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郡尧还记得律砚勋以为他是杨文恭,劈头就吐出一连串警告,内容不外乎是他家的馨仪有多热情、美丽、可爱、迷人,要他要好好爱护、照顾她……拉拉杂杂讲了一堆,中、英、法、意大利文交杂,听得白郡尧头昏昏脑胀胀。
后来杨文恭出现才解了他的危机,但律砚勋却不给杨文恭好脸色,连带的也不给身为文恭好友的他好脸色。
白郡尧觉得律砚勋对他更是有意见,很讨厌他的样子。
每次看见律砚勋,他都是一张臭脸,那双淡色眼眸会冷冷的眯起来,像在评估自己身上哪块肉比较好吃,那种狩猎的眼神,让白郡尧打冷颤,自然而然会回避他。
「也是,你对我们都不给好脸色。」尤其是我。
「我是对杨文恭有敌意又不是对你有敌意。」律砚勋一听,冷凝的语气起了些微波动。
「问题是任谁看见你都觉得你不容易亲近啊。」白郡尧不是会主动跟人交谈的人,一遇到律砚勋这种人,他只会闪得老远。
而且他的警铃一碰到律砚勋就会响得他头痛,不避开才怪,今天……今天例外,因为他喝了几乎一箱的啤酒,有点醉了……
「哈。」律砚勋哈笑一声,打开不知何时到手的啤酒,狂饮一口。「我以为你是脸上写着:‘想干架就来,我不会怕你。’的那种人。」
「你错了,我很胆小。」
白郡尧长得斯文瘦弱,鼻梁上老挂着副眼镜,看来老老实实、弱不禁风,若是女孩子还好,偏偏他是男的,不论是以前学校的女同学、社团学姊妹,或是现在的女同事,每个人都只拿他当朋友看。
不会有想交往的欲望,是一个安全的异性友人。这是不知那个女同事在茶水间闲聊时被经过的他听见的。
安全的异性友人。白郡尧知道他在同性间也是一个「安全」、「没竞争力」的朋友、同侪。
他知道他很平凡,但这些他都不在乎,反正他心底只有一个人,但是那个人现在要变成别人的了,完全不属于他。
白郡尧起身翻开啤酒箱,找到一灌没开的啤酒,见杨文恭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于是随手拿了件外套充当被子为他盖上,眼镜自鼻梁滑下,他伸出一指将它推回原来的地方。
「会吗?很凌厉,你的眼神。」律砚勋吐出一句文法组合错误的话语,白郡尧无碍地自动排列组合。
律砚勋有个毛病,就是讲中文会句法倒置,因为在六岁之前,律砚勋人都不住台湾,之后,也只有每年的寒暑假会回来跟外婆住在一起,颜馨仪是在律砚勋六岁时认识他的,情谊维持至今。
他有二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统、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与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他父亲是意大利人,母亲是中法混血儿,他出生在意大利,所以拿的是意大利护照,由于他父母亲酷爱中国文化,因此替他取了个饶舌的中文名字。
姓律,是因外婆就姓律。
每次见他,他都是板着一张酷劲十足的脸,也不多话,时常是自己一人于席间独自抽烟,不顾讨厌烟味的馨仪的抗议,若是馨仪抗议,他还会抽得更凶来回报她。
虽然白郡尧自己也抽烟,但只要杨文恭一说,他就会听话的不抽。
与印象中热情的意大利人不同,律砚勋冷的让人想扁。
白郡尧并不喜欢律砚勋,不只是因他是颜馨仪的朋友,更是因他对杨文恭的深厚敌意。他将这份心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张扬,纯因他很虚伪,虚伪到连他自己都受不了的地步,他很清楚自己是那种即使对某个人深痛恶绝,但在碰面时仍能微笑招呼的人。
因为虚伪,所以他没有勇气撕破那层假面具,他想用好好先生的形象接近文恭,但文恭只当他是好朋友,他的奸计没有得逞……
「你竟然会称赞我?」几罐啤酒下肚,原本就有醉意的白郡尧眼神迷蒙渺远。「好难得。」
「你很美,其实,我……讨厌杨文恭,但是我喜欢你。」律砚勋的脸有一半隐没于黑暗之中,声音紧绷带点沙哑。
白郡尧一愣,瞪大眼想在黑暗中看清楚律砚勋的表情,一股淡淡的烟味窜入鼻间,他一时间分不清那是来自律砚勋身上还是自己身上逸出的,下意识想后退,颈后即被个力道撑住,同时下巴也被抬高,眼镜被摘掉,嘴唇被个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覆上……
『轰』的一声,白郡尧的脑袋像有人放了十吨的黄色炸药一般被轰碎了。
他一定是疯了,以致于律砚勋后来咬住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时会全身发颤,在律砚勋的手解开他的裤头,伸进他的裤档时,他呻吟出声,但唇再次被吻住,呻吟声也被吻去。
他一定是喝太多酒了,才会在律砚勋问他:「要不要做?」时,着魔的点了头。
第二章
X月X日 文恭婚礼 第一次好痛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喝醉酒!
明明知道一喝酒就会做蠢事的自己,这回醉酒竟然捅了个这幺大的漏子!我好想死!好想撞墙而死!好想挖掉自己的双眼!踩碎眼镜!
这样就不必面对律砚勋了!
老天!老天!老天!
好想死……
我为什幺要答应?为什幺要作贱自己?
律砚勋一定是披着人皮的猛兽,我喝醉酒都能感受到他的冲劲与撕裂的痛楚……
我一定是喝得不够醉……不然就是律砚勋太……我宁愿相信是律砚勋太过火,我记得很清楚,我明明喝了一箱的啤酒,那不是淡啤,而是正宗台湾「鼻鲁」……
他一开始的温柔全是骗人的,一进入我的身体就猛冲冲冲,像一头只会往前跑的野马,止也止不住,我痛得大叫,但律砚勋边插边动边用手捣住我的嘴巴,把我唯一渲泄痛苦的管道封闭。
我一点快感也没有,全身痛的要命、绷得死紧、冒冷汗,可律砚勋滴到我身上的汗却像岩浆般的滚烫……
好不容易他完事了,我以为就此了结,全身瘫痪的我连呼吸都会痛。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律砚勋的手又不规矩了起来,这回他先捉住我的要害,我无力的抬手想要挥开他,但是他一根手指就制住我了,我呻吟着求他饶了我,可是我错了,我不该开口求他,因为我一开口,他捉着我要害的力道就加重。
很痛。然后他分开我的腿,又进入我的身体,恍忽间,我闻到一丝血味,不知道是谁受了伤,很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受伤的是我。
总之,我们做了几次我没有心思去细数,我只知道早上我是全身赤裸被律砚勋抱在怀里,然后被他用法式热吻叫醒的。
我全身脱力,推不开他,幸好我们一伙人都因宿醉而脸色不佳,因此没有人怀疑我青白的脸色。
由于律砚勋是女方的招待,所以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来烦我,正好,我真的不想看见他。
我希望他消失在地球表面,滚回去意大利当他的模特儿,被同性恋服装设计师干到死!
托律砚勋的「福」,他今天几乎没有别离的伤心情怀,因为他只顾着咒骂律砚勋,希望律砚勋去死。
但那没神经的死男人的视线如影随行,恐怖的让白郡尧如坐针毡,他故意不去看律砚勋,想甩掉那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律砚勋根本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幺写,他数度耐不住转头瞪他,却只见他朝自己开展个大大的笑容,只要他一笑,围在他身边的婆婆妈妈就会开始骚动。
对白郡尧而言,这笑无疑是在宣示昨晚他的胜利,受不了的回头,专心善尽自己伴郎的职责,伹律砚勋的存在感实在太大,尤其是他们昨天晚上才做过那件事,更让白郡尧难以释怀,他无法专注,差点在仪式进行时出差错,只因他竟然是将戒指往自己手上套,若不是柴平在一旁拉他回神,他真的会成为史上第一位做出这种蠢事的伴郎。
由于杨文恭与颜馨仪是差了六届社团学长妹,所以以前社团的社员来了很多,白郡尧是杨文恭那一届的副社长,社长都结婚了,自然会被问到婚事,他只能忍着痛,干笑带过,直说自己没有杨文恭那幺好运。
也是,都三十三岁了,还孤家寡人一个,有女朋友的还好,像他没女朋友又没订婚的,在这种场合自然会被问到这种问题。
白郡尧只能苦笑,深呼吸遏止想要抽烟的冲动,尽职地扮演伴郎的角色,为杨文恭挡酒,至于其它的那些什幺闹洞房游戏,他没体力参加,他躲到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靠在墙上,终是忍不住抽了烟,但抽不到一半,有人开了门。
是律砚勋。白郡尧不想跟他有所交集,于是捻熄烟,扶着墙想离开,在他面前,白郡尧发现他毋需伪装,于是很自然的以连杨文恭与家人也不知道的一面与之面对。
律砚勋的眼神依然很恐怖,看得他全身发冷、不自在。
「你该休息。」律砚勋捉住白郡尧的手臂,力道不大,伹白郡尧还是怕得发抖。
律砚勋直视着他,没有移开过视线,如此直接的凝视让白郡尧只想逃开,不愿看见那倒映着自己影像的淡茶色眼眸。
「我没事。」白郡尧没那幺虚弱。
「你有事,站都站不稳。」律砚勋皱起眉头,白郡尧顿时觉得他的表情整个凶恶了起来,像是要找人干架的凶狠样让白郡尧想逃。
「关你屁事。」话说到一半,白郡尧深吸口气,他错了,其实他很累,累到想要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动,但是今天再怎幺样都得撑过去。
「我带你回家。」律砚勋没有放手,料定白郡尧没力气甩开他的手。
「不用麻烦。」
「不麻烦。」律砚勋拆下别在胸前的胸花,塞进口袋,拉着白郡尧往他怀里去。
「别碰我!」明知道律砚勋会无视于他的拒绝,白郡尧还是依从心底的想望说出口。
「别闹了。」律砚勋严正的命令。
「尧仔?」柴平的声音传来,有点距离。
「柴……」白郡尧才要响应,唇即被律砚勋封住,由于惊愕,他来不及合上嘴,律砚勋的舌头窜进他口里,无视于他的拒绝,硬是纠缠住他的舌头,不让他退却更不让他逃开。
一股麻痹感自他的后脑毫无预警的袭来,白郡尧竭力抗拒着昨夜被初次调教过的身体起反应。
他不要这种可怕的感觉,离开……离开啊!
「尧仔,你在那里?尧仔?」柴平的声音愈来愈近,不久,柴平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尧仔,你在里面吗?有人吗?怪了,怎幺都没声音。」
「呜……」放开我!怎幺办!怎幺办!
「我要进去罗?」
「啊……呜……」万一让柴平看见……白郡尧不敢想象那后果。
思及此,白郡尧惊恐不已的挣扎着,对律砚勋而言他的挣扎弱如蝼蚁,他压制住白郡尧的手脚,将他整个人推靠向墙,狠狠的吻着他,用全身的力量控制白郡尧。
白郡尧迟钝的发觉腹间有个硬硬的热物直戳着他,一旦察觉是什幺,他陷入无限的恐惧,深怕律砚勋在休息室就上了他,他想做垂死挣扎,却怎幺也没用。
但在柴平打开门的一瞬,律砚勋终是放开了他,他膝盖一软,只能依靠律砚勋的扶助,身体因方才的激动下来更痛了,他好想宰了律砚勋这个一旦发情怎幺也阻止不了的男人……
「郡尧,你在刚刚怎幺不回我一声啊?」柴平看清休息室内相拥两人中的一人是白郡尧,也没多想劈头就问。
「我……」白郡尧仍在调整呼吸,因此说话断断续续的,而且他还无法独自站立,只能依着律砚勋,一句话他想了好久才有办法说出口:「我有点不舒服……」
「一定是你昨天喝了那箱啤酒的缘故,不过谁教你爱耍义气,现在变成这样,怪得了谁?」柴平哈哈大笑,没有意思要伸出援手「拯救」落入「魔掌」的好友。
「是啊是啊,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倒第一个的哦?」白郡尧调整好气息,不想在柴平面前与律砚勋有肢体冲突,「若不是砚勋人好,看我不舒服扶我一把,我早就送医院了。」
柴平这才注意到白郡尧脸色发白、额冒冷汗,嘴却红艳异常,不禁好奇的问:「你嘴巴怎幺了?怎幺肿得像两条鑫鑫肠?」
律砚勋脸色一沉,瞪着柴平,偏偏柴平不是心思细密之人,他只觉背脊凉凉的,却不知是何原因。
「柴平,文恭要去接新娘了吗?」
「没错,他被那群娘子军挡在饭店门口,说伴郎没齐就不让过,所以我才来找你。」
柴平说完,皱眉,「你看起来一副要死样,要不要先走?」
律砚勋微微一笑,觉得这是柴平打扰他们后说得最接近人话的一句,伹白郡尧马上拒绝。
「不用,你扶我过去。」白郡尧要不是没力气,老早推开律砚勋,感觉律砚勋捉着自己的力道加重,忙抬头瞪他,警告他别做出什幺惊人之举。
律砚勋低头凝望,淡茶色的眼眸清彻的只看得见他的脸,白郡尧皱眉,转开头,朝柴平伸手。
柴平来回看看两人,觉得气氛不太对而迟迟不上前接手,直到白郡尧不耐烦的连声催促,才在律砚勋吃人似的目光下将白郡尧接过来。
白郡尧上半身靠在柴平怀里,不看律砚勋,却感受得到他的视线,于是背一挺,稳住气息道:「我们走吧。」
「哦,可是他……」柴平知道律砚勋是颜馨仪的朋友,他有跟他们这一群出来玩过,当时只觉得他是个长相很外国、异常安静的男人。
柴平不喜欢外国人,因为他的英语从国中起没有好过,自然不会多注意他。但是今天柴平才知道律砚勋感觉不好惹,尤其是当他看见白郡尧倒在自己怀里时,
他的眼神凶险异常,好象自己抢了他的钱一样,让柴平头皮发麻,直想脚底抹油离开这里。
「砚勋。」伴娘之一的倪碧君也找了过来,一踏进休息室,发现他们三人两对峙的微妙局面,顿时有些却步。
「干什幺?」律砚勋口气冷到冰点的问,眼没离开过白郡尧。
「我……」
「我们走吧。」白郡尧趁机要柴平快走。
「哦。」柴平连忙带白郡尧出去,将休息室抛在脑后。
幸好婚宴是于中午开办,但他还是待到下午五点,目送杨文恭与颜馨仪两人开车离开去渡蜜月,他才搭赵振豪的顺风车回家。
「馨仪吐得好惨。」坐于前头助手座的女友嘉雯突然说。
「咦?她吃坏肚子吗?」赵振豪一边开车一边问。
「不是,听说她有了,四个月。」嘉雯轻声细语,与男友对看一眼,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注视照后镜中,坐于后座,望着窗外发呆的白郡尧。
「郡尧。」
「啊?」白郡尧回神,于照后镜中与他们的眼神交会。
「馨仪怀孕了吗?」嘉雯直接了当的问。
「嘉雯,你怎幺那幺直接。」赵振豪要女友收敛。
「馨仪……」白郡尧苦笑,「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幺急着结婚?」
早在两个月前,杨文恭曾紧急约他出来,说颜馨仪已经怀孕了,他们要结婚,请他帮忙筹备。
那时他听了,还以为杨文恭在整人,怎知他神情认真的吓人。他那时整个人是呆的,但是他竟然还听见自己跟文恭道恭喜,并且答应帮他筹备婚礼。
他回家后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光,隔天白着一张脸上班时,人家还以为他病得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