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默 第一、二卷————拉克西丝·杨

　　“以两架一组为单位，分散作战。”

　　给予身边副官简略的指示，男子把酒杯搁置在屏幕旁一条狭窄的平台上，战舰的平稳飞行使酒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而后，他十分干脆地转身，踱向舱门。

　　“不喝完这杯酒吗？”另一名坐着的男子手中也有一杯酒，不过不是GIN。

　　它们的色泽不一样，前者透明无色，后者漂浮着细小的黄色颗粒。

　　“闷得太久，总要做下热身运动。而且……他那个样子，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微微眯起眼，男子意味深长地瞄向屏幕，一簇长长的尾辫轻轻甩动，弯着嘴角用笑容隐藏起独占一切的霸道，妖异的瞳放出令人胆寒的光芒。“那杯酒等我回来再喝。”挥了挥手，留给同伴一个自信笃定的背影，移动舱门阻断了其他人的视线。

　　坐着的男子依旧从容淡定地喝着鸡尾酒。

　　于是，袭击要塞的敌军空战部队散了开来，它们忽然变得聪明了很多，一架以火力掩护另一架，配合着攻击要塞。隐蔽的镭射枪顿时失去了目标，上官七戒察觉情况不对劲，急忙更换作战路线。

　　“ZERO-07汇报！敌人变更战术，我准备深入敌阵，先瓦解他们的地面部队！”

　　“准！好好干吧！”对讲机中传出何中尉爽快的声音。七戒深吸一口气：“了解！”

　　要塞里应该也正忙得焦头烂额吧？

　　他抬头望了一眼猖狂扫荡的轰炸机，暗暗想到：敌军出人意料的难缠。

　　重新编组模式，修订参数设置，上官七戒独自驾驶着装甲炮机车，转道深入灌木丛。寻找着分散行动狡猾无比的敌人，他一个人就搅得敌军阵脚大乱。

　　此一消息传到战舰上，坐着的男子一手扶着脸颊，另一只手手指不断敲击座椅扶手，静静地沉思。他的身姿优雅唯美，散发着独特的气质，自然流露出良好的身世和教养，不禁令人联想起著名油画家的一副肖像画《微笑的绅士》。

　　“这样下去，我们的地面部队可能会全军覆没。”将军的副官在身旁提醒道。

　　男子微微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幸运女神从来都站在我这一边。”

　　紫水晶般的发色泛着琉璃色的梦幻光彩，如淋上水花一般晶莹透亮，天空的色泽收敛在一双含蓄的眼中，绽放着无限奢华的美丽。

　　同一时刻，要塞周围的灌木林，上官七戒将机甲车停在隐蔽之处，仿佛刚刚从蒸笼里钻出来，浑身大汗淋漓，贪婪地呼吸着战场上浑浊不堪的空气，只是习惯让嗅觉并不觉得这种味道难以接受。一边调试机车性能，检查使用状况，一边满脑子都是划空而过的战舰影像。

　　那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了！仿佛浑身毛孔都在一瞬间扩大，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进皮肤，战栗、惊恐、无法逃脱的感觉，被看不见的绳索牢牢拴住动弹不得，像木偶一样受到那些隐形线的控制……

　　黑暗中，那种贪婪的笑声，无穷无尽的欲望，让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恐惧、颤抖、呻吟……

　　不！不可能！那个家伙死了！

　　“啪！”

　　用力掰下自动挡开关，引擎声渐渐又响了起来，车体开始预热，炮门上的红色指示灯一闪一闪的，始终没有停过。

　　弹药有些不足，需要回要塞补充。

　　可是……

　　七戒抬头看了看四周，听着有些遥远的轰炸声。一不小心，冲得离要塞太远了。

　　“呼……”扶在方向盘上长长地舒一口气，想竭力压制全身的恐惧却无济于事，那一道在天空中留下的残影太过深刻，那种烙印在心底的恐惧太过敏感和脆弱，哪怕只是想起曾经的一点一滴，一个呼吸，一声鬼魅似的笑，他就不由自主地颤抖，更何况一想到那家伙可能还活着，可能正和他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不！他死了！是他开枪杀了他的！子弹贯穿了他的胸膛……

　　冷静点，冷静点！那家伙已经下地狱了！

　　呼吸声几乎大过引擎声，强烈地回响在脑海中，分不清是那时候的，还是现在的。敏锐的直觉捕捉到林中一丝异动，七戒条件反射地举起狙击枪，匍匐在车中伺机观察。

　　风停了，草木微微颤动，发出不易察觉的细碎声。七戒调整枪管方向，毫不犹豫地朝草木抖动的地方开了一枪，一声惨叫，敌人的身影在草丛中翻滚着，被草木覆盖。

　　“砰！”他又补了一枪。

　　出现一个，就有可能出现第二个，他机警地扫视四周动静，又透过瞄准镜的夜视功能寻找黑暗中的猎物。忽然，在他的右前方，一处较为开阔的草丛中闪出人影，七戒毫不犹豫地朝人影开枪。

　　“砰！”、“叮！”

　　打在金属上的异样声音让他吃了一惊，他更加用力缩紧身骨，躲藏在挡风板的掩护下，从瞄准镜中窥视敌人。

　　黑影正朝他慢慢走进。

　　他又开了一枪，依然是金属板挡下子弹的脆响声。

　　“！”

　　偶尔从密云间漏下的月光照在那个人影身上，反射着异常刺目的光泽，它高达魁梧，漆黑发亮，散发着宛如从地狱而来的恐怖气息，以及不可摧灭的强大感。

　　七戒倒抽一口寒气。

　　ARE？！

　　难道……东方军司的机密技术被泄露出去了吗！

　　漆黑的面具在月下泛出冰冷的光泽，那个人影举起一台感光粒子炮，对准了七戒。

　　“哈……哈……哈……！”

　　“轰——！”

　　闪烁的一丝丝蓝色电流带出幽蓝色的光束，打中装甲炮机车，发出“滋滋”的电磁声，而后一声巨响，机车在冲天的火光中炸成碎片。

　　七戒敏捷地跃出车体，在草丛中翻滚，强烈的余波卷起狂风刮向四面八方，背部像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刺痛，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紧贴地面，躲藏在草木间希望对方认为他已经和机车一起炸得粉身碎骨了。

　　这种威力已经超出了ARE的最高配置，连要塞强化防御壁都能一炮打穿！

　　那个人影举着粒子炮，静止站立了一会，像是在回味方才的余波。过了一会，他又动了起来，径直朝七戒这边踱来。

　　糟了，被发现了！

　　开玩笑，仅靠手里一把狙击枪怎么对付得了一台ARE！他的枪连ARE的装甲都打不坏！

　　七戒慢慢躬起身，扭动着朝后挪了挪，而后拼命地逃跑！然而，ARE也紧跟着跑动起来，在身后穷追不舍，尽管它的机动性能还比不过人类的两条腿，然而，底盘喷射器一打开，ARE高高地跃向半空中，从他头顶翻腾而过！

　　什么！

　　这台ARE竟然可以翻腾跳跃！它的机动性已经远远超过了东方军司的所有ARE！

　　ARE的炮门对准了他，不到十米的距离，只要对方一开炮，他就顷刻间灰飞烟灭！

　　“呵……呵……呵……”

　　无法抑制剧烈的喘息，他隐隐感觉到，那没有立刻开炮的ARE的黑色面具下，是他认识的脸孔。他能感觉到，那掠夺的、肆虐的、意犹未尽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从面具中透露出来。

　　“在你的每一寸肌肤上，都刻上属于我的痕迹，你说这样好吗？”

　　他咬着他的耳廓，在耳边轻轻低喃；他不敢呼吸，怕他下一秒就把他的耳朵咬下来。

　　“哦——，你在发抖呢，抖得好厉害……”

　　他故意强占他的视野，让他的视觉中只有他野性的眼睛。

　　“你就那么怕我吗？我的小七戒……呵呵呵……”

　　草木被风拂动。

　　ARE忽然猛冲过来，七戒连射数枪，只是被坚固的金属装甲挡下，对方的速度令人震惊，眨眼之间已到跟前，挥动着武装铠甲的粗壮手臂，打掉他的狙击枪，他在猛烈的冲击下跌倒在地，银光在天幕中闪烁，ARE拔出一把分子刀，高高地举起。

　　七戒被按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银刃在头顶上方落下，一口凉气贯穿肺腑。

　　“啊——！”

　　惨叫声响彻夜幕。

　　刀子洞穿手臂，深深扎进草地里，血慢慢溢了出来，只是黑暗中看不见。

　　熬过一瞬间的剧痛和麻痹感，七戒渐渐缓过神来，夹杂着极度恐惧感的喘息断断续续，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黑色面具，不是他不想挪开，而是被那股强烈的压迫气息死死定住了！

　　看不见面具中究竟是怎样的嘴脸，可曾经那无处不在的战栗感此刻又变得如此深刻清晰，紧密的触碰，彼此的肌肤之间不再存在一分一毫的距离……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大，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黑色面具，仿佛只是在等待它的审判，不想做任何反抗。

　　这种渺茫而无力的感觉，多么熟悉啊……

　　“砰砰！”

　　两声枪响，子弹依旧被ARE的装甲挡下，连擦痕也不会留下。ARE慢慢转过身去，远处站着一名武装士兵，拿着和七戒同样型号的狙击枪。

　　“上官！”那人焦急地呼喝道。

　　要塞里的人？何中尉的手下？！

　　“笨蛋！快跑啊！”七戒嘶哑地吼叫着，振动被刀子贯穿的手臂，因剧痛而差点昏迷。

　　何况他身上还有其它未痊愈的伤，疲乏的身体丝毫不听使唤，他看着ARE慢慢走向那名士兵，而士兵愚昧地朝它开枪，却丝毫无法让它停下来。

　　“跑啊！”

　　ARE有节奏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回响。

　　“住手！你给我回来！混蛋！”

　　ARE掐住士兵的脖子，将那人提了起来。

　　他动不了，一步也动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住手！不要！混蛋！”

　　拔掉刀子，顾不得去感受那一瞬间更加猛烈地施加给肉体的负担和痛楚，他拖着疲乏无力的身体向前跌跌冲冲，却只奔出了几步……

　　“住手啊！！吏昂！！！！！！！”

　　肉体在半空中肢解分离，血飞溅，满目殷红……

　　“啊……”

　　一瞬间，浑身都被那一幕血腥的景象捆缚住，动弹不得。

　　在他面前，他一直都只能任由他摆布，无论是看的、听的、甚至呼吸。

　　ARE将失去生命迹象的肢体抛出，回头，转向他，他仿佛能看见冰冷的黑色面具中露出一抹笑靥。

　　ARE渐渐地缓步走了回来，七戒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恐怖的充满地狱气息的黑色身影走进他的世界。

　　嗨，我回来了，我可爱的小七戒。

　　它仿佛在对他这样微笑着。

　　“咚……咚……咚……咚……”

　　机械的脚步微微震动地面，七戒始终平视前方，目无焦距。

　　已经模糊的视线里，只感觉到，那是他一辈子也无法逃脱的恐怖黑影。

　　ARE来到他跟前，静静地站着，他也纹丝不懂，仿佛很听话，仿佛很乖巧，在他面前，他即使挣扎也无济于事。

　　微弱的气息悄悄地扩散到空气中，两重声音慢慢重叠合成一个频率，蓦然，七戒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无力地合上双眼，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ARE顺势蹲下，接住了他的身子。

　　一具残破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静静地躺在ARE怀中，黑色的铠甲映衬着苍白无血色的脸。

　　“哼……”

　　七戒啊，不听话就要受罚哦，你忘记了吗？

　　第二十一章：围·戒

　　“D4和D7区发现入侵者！”

　　“放弃逃生通道，关闭紧急闸门！”

　　“A13区清除完毕！”

　　“迅速撤离，至E6区和荆恒小组会合！”

　　“B6区，敌人已经突破这里，预计会朝R1和R2区潜入！”

　　“不要追，先撤到W11区待命！”

　　“B8区，遭遇敌人伏击，请指示！”

　　“全力压制，一定要守住第三仓库，不能让他们过！”

　　“这里是01号炮台，三座大炮都被毁，无法作战！”

　　“13号炮台，弹药用完了，目前无法补给！”

　　“可恶！就那么点人，以为我们个个都能分身吗！”忍无可忍的韩邵把对讲机砸向操作台，大步走向他的队长，指着大屏幕雷霆大吼，“这种要塞，起码应该有五六百人驻守！”

　　“我们只有不到五六十人。”蜷缩在椅子中，把两条腿高高地搁在操作台上的何席优中尉敷衍地挪了挪挡住视线的帽檐，嘴边刁着半截烟，露出一抹晦涩的冷笑，从帽檐下露出的眼很淡漠，“可是我们照样得守住要塞，不然就玩完。”

　　这是他们小队的任务，出发前的作战会议上确定此一安排时就已经宣告了铁一般的事实！

　　然而，在指挥作战时表现得这样消极，这并不是往常总能让人出乎意料带来惊喜的何席优。

　　韩邵看着这样无动于衷的队长，双手握拳，愤然转身：“我去把那家伙叫起来，要是他不想死在这，就应该给我们派援兵！”

　　“那你应该找他老子，”冰冷的声音穿堂而过，阻止了韩少尉愤慨的步伐，“虽然军权不在他老子手上，不过那样更有效率。”何中尉冷冷抨击有些头脑过热的部下，听起来有那么一点不近人情。

　　指挥室内没人敢大声说话，更不敢在队长脸色极其阴沉的时候去招惹他，除了韩邵，谁也没有胆子顶撞一脸想吃人似的何席优。

　　何中尉的双眼杀气腾腾，冷冷地落在大屏幕上，一点也不像会继续坐隐待蔽的样子，可是他拿起对讲机，却命令道：“卫斌、荆恒，放弃D半区，所有人员全部撤离炮台。”

　　“什么！”对讲机中传来不少异议声。

　　D半区是整座要塞防空炮台分布最密集的区域，有着最完善的弹药自备补充和最坚固的防御系统，整座要塞的三分之一动力装置也在那个区域，它是抵御敌人的第一道防线，亦是维持要塞机能的重要基础，自然，就会成为敌人入侵要塞的首要突破口，然而，虽然受到强烈的猛攻，放弃它却等于放弃了手中一半的胜利。

　　更何况，胜利原本就不属于他们！

　　“队长，你想放空城计？”犹豫了一会，卫斌提出疑问。何席优冷冷地道：“如果我们能放弃整座要塞，我到是想放空城计来着。”

　　“队长……”对讲机中开始传出更多的疑问声，不过队员们又不会轻易对何席优的决定质疑，因为过去他总是能赢得他们的绝对信赖，何席优小队无往不利的辉煌战绩同时也让他们自豪着。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也渐渐感觉到队长的无奈：“可惜，我必须告诉你们，这是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必须保留一部分战斗力，敌人还没有拿出百分之一百的实力，我们现在就拼得你死我活，正中他们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