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0号————海风

作者:海风  录入:04-23

哲辉几次打开手机拨家里的电话,都被亚雄制止了。日子一长,哲辉明白,“出差”的理由已经不可能不伤害家中的母亲。妈妈一定为他的出走揪心。葛蓝一定为和他离婚劳神。总之,一旦他重回家门,家庭大战必将爆发。

亚雄发觉哲辉那根思家想家的神经愈绷愈紧。他预感到这决非好事。很可能一不留意,这根神经就会把他最心爱的人毫无情面地从他身边拉走,使他真正的陷入到孤单影只的失败境地。不!他决不再让自己尝试失败的苦果。何况,哲辉是他一生的最爱!

三个月过去了。出门时带的钱所剩无几。
亚雄在一家送水站找到了一份工作。他没走驾轻就熟的路线。他不想亮出自己的身份。
入夜。亚雄还没回来。
哲辉仿佛看到亚雄正肩担背驮地把一只只水桶送上三楼、六楼甚至更高。心一阵阵痉挛。
哲辉发现了“扬子晚报”上的招工启示。便圈了几家前去试试。
路过“鼓楼”,看到一张赫然而立的巨大海报。一群小女生对著海报上的俊男指指点点。
哲辉看去,那俊男不是别人,正是大红大紫的谢枫!
哲辉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谢枫抵宁演出的“五台山体育场”後台。
保安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哲辉的请求。
哲辉无奈,返身想走。看到海报上那张熟悉的笑容。打开手机,拨了号码。离沪後,哲辉始终关著机。他怕听到手机铃响。
五分锺後,有位自称是谢枫“经纪人”的中年女人跑著来接哲辉。
谢枫刚下台,妆未卸,急急地迎了上来。
“你跑这来了。大家都要急死了!”谢枫顾不得满手油彩,拉了哲辉就走。
女“经纪人”提醒谢枫记者们都在等著。还有赞助方的“庆功宴”。
谢枫无奈地摆手。哲辉见状就要告辞。谢枫伸手想拉住哲辉,一大帮索要签名的男孩女孩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哲辉悄悄地出了体育馆。迎面繁星满天。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踏上了回小平房的路。
哲辉哪里知道,有一辆的士紧紧地跟上了他。
亚雄不慎伤了腰。扛水桶上五楼时。
哲辉心疼至极,落下泪来,“我们回上海吧?”
亚雄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哲辉力劝亚雄辞去工作。亚雄拍他肩勾他鼻,说没事。
望著窗外漆黑的苍穹,哲辉的眼前浮现出一步步艰难上楼的亚雄。想著他昔日奋发有为的模样,为如今的爱人唏嘘不已。
哲辉正褒“鸡丝香菇粥”,听得有人敲门。盼著亚雄,他奔去开门。
门开处,哲辉仿佛一脚踩中了地雷,整个人“轰”地失去了知觉。
凄冷的夜色里,有个人泪眼婆娑地站著,风尘仆仆。不是亚雄,竟是葛蓝!
夫妻俩相对无语。长时间的沈默。恍若时间凝固。
哲辉尴尬地抽动嘴角,示意葛蓝入坐。
葛蓝一把搂住了哲辉的腰,把脸贴在哲辉的胸口,“呜呜”地哭了起来,似有一肚子的委屈。
哲辉抑不住鼻酸,眼眶湿润。他轻轻撩开妻子被风吹乱的长发,仔细地端详著她。
突然,哲辉的眼睛定格在葛蓝的腹部。在那个部位他分明看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变化。这个变化,足以让他无力承担对亚雄的承诺。
“哲辉,我的确怀了你的孩子!一个你和我感情的结晶!”葛蓝把目光迎向哲辉,“我深深地理解奶奶的那份渴望。那份渴望,也正是我的追求。不仅是为了奶奶,也为了我们,这个新的生命都是必不可少。当时,时间分分秒秒的把奶奶推向死神。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蒋医生给我下了要命就不要孩子的通牒。面临著新生和旧我的两种选择,我庆幸,我选择了前者。你反对短时间里要孩子,也许有你的理由。我怕你顾忌我的身体而逼我去做人流,才告诉你那是骗奶奶的谎话。”

“蓝儿,可你的心脏?......”哲辉真心的关切。
“你叫我的乳名,这还是第一次,给了我在你面前做妻子的感觉。”
“我,我不配做你的丈夫。在你面前,我不是个好的男人。”
“你不是信缘吗?哲辉。当你第一次和我见面时说你喜欢女孩长发飘飘的那一刻,我就有了情缘已定的直觉。自小独立的我一直以来就坚信这样的直觉。”
“这次你错了。”
“也许是,也许又不是。其实,心里,我早有疑惑。你我之间、你和他之间。太多的疑惑。直到那一天......终於验证了我的这些疑惑。那一刻,就像是天塌地陷,我完全失去了方向。”

“对不起,蓝儿,我对不起你......”
“这样也好。最起码我们之间没有了任何秘密。只是由於我的单纯,害了亚雄,也害了自己的丈夫。我好悔!郭菲吟一心想出人头地,但我万没想到她竟会如此不择手段。对这样卑鄙冷酷的人,所谓的友谊已经走到了终点!哲辉,你们现在的境况都是我造成的!”

“不!这不是你的错!错不在你!”
“也许我们都没有错!我们都是受害者!”
“蓝儿,我们......离婚吧?”哲辉拿出了万分的勇气。
葛蓝显得异常镇静。像是胸有成竹。她吃力地拉椅子,哲辉扶她坐下。
“我也想到过离婚。和一个有著特殊性向的男人生活一辈子,再坚强的女人都会忍受不了。一个个不眠之夜,我一次次地问自己,到底爱不爱那个男人?答案是肯定的!我再次庆幸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爱是无私和宽容!既然我爱那个男人,我就应该与他一起迎接风风雨雨的洗礼。不仅仅是甜蜜,还有苦难和错误。”

“何苦呢?也许穷尽一生都不能真正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不如,彼此放了对方,我也於心稍安。”
葛蓝给了哲辉一个微笑,“那天你和谢枫在‘五台山’的後台分手。谢枫派了人跟踪你。是他把你的住址告诉了我。我思想再三,心里有个强烈的愿望,就是要亲自来找你、亲自接你回去。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康复中心’的谈话吗?既然你能够理解我的母亲,难道我就不可以给你一份包容吗?哲辉,你就不想和我一起努力?努力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我......怕是不可能!”
“我已下定决心,用我一个做妻子的全部柔情帮助你走出这种病态的误区。帮你重新过正常人的生活。哲辉,我们试一试,好吗?”
哲辉别过头去,不敢正视葛蓝伤感哀求的眼睛。
“不可能的!这一切都无法改变。很久以前,我也曾用了极大的努力试图改变自己。但,终究还是失败了。现在,我已筋疲力尽,更没有余力再去改变什麽。”
“日久生情,何况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感情和感情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
“对他,是发自内心的爱。就像你对我。对你,是呵护是朋友是亲情。在你这里,我完成不了一个表里如一的丈夫的角色。”
“我不服输!我相信你会成为一名合格的丈夫。哲辉,回上海吧!我们回家!回到我们的家里你就会获得做一个丈夫的感觉。”
“不,我没有勇气再面对你们。”
“逃避不是办法。你可以逃出上海、逃过南方,甚至逃去国外,可你逃的出这个世界吗?”
哲辉无语,呆坐在椅子上。他的脑海中潮起潮涌,浊浪滔天。
葛蓝笨重的身子慢慢地伏下去,脸埋进哲辉的怀中。
“回家吧!你是我的丈夫!我的老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在这时,门被冲开,有个不速之客冲断了他们的谈话。
“不好了!柯亚雄出事了!”
来者是一位学生模样的男孩。他告诉哲辉亚雄连桶带水地从楼上滚落下来,被送进了医院。
哲辉拨腿就走。
葛蓝要求一同前往。哲辉认为葛蓝不去为好。一为亚雄、二为有孕。他嘱葛蓝不要乱走免伤胎气。自己去去就来。
男孩引路。
十分锺後,他们来到一家私人的小诊所。
亚雄躺在一张简易小床上,右腿上了石膏。
哲辉急的眼泪直淌。他抚著亚雄的腿,心如刀割。
过来一位穿白大褂的女人,告诉哲辉:亚雄必须先在这观察几天。这段时间对他一定要全方位的护理。
看到亚雄打满绑带的腿,哲辉想起了还在小平房里等待著他的葛蓝。出门时忘带了手机,想抽身回去安顿一下。刚起身,手被亚雄紧紧握住。
亚雄闭著眼,眉深锁,嘴角抽动了一下,说道:“别离开我!求你!”
黎明过後。
哲辉的手仍被亚雄紧紧握著。哲辉清楚地感到他的手心始终在微微发颤。
哲辉牵挂著小平房里的葛蓝,不知她昨夜如何度过。这个时候,又不敢立刻将葛蓝找来的事告诉亚雄。怕他上火。
哲辉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黄昏又到,窗外飘起了密密麻麻的雨丝。风把门打开,扑进来一股凉意。
亚雄睡著了。
哲辉用最快的速度奔回小平房。但是,人去屋空。不见了葛蓝的踪影。
哲辉在屋里四处寻找,发现了葛蓝遗忘在床上的手机。哲辉想看到葛蓝留下的只字片语。很遗憾,他失望了。
也许葛蓝已经回了上海?哲辉拿起电话,面前闪过母亲愤怒的表情,犹豫著关了机。
几天後,亚雄离开了那家小诊所。但,没有再回到小平房。
他说那小平房太过潮湿,对他的伤腿不利。正好小诊所的女主人空著一间堆药品的小屋,他们便搬了过去。
他们在这间仍然闷热潮湿且散发著药物浑浊气味的小屋里度过了一个多月的时光。
秋天来了。
哲辉在一家小型超市里找到了一份营业员的工作。
超市边就是著名的“金陵饭店”。两年前,哲辉和亚雄来南京旅行时曾在那里住过。
每天,哲辉要忙到很晚才能回去。亚雄总是拖著伤腿煮好饭等著哲辉。他们手头可以支配的钱很少。为了让亚雄尽快恢复体力,哲辉把带著的金项链当了。手上的戒指保留著,那是他的结婚纪念。看到这枚金灿灿的戒指,哲辉便不由自主地想到葛蓝、想到妈妈、甚至於想起在上海的一切。他几乎就想偷偷地溜回上海,那怕只有几个小时,远远地,看上一眼许久不见的母亲、看上一眼大腹便便的妻子和她那日益隆起的肚子。那里面即将诞生的一个新的生命真真切切的是他的孩子、是奶奶至死都在期盼的史家的後代。如今,自己和这一切两地相隔,音讯渺茫。

南京的天气比起上海更阴晴不定。
这天,哲辉下班回家,劈头盖脸的雨说来就来。
下了公车,哲辉以最快的速度奔到“家”门前。刚想推门,屋内传出“砰”的一声。吓了他一跳!
“亚雄,你冷静点,难道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哲辉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谢枫的声音。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谁都别想把小辉从我手里抢走。她们不能,你也不能!”
亚雄的情绪激动,语气颤抖。
“亚雄,我知道你对我成见很深。我的确深爱著哲辉!但,爱并不表示我会成为你们之间的一堵墙。我不是墙!我是你们的朋友!你对哲辉的感情我比任何人都了解的透彻。在我的心底,早就断了哲辉从你身边来到我身边的念头。因为,他对你的爱同样执著弥坚。这一点,请不要怀疑她的真实度。我们的理想是要追求真正属於我们自己的生活空间。我们很多人都在为此付出不懈的努力,甚至背负著巨大的压力和耻辱,有的,还付出了生命......”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站在门外,哲辉似乎感觉得出里面那两个男子的心跳和呼吸。
“可我们毕竟融汇在这个大千世界里,我们要出门、要工作、要交际、要生活。我们还没有办法不顾忌亲人们的态度、同事们的目光、朋友们的议论,即便我们多麽的勇敢和坦荡。但我们头顶上的云层还很厚、阳光还很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拨云见日亦非一日之功。退一步说,不为自己,也应该为家人著想吧!他们也要出门、他们也有朋友。如此看来,哲辉走的路,也就是我们大多数朋友不得不走的路。何况哲辉当时面临的困境和压力,我想你最清楚。”

雨点猖狂罩下,哲辉满面泪雨交加。
“你和哲辉离家出走,她的母亲大病一场,她的妻子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你一个人的痛苦,换成了她们两个人的痛苦。还有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谁的孩子?”亚雄紧张地追问。
“为了奶奶含笑九泉,也为对丈夫的一片情意,葛蓝冒著生命危险毅然决然地怀上了哲辉的孩子!一个新的生命就要诞生!”
“难道那不是一则谎言?”亚雄不敢倾听结果。
谢枫摇摇头,语气坚定,“那是真的!”
“不!”亚雄像是突然受了刺激,疯一样的吼了起来:“这不可能!哲辉不可以有孩子。他应该完完全全地属於我。我不能让别人把他从我这里抢走。不管她们使用任何手段任何方式,都别想!”

“事实上,那个女人的确怀了哲辉的孩子。亚雄,我们做人不可以太自私。你爱哲辉,你怎麽忍心看著他受难?你爱哲辉,你怎麽忍心让他们合家分离、孩子身边没有父亲?你爱哲辉,你为什麽不和他并肩风雨却带著他逃避?使他离开了亲人、抛弃了朋友、失去了事业......亚雄,在我眼里,你是个懦夫!你是个想要感情又不敢正视现实的自私的人!”

“够了!”
亚雄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退到悬崖边就要被宣判彻底失败的可怜虫,再不反击就永无机会。
“你有什麽权利跑来这里对我指手划脚?你以为成了大明星就可以把小辉从我这里抢走。我明白,你机关算尽无非是想和小辉上床。花言巧语的,骗谁?别忘了,我柯亚雄也不是等闲之辈。你的话我信,你可以派人盯小辉的梢,也可以把我们的住处透露给葛蓝,还可以花钱雇人满大街的找到我们。你以为你多聪明多能干。可我告诉你,你和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同样都是枉费心机逃不出我的手心。”

“你这话什麽意思?难道这一切都是你......”
“那天我下班回家,在门外听到了小辉和葛蓝的对话。那个女人竟然想带著我的小辉回上海。我略施小计就让她的计划彻底破了产。”
“原来真是你在里面捣鬼?”
“否!这不是捣鬼,这是爱!对小辉痴心不改的爱!”
“那个送信的男孩是你派来的?”
“我打定主意留住小辉,决不输给葛蓝。我买通了那家小诊所的女主人、一个拜金如命的江湖郎中,请她配合我的计划。又花钱叫那个男孩去小平房报信。等到小辉的手紧紧的握在我的手里,我让那个男孩再返回小平房给葛蓝送信,说哲辉让她连夜先回上海,他过几日立刻回来。没想到,葛蓝真的挺著个大肚子披星带月的回去了......”

“你?那你的腿?”
“为了爱,这只是一个借口。”
哲辉感到自己成了一具空空的壳,装满了风雨中的寒冷。
“疯了!这样的事你都做的出来?你真是疯了!你如何面对哲辉?”
“只有为爱疯狂的人才会有此爱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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