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弥撒 前传————慕容吟

　　只听那个人大声说道：“我们大家首先一起祝福坎西主教能有机会早早地去见我们伟大的撒旦，投身他无穷无尽的力量之中。”这个人的声音有一点与生俱来的颤抖，却不乏气势。

　　于是除了拉图什之外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那人继续说道：“我们撒旦教要想继续壮大没有主教是不行的。拉图什，年轻有为，我认为是主教之位的最佳人选。”

　　下面有几个人微微抬头，似乎是想看清楚新主教的相貌，不过随即被那个人凌厉的目光又吓得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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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里贾尔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边朝树林外面走一边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拉图什为什么要当撒旦教主教？他不是也希望学校和平的吗？难道是天主教还不如一个见不得光的邪教吸引力大？

　　贾尔走得很慢，实在是接受不了拉图什加入撒旦教的事实。撒旦教经常残害无辜儿童的性命早有耳闻，怎么会是拉图什？并且是主教？

　　还没到学校的时候，拉图什就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本来不是来追他的，只因为拉图什一向走路很快，而今天的贾尔又恍恍惚惚一步一停。由于雾很大，一直走到了贾尔的旁边拉图什才认出他来。

　　拉图什不知道是走上前去打招呼好还是放慢脚步等贾尔先走比较好，万一贾尔问起今晚自己去了哪里，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能不骗人拉图什都尽量说实话。

　　可是没想到就在这时贾尔转头了，看见拉图什的瞬间仍然没有缓过神来。

　　拉图什只好主动凑过去问好：“你也出来透透气？”

　　贾尔停住脚步，说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好。”拉图什带着贾尔朝钟楼走去。

　　贾尔笑道：“你跟人有机密的事情商量的时候都是来这里？”

　　“是你说要找个地方的。”拉图什不想做进一步的解释，不过他的确是延续了多米尼克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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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确定周围没有人以后，贾尔开口了：“收手吧。”

　　拉图什一时没有明白贾尔在说什么，以为又是这些天的下毒事件。可是那天明明听见贾尔为自己辩解的，怎么现在又开始怀疑了？

　　“你怀疑是我下的毒？”

　　“收手吧。”贾尔又说了一遍。

　　拉图什并不想骗贾尔，于是说道：“我说了不是我。”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拉图什觉得很奇怪。

　　“你当撒旦教主教的事我知道了。就算在学校里你把我们都杀了也不过是几十条人命，可如果你真的做了撒旦教的主教，那么将来会直接或者间接害死多少人我不敢想象。”贾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缓。贾尔并不确定拉图什在得知自己洞悉他秘密的情况下会不会对自己下手，凭着这段时间对拉图什的了解来推断应该是不会允许自己活下去的。可是贾尔还是想说下去，尽管心里很害怕。反正今天命是他救的，就当是再还给他了又怎么样？贾尔这么对自己说。

　　这的确是拉图什没有料到的事，不能怪今天雾大，只能怪初入撒旦教没有经验，路上不记得躲避跟踪。没想到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竟然是贾尔，拉图什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了许久，拉图什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有些事……你不明白的……”

　　“我看得出来你心地善良，到底为什么要把灵魂出卖给撒旦呢？”

　　“你觉得天主教教徒的灵魂就干净了吗？”

　　“我们是专门研究学习天主教的人啊！如果连我们都开始质疑上帝了，又如何能让教徒们继续相信？”

　　“他们信不信不关我的事，我到底做什么也不需要你管。就好像我求你不要苦修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离开一样。”拉图什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严重到甚至有意让贾尔认为自己就是想加入撒旦教作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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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打算把我加入撒旦教的事告诉学校吗？”拉图什笑着问怔怔出神的贾尔。

　　其实内心里倒有几分希望他这么做，若是学校知道了，无非就是一个火刑，一了百了。对于不敢结束自己生命的拉图什来说，这也算是一个了结一切的好方法。

　　“不……”

　　“那你会怎么做？”

　　“劝你，直到你回心转意为止。”

　　“如果我一直不肯脱离撒旦教呢？”

　　贾尔沉默了，不管拉图什是不是在撒旦教里，自己的确什么都不能做。

　　拉图什笑着一边下钟楼一边对呆立在上面的贾尔说道：“起码要先想好一个要挟我的东西再来找我吧。”

　　看着远去的拉图什的背影，贾尔默默地祷告：万能伟大的上帝，如论拉图什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都请您原谅他吧。如果您能不降临责罚到他的身上，我愿意每日早晚对着您潜心祷告，至死方休……

　　第28章 各奔东西

　　“拉图什！我觉得我被你耍了！”泰拉斯怒气冲冲地说。

　　“我没有骗你。”几个月来，这已经是拉图什不知道多少次重复这句话了。不过泰拉斯的心情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不断地有学生死去，校长一定夜夜睡不安稳。可惜不管大家多么小心总是有防不到的地方。

　　不过拉图什有意无意地倒是救了贾尔好几次，只不过除了第一次之外，拉图什总是悄悄地救他，尽量不让他发现。

　　可是如今活着的学生只剩下五个了，除了拉图什和贾尔之外还有卡缪、埃鲁和戈多，泰拉斯不怀疑拉图什还能怀疑谁呢？戈多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守在拉图什那里，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保护拉图什还是期望得到拉图什的保护。

　　埃鲁算是喜忧参半，一方面高兴自己的竞争对手越来越少了，另一方面又害怕下一个死的是自己。令埃鲁不解的是活下来的竟然有贾尔和卡缪，这两个不喜欢参与斗争的人。其实任何一个人他都觉得不可理解，戈多并不聪明，而拉图什又是所有人的矛头指向。

　　然而从泰拉斯的角度来看，这一切如果不是拉图什做的，就太不合理了。可若是真像拉图什所说的那样，第一个下毒的人想造成全军覆没的后果，那么他的目标就快达成了。那个人说不定已经在混战中死了，若是没死就是这五个人中的一个。

　　每当死去一个人，泰拉斯便会把拉图什叫过来质问一番，可是却总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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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图什从泰拉斯那里出来觉得心情有些烦闷，不是因为被怀疑的事，而是就在最近贾尔的儿子要出生了。

　　拉图什低着头走到寝室门口，不用说戈多此时已经在等他了。

　　果然，刚一推门，戈多马上就站起来问道：“怎么样？泰拉斯还是那些话？”

　　“嗯。”拉图什点了一下头，坐在椅子上，用手轻轻捏了捏额头，希望不要再去想贾尔儿子的事。

　　戈多似乎并未意识到拉图什心情不好，继续说道：“我仔细想过了，埃鲁那家伙一直都是借着你的名声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他。他之所以一直不来伤害你，就是希望你活着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让人都以为是你干的。我觉得他留不得……”

　　“你就安静会儿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吉奥诺是你杀的。我就不明白，你们两个同寝室，关系又不错，你干嘛要杀他。”

　　“他心机太重了，跟他住在一个寝室我觉得不安全。”戈多回答道，“那天他可以利用我来杀掉特里布莱，或许过几天就利用别人杀掉我。与其等死，倒不如先下手。”

　　“你想让我们这批人全都死在Saint Pierre吗？”

　　“当然不是，只要能保证安全了，我就不再动手了，贾尔跟卡缪与我无冤无仇，我干嘛要杀他们？”

　　“总之是不行，你别想这件事了。”拉图什坚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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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图什知道戈多已经麻木了，就好像自己在参加主持过几次黑弥撒之后一样。不过通过这段时间对撒旦教的深入了解，拉图什觉得对它也不能全盘否定，撒旦教的产生与发展也证明了这一点。人们对天主教治国显然不满了才会去投靠新生的撒旦教，如果处理得当，或许真的可以通过撒旦教来拯救这个日趋黑暗的世界。

　　可是撒旦教从创教以来就是以血腥、残忍、变态而着称的，并且黑弥撒的模式有着严格的界定。再说初入撒旦教的教徒也往往是穷凶极恶之徒，善良的人屈指可数。因此要想改变它，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哪怕是用掉自己一生的时间也未必就能做到。

　　可是既然打定了这个主意，拉图什做出了一个决定，要留在Saint Pierre当老师，发现能够跟自己一起完成这个目标的人才。Saint Pierre学生的平均水平比其他任何学校都高出了不止一两个层次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这些学生固然喜欢勾心斗角，却不能因此抹杀了他们的才华。

　　不知从何时起，拉图什对施密特的仇恨已经渐渐转化为想要推翻天主教，许许多多的悲剧其实都是因天主教的伪善造成的。有时候拉图什自己想起来这个目标都觉得可笑，不过他却坚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天主教不能拯救世界，撒旦教自然也不能。那么当撒旦教吞噬了天主教之后，再脱去撒旦教的外壳，或许真的是一个可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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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埃鲁觉察出来了什么，哪怕仅仅是自己的担忧也必须除掉戈多。如果他的确要来害自己，那么这算是自救；如果他没有这个意思，那么除掉了他也算是砍掉了拉图什的羽翼。此后跟拉图什争斗也不是没有可能了。

　　当天晚上，戈多也不顾拉图什的阻止而行动了。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行动的，即使是拉图什都猜不出来。因为第二天，大家在法斯凯尔曾经住过的阁楼里同时发现了埃鲁和戈多的尸体。

　　举行完葬礼之后，泰拉斯把拉图什、贾尔以及卡缪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痛心地说：“你们……早一点毕业吧，我真的不希望到了最后就只活下来一个人。”

　　几个人都很沉重地点了点头，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无心再学习了。

　　“你们几个今后有什么打算？”

　　贾尔首先回答道：“我想回到家乡阿勒比，去当个普通的神父。”

　　拉图什接着说道：“如果我想留下来，校长，您欢迎吗？”

　　这个倒是泰拉斯所没有想到的，拉图什竟然会选择留在这里，一旦留下基本就与主教之位无缘了。

　　“那你呢？卡缪？”

　　“我……也想留下来。”

　　走出泰拉斯的办公室，拉图什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问道：“你回乡了你那未出世的儿子怎么办？”

　　贾尔回答道：“朱莉临盆之后也会去阿勒比的，她就是那里人。”

　　“是吗？呵呵……能相见却不能相认岂不是更残忍？”

　　贾尔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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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迎来了毕业的日子，这次的毕业典礼比任何一次都冷清，真正离开学校的其实就只有贾尔一个人。

　　“拉图什，你去送送贾尔吧？卡缪现在有事忙着走不开。”泰拉斯说道。

　　“好的。”说着拉图什提起一只看起来很重的箱子，朝院外的马车走去。

　　贾尔连忙提着另一只箱子追了出去，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道：“其实圣里安教堂请我去做神父的，可是我不想留在巴黎，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拉图什的语调很平缓，似乎是被逼着提问而不是真正想知道理由。

　　“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越陷越深。”

　　“我是天生的恶魔，没救了。”拉图什故意这么说，估计在贾尔的心里自己也的确是这种形象。

　　贾尔没有再说什么，登上了马车。

　　拉图什默默地注视着马车越走越远，心里暗暗说道：我也是在拯救万民的灵魂，用不同的方式……

　　第29章 通缉逃亡

　　拉图什靠在墙上，用手捂着臂上的剑伤，努力睁开眼睛，强迫自己从回忆中苏醒过来。十五年，十五年过去了，你还好吗？

　　想第二次潜入皇宫实在太难了，且不说从外到内有多少层侍卫把守，单单是守在囚禁贾尔房间门口的侍卫拉图什都没有把握全部解决。更何况前一次的失败惊动了他们，现在只怕是又加派了几倍的人手吧。

　　“没事就回家躲好，误伤到你没人负责啊！”一个士兵冲拉图什喊道。看拉图什穿着天主教神父的长袍，估计不会是新教的人，于是好心警告他。

　　拉图什再次向前走去，可是已经明显感觉到体力不支。现在若是硬要闯入皇宫，无异于去送死。此时还是应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日另寻机会进皇宫。

　　忽然一匹马飞驰而过，马上的士兵大叫着：“太后有令！遇到身穿天主教神父长袍的人一并抓获！”

　　拉图什暗叫不妙。刚才那个警告自己的士兵尚未走远，如果听到了这个命令一定会马上返回来抓自己的。

　　“竟然来得这么快！”看来太后是下定决心要在今夜铲除所有敌对的人或者是握有自己把柄的人了。从约朗德接下为太后制作毒书的那刻起，拉图什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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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不及多想，拉图什立刻找了一条最黑的小巷钻了进去，希望能躲过这一夜。

　　“是主教大人吗？”一户人家的门忽然开了，探出一个人头。

　　由于周围太黑，拉图什一时没有看清楚是谁，就只是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

　　“大人，我刚才一直趴在屋顶上，就觉得是你。快点进来吧！”

　　会这么叫自己的，不用说就是撒旦教的教徒。此时拉图什并不确定约朗德有没有通知整个撒旦教的人来捉拿自己，不过总比在外面游荡被太后的人捉住要强得多。

　　更何况自己毕竟是撒旦教之中看起来地位最高的人，一般的教徒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而且撒旦教的势力终究没法跟皇室相比，约朗德要想在一夜之内通知所有教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拉图什迅速闪了进去，那名教徒连忙掩好门。

　　“主教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什么受伤了？”

　　拉图什回答道：“太后好像在通缉我，也许是知道我们教的事了。”

　　“主教大人，您放心好了，只要有我的一条命在，就绝对不会让人伤害到您。”

　　拉图什微微点了点头，在教徒的搀扶下走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