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传说————端木月牙

前方的背影回过头来看我，「我们只有两把剑。」

「喔。」所以是要买一把给我就是了？

我跟著伊莱来到市场，先到金属匠开设的店铺买柄剑。我挑的剑伊莱很有意见，到最後根本就是他在挑而我在一旁观赏。既然专家有意见一般人当然退到一旁，只是到付帐时换我非常有意见。

「行情价大概是多少？」在伊莱把剑交给老板钱，我问。

「一金三银。」伊莱回答，走向钱把剑交给老板，「这把。」

「二金五银。」老板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靠！两倍！而且伊莱还伸手要掏钱！我马上制止伊莱的动作要将他拖走，伊莱却一扯我反而脚步不稳，一只手迅速托住我的腰替我稳住脚步。

「太贵了！」我低声说。

「一个城镇最多不超过五位金属匠，他们制作的剑器价格不会差太远。」伊莱在我耳盼回道，一边抽开他的手。我深吸口气，决定卷起衣袖做一件许久未曾做的事。

那件事叫做：杀价。

伪·传说（九）

最後那把剑以一金八银的价格成交。我惊讶於太久没杀价居然还能杀到比折衷还低的价格，伊莱则是愕然於我杀价的能耐。我接过拗来的免费皮套，闪过伊莱本要接过去的手，将那把剑挂在腰上，「我必须尽早习惯剑的重量。」我追加说道。

伊莱没多说什麽，随我高兴去了。

采购完旅途的必须品我们要去找卡隆汇合，过半的东西伊莱几乎拎去驮在身上，让我不由得再一次打量我自己。身材算普通，至少系上活动要搬重物我都能做，只是和伊莱一对比……算了，比较只会越比越心酸。

伊莱身形非常漂亮，身体线条弧度拿捏的恰到好处——不是属於力度的美，而是潜藏无尽爆发力的修长躯体。但同我一比较……好吧，真的不能要求一个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宿舍不是与电脑相亲相爱就是睡觉的人身材达到养眼的境界。

很快我发现不到一半的东西其实很重。腰上的那把剑挂久了渐渐往下沉，手上的东西抬久了重量是以等比飙涨。为了不让东西落地，还有基於男性的自尊心，我咬牙死撑绝对要把东西扛到旅店，顺便感叹这年代果然不适合米虫生活。

「问一下卡隆下塌在哪间旅店。」伊莱侧过脸，金黄的阳光将他的头发衬得璀璨，海蓝色的双眸里倒映我的影子，俊俏的侧脸在那一瞬间超对我的胃，我马上忘记手上腰上的重量进入出神模式，直到伊莱挑眉，有些不耐烦了我才回过神。

干！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马的旁边有这麽一个集优势於一身的男人，我根本就是衬托他的绿叶，行情永远不会看涨！小说里常见穿越的主角有著主角威能，有的还有幸开後宫！主角换成是我当然没那麽好命。什麽都没有也就算了，我还快被伊莱给收了——干我神经再继续接错线铁定会失守在伊莱莫名其妙的魅力之下，他明明不是我的菜啊！

我现在非常需要美好的二次元来抚平我内心的创伤。

认清悲哀的事实後，我沈痛地开口，「怎麽问？」

卡隆已经和我们分开，人又不知道在哪，最好能问他我们今天晚上在哪里下塌。

「魔法，」伊莱随手弹指，空中凭空现出一只白鸟，扑腾著翅膀飞到他手上，「可供传信的魔法，我记得你应该背到这部份的咒文才对。」

啊、原来伊莱会魔法。我深深地为注定的配角命感到难过，许久才找到我欲应对的内容，「原来你会魔法。」

「基本的而已，」他传了信息给白鸟，待它飞往空中後补上，「高深点的便不行。」

很好，我不用在这里混了。凭藉伊莱的能力我还是去当米虫还比较好，省得自尊打击过大令我欲哭无泪。

等待卡隆回音的同时我亦施展一次同样的魔法，白鸟甫一出现我便断去支撑魔法的意念。

「喔，成功。」我低语，审视方才的魔法哪里有待加强，「只是记得不是很熟，也不够稳定。」

「对了，濬凯。」身旁的声音依旧游刃有馀。我想著我没听到却又自动地应声。

「嗯？」为了避免双手面临残废的命运，我决定向重死人的乾粮低头——先将重物放下再说。只是当我挺起腰时，嘈杂的背景瞬间归於无声。

「耶？」无意义的语助词充分展示我的疑惑，以及对伊莱迟迟不出声的提醒。然後我的後脑一如所有被打晕的人经历一阵疼痛。

干！

我要回家！

脚很酸、很麻，像千万根针扎在脚上。我尝试性的翻了翻身，无言的发现脚好像更麻了。我动手想搬移麻了的脚，赫然发现我的手被锢在金属杆上。

我睁开双眼，脑袋嗡嗡地像音叉在振动。我紧闭双眼，学起狗将身体甩乾——只是我是甩头，再张开双眼，统整起目前的状况。似乎我身处在一间房间里，还很凄惨的被扔在地上，姿势相当不符合人体工学。

上帝，我後悔我羡慕二次元的那些人有著主角威能，我向您忏悔是否可以回归尚未被打昏前平静的日子？我会发自内心真心诚意的开始学习魔法与剑术。

想太多，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我现在还比较好奇我做了什麽事沾了什麽光有被打昏的价值。

「醒了？」伊来的声音从黑漆的另一头传来，黑暗中仅见到模糊的影子坐在床边，「怎麽将头甩成那样？当你是狗啊？」

「嗯，」我郁闷地回应，再一次挪动身体，调整麻掉的脚，「头有点痛，还有我们托谁的福现在必须像……嗯，被人寻仇似的在路上遇难？」

「抱歉，」平时感觉挺耀眼的伊莱忽然敛去所有的光芒显得有些平板，连带我亦跟著沈静，「一点意外。」

「喔。」我了然的应声，虽然不知道伊莱指的是什麽。过一会儿发麻的双脚完全没有减缓的迹象，我只好找人求救，发出的声音相当哀怨，「伊莱，你能不能动？」

「可以，怎麽了？」

「我被绑住，然後脚麻了，调整不到好一点的姿势。」话一说完床上的人立刻翻身，走到我面前，抱起我横侧的身体，替我调整为坐姿。

「啊、啊、好麻麻麻麻麻——」很麻没错，但没有达到叫喊出来的地步，只是人在无聊顺便作点音效让自己感觉起来有事做，无意义的噪音似乎惹恼了某人。

「安静！」

伊莱低喝，语气有些躁意。我听话万分的消了声音。

「濬凯，截至目前你测过施展魔法的极限没有？」

嗯，伊莱不是要我闭嘴？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极限。」这次的声音有点不悦，我从中得知不应声铁定会死得很难看。

「喔。」

「为何不回答？」

「你要我安静的。」我明确的指出事实。

多听话啊你还嫌，而且是你要我安静的，话都是你在说。

门在这时被人解了锁，开了。走道上的光随门扉穿进房内，一个人形黑影在其中显得特别突兀。我侧过头，见到一个穿著铠甲的人进来，带上房门，伊莱即在我身边席地而坐。

我看著那人点亮房间里的无烟蜡烛（靠这东西在这年代可是奢侈品，平常伊莱点在旅店里的松油比普通蜡烛贵很多也没这东西高档），亮幽幽的烛火在房间一角抹开温暖的光芒。有了光我才能对来者品头论足。

乾净的面庞、价值不斐的盔甲与胸前代表荣耀的皇室徽章，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显示此人来头不小。他在床沿坐下，倾身向前看著我和伊莱好一会儿，末了终於开口。

「好久不见，我美丽的布利夏诺。」

伪·传说（十）

布利夏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特列菲迩那匹闻名全大陆金光闪闪锐气千条的天马的名字。

「我想应该没那麽久，我可敬的特列菲迩。」伊莱冷冷的望向对方，声音里有著淡然的不屑。

不会吧？伊莱居然是特列菲迩的座骑布利夏诺？干！难道我不能成为一位閒閒没事做在一旁晃来晃去时间到终於在这世界找到回家方法一路人身平安的路人甲吗？

还有，为什麽伊莱是那匹天马啊？为什麽我要那麽不幸被伊莱捡到？

我不想要卷入麻烦啊！

「三个礼拜来令我挺想念你的，布利夏诺。」特列菲迩把玩起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时他手中居然拿握有这危险的东西还危险动作不宜模仿地玩抛接──不甚在意地同伊莱对话。匕首锐利的尖缘泛著幽微的光，受地心引力的作用不断来回在空中切割细直的光束，尖刺的针芒扎得痛眼。

说真的我不得不佩服特列菲迩。每一次匕首在空中的最大高度全都相等，那需要相当程度的技巧与经验才办得到。

无论对方在示威，抑或是单纯地心不在焉，那把飞来飞去的匕首很难让人心安。

妈的特列菲迩一个不爽拿那把匕首来射飞镖，拿我当镖把的话，我一定立刻就挂点了！

如果之後回得了原来的世界，我一定会乖乖去庙里拜拜，祈求往後人生千万不要再穿了！人生千万不要和我那可怜的期末成绩一样充满惊喜：惴惴不安的等待外还要寄信给教授祈求教授做点功德不要当人，还不一定有寄信学分就保证到手！我可怜的小心肝要应付期末成绩就已经不行了，何况是现在看起来人生真欢乐的穿越？

「谢谢，但我一点也不。」伊莱淡淡对特列菲迩说道，不容忽视的隔离参杂其中，清楚地划清两人的界线，完全没有传闻与人的印象。

布利夏诺对特列菲迩放下它的高傲，选择服从於特列菲迩。以上是我沿路听到耳朵长茧、如同口号或信仰般众人皆知的事实。但是眼前的状况似乎……嗯，有待商榷。

「相处八年所培养的感情居然换得你这一句，真让我心寒啊，布利夏诺。」这次，那把匕首抛掷的高度远高於之前，最後硬声切进特列菲迩两脚间的木质地板。作为威胁的杀气丝丝从特列菲迩身上流泄而出，缓缓流动在房间内，刺激他人的生物本能。

逃跑的本能。

干，我人生还很漫长不想死在这种鸟地方，而且死了我电脑里面的东西都会离我远去我才不要！

「我想，你更没资格这样对我说，特列菲迩。」伊莱蓦然站起身，下巴微扬，无视在他面前的特列菲迩。我忽然全身一抖，想起布利夏诺为何坚持、为何骄傲。

因为它只对有著它认同的人放下它的高傲，所以他无视，所以他不屑。特列菲迩已经失去它的认同，於是伊莱便不再服从。

「所以你仍是不打算回来？」

「我想，你始终不清楚你所在的立场，特列菲迩。」高傲的天马低头俯视他面前的人，声音平淡却有不耐，「你已经失去让我服从你的资格，还用这种……哼，真了不起的手段抓住我，你说我愿意回去？」

「但是，布利夏诺，你应该明白我不能没有你。」特列菲迩亦从床沿起身，杀气和他那具比伊莱要高大的身躯带给房间一种狭小的错觉。

我听到「但是」两个字便觉大事不妙，下意识地拉了拉被绑在金属杆上的手。

有没有能切割金属的魔法我再不想起来等等开打我跑不了人生结束在青春美好的二十岁我会哭啊！

特列菲迩提脚朝镶在木质地板的匕首一踩，不留他人思考的时间，地板由匕首朝我龟裂，厚重的碎木板下坠至低层，须臾我居然还在想不知道正下方有没有人。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伊莱翻身握上我被绑住的手腕，手一扯，抱起我往特列菲迩制造的大坑洞跳落。

底下杂兵听到骚动从周围往我们集合，人群围成的圆圈以我们两人为圆心收缩。我弯下身，拿起木椅，很有气势的大吼一声将它甩出去。

只是刚突破的缺口马上被他人递补，围一圈的人群有著下一瞬一哄而上淹死我们的趋势。我侧过头看向伊莱，只见他淡淡扫过特列菲迩一眼。

然後我尚未反应过来，伊莱有了动作。

他脚一拐，将另一把椅子捞过来，脚尖上挑，椅子跃入空中。他双手握住椅脚，把椅子充当武器，成功防御几个先行冲上来的杂兵。

「伊莱——」他的确守住他那边，可我这边来势汹汹，好几个人直举他们的剑朝我冲过来。

「你不会想办法放一点魔法？」伊莱踏步立到我身侧，椅子一横，攻进来的几把剑全刺进椅子里。他将椅子一收一推（我不是看得很清楚，所以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些什麽），杂兵们全被震飞，刺进椅子的剑因他们脱手而成了椅子上的装饰。

「可是我不知道有什麽魔法可以放——哇啊！」一把从旁斜刺的剑陡直地朝我过来。我往後退想闪避，却撞入伊莱的怀里。

在我拼命想著有什麽魔法可以阻止那把剑（同时内心大叫「不要过来！」），从我身後闪现而过的一抹银亮将攻势拦在半空。

是一把剑。伊莱手中握著一把……不，是两把剑，一手各一把。

「从椅子上拔下来的剑？」伊莱回过长剑，以我们二人为圆心向外突击。我接过伊莱左手从後递交给我的剑把，抽空瞄眼倒在地上断几根椅脚的木椅。

原来那把椅子承受很不人道的待遇导致断脚，看样子伊莱方才震开人的那下暴力非常。

「专心！等会儿你自己注意，我可能顾不上你。」

他的声音一落，人便从我身後移动到前方，漂亮的剑技搭著绯红的血，还有难闻的铁锈味，充斥在弥漫杀意的房间里。

很可惜，这不是电影。电影我还能边吃爆米花悠閒的看著主角挥刀砍人，角色从观众换成当事人——还是没杀过人的青嫩角色——就不是悠哉地吃爆米花能了事。

我摆出基本的握剑姿势，格开对方比我老练许多的攻击，相对笨拙的使出劈砍。那一刹那忽然有段咒语冒进大脑。

我来不及细想这是什麽咒语，但我还没孝顺到年纪轻轻去找我亲爱的爷爷奶奶，索性顺著冒出的字往下低喃。剑尖在咒语中段泛起少许的火花，直至咒语念诵完毕，点点火花漫至剑身，提高我的三脚猫属性。

伪·传说（十一）

我的动作并未停顿，反而投注更多气力在每一次的剑击。魔法为剑身揽层火纱似乎未造成多少的威吓，也未造成武器攻击的加成。我凝神，目光集中在周遭的剑光，忽然右方一人施展灵巧的剑从周遭委蛇闯入我的空隙，直取腹部。

眼角扫到对方动作的同时我本能的扭腰，躲是躲过但只限在腹部，右腰很不幸地擦过剑锋。

痛毙了！

我横过剑，趁他尚未将剑收回时戳进他的咽喉。剑尖在触及他的皮肤前我顿了动作——毕竟我从未杀过人、毁掉一个生命，只是现下状况我不能抽手。

偏斜的剑没入往两旁勒去的锁骨之间，手中传来的感觉极为硬实，喀得剑势走缓，最後超出我预料的刺穿後颈。我狠狠喘口气，忽略在上面观戏的特列菲迩、依旧很多的杂兵、大展身手的伊莱、难闻的铁锈味以及为性命安全的挣扎，将剑往前推深几许。

直到他无法还击时，充斥在手里身体里的全是剑尖穿透他生命所感受到的颤栗。

手汗填满双手与剑间的缝隙，有些滑手，使我不自觉握得更紧。我抽回剑，踢开向我倒下的尸体，回身迎向另一边涌上来的人，讶然发现点点火焰自他身上燎开，顺著咽喉向外喷流的血液延烧起来。

对方人数虽锐减（都伊莱解决的）但攻势依旧凶猛，身後猛然传来有人大吼「不要管那金发的，先把黑发的做掉！」的声音让我震了下，真心诚意的想著方才我能宰掉那人实属侥幸。

接连的攻势让我防御都无暇顾及了还攻击！搞屁啊柿子给我挑软的捏！就算我这颗烂掉的柿子一捏就喷出软烂的果泥也没必要先挑我下手啊！

一阵挣扎後我侧过身，替自己争取点空间，将剑往旁一扫，铺层暖橙焰色的剑破空，削开犹如过江之鲫的杂兵们奔腾的冲劲。

「白痴！」在我以为帅气的姿势（可能有待商榷）成功造成某种程度阻吓的同时，那个骂了我好几天并熟到不能再熟的声音从旁赫然响起。我刚把头朝往伊莱的方向，右手猛被握住，突如其来的力量将我朝他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