谨地拉开车门让布勒瓦进入。
「到Z.D大楼。」
Z.D大楼是「宙斯」在台湾的落脚处。
十二楼的会客室里,有一组昂贵的沙发椅,以及一组酒柜,整排的落地窗让阳光得以充分的照射进来。
这样一座看似平凡的办公大楼,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国际恐怖组织「宙斯」在台湾的巢穴。
「你想跟我谈什么?」希勒瓦冷冷地问道。
兰堤斯不答反问,「你现在还与他在一起吧?」
那个「他」指的当然是殷冠臣。
「是又如何?」
兰堤斯脸色一沉。
「我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你当真打算袖手不管了?」
希勒瓦漠然一笑,无动于衷地道:「那不是我的『江山』,对于我曾经拥有的一切,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
他说过了,因为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中,唯有掠夺才能生存下去,如同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但是,那样的生活在冠臣走入他生命的那一刻便终止了。
他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拥有什么,对他而言,他所掠夺来的一切,只不过是打发活着到死亡这段时间的游戏罢了。
但是,他却像着了魔般的想要冠臣,为了他,即使要他舍弃一切都在所不惜。
兰堤斯的眼神变得冰寒了。
「我们之间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难道我这个做弟弟的比不上你所爱的殷;冠臣吗?」
希勒瓦蓦地笑了一下。
比起他的冷,他毫无感情的笑才更是无情,足以令人打从心底直发寒。
「兰堤斯,我们是孪生兄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正如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跟我一样冷漠无情,你真正重视的不是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而是『宙斯』这个军火帝国的权势与地位。」
兰堤斯果真立刻变了脸色。
「你有手段,我有谋略,所以,我们才能在血腥的斗争中存活下来,进而在这个组织中立足。但我们追求的东西不同,如果没有相同的方向和目标,就很难一起再下去。」
希勒瓦看着兰堤斯铁青的脸色,平静地道:「从今以后,我将退出『宙斯』,至于新宙斯要由谁接位──你或是其他人,都与我无关。」
语毕,希勒瓦便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蓦地,兰堤斯带着嘲讽意味的冰冷语气在他身后响起──
「希勒瓦,无论如何,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希勒瓦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迎视希勒瓦倏然卷起风暴的黑眸,兰堤斯勾起一抹森冷的微笑。「不要恨我,这是你逼我的。」
在那一瞬间,希勒瓦直觉地意识到兰堤斯的意图。
该死的!他下达了对冠臣的狙杀令!
「如果你的手下伤了他,我一定会要你付出代价!」
希勒瓦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在空旷的十二楼里回荡着令人不寒而栗的余音。
望着他离去的决绝身影,兰堤斯的笑意渐渐转为苦涩。
「不要怨我,希勒瓦,我们是注定在地狱中沉沦的罪人,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
黑暗
结束了吗?
我不知道,
或许眼前的一切是如此呈现,
只是谁知道,
在这之后,
会不会有其他的事上演。
门铃响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影集的冠臣拿起摇控器关掉了电视后,起身应门。
是黑帝斯!
黑帝斯对他点了一下头,而后说道:「殷先生,宙斯有事托我转达。」
冠臣打开门让他进来,迳自走向茶几问道:「喝咖啡好吗?还是红茶?」
「不了,我只是来传话而已,说完我就走。」
冠臣放下杯子,回过头来凝视着他。
「是兰堤斯要你来的吧?他要你来杀我吗?」
看见黑帝斯震惊的表情,冠臣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很惊讶吗?」冠臣迎视着他的眼,即使知道黑帝斯的来意,他依然笑容可掬。「我会猜得出来是因为你的眼中有杀气,另外一点就是──希勒瓦如果有话要对我说,绝对不会托别人转达,一定会亲自告诉我的。」
「既然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为什么你还要开门?」
冠臣笑着摇了摇头。
「即使我不开门,你也会硬闯吧?」无论如何,黑帝斯一定会忠实地完成兰堤斯的命令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来意,」黑帝斯从靴子里抽出一把装上消音器的手枪,定定的指向冠臣,「那牛只有得罪了。」
语毕,黑帝斯便对着冠臣扣下板机,子弹如流星般朝冠臣射去──
冠臣侧身一避,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他的攻击。
黑帝斯微蹙起浓眉,未能一击即中令他这「首席杀手」的名号有些蒙尘,很快地,他再度瞄准冠臣,第二发子弹随即射出。
冠臣灵巧地翻过沙发,让黑帝斯的狙击再度落空。
冠臣十分清楚黑帝斯的体力、武术与射击技巧都远在他之上,所以,他必须尽快离开此地,否则,时间一久,他将逃不过死劫。
他强烈的求生意志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如果他受伤,或是死亡,冠磊与希勒瓦两人一定会崩溃的!
冠臣很快地往门口奔去,但是,黑帝斯在同一时间也意识到他的意图,迅速地挡住出口,不让冠臣有丝毫的可乘之机,同时扯下百叶窗的绳子,对准冠臣的双足甩了过去。
冠臣虽然应变迅速,没让双足被绳子缠住,但却因为被绊到而重重地倒了下去。
黑帝斯面无表情地将枪口对准了冠臣连开数枪,将他逼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
冠臣急促的喘息着,隐约知道自己大概逃不过此劫了。
如果可以,黑帝斯并不想杀冠臣,但是──只要殷冠臣存在的一天,宙斯就不会回组织。
「对不起了,为了让宙斯心无旁鹜,所以……你必须死!」
就在此生命交关之际,房门陡然被开启,撞上了黑帝斯执枪的手,手枪脱手飞出,远远地落在另一端的墙角。
是希勒瓦,他赶回来了!
希勒瓦的眼神冷冽得可以杀人,全身扬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焰。
他毫不留情地将黑帝斯打倒在地,拳拳都落在要害上。
他怒吼着,「是谁准许你动他的?我要杀了你──」
不作任何反抗的黑帝斯被打得几乎昏厥,但是,希勒瓦却余怒未消,眼见希勒瓦就要痛下杀手,冠臣却大声喊道:「住手,希勒瓦!」
希勒瓦这才罢手,由狂怒中清醒过来,疾奔到冠臣身边。
「你没事吧?他伤了你吗?要不要紧?」希勒瓦一叠声地问着,颤抖的手抚上他雪白的脸庞。
冠臣握住他的手,扬起笑容要他宽心。
「希勒瓦,我只是跌了一跤,没事,真的。」
希勒瓦还是不放心,非要自己仔仔细细地审视过一遍才肯罢休,然后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借以平复激动、恐惧的心。
「我没想到兰堤斯竟然会这么做……」
他简直无法想像,要是他再晚一点赶回来……
或者,要是他失去了冠臣……
今后他该如何独活?
「希勒瓦,我们离开这里吧!」冠臣低语着。
一旦希勒瓦决定脱离「宙斯」,兰堤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希勒瓦扶起冠臣道:「你想去哪里都好,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
冠臣露出一抹笑意环住了他,将脸埋进他的胸前。
他从来不知道有个人可以倚靠的感觉是这么的好,在希勒瓦面前,他可以不用再逞强,只要做原本的自己就够了。
「冠臣……」
希勒瓦正想说什么,眼角却不意瞥见一抹晶亮。
那是……在阳光的反射下,漆黑得发亮的手枪!
黑帝斯已不知何时拾起了枪,并瞄准了冠臣,扣下板机──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希勒瓦推开了冠臣,而子弹则不偏不倚地射入了他的胸口,然后他整个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宙斯、宙斯!」黑帝斯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
宙斯知道他从来不曾失手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为殷冠臣挡子弹?
就因为他是殷冠臣吗?
黑帝斯咬咬牙,知道此时不是追究恩怨的时候,宙斯必须立刻送医!
他走进内房,立刻拨电话叫救护车。
冠臣的脑中只呈现一片空白,突然,有什么东西模糊了他的视线,热辣辣的滚落在脸颊上,一滴一滴,宛如液态的水晶,又彷佛是京都山岚居里种的「泣樱」花瓣般掉个不停。
冠臣抚摸着脸上的泪痕,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冠臣……」希勒瓦握住他冰凉得毫无温度的手,凝视着他的泪颜低语,「你哭了……」
「是你把我惹哭的,谁教你居然这么做!」
天哪!他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助过!
希勒瓦用虚弱的手拂去他的泪,「我……不能让你受伤,因为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冠臣……我爱你。」
「如果你爱我,你就要给我活下去,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即使伤口传来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疼痛,希勒瓦仍旧对着冠臣微微一笑。
「对……我说过……要一辈子……和你一起……」
「我会亲自为你动手术,我不许你弃我而去!」
冠臣握着他的手是如此的用力,而他坚强语气中所隐含的脆弱,又是那么地令他动容。
好不容易等到了他的心,他多想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爱他,但是……黑帝斯的那枪直射入他的要害,只怕他是撑不到医院了……
「冠臣……」
希勒瓦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已力不从心,他只觉眼前一暗,便失去了意识……
希勒瓦的心脏手术,是由冠臣亲自执刀的。
当他取出几乎穿心而过的子弹,并完成了缝合手术后,冠臣也虚弱的倒了下来。
当冠臣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冠臣,你醒了?」
「磊……」他没想到冠磊会来照顾他。
「你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对于那天的口不择言,冠磊心中也有着深深的愧疚。
冠臣摇了摇头,「扶我下床……」
冠磊立刻断然拒绝。「医生说你需要静养!」
「我要去看希勒瓦,我要知道他的复元情况……」
「你管他去死!」他火大的怒吼。
只要一想到冠臣差一点就因为希勒瓦而死在黑帝斯的枪下,他就愤怒得想杀人,却没想到冠臣竟然还一心惦念着那家伙!
「如果不是希勒瓦,你根本不会被卷入这场危险中!」
「磊……」冠臣虚弱的唤道。
冠磊倏地抱住他,咬牙低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我住在这里陪了你两天两夜不曾阖眼?全世界只剩下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啊!难道你还要为了一个外人离我而去?」
冠磊从来就不是寡情之人,即使他一直无法原谅冠臣的离去,但是他知道,冠臣会这么做,是为了要彻底斩断自己对他的依恋与依赖,让他靠自己的力量跳脱过去的梦魇,即使被他所误会也不辩解。
「磊,在我的心里,你与他是一样重要的,希勒瓦为了我几乎丧命,我怎么能不管他?」
「冠臣!」
不顾冠磊的阻止,冠臣拔掉了正在做静脉注射的点滴,强自撑起虚弱的身体下床。
从小冠磊就知道,在冠臣那优雅的表相之下,其实有着强烈的意志力,只要是他想做的,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如果他想要去看希勒瓦,那么,就算他虚弱到足以晕过去的程度,他还是会不改其志地靠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
冠磊只得叹了一口气,冲上前扶住他,当他对上冠臣那双讶异的眼眸时,冠磊没好气的绷着俊脸道:「我扶你去,这总可以了吧?」
他不想再看见冠臣为难、凄楚的神情,那会把他的心撕扯成两半!
「谢谢。」一抹极轻、极淡,却又撼人心弦的微笑在冠臣的唇边漾开。
看见他的微笑,冠磊紧绷的表情总算有些软化了。
「看完那家伙后,你可要答应我好好的休息,听到没有?」
这就是标准「殷冠磊式」霸道的关心。
「嗯!我知道了。」
冠磊扶着他来到希勒瓦的特别病房外,然后松开了他。
「你一个人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不想看见冠臣对他以外的人温柔,也不想看见冠臣的眼泪,虽然他对希勒瓦恨之入骨,但是,他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有撼动冠臣的本事。
冠臣明白他的想法,便点了点头,一个人走进病房。
病房里静悄悄的,希勒瓦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他的额头上有倒下来时撞伤的伤口,结实的手臂上连接着两条管线,一条是营养液注射管,一条是输血管,而胸口的部分则连接着心电仪。
冠臣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并翻看着他的诊疗纪录,明白他已度过了危险期,只是尚未醒转。」
由于心脏部位的手术耗损了他许多元气,致使他还无法恢复意识。
冠臣俯视着他,轻抚过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低语着,「希勒瓦,是我。」
希勒瓦依然紧闭着双眼,毫无所觉。
「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自作主张的为我挡子弹,我还在等你向我解释呢!希勒瓦。」冠臣握住他的手,白晰无瑕的容颜上有着凄然的笑,「你说过不论我要去哪里,你都不会离开我的,现在我想离开台湾了,为什么你却躺在这里无动于衷?
「你说过你爱我吧?在你好不容易打动我以后,你就想扔下我不管吗?」
冠臣闭起眼睛将他的大掌贴到自己的颊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