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不是一般的洁癖。
嘉禕瞅了他一眼,心想:既然都到人家家里来了,就该合人家的规矩吧。於是他说:“我也洗一下手……”
曾柝嗯了一声,走了出去。
嘉禕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手,认真的程度是前所未有的。最後,他还特别留意了一下有没有在盥洗台上留下什麽水渍。确认无误後,才走出卫生间。
客厅里的男人淡定地坐在沙发上,深色的杯子里是刚刚倒的热茶。脱下大衣之後,只有一件小V领的黑色单衫,但在家里也不会感觉冷。
嘉禕走过去,将自己的外套放到一边,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喝茶。”男人看了他一眼,又扬扬下巴,示意他茶几上的另一杯热茶。
“谢谢。”略显僵硬地捧起杯子来,果真很暖。与男人的那个深色瓷杯不同,普通玻璃杯的导热出奇地好,不仅仅是暖和,他甚至感到捧著有些烫手。
曾柝喝了两口茶,开口说道:“最近这阵,医院里有点忙。之前扣了你的电话,今天也没给你回电,想说什麽?”
听到曾柝的口中居然也能冒出那麽长串的话,嘉禕一时间有点不习惯。吧嗒吧嗒地眨了眨眼睛,“啊?”
“想说什麽?”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嘉禕愣愣地杵在那儿,心中怨念:我有听到你讲话啊,你不用重复一遍!可是,等待答复的人,不应该是我吗?为什麽你却是一副坦然自处的模样……难道你把我叫上楼来,不是要对我说些什麽吗!?面瘫男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麽啊!
“……”表面是尴尬地沈默,心里却是一种被逼上梁山的忿忿。
“曾柝。”嘉禕咽了口唾沫,硬生生地喊出男人的名字,字正腔圆,“我是想说……”
男人放下手中的杯子,两手交叉在胸前,等待著後文。
“我是说……我是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你要不要考虑看看,你可以想一下再做决定,不用急著回答我的,那个什麽……我不急的,嗯不急的,我就是和你……说一下……这样……”
原封不动地又把当天在电话里的话说了一边。没有想到当著他的面说出来,居然比讲电话还要紧张那麽多。几乎就要语无伦次。
曾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耳朵红的不像话。
低著头,等待了大概三秒锺,就仿佛要被眼下尴尬的气氛杀死。
不受控制似的挠了挠脑袋,装作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了两声:“那什麽……其实没什麽事,我走了,你早点休息!”一想到明天是周六,又改口说:“哈哈我在说什麽……那周末愉快,就这样了!”
偏偏就是不敢看男人的表情。害怕再不走,下一刻就要被冷冰冰地拒绝。
然而,曾柝始终没有开口。
嘉禕机械化地站起来,目不斜视地走向大门。仿佛眼中是剩下那扇门,那是他的出口,是他逃离的唯一出口。
“拜拜!”道了一声告别之後,就“!”的一声带上了门。
关门的声响带亮过道上的感应电灯。昏暗的光线里,他站定在这扇门前。
他与那个人现在只是一门之隔。他就在里面,可自己却落荒而逃。
嘉禕垂著头,过道上有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外套还在沙发上。
他举起来的手在触及门铃前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摁响了铃。
穿著黑色单衫的男人替他打开门。他又无害地干笑了两声,“那个……外套忘带了。”
曾柝扭头向沙发上望了一眼,转身回去替他去取外套。
嘉禕从他手上接过自己的外套後,脚跟却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挪动不开。
曾柝站在他面前,他没有关门,没有开口赶嘉禕回家,他只是那样站著,看著嘉禕,不说话。
这是不是代表了什麽?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外套被紧紧拽在手心里,仿佛是要借著这一件衣服出气似的。嘉禕憋了大半天,终於低低地开口:“其实……今天留下来也可以的……”
18
‖埋在枕头里的脑袋看不到表情,眼泪却流地满脸都是。或许是因为疼,又或许是因为别的。‖
被压倒在床上的时候,他只闭著眼恍惚。心里不知是种什麽滋味,只感觉心脏像是被海浪反复敲打冲刷著,闷闷的,发不出声响。
上衣被掀起来,有手在他的身体上缓慢游走。略显冰凉的手指划过每一处,带来阵阵颤抖。
曾柝的手臂就撑在他脑袋的两侧。嘉禕一睁开眼就看到曾柝的脸,那麽近,近到都能感觉到他的鼻息。那双惊不起波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著他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那双眼,好像带著些柔情。男人利落的短发十分清爽,带著一种清凉的薄荷味。
他还以为他要吻他。於是嘉禕扬起头。可是男人意外地没有与他接吻,只是亲了他的耳朵。耳边敏感地感到他呼吸吐纳的气息,嘉禕受不了似的偏过脑袋躲避男人的袭击。
不知不觉中,亲吻便一路向下,经过了胸口、肚脐,最终绕过最脆弱的地方来到他大腿的内侧。又是舔吻又是吮吸的,一时间让嘉禕羞赧地只想著要并拢双腿。
“嗯……”当自己蠢蠢欲动的欲望被握住的时候,忍不住地呻吟出口。
战栗的感觉传遍全身,他像是亢奋得一塌糊涂,两条想要合拢的腿使不上什麽力气,只是软绵绵地颤抖著。
当後方被手指强硬地进入的时候,嘉禕忽然感到害怕。他挣扎著,想要向後逃离,却被曾柝压制著。男人像是无比忠诚地俯了下去,将他欲望的前端含了进去。有手指留恋在胸口,轻轻扫过,另外的一只手,仍在後面探索著,渴望著到达更深的地方。重要的是,因为前方被关照地服服帖帖,只能感到快-感一波又一波地漫上来,几乎就要灭顶。
他没有任何经验。再害怕也只知道紧紧攀住男人的脊背。
那是他唯一的支持。
因为是小拆,所以不要害怕。也没有什麽可怕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
嘉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抓著曾柝利落的短发,似乎能够嗅到属於他的清爽的薄荷味道。很快就在他的前後夹击下到达高-潮。
嘉禕光著身子,乏力地躺在床上。喘息著,等待高-潮的余韵过去。
此前,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曾柝的技术居然这麽好,感觉好到让人忘乎所以。
那就意味著,他有过很多经验吧……大概,是这样。
正想著这样的心事,嘉禕听到曾柝的声音。他说:“帮我。”
望著眼前男人已经起反应了的性-器,除了叹为观止之外,却不知要如何做。
看到嘉禕的迟疑,曾柝拉过他的手,“不会麽?像自己做的时候那样弄。”
一句话被拆穿的感觉让人显得有些难堪。嘉禕看了一眼男人,逞强道:“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到底会不会……”说罢,便凑上前去,学著男人刚才的模样,地将性-器含了进去。
拙劣而失控的技法,却意外让曾柝硬地很快。
其实,头脑发热到失控的不止是嘉禕,天知道男人从前对口-交多麽反感。
被强硬地推倒在床上後,嘉禕听到身後传来铝膜包装被撕开的声音。随後既有一个火热的东西抵在他的身後,似是蓄势待发。
腰被扣住了,粗大的欲望随即顶了进来。
痛!除了痛还是痛。
嘉禕咬著牙没喊出来。身後的男人仿佛意识到他的痛苦,似乎有意地放慢了推进的速度。可嘉禕那要命了强脾气却又犯了,心里煎熬地想著‘痛死了,是不是全部进来了?’,嘴上却不饶人,扭过头红著眼睛吼:“磨蹭什麽,快点……”
男人所有想著冲刺顶撞,想著要狠狠地进入蹂-躏的想法,被这一句话完全激了出来。
曾柝搂著他,半跪在床上失控般地驰骋。
他终於承受不了,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被劈成两半。手指紧紧地揪住床单,哭著呻吟:“……痛,好痛!不,不要了……啊……小拆,小拆……”
男人的征服欲在此刻被彻底激发开来,停不下来似的重重地顶入,一次又一次,一边还自以为体贴地伸手去照顾他下面。
因为疼痛,下身被撸了好久,最後勉强地射出来,然而却全无快感可言,下半身已经失去知觉。他只感觉到男人在高-潮之际低头在他颈边重重地舔咬著。
当男人退出来的时候,看到安全套上沾著的血迹,有些触目心惊。
又看他呲牙咧嘴地疼法,幽幽地问了一句:“……第一次?”听不出语气。
嘉禕没有回答,只是趴在床上,闭起失焦的眼睛。
如果一定要用一种悲观的观点来解释这样的关系,那就是:其实男人比女人还要精明,他们内心多少都很明白,送上门来的便宜,不贪白不贪。
横竖对自己都没有损失的事,男人往往很乐意尝试,即便那存在著风险。
他没有後悔,只是越想越觉得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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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种感觉,就是所说的单恋麽。这感情的旅途分明才刚刚开始,我却已觉得历经了几个世纪,就快要熬不下去。我多麽希望我在痛的时候,你也会感到难过,哪怕只有一点点。‖
有人说,性就是一件高尚却又庸俗的事情。
相爱的人通过这样的实践,升华得到更高更深的爱情。不相爱的人通过这样的愉悦,满足自己空虚的渴望。
嘉禕只觉得身下火辣辣的疼。他望著躺在一边的男人,忽然很想问他些什麽。
他开口喊了一声:“小拆。”
男人闷闷地偏过头来,低声问:“你在喊谁?”
嘉禕得意地笑了,“喊你啊。小拆──我给你取的。”
男人愣住。
刚才在做-爱的时候,就听到他喊了两声这个名字。还以为他在喊别人,心里还有些不爽快。
嘉禕伸手搂住曾柝的颈项,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向著他怀里蹭了蹭,孩子气的说:“……喜欢你。”
男人怔了怔,没有说什麽。
他好像不喜欢这样的亲近,没多久就拉开嘉禕的手,起身向浴室走去。
看著曾柝的背影,嘉禕有一种冲动,忽然很想问他:小拆,我说我喜欢你,你呢……喜不喜欢我?……喜欢男人的话,我不行吗?
可是转念一想,又把话咽了下去。
还是不问了,我也不要听你说出来的那个答案。
如果你不说出来的话,我们大概可以努力维持现在的这个状态。
“浴巾,可以用吗?”等曾柝冲澡出来,嘉禕站在他面前问道。
知道男人有洁癖,这些还是问清楚的好,免得惹他不高兴。
“架子上那条。”
“唔,谢谢。”其实,走路都觉得有些困难,因为很疼。但却努力做出不让他察觉的样子,泰然地带上了浴室门。
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
脖子上有曾柝留下的一个浅浅的吻痕,在显眼的耳朵根的地方。
明明是爱人之间才会有的亲昵,却怎样也不敢去问男人的心意。就好像一个一说就破灭的秘密。
嘉禕擦著头发走出来的时候,见到房间里的曾柝正从橱柜里拿第二床床被。
“怎麽了?”
“你可以睡在这里,我去隔壁。”
“……”
“我只是不习惯……”
嘉禕笑了,和任何一次打马虎眼时的一样,“没事啦,我去隔壁睡~”他从曾柝手里抢过被子来,“你这个床太硬,我不喜欢,我去隔壁……那,晚安!”
天知道他笑得多尴尬。
那是一间简单装修了的客房。与曾柝的卧室仅仅一墙之隔。
他想到曾柝没有表情的脸,‘我只是不习惯……’嘉禕苦笑了一下,安慰自己他不是厌恶,不是嫌弃,他只是不习惯。
还没有干透的头发,无暇顾及。
一头倒在床上,似乎还能听到隔壁男人走动时发出的轻微声音。
他可以听到他的一切动静,唯独触碰不到。
分明只是一墙之隔,天涯咫尺,却又似远在天边。
……
迷迷糊糊的睡至半夜,却被该死的胆结石疼地醒过来。
大概是冻著的,又或许是因为做地太猛。嘉禕裹著被子,疼得额头冒汗。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悄悄起身,想要去厨房倒一杯热水。
走出房间,他向左迈了几步就是曾柝的卧室,房门紧闭。他捂著肚子,站在曾柝门前定定地站了一会,听不到里面的一丝动静──这个时候,任谁都该在熟睡吧。
赤脚站在没有一丝灰尘的木质地板上,丝丝凉意从脚底心直窜上去,身上就感到愈加的冷。
走进厨房里,从架上取下一只倒扣的白色瓷杯,却因为一时的手滑而掉落在地上。
瓷器落在地面上,即刻碎裂开来。尖锐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更显刺耳。
嘉禕心慌地望著一地碎片,回头看曾柝紧闭的房门。
低身下去正欲收拾,果真听到那房门被打开,男人拖著鞋子从卧室走出来。
“什麽东西?”他冰冷的声音透过凌晨的温度直进心底。
嘉禕扭过头去,一脸歉意,“……对不起吵醒你了。我想起来倒水喝,不小心打碎杯子了……”
曾柝打开客厅边的壁灯,走近过来,看到光脚站在厨房里的人,皱眉道:“穿拖鞋再进来。”
“哦……”他已经无暇顾及疼痛,只应他的话,乖乖侧身从厨房退出来。
直到嘉禕让开,才看清一地的瓷片,曾柝顿时又冷了半截语气:“你哪拿的杯子?”
嘉禕伸手指指那边的架子,又被曾柝一句话问回来:“干净的玻璃杯都在灶台上,你去拿架子上的杯子干什麽?”
猛然想起,大概是因为自己乱拿了杯子,惹得洁癖的男人不高兴,嘉禕急於补救:“我没看到……我明天给你去买个新的,一模一样的!”
“不用了。”曾柝背对著他,开始处理地上的碎片。
“没事的,一个杯子嘛……”
“我说了不用了!”
“……”再多的话,也被一句吼回来。
他只感到难堪。胆结石疼地厉害,似乎都要直不起身。
我从来不怪你的坏脾气,也不怪你因为我打碎杯子而责怪我。
我只怪你对我冷漠。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医院,他送来的那条毛毯的温暖。
小拆,我好痛,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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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珍视的东西,那不是说丢就能丢掉的。就好比,每个人心上都住著一个人,那不是说忘就能忘记,能放弃就能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