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里斯,是安斯顿俱乐部的侍应。经理应先生的要求,派我来为您服务。”看来真是醉得不轻,之前做过什么事情一点也不记得了。
蓝眸闪过一丝怪异,然后是了然:“安斯顿?哦,是的。”又向后靠了下去。
“对不起,我擅自使用了您身上的手机。因为您的体温升得很高,神志也不清楚,我通知了安登医生过来为您检查,另外请人送了些食物。”
双眉一扬,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我买了你多少时间?”
心头一紧,但他选择忽略:“一个月,先生。”
“很好。但我必须告诉你,这里无论哪间房间你都能随意进出,只有楼上的书房除外。”
“我明白,先生。”书房通常是处理公事的地方,他不说自己也不会进去。
默算了一下时间,里斯小心地开口:“先生,我正在煮玉米浓汤,您是不是吃一点再回卧室里继续睡?”他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好想也躺一会儿。
“可以。”一派降尊纡贵的口气。
将汤端进房间,香浓的气息立时飘散开来。
蓝色的眼闪过一点迟疑,但那夹着香味的热气引起了他的食欲。
用汤勺舀了一点试了试,确定味道很好之后开始向嘴里送。但这点东西显然无法让他已经空虚的胃获得满足。
“再要一份。”理所当然地吩咐。
这次送进来的不只是浓汤,还有一份三明治:“先生只喝汤可能不够,再吃些别的吧。”
“嗯。”看得出来,他对食物很满意。
将人送进位于楼上的卧室安置好,里斯把医生留下的药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先生,如果你感觉不舒服或者有什么需要,拉铃我就会进来的。”床边系了铃绳,应该是叫人用的。
抬高了一边的眉毛:“我想你应该会睡在我的身边。”
里斯瑟缩了一下:“是,先生。我去把厨房收拾好,立刻就回来。”
迈着机械的步子,再次走进这间豪华得让人目不遐接的卧室,里斯看见卧室的主人已经合上眼睛,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脱下外衣,小心地在床边躺下。从昨天到俱乐部上班开始,他已经有二十个小时没有休息了。
低柔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让他微微一惊:“亲爱的,你打算让这个夜晚白白浪费吗?”
顿了一下,里斯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淡漠:“先生,以您目前的情况来说最需要的是休息。当然如果您希望的话我一定会配合。”
旁边的人翻了个身,伸手搂住了他。
里斯一动不动地由着他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但,那手心的火热……
性格中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让他再次开口:“先生,你的热度还没有全退。”
向身下的人挑起一个邪魅的笑:“难道你不知道做爱也是退热的方法之一?”
五
接下来的事情让里斯啼笑皆非,那个压着他不放的人在一个让他险险窒息的长吻之后,沉沉睡去。
醉酒、高热……这都是大耗体力的事情。
一手扶着他,慢慢翻过身来。一个大男人压在身上,那份量还真让人吃不消。
绷了许久的神经一松,困倦便席卷而来。好象只一眨眼的时间,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怎么这么热……
用了全身的力气才算把眼睛睁开,然后看见一只体积庞大的章鱼缠在身上。热力源源不断向自己传送,五月的温度宜人,自己却出了汗。
惊得心里一跳,手忙脚乱地挣脱出来。已经退了的高热卷土重来,而且看样子比昨夜还要凶险。
窗外已经变成了乳白色,打了个电话后他按照医生的交代放好冰枕,并用温水擦身。
安登医生匆匆赶来,诊视之后皱起了花白的眉:“先生这次不光是醉酒,还有重感冒的症状。幸好你发现得及时,如果只有先生一个人,等到中午工人来的时候他可能已经并发急性肺炎了。”
“那需要送他去医院吗?”
“暂时还不需要。但他至少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不能去公司了,我已经通知护士来为他输液,烧一退先生就会醒过来,你最好一直留在房间里。”
里斯怔了怔:“公司?”按年龄来看,他应该还是个学生才对吧?
医生笑了笑:“先生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现在整个集团都由先生领导。”老人的神情中带着几分自豪和欣慰,却也有几分怜惜。
没过多久,一位中年护士带着药箱走了进来,打好点滴之后,安登医生和她一起离去。
“他醒过来多给他喝点热水;可以吃些流体的食物,但不能油腻;隔一小时测量一次体温;药水快输完的时候打电话,护士会过来拨针……”
里斯坐在床边,无意识地盯着瓶中的液体一点点进入人体。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床上的人还在睡着,安详宁静得象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只有那艳红的面色和略显急促的呼吸,透出他是个病人的事实。
安登医生又来了一次,加用了两种药物,并说如果到了晚上他还不退热,那就必须送到医院里去。
晚上六点,里斯从他身上取出体温计。很好,只有三十八度五了。按医生的说法,这表示他的病情不会越来越重。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似乎还伴着争执……
里斯放下手中的浴巾,正打算出门去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啪”地一声传来,门已经被重重推开了。
十几个华装男女涌了进来,争先恐后地到床边去看。
“上帝!戴维他怎么了?”长相艳丽的贵妇人首先叫了起来。
“芙兰,你先别着急,让孩子好好休息。”旁边的中年男子开口,看上去要沉着得多。他靠过去,伸手在戴维的额头上轻触。
然而,身后的一声冷笑让这充满慈爱的动作停顿:“好了乔冶,你的父爱只会让人恶心,戴维已经过了需要你爱抚的年龄了!”
羞恼掠过那保养得极好的脸上,乔治回头向另一个男人低吼:“闭嘴亚当斯,我是戴维的父亲!”
亚当斯不甘示弱:“父亲?你除了向戴维要钱还为他做过什么?”
乔治反唇相讥:“戴维给我些花费是很正常的,倒是你有什么资格从他那里拿钱?你不过是他母亲的情夫罢了!”
床边的贵妇人以一种夸张的声音叫道:“天啊,乔治,你这是什么意思?亚当斯已经是戴维的继父,难道他就不能得到些利益吗?”
客人们界线分明地站成了两方,一场大战就此展开。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门边的里斯。
复杂的眼神穿过人墙,看向床上的人。
这些人……就是你的亲人吗?
无怪这所宅子里只有你一个人,这样的亲人……也许没有反而好些。
在争吵中他渐渐听出些端倪:两家企业借婚事合并,但长辈的愿望并没有完全实现。这对夫妻在生下了一个儿子之后就分道扬镳,各自有了情人。可是已经合并的公司再分开,就会带来极大的损失。
于是,当这个孩子刚满八岁的时候,两家的老人立下详尽的遗嘱,将所有的一切全数交给了戴维。在戴维有能力自行掌控公司之前,公司由一个庞大的智囊团代为管理。
至于戴维的父母,以及两家中其它的成员,则可以按月领取一笔花销。
所以他们才会在这里吧?轻垂眼帘,里斯唇边扬起一抹轻讽。那些人争吵的焦点已经转到了戴维如果一段时间内不能主持公司运作,那该由谁来代行他的职务。
“当然是爱德华!他是经济学博士,由他来当代总裁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经济学博士又怎么样?他只会在课堂上重复那些生硬的东西!还是让安东尼来吧!”
……
“各位先生、女士,先生现在需要休息,请你们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本来他不打算出声的,毕竟自己没什么立场在这里说话,可是这些人吵得他头都疼了。
足足有大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这样不停地叫过来骂过去,说穿了不过是为个钱字罢了。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许多,各人脸上都现出错愕的表情: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个人出来?
“你是谁?”说话的是乔治,他以一种严厉而挑剔的目光注视着里斯。
在发现还有个外人在场之后,所有人的怒气一下子全都不见了,无论男女,都变得高贵,变得优雅,变得风度翩翩起来。
六
微微弯了弯腰:“我是戴维先生刚刚聘来的管家。在这里站这么久夫人和小姐一定有些累了,所以我不得不冒味地打扰各位。”
身份是戴维表姐的丽莎立刻露出娇弱不堪的样子,旁边的男子忙伸臂让她挽住。
“管家?”当叔叔的克莱尔怀疑地看着里斯:“戴维最讨厌家里有人来来去去,怎么会请管家?”
“先生并没有提起他为什么会雇用我当管家。”里斯语气恭敬,微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各位来之前先生刚刚服过药,至少还要六个小时才会醒,如果有亲人陪在旁边那是最好不过了。”
“六个小时?”芙兰首先露出迟疑:“我已经和汉克森夫人约好明天去购物……”然后,一群人纷纷开始述说自己不能留下来看护到深夜的理由。
里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人离去,对从小到大生活在父母呵护中的他来说,这种亲人实在可以跟猛兽划上等号。
转头看了下壁上的挂钟,他应该快醒了。
把准备好的食物放进保温盒,里斯就坐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
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让他微微一惊,立即立起身来:“您醒过来了,先生。”
“想吃些东西吗?”见他示意要靠坐起来,里斯拿过一个靠枕,放到他身后。
“可以。”湛蓝的眸似乎有些莫测,一眨不眨地盯着里斯。
看到里斯端过来的东西后戴维有些发怔,抬头看着他:“这些是什么?”
“中餐。先生的病刚好了些,吃点粥会比较容易消化。”
像是看怪物似的瞪着那碗粘乎乎的东西,好一阵才拿起勺子往嘴里送。
“安登医生说先生可能需要休息几天。明天如果先生不再继续发热,能不能让我到外面去买些食物和用品回来?”这几顿吃的都是特里那天晚上送来的,快吃光了。
“去吧。我会给你买东西的钱。”戴维放下碗,淡淡地问:“你自己呢?吃过了吗?”
里斯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哦,我等下会到厨房里吃。先生要接着睡吗?”
“不了。你去吃饭吧,我要打几个电话。”
“是,先生。”应该是有公事要处理,安登医生说他只有二十岁,却主持着一家拥有上万员工的跨国公司。
二十分钟后,里斯回到楼上。他先在门上轻敲,听见应声后才走进去。
戴维半躺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一手不停地在面前的笔记本计算机上移动。
里斯安静地站在墙边,戴维看看他,向电话里说了声:“就这样吧!”合上了手机。
把手机和计算机向旁边一扔,扬手向里斯招了招。
该来的终究会来。
在他身边躺下,任他搂住自己,肆意亲吻。
不过戴维在吻了一阵之后径自睡去,这让里斯多少有些意外。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不时辗转反侧,间或喃喃梦呓:“为什么,为什么……母亲……”里斯睁开眼看着他,良久摇头。
生在这样的家庭,该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睡吧。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还是不要去多想的好。
第二天一大早安登医生就来了,对戴维恢复的状况非常满意。但在休息的问题上,两个人开始有不同的看法。
“不需要一个星期,我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这是戴维说的。
“先生,您这次发烧说明您最近过于忙碌,身体的免疫机能有所下降。所以请您多休息几天,一星期已经是最少了。”医生劝着。
最后的结论是各退一步,今天是星斯三,下星期一去上班。
戴维的食欲好了不少,他归功于里斯的厨艺。
无意说明自己下厨是因为对饭店送来的东西不感兴趣,收下戴维给他做菜金的支票,里斯把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本领逐一亮了出来。
七
星斯六,一个雨后的清晨。
空气格外清新,鸟儿在枝头跳过来跳过去,发出轻快悦耳的鸣叫。
里斯皱紧眉头,咬着牙从床上撑起身体。天……
为什么他们没人告诉自己这种事会让人痛得恨不得死了算了!
戴维算是体贴的,做了不少准备,还喂了他一点酒,可是……
总会有这一天的。里斯微微苦笑,比起几个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同伴,自己已经很走运了。
至少他的客人不算太糟糕,还有几天的时间来做心理建设。
清凉的感觉传来,应该是有人为自已上了药。
扶着墙一点点走到厨房,着手准备早餐。
“里斯。”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他一怔。
他平常从来不会这么早起身的。
“是,先生。”迅即走出厨房,静候吩咐。
“我不是告诉过你今天不用起来吗?”俊朗的脸上带了几分恼意:“回楼上去。”
里斯愣了下,为难地开口:“先生,早餐……”他是这么说过没错,可是按自己的理解,应该是在为他做完早餐和准备好中餐之后可以休息。
“我已经打电话叫人送来。”不容置辩地拖着里斯向卧室走去,“从现在到明天早上,你唯一能活动的地方就是我的床!”
这意思是,要他整整睡上二十四小时?他该不会是要……
还没等脑子转过向来就被人一下摔到床上,身上的衣服三两下被扯了下来。
冷着脸扯过丝被覆在他身上,戴维别过脸,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你别起来了,我会叫人送饭过来。”
里昂看着他大步离开,不经意地瞥见他耳后的一抹轻红。微微一怔,随即不禁失笑。
几天的休假结束,戴维去上班了。本来就不怎么热闹的大宅一下变得空旷,里斯整理好卧室和起居室,为自己弄了份简单的午餐,看看没什么事可以做就走出门外,想接触一下阳光。
“你好啊,里斯先生。”胖胖的园丁笑得一脸灿烂,大声向他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