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野性 下————满座衣冠胜雪

作者:满座衣冠胜雪  录入:05-22

不久,柳涌过来,对他说:"凌副,我带两个小队担任外围警戒和策应。你跟着我就行了。"
凌子寒点了点头。
这里是一个纯粹的恐怖组织营地,没有一个平民。野狼大队的战士们轻巧灵活地在沙地里无声地掩近矮墙,随后特勤分队最先翻入,闪电般地发动突袭,干掉了里面的岗哨。立刻,大队人马从四面的墙头一齐翻进营地,展开了无声的围剿。
枪声在最后才响起来,但只有寥寥数声,便归于沉寂。
不久,林靖打破了无线电静默,呼叫柳涌,要他进去,但留下他的中队继续担任外围警戒。
虽然他没提凌子寒,但柳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带着凌子寒从沙丘后面下来,踩着细沙走进了营地。
野狼大队的战士们正有条不紊地打扫着战场。他们的脸上都没有喜悦的表情,显然并没有发现依明。
在这个营地中心的一间土屋里,林靖、骆千秋和卢少华正在审讯两个俘虏。
这两个被俘的恐怖分子十分顽固,一直一声不吭。
凌子寒走进去时,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一看见他,眼里便闪现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凌子寒走过去,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骆千秋和卢少华正在逼供。凌子寒在这个时候出现,使他们有些担心,都怕这位副大队长会像上次抢上前阻止林靖一样阻止他们,不由得戒备地看了他一眼。
凌子寒却神色如常,并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过去,他也审过敌人,逼问过口供,用的手段比他们还要狠,反过来说,敌人对他也从来没有手软过。他冷漠地想着,站在门边,始终一言不发。
那个一直盯着他的男人忽然说道:"你长得很像凌毅,你是凌子寒吗?"
凌子寒一声不吭,只是冷冰冰地瞧着他。
林靖、骆千秋和柳涌对他此时的表现都暗暗赞许。这个样子,才像是野狼大队的人嘛。
骆千秋冷冷地喝斥:"这里轮得到你问话吗?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林靖沉声道:"快说,依明在哪里?"
那个男人仍然盯着凌子寒,异常冷静地说:"如果你是凌子寒,我就说,如果你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杀了我好了。"
林靖立刻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伸手就想拔枪。
凌子寒上前一步,探手放到他的肩上,轻轻一用力,似是安慰,又似是劝阻。他看着那个男人,平静地说:"我就是凌子寒,现在你说吧,依明在哪里?"
那个男人盯着他,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好,我带你们去。"
林靖和骆千秋对视了一眼,觉得他忽然变得这么痛快,实在十分蹊跷,可他们艺高人胆大,这里又都是自己的队伍,还真不怕他搞什么花样。林靖一挥手,柳涌便押着他出了门。骆千秋随后跟出,卢少华则继续留在屋里逼问另一个俘虏。
林靖跨前两步,将凌子寒护在身后。凌子寒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不由得一暖。过去的每次行动中,他都是站在最危险的前沿地带的,这次却被林靖时时处处保护着,即使是在对他很生气的情况下,也仍然没忘了保护他的安全,这种从未有过的经历让凌子寒感觉到异样的温暖。
那个俘虏缓步走向村边,骆千秋立刻调来两个小队,包围了那个孤零零的屋子。
那个俘虏走到屋前的一棵胡杨树旁,忽然伸手重重一拍。这棵树上竟然装有机关,只听一声尖厉的啸声响起,树梢上升起了三道烟花,在空中炸开。
接着,那个俘虏返身向走在林靖身侧的凌子寒扑了过去。
林靖眼疾手快,一把将凌子寒拉过来护住。柳涌手里的枪立刻喷出了火舌,他还没扑到凌子寒的身前,便身中数弹,倒了下去。
凌子寒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一幕,凝神思索着他这种自杀式行为的含义。
只是为了发出一个信号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为了什么呢?
林靖锁紧了眉头,仔细思忖着这有些诡异的情形,与骆千秋探讨起来:"这种信号,过去从未见过。他们这次行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骆千秋也皱着眉,缓缓摇了摇头:"想不出来。他们死了这么些人,到底有什么价值呢?"
"一定有原因。"林靖看着天上正在熄灭的烟花,喃喃地说。"难道这次是他们故意通过我们的线民给我透的风?"
骆千秋便明白了,林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吃饭的地方,他们有不少线民都住在那一带,他们要接什么消息时,基本上都会亲自去那里。
凌子寒这时已经想明白了,轻声说道:"依明是冲着我来的。"
林靖和骆千秋、柳涌都看向他,眼里满是疑惑。
凌子寒镇定地缓缓说道:"二十多年前,中国联合周边七个国家同时动手,一举摧毁了中亚的恐怖势力。当时策划和组织这个跨国行动,并指挥了在中国境内的行动的人,就是我的父亲。依明侥幸漏网,但他的三个哥哥却被我父亲指挥的部队击毙,他爹更是被我父亲亲手擒获,后来也被枪毙了。年初,他的儿子又被抓了回来。依明对我们凌家,实在是恨之入骨。"
顿时,林靖他们看着他的眼光里全都是惊异和敬佩。二十多年前,林靖还是个小孩子,却正是那次震惊全世界的行动使他热血沸腾,从那时起便立志从军,做一代名将,杀敌报国......
凌子寒面对着他们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笑:"你们别这样看我,我什么也没干。那些事都是我父亲做的,不是我。"
林靖缓缓点了点头:"那我就明白了,依明在这个时候竟然会冒险潜入新疆,那确实是只有你才能够吸引他不顾一切。"
"是啊,依明这次来,一定是想亲手取我的性命。"凌子寒微笑着看向天空。
黎明的微光中,那三道烟花熄灭后的淡淡白烟正在空中安静地飘浮着。他轻声说道:"这是在告诉依明,凌子寒就在这里吧?那么,依明,你什么时候来呢?我等着你。"
林靖、骆千秋和柳涌都看着这个一直让他们觉得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此时,他那一向苍白而温和的脸却让人感到了一种凛然不惧的英勇和坚毅。
这时,卢少华飞奔过来,兴奋地对他们说:"那小子招了,依明确实已经入境,现在正在布伦一带。"

37

秋日的阳光淡淡地洒下来,使一望无际的沙漠显得温暖而安宁。
凌子寒慢慢地走出村外,站在沙地中,放眼看出去,一直望向遥远的天际。
橙黄的沙丘犹如凝固的海浪一般连绵无尽,上方的苍穹一丝云彩也没有,是一片无垠的淡蓝,整个世界似乎都只剩下了这两种颜色。冰凉的风缓缓地吹过,会轻轻地扬起几缕细沙,仿如轻烟一般,飘过一段距离又慢慢落下。
凌子寒微微仰起头,深深地呼吸着清凉干爽的空气,忍不住在阳光下闭上了眼睛。
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四名战士。他们是被安排来保护副大队长的,这时也不去打扰他,只是警惕地握着枪,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林靖找了过来。他一眼便看见那个单薄的身影站在低矮的沙丘上,在天空的映衬下显得异常的孤单。他大步走了过去,向那四个欲立正敬礼的战士摆了摆手,随即走到凌子寒身边。
凌子寒感觉到旁边沙地的微微塌陷,便睁开眼睛,转头看了过去。
林靖看到他那特别干净的眼神,心里突然没来由的重重一跳,就如被人当胸一拳,狠狠地击中一般。他一生中从来没有看见这样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欲望,没有任何的情绪,安静到一片空白,就如高原无人区的湖,在无尽的苍凉中寂静地美丽着。
凌子寒也从没看见过林靖发怔的模样,这位闻名于世的猛将一向目标明确,方向准确,似乎从没乱过方寸。他前来新疆之前曾经看过有关林靖的全部资料。当林靖听到全家被血洗,所有亲人惨遭毒手的时候,一瞬间脸色惨白,却仍然有条不紊地完成了任务,布置好大队里的后续工作,这才驱车赶回了家。他听了公安局的刑警队长对案情的介绍,看了现场,然后去认领了父母、伴侣和儿子的遗体,将他们火化后,亲手埋进了墓地。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陪着他的政府和军队有关部门的人员都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可他却一滴泪都没有掉。办完后事,他便一声不吭地返回了部队。从此,他的生活除了训练和打仗外再也没有别的内容,而且每次出击他几乎都会身先士卒,那股狠辣的杀气令许多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都心胆俱寒。这是现实生活中少见的真正的猛士。
两人就这么并肩站在沙漠里,相对无言,各自出神。
身后的四个战士不免有些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却不敢多话,立刻散开一些,更加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万籁俱寂,连风都停了,空气清凉,纯净如水晶。此时此刻,他们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现实与他们完全隔绝。他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有着相同的心境,都不愿意进入俗世的生活,厌倦喧嚣,喜欢孤独,选择寂寞,从不诉说。惟一不同的是,凌子寒还有父亲的庇荫,而林靖在这世上却是再无亲人,因此仍然不得不耐着性子出去应酬。
在这短短的一刻,两人忽然心意相通,彼此之间都明白了对方始终埋藏在最深处的那种心绪。
林靖看着眼前那张苍白的脸,轻声说:"凌副,怎么站在这里吹风呢?你的身体不好,得多注意。"
"没事。"凌子寒的声音也很轻。"我喜欢这里的风景,所以出来看看。"
林靖抬头看出去。这种景色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并没有太多的感慨,但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是很壮观,对城市来的人很具吸引力。"
凌子寒微笑起来:"对。"
林靖关切地道:"把手给我。"
凌子寒便听话地伸出手去。
林靖握了一下,摇了摇头:"太凉了,你这样容易生病。我们回去吧,等以后天气暖和了,工作也不忙了,我再找人带你来好好地玩一玩。"
"好。"凌子寒便转身与他往回走。
林靖低声对他说:"那个俘虏刚刚加入‘黎明之子',知道的情况很少,没有太大的价值。目前我们有两个选择,要么亲自去布伦看看,要么派人去核实情报,然后再行动。你的意见呢?"
林靖难得在行动前征求他的意见,但这次依明是为他而来,情况就大大不同了。凌子寒想了一下,温和地道:"这方面我没有经验,只是谈谈看法。我觉得依明呆在布伦是为了看风向,那里离边境很近,又是高原地区,很难抓捕他,他也随时可以出境,所以,我们第一不能打草惊蛇,第二又得让他觉得有机可乘,杀我的可能性很大,这样才能将他诱进来。你看呢?"
"对,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林靖点头。"我想表现得鲁莽一点,这样会让依明觉得我不难对付。他也很清楚,如果换了别人,或许我不会如此,可只要是有关他的消息,那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会闯的。"
"我明白,不然他也不会布置这一连串的行动了。"凌子寒的态度始终很温和。"依明仍然是想证实我究竟是不是凌毅的儿子。如果我不是,他会毫不犹豫离境的。如果我是,而且是个没什么用的公子哥儿,很容易擒杀的话,他多半会经受不住这个诱惑的。"
他说话的语气冷静而平和,完全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林靖已经理解他的心态,却仍然不明白一个有着位高权重的父亲的太子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境。但他从来不探听别人的私事,于是便就事论事,赞同地说:"是啊,我和老骆讨论的结果也是如此。那么,凌副,我们一起去布伦吧。"
凌子寒没有半分犹疑,微笑着点头:"好。"

38

塔克拉玛干的深秋是最美的季节,也是穿越沙漠的最佳时节。几条线路上都有自驾车旅游的团队络绎不绝。这些来自内地都市的人们配置着全套先进的旅行装备,驾驶着四驱越野,嘻嘻哈哈地驶进沙漠,兴奋地不时停下来拍照,对于驶过他们身边的军车完全没有注意。
林靖亲自驾驶着雪豹越野车,载着凌子寒往西而去。后面跟着的,是直属于大队长的特勤分队。
卢少华和柳涌带着他们的中队分别从另外的路线离开沙漠,骆千秋则率两个小队先到喀什,与当地的驻军、国家安全局、公安局和武装警察部队协调,为他们提供技术和情报支持,并随时准备后援行动。
这是凌子寒第一次坐林靖开的车,感觉他开得很快,却很稳。
新疆的公路一直修得很好,这条通往边关的被世界称为"新丝绸之路"的高速公路更是平坦笔直。林靖开着车疾驰,却让坐在车里的人基本上感觉不到速度。
凌子寒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位,看着窗外的大漠风光,脸上的神情十分平静。
林靖一直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并时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在路上开了半个小时后,看着前后左右都没有人与车,他放松了一些,忽然想起凌子寒跟着他们一起出来,已经有一天一夜没合眼,也没吃药,便关切地说:"凌副,你该吃药了。你的药都随身带着的吧?"
凌子寒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没带。当时走得急,我忘了。"
林靖一听就开始点刹车,车速立刻慢了下来。"不吃药怎么行?"他责备地看了凌子寒一眼。"我答应过童院长,会督促你按时吃药的。你这身体可实在是马虎不得。我看这样吧,你还是马上回去,别跟着我们走了。"
凌子寒沉默片刻,轻声说:"我觉得,不妨打电话让周中队派人给我送过来。"
林靖微微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凌子寒绝不是那种喜欢端架子使唤人的公子哥,这次这么提议,那自然是为了做给依明看的。细想起来,那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他不由得笑着点头:"凌副,别看你不声不响的,其实还真有不少好主意。以后你也别老是那么谦逊,遇事都不肯发言。你现在既然是我的副手,那就真真正正地做起来,实至名归,岂不是好?"
"好啊。"凌子寒会心一笑。"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怕多说多错,反而误事。你们工作得这么好,我也没什么可以多说的。"
林靖一边放开刹车,踩住油门,一边笑着摇头:"凌副,你也别太谦虚了。"
凌子寒温和地道:"我是说真的。"
林靖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关切地看了看他:"你还是抓紧时间睡会儿吧,到了喀什我叫你。"
凌子寒却摇了摇头:"路太长了,还是我和你换着开吧。你也要休息休息,毕竟不是铁打的。"
"也行啊,就依你。"林靖笑了起来,愉快地停了车。"这样吧,从这里到喀什要开七个小时,你先开三个小时,然后我来开。这条沙漠公路去年底才翻修了一遍,路况很好,你开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两人便跳下车,互相换了位置。
凌子寒缓缓地开动,然后渐渐加速。林靖观察了一下,发现他开得很好,便放心地系上安全带,将座椅微微后倾,很快就睡着了。对于他们来说,抓紧一切时间休息是很重要的。
这条路凌子寒曾经走过很多次,从小到大,训练,执行任务,与卫天宇一起旅行,他横向纵向地走过这里的每一条路,更多的时候却是从没路的地方穿越这片"死亡之海"、"远去的家园"、"埋藏宝藏的地方",最长的路线长达一千公里。那是一个极为严酷的过程,有不少十分优秀的人就是在这里被淘汰的。不过,那时的艰苦与他曾经受过的创伤相比,又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他与林靖一样,没有打开车上的卫星导航系统,开着的通信系统也是一片静默,显然南疆没什么大事发生。他静静地开着车,虽然是长时间对着道路两旁千篇一律的枯燥景物,却丝毫也没有疲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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