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人————夏悠扬

　　计划进行已经很多年，从凤雅旻当上太子之後两年就在发展壮大自己的党羽。凤雅轩自认为天衣无缝，也问心无愧，他不曾欺瞒凤雅旻什麽，甚至他和那些人的交往，凤雅轩不止一次对凤雅旻说，哥，我比你适合，总有一天我要取而代之。凤雅旻的回应不外乎微微眯眼，调皮又带点不自觉的妩媚再微笑或是大笑，好啊，到时候等我给你这个死小子看看什麽叫做厉害。貌似玩笑很像打情骂俏，结果终於还是要到兵戎相见的一天。
　　打个很轻松愉快便於理解的比方，就像很多年以前风靡一时的选秀，无论台下多麽亲密无间到了PK的时候还是全力以赴你死我活。这种战斗相当吸引眼球提高收视无论哪一方留下总要双方泣涕涟涟仿若生离死别，莫非之前的争夺是假的，不可能；还是说感情交流都是作秀，大概也不必要。所以人就是这样吧，我喜欢你，可是我也有其他喜欢想要的东西，我们有时候会冲突很正常，那麽就凭本事，看看到底谁比较厉害。
　　“你们回去小心一点不要引人注意，免得打草惊蛇。”凤雅轩就下一阶段的任务计划开了个小会议，末了对散会回去的几个核心人物交代，他们谨小慎微退下留凤雅轩在书房闭目养神。“可是怎麽办呢，”因特从阴影中出来，“我已经听到了我要怎麽办呢。”
　　凤雅轩蓦然睁开眼看著来人失语几秒锺才召回自己的声音。“你怎麽会在这里？”
　　“莲子百合羹。”因特把手上的托盘放在桌子上，“我没有放很多糖应该和你胃口。现在按照电视剧发展你是不是应该要杀人灭口？”
　　“谢谢你特意帮我做甜品。”凤雅轩慢条斯理品尝著，“味道很好，我喜欢，原来你厨艺那麽好。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可是……”
　　因特好脾气的笑得露出精致的梨涡。“可是我是不会苟同小说里面那种囚禁桥段的哦，我宁可你杀了我算了。不过你要是舍不得我也不反对啦。”还不出口，傻瓜，只要你说，我就点头，喂，傻瓜，这个，是独一无二专属於你的荣耀哦。
　　凤雅轩从小有受训，所谓红颜祸水所谓亲贤远佞，眼见这个人明枪暗箭就是在诱惑，也是沦陷得甘之如饴。凤雅轩，恭喜你，你这辈子算是在这个人手上玩完了。“我想说你可不可以保密，但是你不是和雅旻哥几千年死党吗？”
　　傻瓜，堂堂智天使原来喜欢互补吗，因特笑得更加灿烂。“哦，原来是有人对自己缺乏信心啊，你怎麽知道你没有凤雅旻在我心中重要？你只知道红颜祸水就不理解重色轻友吗？”傻瓜，要是你不能理解你比凤雅旻重要，我干脆就送你早登极乐，将来转世变聪明一点。
　　“那，特啊，我们一起逼宫吧。”凤雅轩的语气和“我们一起打游戏吧”其实没有什麽实质意义上的不一样。
　　连点支香的时间都省略，因特点头。“孺子可教，我们就把凤雅旻拉下太子的位子吧。”嗯，假太子妃也要比假王妃来得威风啊。尽管都是假的，又有什麽不一样。
　　镜花水月罢了。

　　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人.50

　　五十，对不起，项子悠，以後请你一定忘记我
　　“哥。”夜颢修舒舒服服的蜷在项子悠怀里，尾音上扬带著彗星撞地球几率的撒娇成分。
　　“嗯？”夜颢修可爱起来真的很难以抗拒，项子悠嫉妒想要蹭蹭然後咬一口──好像玉佩离身以後，他嗜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叫自己哥了呢，上一次到底是多麽遥远的时候？
　　夜颢修微笑。“我们约定好不好？”他们说夜颢修笑起来倾国倾城有骗人的本钱，他确信项子悠不会是例外。
　　约定……怎麽好像是皇梓然哥心心念念的桥段？而且一般伴随的都不会是和幸福有关系的事项。“你先说说看，我考虑咯。”
　　项子悠会防备了，那麽以後至少没有那麽容易被人欺负了吧。夜颢修有一点凄凉有一点欣慰。“哥你哭起来很像那种不懂事的死小孩，以後不要哭好不好？”
　　“啊？就这样？好吧，我答应你。”还以为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原来还是夜颢修看不起自己的坚强气势，哼。
　　举起右手。“勾勾手盖手印。”夜颢修这一举动让项子悠哭笑不得，到底是谁像死小孩啊，原本那个成熟到可怕的家夥难道去旅行留下了个义骸和项子悠周旋吗？伸出手和他勾手指盖手印。“你相信我了吧。”
　　“好乖呢，子悠。”目的达成马上就摇身一变把哥这个称呼忘到九霄云外，“作为奖励，我有礼物送给你，但是要是你不够聪明你是拿不到的哦。”闭目养神，夜颢修尽量气定神闲。
　　“切，说了叫你不要藐视我。”想要打他一下，终究看在他五颜六色的份上狠不下心，改成帮他擦掉脸上的污渍。
　　“子悠，太阳下面的你好漂亮。”和我想象中神采飞扬还有逆光的样子如出一辙，可惜，以後就见不到了。
　　脸红，夜颢修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沈歪打正著就成了魅惑，项子悠不习惯他的甜言蜜语只有咬嘴唇。
　　“子悠，以後记得要聪明一点不要被别人欺负。”理顺项子悠的头发，他无辜的眼神真的很值得珍藏。
　　“子悠，谢谢你让我看见太阳。”夜颢修的笑容过於阳光美丽，项子悠突然觉得不祥，听说超出某种范围的好看会招来不幸。“颢修你累了不要说那麽多，我们回去休息吧。”
　　傻瓜，即使结出封印了还是那麽傻那麽呆，要夜颢修怎麽放心。“对不起，项子悠，请你以後一定要忘记我。”糟糕，来不及了，还没有和梓然哥他们表达自己的感激，就这样消失，不甘心。不过这一次的存在遇见了那个让自己看见太阳的人，实在是，太好了。
　　我所热爱的非人类，再见。
　　我爱的项子悠，再也不见。
　　咫尺天涯瞬间地狱原来是这个意思，项子悠眼睁睁看著夜颢修在怀里微笑变得透明，然後烟消云散，过程迅速，甚至来不及和他说再见。
　　夜颢修没有了，这样要他全心全意看上他以後就下台一鞠躬算什麽。夜颢修你这个混蛋。
　　还假装很皇剧很情圣的造型说什麽鬼临别感言，根本就是有所预谋心怀不轨，凭什麽要项子悠连哭也不可以？
　　夜颢修，项子悠真的很讨厌你。
　　事务所愁云惨雾，夜颢修作为一个死神居然也灰飞烟灭了，项子悠劳累过度外加悲伤刺激陷入昏迷，凤雅旻原本就处於昏睡状态，仿佛昨天还一群人在一起喝茶谈天打游戏，今天就沧海桑田须臾改，造化弄人。
　　章晟乾刚刚去看完项子悠，出来坐下，喝一口凤雅轩递过来的茶水，问皇梓然。“现在你搞清楚子悠是什麽回事没有？”
　　苦笑的力气都没有，想起那个认识快要两千年的小孩子，皇梓然满满的苦涩。“他是应龙，灵族除开青龙以外的最高位皆，被他那块来路不明的玉佩封印，玉佩离身就慢慢苏醒，然後就因为不能控制喷薄的力量而躁动。至於前任的白虎神君和玄武神君，那个是他们的命劫。”安启浩和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有必然，那麽，是不是子悠和颢修必然是一个错过的结局？
　　“那麽颢修他呢，又是怎麽样？”作为好朋友，卓晔尘不理解夜颢修那一瞬间压倒性的力量来源。
　　这次答疑解惑的是宋煜封，一反从前的韬光养晦姿态，尽显领袖风范灵压毫不收敛。“其实颢修他，和皇梓然哥有关。颢修是皇梓然哥的一部分。”
　　一言惊四座，包括皇梓然在内的众人发问。“你说什麽？”
　　宋煜封叹一口气，该面对的谁也逃不掉。“两千七百年前五界战争涂炭生灵，悲天悯人的女娲便以己身分担人间灾苦，你们知道人是女娲娘娘用泥土造出来的，而颢修则是女娲娘娘在把自己的灵分散投入轮回之前塑造的传承她大部分‘力量’的‘娃娃’。”
　　夜颢修是个泥娃娃，众人黑线。“那麽这个和皇梓然哥又有什麽关系？”
　　“关系就在於女娲娘娘很喜欢这个娃娃，他要皇梓然哥照顾他，当时娃娃还很混沌无知无觉，於是皇梓然哥就把自己一部分分给了娃娃──那一部分就是有关战争的‘记忆’以及斗魂。”看见诸位不可置信的表情，宋煜封继续，“所以现在皇梓然哥无法记得任何关於那时的事情，还有甚至不知道颢修和自己的关系，还有他也不再热血好战。”
　　“於是我会对颢修一见如故，所以颢修会伴随著雨水出现在人间界。”那是因为女娲娘娘不愿意力量太强的颢修威胁她创造的人类，於是用水把在人间界的颢修封印。现在夜颢修强行运用自己的力量，便受到了形神俱灭的惩罚。
　　“这麽说，颢修算不算梓然哥的儿子？”庹宇珩的话多少调节了气氛，大家难得的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
　　锺离若愚笑完回归主题。“那为什麽煜封哥知道这些？”
　　宋煜封笑得自信帅气。“因为我是皇梓然哥当时最好也最後的朋友，我知道他的事情，就好像他知道我的暮笏这个天大秘密一样。”
　　“哦哦，颢修的娘亲是女娲娘娘，爹亲是梓然哥，你说哥醒来以後会不会抓狂？”最後的朋友，那时的皇梓然会多麽寂寞？凤雅轩感受气氛沈默，便开玩笑。
　　忽然头被人打了一下，宣淮衍坐在对面小小声安慰汐氤──除了那个青龙还有谁那麽大胆会打他的，想也不想回身就把人拦腰抱住。“哥，你终於醒了！”
　　人的体温很舒适，凤雅旻静静站立任由凤雅轩抱著，睡著了不代表他不知道，子悠，颢修，一个傻笑得全世界都温柔的男孩子，一个不笑则已一笑天下醉的少年，那麽美丽的图景，如今却已经不复存在。
　　“皇梓然，我现在消化了六根羽毛，该想起来的不该想起来的都有了，你什麽时候才肯面对？”

　　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人.51

　　五十一，不可以伤害他人的理由你想好没有
　　看著皇梓然无害的表情，凤雅旻实在很想要吐血，自己的爱恨情仇都是独角戏，和那个天然呆无关。把记忆过度给夜颢修不意味著夜颢修就能够帮助皇梓然回忆或者逃避，那些寂寞和哀伤融化就成了夜颢修与生俱来的习惯，难为他一个小孩子要经受这些莫名其妙的情感。
　　凤雅旻现在很讨厌皇梓然，他什麽也没有错，他只是要忘记自己的错误，他不过要实现和那个“凤雅旻”的约定，只不过，现下的凤雅旻连带自己的前世一起憎恶，多麽无聊找打的两个人。
　　皇梓然让他一个人遇见自己的过去，这种行径多麽令人发指。
　　“雅旻，你为什麽一直看著我不讲话？”皇梓然被凤雅旻实现锁定不自在迫不得已开口。
　　“你要不要把夜颢修还给我？”随手抓起一个什麽可以入口的就开始嚼，凤雅旻想这样子看上去是不是比较漫不经心比较不在意。
　　夜颢修是皇梓然的“儿子”，所以自然而然也是凤雅旻的“血脉”？众人暗暗做三段式推理，似乎逻辑上有点错误，於是皇梓然顺应民意。“颢修他什麽时候带上了你的所有格？”就算有所有格那也应该是项子悠的这种稍微情理之中的修辞吧。
　　没有心情和他玩文字游戏。“夜颢修是你关於我的记忆的衍生，夜颢修是你的儿子，夜颢修是我最喜欢的弟弟。”兄友弟恭居然要在这样的时候体现，凤雅旻笑自己的感情外露得实在有点太迟。
　　“可是，雅旻，颢修他魂飞魄散了，颢修他，不在了。”皇梓然轻轻陈述一个伤人伤己的事实，然後沈默了所以当场非人类，卓晔尘锺离若愚庹宇珩章晟乾甚至连略微显得冷清的苏暮笏都微微啜泣，其余要保持强硬形象的只是握紧拳头，是不是说男儿流血不流泪。
　　夜颢修他，不存在了。
　　项子悠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巧听见这句话看见大家泣涕涟涟神色凄凄的悼念夜颢修，转身回去，不要加入，和夜颢修约好了，以後不会哭，说好了，勾了手指盖了章，项子悠不会食言而肥。
　　夜颢修，项子悠要用所以眼泪来喜欢你，以前的眼泪可以挥霍，以後的眼泪只为你保留。
　　窗外有一个人对著他微笑，很面生却似乎熟悉，跳出去稳稳落地。“请问你是哪位？”
　　来人展颜。“我们见过面的你忘记了吗？我是那只猴子啊，我是安启浩。”
　　原来是这样，如此美人无怪张允焓要误会自己要和自己大打出手然後要夜颢修为了保护一个项子悠魂飞魄散。“那麽你有什麽事吗？”
　　“允焓问你们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吗？为什麽不可以伤人呢？”对项子悠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态，安启浩虽然很想要劝服，却终究放弃，分分合合他看得的确太多了，现在过来帮这些年轻人已经很难能可贵宅心仁厚了。
　　夜颢修，夜颢修，你现在还会不会痛？“因为有人会伤心吧。”
　　孺子可教也。“还有呢？”
　　还有？项子悠收回仰望天际的视线。“大概，是伤人者的至亲至爱也会为他担心难过吧。” 是这样吧，免得当时夜颢修为什麽会流露那样关心则乱的表情为什麽又要阻止暴走中的他？夜颢修也担心项子悠受伤害的吧。
　　“所以呢？”再接再厉，还差一点点，安启浩的任务就可以完结。
　　这个人……不对，这个前任白虎实在有点童昴唯的傻兮兮和可爱的偏执，他乡遇故知的感慨，於是项子悠笑了。“所以我们都不可以伤害别人，你说教的方式很像我妈诶。”
　　“那麽令堂一定是很温柔的人。”突然出现的张允焓带著不羁的笑容，语气倒是很诚恳，“项子悠君，你的伤没有问题了吧？”
　　“我没有什麽了。”有事情的是夜颢修，他不会再回来了。
　　项子悠无论样貌还是气质都和年轻的张允焓相似，於是两人自然而然对其产生好感，对於夜颢修的意外说是完全不介意还真是不可能。“子悠，我说过世界上没有所谓偶然，有的只有必然。但是，我也没有否认‘可能性’哦。要记住，未来尚未确定。”
　　故弄玄虚，难道前任四象很了不得吗？项子悠腹诽到一般就听见张允焓把安启浩的话继续。“所以，项子悠君，去你们结缘的地方吧，也许那里有什麽正在等待你。”
　　结缘，等待。他是不是在暗示什麽？项子悠还想问下去，却被张允焓抢白。“所谓天机不可泄露，项子悠君请你自求多福吧。”
　　世外高人退场的时候应该要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惜这两个似乎比较罗嗦还在絮絮叨叨。道别之後安启浩多余一句。“你知道保护他人的意义，也知道了什麽是伤心，我真的为你这样的变化开心。”
　　为了别人的伤心开心？这个什麽神仙啊？项子悠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走得连背影都看不见了。难过的意义，守候的意义，纵然了解了又怎麽样呢，那个理由还不是魂飞魄散了。
　　“子悠怎麽一个人在这里不回家？”凤雅旻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就在项子悠身後，现在终於舍得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