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鸢,谁人执线(下))
30.千影绝的觉醒
“千寻!”赶在凌宇前将人接入怀中,擦掉他嘴角血迹,一字一句地道,“你会为伤了他而付出代价的。”
“原来是千大公子。”年轻的教主笑意盈盈,“大公子不是跟随岚大人潜心修习,跑苍言大陆来凑什么热闹?”
“我弟弟在这里,我自然要来。”
“千影绝?” 唰地声折扇在手,暗暗戒备,凝眉问,“他在哪里?”
“慕天殿下竟是如此想我吗?”
明明是晴空万里,室内却一片阴寒,像是弥漫着鲜血才能洗净的仇恨。花千树陡然睁开眼睛,嘴角勾出个阴冷的笑,这不是属于花千树的笑容,花千树的笑冷傲中有悲凉之色,而这个人,这个人……凌宇睁大眼,惶恐地发现朝夕相处的人瞬间换了面貌,而最让他吃惊的是梦中的阿夜便是这个样子。
梦中的阿夜单纯善良,黑眸中总荡漾着明晃晃的笑意,身上没半点邪气,而此人,阴戾、霸道,墨色的长发飞舞起来,恍惚间让人以为是魔君降世。
他一掌推开护着自己的千寻,抬起手,看到拇指处那枚紫玉扳戒,眼眸肆无忌惮地斜挑了一下,扳戒顿时碎裂,清脆的声音像是崩断的琴弦。
懒洋洋地扭了扭手,“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呢,千寻,这是哪里?”
“影绝,”千寻顿了顿,目不转睛地盯着鬼魅的男人,“你什么时候醒的?”
千影绝嗤笑道,“再不醒,等着被慕天殿下活剥了吗?”
君澈给千寻的丹药本就是千影绝魔血所化,花千树吃下后君澈下的封印渐渐松动,恢复成上邪少君只是时间问题,只是好巧不巧让辛慕天给遇上了。
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辛慕天却非常确定眼前这人确是上邪少君无疑,那嚣张的模样,那邪戾的嘴角,一如既往的让人想将它给撕碎。
“殿下这是什么话,”折扇轻摇,辛慕天忽然问,“殿下还记得重霄吗?”
“重霄?”千影绝不耐烦地扬起眉,“他怎么了?”
看他表情便知这世记忆只怕极为模糊。“霄大人此时正在敝教做客,过两天殿下若是想起了什么,也欢迎来与老朋友叙叙旧,”仙风道骨的慕天殿下,浮冰般的脸上露出少许不怀好意的笑容,“殿下若能来,霄大人想必会很高兴的。”
将屋内众人扫了遍,视线在凌宇身上微微停顿便移开,千影绝偏起头,似乎有些迷茫,“辛慕天,我怎么很想杀你?”
仙界魔域有种众口相传的说法,宁愿惹怒君澈,也别招惹了这位少君殿下,千影绝出生时吞噬了上代圣王千穹崖的魂魄,谁知道那神鬼莫测的魔力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
“除万年一次的大战,不得杀害高级仙魔,” 袖口的映月梨花明亮夺目,辛慕天平举出折扇,“殿下是要破坏规矩不成?”
“我是不能杀你,”掌中渐渐凝聚起火焰,眸子漆黑有若深渊,“那将你打残了总行吧。”
“殿下莫非没有发现我身上已经露出‘伏魔箍’的气息了吗?”
“‘伏魔箍’——除了千穹崖,至今未曾有人能够抵挡。” 身体周围腾起黑色的迷雾,千影绝悬浮到半空之中,他将手在额心缓缓划出个诡异的符号,而那个瞬间,透过黑雾看清手势运行轨迹的辛慕天却是彻底变了脸色。
仰起头,邪魅的脸上无半点温度。君澈,如果释放出千穹崖的力量,你会不会更加讨厌我呢?
长发张狂着披散开,眼中似有滔天杀意。冷冷一笑,千影绝十指迅速交错,顿时阴云遮空,妖风咆哮着奔腾而来。
被隐藏在高贵血统之中的巨大潜能,被身负噬父之罪的人深恶痛觉的力量,终于狂怒地席卷而来,呼啸着,呐喊着,上代圣王的荣耀,似乎从未消散。
千寻忍不住想要跪拜,为这令人惊惧的,无上威严。
黑雾中心的人浑然不知自己毁天灭地般的气势给人带来了多么大的影响,只把一双眸子弯成惬意而嚣张的弧度,“恭喜你,慕天殿下,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只好牺牲你做祭品。”
辛慕天深深吸了口气,“殿下的狂妄总是让人汗颜。”
“哪敢,”千影绝皮笑肉不笑地道,“跟你的虚伪比起来,在下望尘莫及。”
日光昏暗低沉,噬人的气息弥漫着整个屋子,劲风环绕在身周,辛慕天勉励抵挡方未露出败相,眼见凌宇七窍都流出血来,不禁怒吼出声:“你放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就不怕凌宇凡人之躯承受不起?”
凌宇?千影绝微微皱了皱眉,望向被自己气势压迫来可怜兮兮的男子,这双染血的眸子,还真是漂亮,若能擦掉眼角的鲜血,只怕漫天的星辰都会黯然失色。
“阿夜……”
他怎么这样叫自己?我什么时候叫这个名字,啧啧,我又没说杀你,你做出这一幅死人表情干嘛。
“辛慕天,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而放过你吗?”
“莫名其妙的人……”凌宇霍然大笑,强撑着站起来,指着高高在上的男人,目光炙热而幽深,“那你又是谁?你把我阿夜搞哪去了?”
嘴角泛起冷笑,“阿夜……我如何知道他在哪里。”
狂喷出一口鲜血,凌宇将手捂住胸口,像是怕里面的碎片漏了出来,恍惚着说:“我的阿夜在另外一个时空,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薄唇轻动,本想狠狠讥讽,最终发出的也只是一声冷哼。千影绝凝神闭目,圆月的虚像在背后渐渐上升,带着诡谲的魔魅之光。双手在胸前交扣,声音低沉, “永夜之魔,亡魂无处消匿。黑暗幽深,为你沉默的头颅加上钢铁的王冠。”
辛慕天踏步而出,同一时间开始吟唱:
“他说,我的血液是高贵的。
他说,我本是属于天上的。
他说,煌煌天威,君临四野。
他说,这是祖先赐予的荣耀。
而我,将以这荣耀赐予面前之人永恒的沉睡。”
仙界的煌野诀由辛慕天使出来比之凌宇当初的威力自然不只大了一点半点,白色的雾气与黑色的雾气挤压在一起,疯狂地彼此吞噬。
仙与魔的对抗,永远冲动而盲目,毁灭性的力量,不加节制地喷涌,万古不化的仇,怒号着要把世间都焚毁。
天崩地裂的震撼中,凌宇闭上眼,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什么仙什么魔,哪里及得上那人嬉笑着唤他阿宇。他这样唤着的时候,头会微微偏起,黑眸里盛不下的笑意一点一点溢出来,连着人的心都变来温软……阿夜……为什么我回来了……你却不见了呢……
“君上的‘伏魔箍’,你用起来还真是糟蹋。”一把捏碎辛慕天肩胛骨,不顾凄厉的哀嚎,魔力汹涌澎湃地注入对方伤痕累累的身体,拍拍他扭曲的俊脸,千影绝邪笑着说,“回去好好休养,下次见到我滚远点。”
“你……”魔力侵入伤口,剧痛逼得辛慕天弯起身子,豆大的汗水滚入眼中,模糊的视线中只有凌宇破偶般的表情,用尽全力抓住千影绝的手,“你要好好对凌宇。”
厌恶地退了两步,千影绝一脚踢在辛慕天身上,目光凶狠,“我怎么处置他不用你关心。”
不够泄愤地再补了两脚,千影绝觉得自己很讨厌这个人,若非碍于规矩真想合着他骨血吞入腹中。刚刚醒来的少君正处于暴躁状态,可怜辛慕天莫名其妙便承了怒火,五脏六腑损毁得厉害,若无外力相助,几百年也别想好全。
“好了,影绝,”千寻出声阻止千影绝再施暴行,辛慕天好歹是君上最看重的弟子,这般侮辱今后若是报复起来只怕不好消受。“你不好奇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吗?”
“除了圣王陛下,谁敢在我面前搞鬼。”
有千寻结界保护,经历了两人大战的房屋仍是完好如初,桌椅板凳,屏风床铺都让千影绝熟悉莫名,但这熟悉却让他有种被玩弄了的愤怒。
眉头忽然皱起来,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到腹部,紧捏成拳,君澈,你究竟想怎样?
敏感地发现千影绝的异状,千寻心里一跳,却听那人不负责任地说,“哥,我饿了。”
千大公子冷汗连连,少君殿下每次运动完都要吸几个魔人的血来补充体力,可这是人间,自己到哪去找魔血给他。
两大魔头走后,辛慕天爬到凌宇身边,心痛地摸上他鲜血淋漓的脸,“我若伤了他,你便对我恨之入骨,可他伤我,你便如此无动于衷,是吗?”
“是的,”凌宇直视着他,眼中有某种燃烧后的痕迹,碎裂成灰,“所以你永远别对我有期待。”
“阿宇,你不了解千影绝这个人,”拿出丹药喂入凌宇嘴中,辛慕天垂下眸子,咳了两声,“他出生时吞噬了生父的精魂,君澈对他一直有怨言,不到千岁便把将人扔到战场。他性喜嗜血,脾气更是阴森古怪,等他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被男人压了,不说重霄,便是你他也不会放过。”
“你以为把最好的丹药让给我吃我就会感激你吗?”
“看来我给你的劝诫你丝毫没放在心上,”苦笑着握住他冰凉的手,“我要立刻闭关疗伤,不能照看你,你,能不能离他远点,他真的很危险,我不是要挑拨离间,我……”
辛慕天本还想再说,却见凌宇的眸子已经空了下去,没有丝毫神采,喃喃呓语着,“我要回去,回去……”
……
面前的白玉面具越来越近,他条件反射的颤抖起来,微微低头:“宫主。”
重霄似乎喝醉了,身上有股酒气,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凑进他紧闭的嘴中肆意呷玩,声音带着难耐的沙哑:“千树,今天我们玩点新鲜的。”
他面色苍白,颤声道:“宫主,这是外面。”
不顾他的反抗,重霄一把撕下蔽体的衣衫,冰冷的视线环视一周,阴影中的众暗卫纷纷垂目。拔出性器,重霄好脾气地微笑着,说出的话却有如惊雷:“含住它!”
“不,不要。”
“乖,含住它,今晚我让你也享受享受。”
他疾步后退,不要,那样浓烈的羞辱,宁死也不能接受。
“难得本宫今日心情好,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下巴被大力捏住,他痛得险些晕过去。待回过神来,妄图并拢的双腿已被强行踢开,巨物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撕裂。
肉具像是锋利的刀切割着他的灵魂,身上那人却笑得邪恶:“我会给你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啊!”
……
千影绝躺在床上,眉紧紧撇着,脸色苍白,用力地抓着被褥,口中发出难耐的痛苦呻吟,似乎正陷入某个可怕的梦魇无法自拔。
千寻心痛地为他擦去额上细密的汗水,不料他猛地坐起来,眼露凶光,面上冷得掉渣。
将手伸向额心,微微揉搓,黑眸深不见底,“千寻,我想起了一些事。”
“你想起了凌宇?”
手上的动作忽然停在那里,凌宇……
31.多余的人?
躺在床上的人眉紧紧撇着,脸色苍白,用力地抓着被褥,口中发出难耐的痛苦呻吟,似乎正陷入某个可怕的梦魇无法自拔。
千寻心痛地为千影绝擦去额上细密的汗水,不料他猛地坐起来,眼露凶光,面上冷得掉渣。
将手伸向额心,微微揉搓,黑眸深不见底,“千寻,我想起了一些事。”
“你想起了凌宇?”
手上的动作忽然停在那里,凌宇……
瞬间失神,噬骨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千影绝下意识咬唇,心中翻江倒海。十年光阴在万年的岁月中只是弹指一瞬,浩如烟海的光影中,也只有这个名字能让自己疼痛,像是呼吸都停了一下般。
千影绝自然不会承认无论是苏影夜,花千树,还是他自身,都已经被某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掌控。
他脑海中总是一遍遍意犹未尽地回忆起少年时凌宇曾经说过的喜欢,那声音很轻很轻,轻得风一吹就飘散了,可还是苏影夜的他听到了,他把它缠绕成一个结揣在怀里,那结生根发芽,最后种进了心里。
无论怎样拼命地想要逃离,回到的仍是那个不可捉摸的原点。
除了仇恨,竟然还有另外的东西可以刻骨铭心?傲慢的某人摇摇头,怀疑是被凌宇下了咒,只要自己念叨起他,心里就会抽一下,这不是咒语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想起他?”为了证明自己对凌宇绝对没有丝毫其他想法,千影绝怒气冲冲地开吼:“我刚才说的是重霄,那个人,那个人,我要剥了他的皮。”
重霄……本以为千影绝对过去的事不会有多少芥蒂,可他竟会因重霄而噩梦连连,不得安稳。噩梦,对杀人无数的少君殿下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可想而知当初重霄给的伤害究竟有多深。清冷的面目间煞气浓厚,话语却极其温柔,“辛慕天说他在钧天教,要不我们去找他?”
“暂时放他一马,”千影绝嘴角抽了抽,“我精神乏的很,没兴趣跑那么远。”
你会好心地放过人?千寻神情忽然古怪起来,“影绝,那个,你……身体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黑眸中猛地蒙上一层冰,直视对方半响,凑到他耳边,扯出个残忍至极的微笑,“哥,怎么不直接问我有没有怀孕呢?”
“你真的……”将手抚上平坦的腹部,不死心地将耳朵贴上去,果然能听到新的生命强健有力的脉搏,“怎么会……”
“怎么就不会,”推开千寻的头,讽刺道,“明明是哥哥好心地带药给我吃,现在装什么一无所知的样子。”
“我是觉得很滑稽,”千寻苦笑道,便是自己怀孕了也没千影绝怀孕搞笑,实在无法想象他几个月后大腹便便的模样。将“世界之轴”的事简单说了,不料被玩弄的人只是意兴阑珊地问:“就这样?”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平静的反应,千寻惊诧了半响方道:“君澈想用这个孩子回到万年之前,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父亲也没有死亡。”
“那个时候你们所有人都过得好好的,君澈是仙界少主,千穹崖是上邪圣王,多么‘般配’的一对,对了,你千大公子还是上邪少君,” 暧昧地抚摸上对方清秀的脸,“怎么,哥哥,是怪我抢了你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