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呓(血族)七————夜残

作者:夜残  录入:05-04

  没有一个天使能在他床上留到第二天。当情事结束,不管是谁都必须在路西沐浴结束前离开。路西斐尔也连衣服都没有脱去,因为那个链子一直挂在他的脖子上。不单单是现在,不管堕落地狱,还是封入冰湖都不曾摘下。那以后很少有人看到路西的领口解开,细密的布料总是严密扣住的锁骨和皮肤。颈项间盛开的海蓝就是他的禁地,任何人不许窥视。他用怎样的心情在醒来更衣时轻触它,还得面对满床的狼藉。我心想如果换作是我,那坠子纵然冰冷也必如火钳一般时时灼烧我的皮肤,直到溃烂致死。

  路西斐尔的隔绝和冷漠日渐恢复,看起来似乎如弥赛亚所愿,忘记了过去。但在自己的睡梦中,却不自觉的抚上胸前的薄凉。手指死死的攥住胸前的衣料,甚至要将它撕烂。我坐在他身旁,却无法触碰他。拉结尔这个名字就是路西斐尔心头最隐秘的伤口,已经腐蚀得永远无法愈合。

  终于有一日,弥赛亚收回治愈一般的笑脸,站在路西斐尔面前:“你还要我怎么样?”

  路西斐尔手中的笔没有任何停顿,说:“我没有需要你做什么。”

  弥赛亚说:“你为什么不肯忘记过去?”

  路西斐尔停下,然后抬眼说:“你在说什么?”

  “你活在自己的回忆中,已经不愿回来了吗?”弥赛亚的声音听起来难得的悲凉:“在没有他之前,你只愿看我。”顺着他的视线,我也看着路西斐尔。

  只见绝美的脸忽然绽放美妙的微笑:“你在说谁?弥赛亚。”

  别西卜递上另一份文书,说:“神子殿下大概只是在学习戏剧吧。”

  弥赛亚愣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嗯,我回水晶殿了。路西。”他转身时似乎眼睛很闪亮。我没有追着他出去,所以不知道弥赛亚究竟有没有流泪。

  别西卜说:“猊下。贝利亚还是继续忽略命令,不肯出现在天使长会议上。”

  路西斐尔说:“以我的名义再送一次警告。如果他还不来,就要两只羽翼当作回信。”

  两只羽翼……意味着从上阶天使降为中阶天使。别西卜似乎还有担心,犹豫了一下说:“这件事用不用请示神?”

  路西斐尔说:“不需要。这是炽天使长的权限。”顿了顿,他说:“让麦塔特隆来见我。”

  对于麦塔特隆,我一点都不担心。他生来就有神的宠爱,困难只是试炼,痛苦不过磨砺。身上单调的灰色裹身长袍只是衬托日渐邪魅的容貌,举手投足的性感气息足以让所有天使失神。天界都在传说他的灵光已经耀眼到超越光耀晨星。当日和拉结尔的传闻也隐没在更辉煌的光芒之下。可是明明性感的要命,却用洁身自好的品行让任何人不敢靠近。没有床伴,不找情人。日日沉迷于天界史和魔法书,再不然就是完成智天使长应尽的职责。我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孩子在我面前放荡一如血族,我曾毫不犹豫的相信他会把床事当作吃饭一样平常。所以他很快就晋升为炽天使,仪式是路西斐尔完成的。

  路西斐尔递给站在自己面前的麦塔特隆一本书,说:“这是光明魔法。全天界只有我有,也只有我可以用。”那本并不厚的纸卷记载的是魔法究极的秘密。

  麦塔特隆没有接,歪着脑袋说:“那你给我做什么?”

  “我要你学会它。”路西斐尔把书丢过去:“神也是这个意思。”

  “因为我是未来的天界宰相?还是因为我是拉结尔的孩子?”我听到他蛮不讲理的询问,轻笑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敏锐。

  路西斐尔平静的说:“因为我讨厌你。”我第一次听他这样说。路西很少表明厌恶的感情,应该说他对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感情都少得可怜。

  麦塔特隆翘着猩红的嘴唇:“我不是你的孩子,而且还总是想爬他的床。呵呵,光耀晨星就只会迁怒于我,明明在他面前从不生气。”

  “我只是讨厌他的孩子。”路西斐尔没有说更明确的原因,接下去就忽略这个话题,专心的将光明魔法教给麦塔特隆。

  那天晚上,被送来当作侍寝对象的天使,居然是麦塔特隆。我开始明白路西斐尔讨厌他的意思。就算在弥赛亚面前假意遗忘,却无法毫无顾忌的拉着麦塔特隆上床。笑着站在门口的弥赛亚,让卧室内一下就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路西斐尔说:“麦塔特隆,你先离开这里。”

  身上只披着一条银色床单的人做了个鬼脸,就快速的离开了卧室。不用问,我也知道,麦塔特隆因为下午的对话在闹脾气,所以才配合了弥赛亚的举动。麦塔特隆不明白为什么路西斐尔要执意让他学光明魔法,又说原因是厌恶。其实不过因为已经无法忍耐的人,终究要离开这里而已。光耀晨星的身份和荣耀成为他桎梏,让他不得不在这种时候还留在这里,面对弥赛亚和神。让麦塔特隆承担这份责任的日子越早到来,对路西来说解脱的越早。

  路西斐尔说:“弥赛亚。这么多年你的愿望只有一个。”

  原本停在门口的神子走向床边,反而没有路西的衣袍整齐。他笑着开口:“那时我这真的以为你忘记了。可是在我叫你的路西的时候,你丝毫没有反驳。你说的没错,我多年的愿望只有一个。雷伊说我爱你……或许是吧。”

  “要上床还是怎样随便你。你也知如今,我对这些都不在乎。”虽然语气中并没有异样,但是话语却透露浓浓的疲倦。策动堕天需要时间,何况要隐瞒弥赛亚。神曾说,其实堕天之时,是路西斐尔自己放弃了获胜的可能。他带走了几乎全部炽天使,大部分都是天使长,胜算极大。神与神子都没有出现的情况下,有六分之五神力的路西居然输给了罗腾的副官,这简直不可能。

  弥赛亚说:“你……是要离开了吗?”

  路西斐尔不说话,只是用蔚蓝的眼眸看着他。弥赛亚拉断床帘的绳索,金色的帘障隔断我的视线。这一次我没有留在光耀殿。尽管远离那块石头会让我的记忆日渐式微,却依然无法阻止我逃离的脚步。倘若玛门的出现真是弥赛亚强迫路西的,我还觉得没有那么失望。可是路西斐尔到底在做什么?好像还没有走出多远,我已经来到了净火天。神拉住我,然后把我揽到怀里。看来是用了时空魔法,让我直接到达这里。神身上的炙热对灵体的我来说,只算温暖。我不看他的脸,笑着,声音却被闷闷的阻断在他的手臂中:“如果这也是你的安排,我必定恨你。”

  神说:“你也为了其他目的和贝利亚做过。”

  我哑笑,那一次的确让路西很生气:“那是弥补,而且并没有留下孩子。”

  神说:“他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堕天的动机和可能,让弥赛亚无法阻止他。弥赛亚比他的地位高,若不是有了玛门,路西斐尔是不会那么容易控制他的心情和举动。这一场战斗,玛门是路西斐尔的底牌。因此,他才是胜者。”

  凭借还未诞生的孩子,才让神子退却了吗?我说:“可是真正的原因还是你的安排。”

  神抚着我的脊骨,那里的形状被反复勾勒。他说:“你并不是第一天开始恨我了。”

  “但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恨意是随着爱意蔓延的。我越心疼路西,就越不满神的行为。只是无能为力,甚至连留在他身边的勇气都失去了。

  “你尝过的痛苦,也应该让他尝试一下。”

  “你的兴趣?”

  “不。是殇的。”

  “果然。”

  “还有,只要我仔细去看,是可以窥视他隐秘的内心。这其实也是路西斐尔的愿望。只是他藏得很深,而且连自己也没有清楚的注意到。”

  “为什么?”

  “因为有玛门,你反而会更爱他。”

  我回到路西身边时,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他的沉默是冰墙,是业火,是割断与天界联系的屏障。

  转眼又是多少年。天神右翼、光耀晨星、能够窥视至善、并拥有六分之五神力的天界第一天使路西斐尔,率领天界三分之一天使共一亿三千三百三十三万三千三百六十九反叛天界。先锋为原力天使长贝利亚、原能天使长罗腾和界门守卫长萨麦尔。另,炽天使长副官别西卜、主天使长多玛、座天使长塞利尔等纷纷追随。神与神子均未曾在战场出现,由智天使长麦塔特隆率领天使军团抵抗,前锋为原能天使长副官米迦勒、智天使长副官加百列和原座天使长副官乌利尔。最后一战,米迦勒将神赐予的圣剑刺入路西斐尔左胸,使其坠落九天九夜直至地狱,从而结束了第四次天界大战。他坠落的时候,是看着我微笑的。尽管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忽然能够看到我。

  麦塔特隆取代路西斐尔原本的一切荣誉和地位。其他各位阶天使,均顺次晋升一级官阶。神子日渐沉默,并自己请求下人界解救人类苦难,从此一去不回。麦塔特隆被喻为“小耶和华”、“神之面”、“光之君主”。神则隐到更深的幕后,不再亲见天使长,而由麦塔特隆负责传达各种命令。又有天使传闻,神早已离开天界。

  可是我想,神不过是觉得累了。就连我,也觉得困倦不堪。

  “为什么我在地狱看到的路西只有四只羽翼?”

  “有天使生下的孩子,羽翼是父母共同赋予的。它的数目近似为父母双方的平均。玛门是神子的孩子。因为神子没有羽翼,所以玛门背上的那对翅膀,只能由路西斐尔给予。”

  玛门是生生的从他背上破肉而出,带走了一对曾经至尊荣耀的羽翼。毁掉翅膀的疼痛,在我脑海中不停的悲鸣。只是想,我都觉得痛不欲生。玛门诞生的时候,路西斐尔却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周身的血迹和四周的雾瘴将他身上的光彩统统染遍黑暗。他的手紧紧握着胸前的宝石,却已经没有能力阻止。不断侵蚀的黑暗让我的灵力终于消耗到极点,再也无法维持完整的思绪。悠扬的遗忘河夜曲回荡在耳边,还有妖娆的曼珠沙华不断摇曳,似乎在召唤我回到他身边。似乎感到一丝寒冷的湿意,心想他终究是违背和我的誓言。在我的灵体从路西胸前的坠子中脱离的同时,他也走进了科奇土斯湖。

  我闭眼:“神。我想我要睡了。”

  神的微笑比星光还静谧:“晚安。我的孩子们。”

  213章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一个好像森林的地方。四周是繁茂到几乎压抑的树丛,遮天弊日的黑暗几乎让他无法看到四周的状况。偶尔经过的萤火虫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在下一秒又忽的消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只有一件米白色亚麻的袍子,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扑了扑身上的尘土,维尔里决定向前走出这里。

  走过这片黑暗,出现一个湖。还有一棵无比巨大的树,不同于刚才的那些树林。比冷杉更高,有着橡木一样的树冠。没有任何景物被倒映在湖水中,它波光粼粼却是翻滚如浆。他靠近才发现,湖四周的石头竟然都是闪亮的琥珀,每块都大如拳头。没有动物的痕迹,只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栀子花和薰衣草的味道。他试探的将手伸进湖水,再抬起时竟然发觉那一截手臂全都不见了。吃惊之余,又发现不见得肢体部位渐渐浮现一些影子,逐渐变得真实。不多时候,手臂又长了回来。动了动手指,完全没有不同。这里究竟是哪里?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他很想知道。可是当他努力思考的时候,头忽然痛得厉害。越挣扎越疼,然后就完全没有进展。

  “你是谁?”听到有些柔弱的女子的问话,他才转头过去。有着银兰色长发的女人站在身后。可以说她不算女人,因为身体纤瘦,几乎就是个孩子一般。她穿着灰兰的裙子,赤裸的脚有纤细的骨骼。左手抱着一个洋娃娃,脸却已经是成年女子的模样。

  想起自己的名字都需要浪费很大的力气,他对自己却一无所知。他说:“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请问,这里是哪里?”

  女子露出大大的笑容:“有趣的人。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那你怎么来这里的?”

  他说:“我醒来时,已经就趴在那片森林中……什么都想不起来。”刚才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受了伤,才忘记的。

  女子慢慢走了过来,伸出空着的右手覆上他的脸颊。她闭上眼睛,好像在感受什么。不笑的时候,这张漂亮的脸看起来有些冷漠,就连睫毛都是淡淡的冰蓝色,好像结上了一层冰霜。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女子睁开眼:“和我相似的灵光……你是精灵吗?”

  “精灵?那是什么?”他觉得这个词不算陌生,但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女子笑着说:“你的灵光中有黑暗哦~所以才能来这里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别人了。真好……你是被送来跟我玩儿的吗?”

  一时间没有任何头绪。他决定暂时留在这里,等待自己慢慢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再说。那个女子,她说她叫以法莲·克拉丽蒙。而这个地方,位于人界与地狱交界。因为有独特的灵光和气息,所以才能保持灵体不会消失,也让他们能存在实体一样的力量。能来这里的,既不能是人类也不能是恶魔。只有精灵或者灵体,而且还是有黑暗力量的才行。他问以法莲她是怎么来的。以法莲呵呵的笑,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说:“我是灵体,又有黑暗的力量。”

  “那你以前是人类吗?”

  以法莲说:“不。是高贵的血族哦~我还没有死去。只是在身体太闷了,才跑出来的。人界有很多灵魂的指引者,所以我只能来这里。”

  他觉得很神奇。居然有灵体可以自己从肉体中逃出。不过他忽然觉得,以法莲的话很有问题,却怎么也不知道到底哪里错了。

  以法莲是个很神奇的女人。她有时候看起来成熟妩媚,有时候又好像一个孩子一样。喜欢手中的洋娃娃,还有在那棵大树的后面种满薰衣草。这里的温度适宜,而且从来没有任何改变。他和以法莲就在那棵树的枝桠上睡觉,粗壮的树干很适合靠在上面休息。时间停止流逝,日子悠扬的就像风琴一般。

  “以法莲。我还是没办法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就不要想好了。这里不是很好吗?就留在这里吧。”

  “你的过去是怎样的?”

  “嗯。很闷的。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小窗口,可以听到远处的风笛声音,还有教堂的钟声。到处都是吸血兰的味道,可是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也从来没有出去过。”

  这明明就是被关起来了……他说:“为什么?”

  “母亲说我是不祥的。如果不想死去,就必须留在那个房间里。”

  “过分的母亲!你怎么会是不祥的?”

  “因为我有个双胞胎妹妹。她和我样子一模一样,可是性格不同。看起来总是优雅完美,更符合贵族的要求。所以当必须要舍弃一个的时候,我就被放弃了。”以法莲的侧脸被卷曲闪亮的头发遮挡,难得的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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