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着小脸倒在台阶前,脚上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想是醒来后发现房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到底只是个孩子的耶律洪害怕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跑出来了。
"痛,还是冷?"
生出了一点内疚的柳清云忙放下扫帚,本来只是打算扶他起来,但见到他细嫩的小脚冻得通红,心下不忍,索性把他抱了起来,单手把他冰冷的裸足裹在掌心里,微微运功,助他的血液流畅。
"……"
本来似乎要生气的孩子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咬着唇低声说"没事"。
"这娃娃好可爱!"
见这美丽的孩子不像昨夜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了,立刻就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来,瞧着他白玉般的小脸,很有想捏一捏这粉妆玉琢的小娃儿的欲望——结果却被狠狠一瞪。
似乎除了柳清云外,对其他人都很忌惮的耶律洪干脆把脸埋到柳清云肩上,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不肯出来——虽然这个大哥哥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是异常的温暖。
幼小的心灵深刻地铭记着他救了他的那一刻,这个如同天神般叫人心折的男子,是他流落到大宋吃尽了苦头后,第一个罔顾他的身份给予他保护的人。
"什么嘛,只跟云师弟亲!"
这下子连漂亮的小脸都看不到的师兄弟们有人鼓噪起来了,一向不会是别人亲近对象的柳清云也不自在得很。
"清云,明天我们启程回少林,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相携而入的两位老禅师见此情形,赶紧咳嗽了一声,将场面弹压下来。
"我?"
柳清云愕然看向自己怀里的小孩子。这可是个人,又不是小猫小狗,可以随意抛弃。救他是理所当然,救了之后还给孩子的父母就算完成任务,要如何养育孩子,从来没在柳清云考量的范围内。
"嗯,你救的人,当初我就已经问过你,是不是要救他到底。"
见到埋头在柳清云怀里的孩子听到有关自己的事后,微微探出脸来,一双眼睛骨碌直转,老禅师宣了一声佛号,凌空弹指,用柔和的力道将他点晕。
"师傅?"
只是一个孩子,听到他们的谈话有什么打紧?
柳清云微有些诧异。
"这孩子是辽国的王子,现在年纪幼小,还不懂事。若是能与宋人亲近,化解他的戾气,日后也许可以做改变辽宋战局的一颗好棋。"
遣散了众人后,无相大师这才跟柳清云细细商量与自己的好友、松渡寺的方丈枯叶大师讨论了一夜的结果。
"但是……"
就这样让一个年龄幼小的孩子背井离乡,失去父母的爱宠,这样妥当吗?
"柳师侄,别忘了,你爹爹可是宋的将军!再则,这孩子再怎么说也是辽人,辽王再怎么有狼虎之心,虎毒不食子,日后若有危难,他也可算是一个人质。"
见柳清云久久拿不定主意,性子火爆的枯叶禅师怒气勃发。
"师傅的意思是?"
自己的师傅一向睿智,先知先明,柳清云没有被枯叶大师的佛门狮子吼吓住,只把眼望定自己的师傅,听候他的发落。
"大丈夫者,做大事舍小节,以天下苍生为念。说不得,这孩子要委屈了……"
明白自己徒弟在担心什么,本来并不是太赞同枯叶做法的无相大师,是在早上亲眼瞧见了那孩子对柳清云的依恋后,才断然改变了决定的。
也许,这真的是一个扭转辽宋大局的重要机会,那孩子是辽国的王子,虽然现在因为母妃不再得宠而颇受冷落,但却也是辽国王族正统的继承人之一,他日大权在握时,只要他对大宋有一分依恋,必不会将两国的关系弄到非战不可的地步。
能避战祸,避免千千万万无辜民众生灵涂炭,即便是要因此负起被那孩子怨恨一世,死后堕入阿鼻地狱的罪责,他也是甘心承受的。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柳清云看着低宣佛号的师傅,心中一凛,明白了师傅的意思不仅仅如枯叶看得这般肤浅,只是拿这小王子做人质,而是想得更深、更远。
但是……即便是为了国家和民族,也不应就此轻易把一个无辜孩子的一生牵扯进来。
日后,若这孩子与大宋感情深厚,辽国的铁蹄践踏大宋疆土时,他要如何面对自己的族人?若这孩子重返辽国,王命难违不得不征讨宋国时,又怎能向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宋人下得了手?
里外不是人的抉择最是叫人难熬,这孩子……能承受下他将来的命运吗?
虽然点下了头,柳清云仍担忧地注视着怀里孩子的小脸,还是觉得于心不忍。
天真的孩子当然不会想到这许多。
被他们带走的耶律洪在头几日发现他们的行程离辽国边界愈来愈远时哭闹过几场,渐渐熟稔后,也就放下了戒心。对自己崇拜的偶像柳清云尤其亲近,身前身后跟得很紧,当着人也不忌讳地亲热。
当急切呼唤"云哥哥"的童稚嗓音叫得少室山的一草一木都耳熟能详后,已是四年的时光飞逝。
初来时只能听或说少数宋语的耶律洪已经将四书五经背了个滚瓜烂熟,大宋的戒律法规也朗朗上口,看起来完完全全与正常的大宋子民无异。所差的,只是他那个标志着辽国皇族的姓氏而已。
"云哥哥,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辽人?山下的叶公公一家本来都对洪儿很好的,听说洪儿是辽人后,就不理我了,叶公公打回来的鱼也不再偷偷塞给我吃了……"
十二岁的耶律洪,受到了委屈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回到总是在闭门练功的柳清云身边,等他练到告一段落后有时间搭理自己。
"因为辽国一直想侵犯大宋的疆土,此举不仁。前儿个教你的书上不是说:『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械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亦终必亡而已矣』。虽然辽国国势强盛,但仁者方能得民心,得天下。"
这孩子相当聪明,若不是不准他学武功,他早该文武全才,饶是如此,师傅教他的医学药理可是一点就通,对各家各派的学说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
柳清云早把这个年龄与个性都与自己三弟相似的孩子看作自己的亲弟,更何况这孩子除了聪明伶俐外,还懂得察言观色,真正是个烫慰到人心坎上的小人儿,不由得别人不喜欢。
"但是……如果有一件东西,很想要很想要,靠正常的方法都得不到的话,当然是要找其它更有效的方法去把想要的东西拿到手!"
他在辽国的时候,有听过父王的政论:强者才是能统御天下的霸主,当时深以为然。可是在这里学到了不少的儒家理论与佛学经义,说来说去都不外乎一个"仁"字。虽然也不是说"仁者无敌"没有道理,但要做到从民心上让人信服需要花费的时间却是太长太长,远不及短期又有效的"力量"来得痛快。
"只要有心,想得到的,总有一天会被感动。如果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到,就应选择放弃,不再强求。有一句俗话叫『强扭的瓜不甜』不该是你的东西,强行得到了,就是犯贪戒。违了天命,会遭天惩。"
师傅说得没错,辽人从小的教育果然就是充满了霸气,可是……宋人的以德报怨,却到底能有多少收效呢?
二十岁的柳清云也陷入了沉思。
山中的岁月,无争也无忧,除了偶尔的佛法辩论让耶律洪觉得有些意思外,最大的乐趣就是缠着渐渐开始协助江湖义士做一些铲奸锄恶义事的柳清云,让他叙说自己下山的经历。
"云哥哥,也带我下山玩好不好嘛,在山上闷死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好无聊……"
从锦衣玉食的皇宫到了只有清茶淡饭的寺庙,虽然耶律洪当着人前从不叫苦,可是对着可以供自己撒娇的柳清云时,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枯燥无味的生活厌烦至极的心态。
"我下山,不是去玩。你又不懂武功,遇到危险很麻烦的。"
他能有这种匡扶正义的心是很好,可是在斗大拳头说话的江湖,没有武功那就是秀才遇兵,有再强的辩才机智都没用。
柳清云有时候也不是不反省当初强行灌输他的一些有的没的理论,在实际应用中仍是有着多多少少的差别。
"我有学啊,你教我的那一招『流云飞袖』我练得很好呢!"
眼珠转来转去的耶律洪难得地没有鬼扯当初他教之谆谆的"仁者无敌"来驳倒他。刚刚一时失言说出的武者至上的理论——想是从他的脸色上已经看出了他的尴尬。
"……再说吧。"
这小鬼头就是这一点贴心!知道已经辩不过他的自己不用努力地引经据典去说服他时,松了一口气。柳清云倒是认真开始考虑他的提议。
当初还是因为被他缠不过,才勉强教了那时救他所用的那一招。
柳清云也不是不知道耶律洪闲来无事的确将那一招练得出神入化、无懈可击,但是……只会一招,这样的"少林弟子"站出去真会笑掉别人大牙的。
嗯,也许等到自己确认接到的是一个不太具有危险性的任务的时候,再带上闷得大叫无聊的他下山看看好了。
机会的来临是半个月之后。
尽管这次的任务是一个连说出去名头都不甚光彩的缉拿采花大盗,但柳清云的首肯仍是让被困在山上五年有余,从未下山一步的耶律洪笑眯了眼。
"你在这里等我,人是在这里失去踪迹的,他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
发挥了超人一等跟踪本领的柳清云在即将进入一片密林前失去了那恶名昭彰的采花盗花盈楷的身影。
说起这淫盗花盈楷,江湖上的人提起来都忍不住想叹气。
这人明明长得一表人才,斯文秀气,本也是武林的世家子弟,却偏偏做了让人齿冷的采花大盗,做了"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的典型示范,还洋洋得意地自讶为"窃心贼"。
他眼界甚高,手段狡猾,近几年来虽然有无数武林正义人士欲将其缉拿归案,最后却仍是被他逃脱。此次再度引起别人重视,是因为这次他掳走的是平湖县的秀女。
皇帝未来的老婆他都敢染指了,怎不叫官府为之震怒,打听得军部尚书柳毅昆之子就在少林研习,几层关系托下来,让柳清云欲拒无门,只好再度出山。
"云哥哥,你也要小心!"
头一次见这种场面的耶律洪很担心地拉着他的衣袖。
"你别乱跑就行了。"
柳清云笑一笑,闪身追进去了。
耶律洪想跟进去又怕反而造成他的麻烦,只好坐在大青石上无聊地等他出来。过得半刻,坐在石头上的耶律洪突地觉得脚下一麻,一个人笑嘻嘻地从他臀下坐着的石头里钻了出来,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斜睨着他,面庞生得不是不英俊的,只是轻佻浮华太过,显得极不端庄。
"真蠢,连我蝴蝶公子最拿手就是五行遁术都不知道。"
一伸手先捂住了耶律洪的嘴,钻出来的那人——花盈楷顺着他的目光向林中张望,低笑着嘲弄了一句。
"呸,只会逃跑的功夫有什么了不起的,云哥哥可比你正大光明多了!"
本来是有些害怕这个人的,但是听到他瞧不起柳清云的说法,耶律洪怒气上涌,马上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先要跟他争出个结果来。
"正大光明?呵呵,那种师傅叫站着死不敢坐着死,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正人君子有什么好的?一个人一生只活一辈子,短短几十年都不为自己做点什么,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被一个小毛头怒斥,他倒也不以为忤,只是笑一笑,将放到林中的目光收回,这才好好打量这个跟自己叫劲儿的小鬼。
"啧啧,仔细看,你长得真不错!比那个什么号称湖县第一美人的女人要好多了!"轻佻的手指扳起他的下巴,那种标准色鬼的打量方法让耶律洪耳根都热起来了,才要察觉不好想大叫时已经被他点了哑穴。
"跟在那种死板板的人后面有什么意思?你想要的,在他身上永远得不到。不如跟了我吧?绝不会叫你失望的。"
低低地附在他的耳边倾吐着恶魔的诱惑,花盈楷的手也不老实地向他的衣襟探去,摸索着少年缎子般柔滑的肌肤。
"……"
耶律洪又惊又怒,但是奇怪的,他的身体却对男人的挑逗毫无抵抗之力,在他越滑越下的抚弄中,股间的灼热渐渐发烫昂挺,意识也开始薄弱起来。
"还没有过男人吧?还是说,你连女人都没有过?"
爱抚着股间的手指滑到了尚是坚硬闭合的穴口,轻轻地在上面搔弄着,引来耶律洪倒抽气的惊喘。
"真难得,你这应该引起无数人窥视的美丽孩子,在这种地方竟然是意外地纯洁呢。"
花盈楷轻笑着,不放弃手下的动作。
刚开始还是紧张得一动也不动的耶律洪在他身下渐渐舒展开了身子——他只是不适应,身体却没有完全的排斥,随着男人的动作,两腿之间的战栗感延伸到了背脊上,花盈楷只是手下加劲,很轻易地就让耶律洪缴械而出。强烈的快感形成一个奇异的漩涡,残留在他茫然的短暂空白中。
是不是,他的身体根本就在等待那样一双雄性的手的爱抚?
即便这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但,就在被一个号称是采花大盗的男人骚扰的同时,从心底叫嚣出的畅快感让耶律洪清楚地知道这是自己下意识的选择。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不过一刻钟或是更短,听到有吃惊的声音从林里传来时,耶律洪吃力地半抬起身子,看进的,是柳清云写满了不敢置信的眸子。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的耶律洪惊慌地蜷起了身子,但他暴露在空气里的绯红的肤色,与身周散发出情爱过后的气息都不折不扣地说明了这里刚刚发生的事实。
"你居然对他下手!?"
男人?可是洪儿也是男的啊!
本来以为把耶律洪一个人放在这里就是安全的柳清云眼中写满了震惊与愤怒,他从没想过,一个男人也会被"采花大盗"凌辱。
"你的小朋友似乎还未经人事呢。真可惜,下次再调教他吧。"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上少年初精的手指,花盈楷在柳清云即将捉住自己之前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枚紫丸往地上一掷,落地炸裂开来的圆球使得方圆百米之内瞬间迷漫满了紫色的烟雾,深恐其中有毒的柳清云在闭住了自己呼吸的同时还得兼顾瘫软在一边的耶律洪,就这么被拖缓一下,花盈楷早就遁得不见踪影,想来他曾至东洋学习"忍术"的传闻是真的,五行藏身,迷烟逃遁,实在是神出鬼没,叫人防不胜防。
"云哥哥……"
耶律洪小心翼翼地拉上柳清云的衣袖,害怕他会因为刚刚的事对自己不屑一顾。
柳清云下意识想挣开他的动作在看到那双乞怜的眸子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有点难以启齿地问道:"他除了……对你那样之外,还有没有伤害到你其它什么地方?"
"……"
耶律洪无言地摇头,颤抖的手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攥着他的衣袖不放。
柳清云却误以为他是害怕自己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到底还是不忍心让自己从小当亲弟弟一样养大的孩子处在惊惶不安中,轻轻拍抚着他的背,低声安抚道:"别怕,我不会说出去的。是我的错,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
听他提起刚刚的难堪,耶律洪却抖得更厉害了,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柳清云的手,像是怕就此失去了一个凭依。
"对了,这几枚烟火给你,这是江南霹雳雷火堂特制的,以后要是遇到危险就放出一个,我就尽快赶过来救你!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事了,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